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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去了。

  一阵蹬蹬的脚步声传来,就见吴新登等人匆匆地从外头进来,“二老爷,琏二爷的人一个都没找到!”

  “二老爷听清楚了?不见了,就是没有,没有,二老爷就是讹诈。难不成老爷重病在床,二老爷还敢将我撵出去不成?”贾琏摇着扇子轻笑道。

  贾政气得七窍生烟,看贾琏兀自洋洋自得,心道贾琏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了?立时道:“送二爷出府,二爷什么时候取回银子回来,才准二爷什么时候进府!”自己早先太优柔寡断了些,若是在他书房的时候强硬一些,不叫贾赦、贾琏父子两个将银子拿走,如今那银子也不会不见了。那银子是公中的,也就是他的,为了荣国府上下的老老少少,他也要将银子追回来。

  “二老爷,老爷病着呢,你敢叫我这做儿子不守在跟前?”贾琏挑衅地笑了。

  因这么一笑,贾政越发疑心贾琏在拿着贾赦的病要挟他,便对吴新登、吴兴道:“吴新登、吴兴领着二爷出去,将二爷藏在外头的银子找回来。不然,便是不告官,回了京城,我也叫族长开祠堂,教训他这不孝子孙!”

  “琏二爷,求你把银子拿出来吧,小的一家老少的生死都挂在上头了。”吴新登恳求道。

  贾政在书房里吃了贾琏人多的亏,此时,也叫了一群人来,推推搡搡地,就将贾琏向外推。

  “二老爷,你也太狠了些,竟然连大老爷病了,也不叫我守在这!”贾琏不知天高地厚地喊道。

  贾政冷声道:“你将银子取来,自然能够见大老爷。”说罢,又叫人推搡贾琏出去心觉自己此举干脆利落,比跟贾赦、贾琏父子胡搅蛮缠得好。

  周瑞、吴兴等人赶紧簇拥着贾政,连声称赞贾政行事果断,又叫人去追全福、朱龙等人。

  金彩在心里叹息贾政该硬气的时候不硬气,不该硬气的时候,偏又硬气了,想那琏二爷那么个宠辱不惊的人,此时又是跳脚又是呼喝,显然是在有意激怒贾政,贾政怎就偏偏上当了呢?

  只是,这些都不关他的事,金彩只管跟着一夜未睡、满脸浮躁的贾政身后去看人赶贾琏,心里揣测着贾琏这又是下的哪一步棋?

  贾琏一路只骂贾政不许他给贾赦侍疾,路上几次跌倒,不肯向前走一步,被吴兴、郑华、吴新登等人抱住腰慢慢地向外拖去。

  贾政一直随着人到了仪门处,对吴新登、吴兴道:“无论如何,都要叫琏二爷把银子jiāo出来才能带了他回来。”

  金彩紧跟着推搡贾琏的人出府,瞅见贾琏到了老宅门外痛哭嚎啕。

  “二老爷为何不叫我伺候在老爷跟前?父亲!父亲!”贾琏哭喊着被推搡进了马车,又在马车窗户边伸手呼救。

  金彩眼睁睁地看着贾政的人挟持了贾琏远去,对着初生的旭日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便向自己家去,进了家门,就见金彩家的递给他一封信:“昨晚上赵天梁送来的。”

  金彩一愣,将那信看了一看,立时吓得两手发颤,“二爷未免太dú了些。”

  “无dú不丈夫,据说,那边那位给大老爷下了十八反。”金彩家的嗑着瓜子,眼睛向王夫人那边瞥了一眼。

  金彩为难道:“这可叫我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从来没听说过上了贼船能下船的。”金彩家的深深地一叹。

  金彩思量着贾琏不在,自己大可以将贾母的钱财一一拿回来,如此就可不再受贾琏要挟,然后将贾琏这封信烧了,全装做不知道有这封信;可是,贾琏已经在贾政前头打听到圣旨在黎芮手上,黎家跟贾琏的jiāo情一日千里,黎家又必是帮着贾琏的……

  正拿不定主意,就听有人喊:“大老爷背过去了!”

