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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里想什么。班牧这小子捅捅半死的人还下的了手,他认识王欢喜,绝对杀不了他。你呢,你遇事撇得最为干净,王欢喜这种随身带刀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功夫,所以你也绝对不会先动手的。剩下的他妈不就是我么!你是等着我冲上去杀王欢喜呢,我晓得。”

  张松柏的心事被他说中了,一时间张口结舌。

  刘大力不肯等,揣着zhàyào,趁着四面风声,悄悄绕到卯字窑外头,在砖缝里放好了zhàyào。

  一直到zhàyào点燃、砖窑倒塌,王欢喜都没有走出来。他在砖窑里头发出一声惨叫,这声惨叫掺杂在震耳yù聋的bàozhà声之中,同样没人听到。

  砖窑bàozhà的气浪把里面的砖块都掀了出来,张松柏三人连忙四处躲藏,就算这样,班牧也仍旧被砸得满头是血。

  张松柏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他看到落在自己面前的砖块,立刻话都说不出来了。刘大力不晓得这砖有什么古怪的,只催促着两人赶快上去捅刀子,免得来人了就不好下手了。

  “别去了……不不,还是去吧。”张松柏跟班牧说,“你去,快一点儿!”

  班牧少见他这么凶悍,抹了把脸上的血,拿着从王欢喜那里买过来的刀靠近卯字窑。他很快就回来了,说王欢喜被zhà得只剩半边,“窑里全是这种大方砖,奇怪,我们平时烧的可不是这样的砖”。

  “别说了,走吧,快走。”张松柏不敢碰这砖,“这地方太凶险了,咱们仨也别图刘方寸的那些钱了,尽快走了为上。”

  “为什么?”刘大力不干了,“这砖怎么了?”

  张松柏沉默片刻,终于说出这砖的底细:“我几年前去过北边的御窑村。这砖……这是御砖啊,是皇帝用的啊,不是咱们这种地方能烧的。”

  其余两人愣了片刻,终于慢慢明白这句话的可怖之处。班牧立刻答应走,刘大力却仍旧不肯。

  “这刘方寸偷偷在这里烧御砖?这孙子是要作反啊?”刘大力擦擦脸上灰土,“这个机会过了就没有了。他现在有把柄在我们手里,还不趁着机会狠狠敲几笔?”

  张松柏和班牧都不想去敲了,两人和刘大力商量不到一条路上,终于决定分道扬镳。银票一直是随身带着的,刘大力眼看着两人慢慢弓着腰往山下走,突然半直起腰。他才一动,张松柏立刻回过身来。

  “……班牧。”张松柏低声道,“把你刀子掏出来。”

  班牧不停地擦额上流下来的血,从怀里掏出刀子,眼神茫然。

  张松柏没有解释,只是拉着他,双眼死死盯着半蹲的刘大力。刘大力的手垂在身边,双手竟各抓握着一块石头。张松柏完全不敢松懈,紧紧拉着班牧,两人小心倒退着,一步步没入黑暗中。

  直到再听不到声音,刘大力才松了手里的石块,默默蹲了下来。他转身盯着外头,直等到渐渐来了许多救火的人才起身窜出去,随手拎了个水桶装作刚赶来救火,随即趁着众人不察,逆着人群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没有听到边疆悄悄缀着他的脚步声。

  刘方寸和马永志也正赶了过来。两人与刘大力在路上正巧碰上。

  “刘大人,不好意思,我们zhà错了。”刘大力笑眯眯地说。

  “滚开!”刘方寸懒得与他说话,恶狠狠吼了一句。

  “大人,咱们做错了,你也不批评批评?不过我也觉得大人有件事情做得不地道。”刘大力说,“那卯字窑里头,怎么烧的都是御砖啊?”

  刘方寸猛地抬起头,一双亮眼睛盯着刘大力。他站在马永志身后,马永志手里的火把映得他的脸半明半暗,狠戾异常。

  “什么御砖?”刘方寸压低了声音,“刘大力,你可不要乱说话。”

  此处十分僻静,起夜的人已赶到卯字窑那边救火,眼看匆匆跑过的几个人没有注意到,刘大力胆子愈来愈大了,跨出几步走近。马永志噌地一声拔出刀子,雪亮刀尖指着刘大力喉头。

  “刘大力,你觉得自己握着我把柄?还是你以为自己能和我身边这位对抗?”刘方寸冷笑道,“我手里又何尝没有你们三人的把柄?你们骗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偷偷贪了多少银子,自己都还数得清楚么?”

  “我那两个兄弟现在已经下山了。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没带着一千两银票下去找他们,他们立刻到蓬阳去见官。刘大人,我们怕什么呀?我们没家没室,我们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你呢?你怕不怕?”

  他没说完的话刘方寸都明白。最坏的是他们三人与自己同归于尽,而最好的呢?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心甘情愿拿出一千两银子,奉献给这三头饿狼。从此这三人远走高飞,自己便日夜在此,担惊受怕。

  刘方寸点点头,像是答应了刘大力的提议,随即伸手在袖里掏。

  刘大力心中一喜,以为他要拿出银票了,忽听刘方寸低声喊了马永志的名字。

  胸口忽的一凉,刘大力还有一句威胁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就被马永志捅了个对穿。

  刀刃冰凉,从他胸前穿过,又从背后穿出。

  刘方寸袖手站着,再次点点头:“永志,你料理好这尸体。连夜下山,守着九头山入蓬阳的城门,如果看到其余那两人,不用留活口,做得干净点儿就成。”

  马永志:“好。”

  刘大力瘫在地上,看着马永志从自己身上慢慢抽出那把长刀。刘方寸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了,马永志翻了个手,朝着他颈脖再次挥下一刀。

  刀未挨近皮ròu,一枚石子忽然从旁激shè而来,当的一声打在刀背上。

  马永志慢慢抬头:“阁下在一旁看了这么久,怎么人都快死透了才出手?”

  树丛簌簌乱动,终于走出一个人来。马永志眯眼打量着他,半晌终于露出个笑容:“哦,边捕快。”

  边疆一颗心在胸腔内咚咚跳个不停。他知道自己是不够马永志打的,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刘大力被杀,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既然站了出来,就不能再踌躇,于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勉强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胡乱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马永志似是觉得好笑,手里的刀子晃了几晃,突然一松。刀尖落在刘大力的脸上,从他鼻尖处,直挺挺地chā了进去。

  刘大力剩下的半口气立刻没有了。边疆呆望着马永志抽出那把刀,刃上血淋淋的,然后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他的功夫虽然不至于特别好,但在衙门里也算是中上水平。边疆没敢再犹豫,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石块往马永志脸面扔去,随即立刻举刀,刺向马永志下腹。谁料马永志双目紧闭着,不躲闪也不格挡,手心把自己的刀往前一推——那把刚杀了人的、还带着热腾腾杀气的刀子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刺入边疆腹中。

  边疆一时间还不觉得痛,举刀刺杀的动作也未见迟滞,但刀子却怎么都刺不下去。他定睛一看,马永志竟用两指挟了刀背,生生止住了刀子的去势。边疆立刻变式,改刺为砍,但这动作未能使满——马永志忽然抬腿一踢,立刻将那把刺在边疆身上的刀子,又往里踢进了一截。

  “啊啊啊!”

  剧痛顿时从伤处bào发出来。边疆手脚一软,咚地跪在地上。

  马永志夺了他的刀,似是懒得再与他纠缠,反手在他脖子上就是一抹。

  边疆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朝着自己挥来的刀刃。刀刃光滑锋利,是他昨夜才刚刚磨过的。他忍不住闭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到——他身体忽地腾空,随即有人飞快地运指在他腹上伤处四周点了穴道。

  边疆浑浑噩噩睁开眼,看到的是正抱着自己在林间急速飞奔的司马凤。

  “别说话!我帮你止血了。”司马凤低声道,“现在带你回蓬阳找大夫。”

  马永志一刀挥空,站在当场愣了片刻。

  救走边疆的人武功不止比他高出多少,但却没有对他对打的意思,显然与打败自己相比,救下边疆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马永志在刘大力的尸身上擦干净刀子,继续往前走去了。

  他既然没有办法看清楚司马凤的动作与形迹,自然也不可能听到迟夜白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声音。

  鹰贝舍擅长隐匿,迟夜白脱了白色外衣反穿,因里衬是浓厚的藏蓝色,与夜色几乎融在一起,无人注意。

  他与司马凤一路走上来,自然也看到了边疆所看到的金砖。

  两人躲藏在卯字窑周围,迟夜白耳朵尖,认出了不远处边疆的声音,两人立刻循声而去,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边疆。

  他与司马凤极为默契,此时不需要任何商量,两人立刻分工,一个带着重伤的边疆回蓬阳救治,一个留在这里,继续观察事态发展。

  马永志与刘方寸回合后,迟夜白认出了刘方寸的官服,确认这一位就是九头山砖窑的管事人。在砖窑里秘密烧制金砖,管事人不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果然听到刘方寸等到众人扑灭火情之后驱散了工人,只留马永志一人在场,与他商量起这事情来。

  “卯字窑没了,我们得跟鲁王报告。”马永志说,“大人,我是连夜去禀报,还是你写好了……”

  “不!别说!千万别说!”刘方寸站在砖窑门口,腰背有些佝偻,看上去十分恐惧,“不可说、不可说……”

  “九头山这里的事情,瞒不过鲁王的。”马永志低声道,“大人去认个错,不会有事。”

  刘方寸大怒:“你懂得什么!!!”

  他指着自己脚下半具黑糊糊的尸体。

  “这个就是王欢喜,这是王欢喜!是从小就看着鲁王长大的王欢喜!”他几乎语无lún次,“可是让我找人杀了王欢喜的也是鲁王!他让王欢喜来监看金砖的烧制,但是又觉得他知道得太多,如今金砖快要烧够了,他不需要王欢喜了,所以才要杀了他!”

  “大人……”

  “我是什么玩意儿?我就是鲁王养的一个混帐,这官帽也是买回来的,他要护着我吗?他需要吗?”刘方寸盯着黑洞洞的砖窑,慌里慌张地说,“我之前那位大人,不也是因为说漏了一句话才被撤下去的么?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么?我找不到他了,他一定也不见了……鲁王,鲁王烧金砖,那是逆天犯上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好?我还去说什么、我还去报告什么!”

  马永志沉默片刻,低声问:“那,大人,你想怎么做?”

  刘方寸呆滞地站着,良久才嘶哑地开口:“逃,我这就逃。你,你立刻回去,给我把银两收拾好,还有把我跟鲁王通信的那些信笺也拿出来,千万千万别丢了。”

  “大人!”马永志大吃一惊,“那些信笺……鲁王的人不是说过,让你看了立刻烧掉么?”

  “怎么敢烧……这是把柄,是我最有力的把柄。”刘方寸低声嘎嘎笑出声,“老子逃之前,还要来个将功赎罪,先告鲁王一状,等他进了天牢,老子天南地北,哪儿去不成,哪儿去不得!”

  马永志连连点头:“大人高瞻远瞩,小的佩服。我现在就回去为你收拾,那些信笺是放在……”

  “床头暗格里,你把那檀木架上的香炉挪一挪,便能看到炉子底下有个钮,按下去那暗格便弹了出来……”刘方寸仔细说道。

  迟夜白无声地缩在树顶上,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蠢货”。

  刘方寸没能说完全部的话。马永志的刀子照样给他来了个对穿,末了还拧了一把,溅了那杀人者一身的血。

  把刘方寸的尸身踢到一边,马永志脱了沾血的外衣,大步走了回去。

  迟夜白在树上一动不动。他听出马永志在套话之时,已经猜到这位大人身边的心腹只怕也是鲁王的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果见那仆从换了整齐衣服,背上驼这一个包袱,骑马风风火火地下山了。

  第95章 地上坟(9)

  马永志的目的地是鲁王府。

  迟夜白悄悄缀在他之后,远远看到鲁王府,便知道今晚不能善了。

  那砖窑里头的金砖,看来就是鲁王的手笔,想来江上商船往来运送的砖坯,也是他的意思。但鲁王府戒备森严,迟夜白并无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渐渐拉开了与马永志的距离。鲁王府周围并无繁华街道,再加上此时已经是深夜,路上除了马永志一人一马的声响,一片静谧。迟夜白伏趴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屏息凝神。他熟悉这样的静谧——暗处藏着许多人,因而这静谧也是极其危险的。

  只见马永志骑马飞奔,忽的亮出右手臂。他手臂上缚着一块金色令牌。

  令牌亮出之前,迟夜白听到了极其轻微的机括之声。

  没有人攻击马永志,令牌就是他的护身符,他顺利穿过了这条大道,停在了鲁王府的后门。

  迟夜白此时才注意到,后门外俨然还有一架马车。

  这马车他见过几次,是鲁王派人去请霜华的时候的车。他心中一紧,随即果然见到有仆从扶着霜华,从车上走了下来。霜华手中抱琴,显然也是被请来的。

  这念头在迟夜白心中一转,随即他便知道不对:从金烟池到鲁王府,哪怕只是一个来回都远比他从九头山到鲁王府更近。如果霜华此时抵达鲁王府,那么就说明鲁王请她过府的时间是在自己追着马永志下山前后。但那时候砖窑已经bàozhà,纵然鲁王不知道bàozhà的是哪一个窑,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请一个琴师到府中奏琴玩乐。

  迟夜白心头咚咚直跳。他看到霜华进了门,马永志也紧跟在她之后进去了。

  霜华要保护,但马永志和鲁王的谈话,他也想听一听。迟夜白立刻做出了选择:他先是悄悄从房顶爬下,随即无声地在巷中飞奔。鹰贝舍的人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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