  这一声后,金彩心一跳,立时向贾赦院去,进了贾赦院,就见这院子里就如没了贼王的贼群,放出来的邢夫人不管贾赦死活,先揪住与贾琏要好的邢大舅、迎春数落;王善保家的等婆子、媳fù,这会子眼珠子乱转,与邢夫人一起站在廊下,嘀嘀咕咕地劝邢夫人先下手为强,跟王夫人讨要给贾赦治丧的银子去;绮兰、紫荇两个小侍妾,跟在邢夫人身后哭哭啼啼,满心里都是自己以后该怎么着;至于才跟着贾赦享受了两天天lún之乐的迎春,惨白着脸向贾赦屋子望去,偏被邢夫人押着不敢过去瞧个究竟……

  金彩叹息一声,忙对邢夫人道:“太太,赶紧瞧瞧大老爷怎样了。”又望见贾政、王夫人也过来了,又请贾政、王夫人去看。

  “大老爷怎么了?”贾政疑惑地问。

  邢夫人哭道:“还要问二老爷大老爷怎么了呢,竟然一个伺候大老爷的人都没了。若不是我进去瞧一眼……”眼泪簌簌落下后,因想着王善保家的的话,放了贾政去看贾赦,却劈手抓住也要去看的王夫人不撒手。

  金彩在心内摇头不止,忙催着人请大夫来,紧跟着贾政进去一看,只见全福几个统统不见了,贾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瞧就知道贾赦昨儿个得了银子大喜,今儿个瞧见银子不见了,大喜大悲下,心里受不住这连番失财的打击,就背过气了。

  金彩赶紧拿着手去试探贾赦鼻息,因紧张手指微微有些发颤,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地气息吹到自己手指上,须臾那气息又没了,心里疑惑,终归对贾政沉痛地摇了摇头。

  贾政登时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跌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不住地抹眼泪。

  消息传开,外头正跟王夫人闹的邢夫人立时奔了进来,迎春、邢大舅等也跟着进来。

  邢夫人最先嚎丧,邢大舅、紫荇等紧跟其后,那迎春呜咽两声,只觉是自己命里没福运,才得了贾赦一点好脸色,贾赦立时就去了,哭了两声昏死过去,被个粗壮婆子抱了出去。

  金彩道:“大太太先别哭,快叫人将大老爷的衣裳拿来。”

  邢夫人哽咽道:“我哪里知道衣裳在哪?”连连指派人去找贾赦的寿衣来,又哭道:“老爷,你抛下我一个,我以后可怎么办?”

  王夫人脚步凌乱地进来,鬓上钗环因被邢夫人纠缠,也有些倾斜,见贾赦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对贾政道:“老爷,快将琏哥儿找回来。”

  贾政一怔,这才想起贾琏叫他撵走了,也不知贾琏带着吴新登、吴兴一群哪里去了,忙道:“快去找琏儿回来!”

  王夫人握着帕子去点湿润了的眼眶,“棺材那些都是早准备下的,金陵离着亲戚们也远,来的亲戚怕也不多。大老爷的事,也好cāo办。”唯一要紧的事,就是贾赦一死,那圣旨八成要下来了,领旨的香案必要好好准备才行。

  王夫人要草草办了贾赦的身后事,贾政自然没意见,当即点了点头。

  邢夫人却想贾琏那样害她,日后还会管她死活?若是不趁着贾赦的丧事赚上一笔傍身,以后哪一处还能叫她弄钱?于是匍匐在床边,哭号道:“老爷,你瞧瞧,你瞧瞧,你才刚闭眼,就有人盘算着一口薄棺材将你埋了了事!”

  王夫人听了脸上火辣辣地疼,原本带来给贾赦治丧的银子因贾赦迟迟不死,又有官司缠身,于是就那么流水般地流走了,如今剩下的不多了,想给贾赦大办也不成了。

  “大嫂子,不是我们不肯给大老爷……”

  “那就好生地办!若委屈了大老爷一星半点,我便一头撞死在老爷灵堂上!”邢夫人威胁地瞪了王夫人一眼,随后又只管拍着床板哭号。

  “……暂且,从薛家挪用一些银子,好生把大老爷的事办了。”贾政心觉自己是接了贾赦的爵,不能叫贾赦的事太过寒酸。

  “是。”王夫人忍辱负重地答应了,从方才邢夫人话里已经知道邢夫人要的不过是借着贾赦的丧事大赚一笔,于是安慰邢夫人道:“大老爷的事还要大嫂子一力主持,大嫂子千万要保重。”

  邢夫人听了这话,果然心里顺遂,哭声略小了一些。

  “老爷,小的们来给大老爷换衣裳了。”金彩接过早给贾赦准备好的寿衣进来,见贾政、王夫人、邢夫人等个有算计,没一个真心在意贾赦死活,心里为贾赦一叹。

  王夫人忙挽着邢夫人艰难地向外退出回避,听人说大夫请来了,就叫人拿了诊金给那大夫,只说大夫来晚了一步,将大夫打发了。

  金彩忙与周瑞、郑华等帮着给贾赦换衣裳。

  那寿衣布料厚重,花纹繁复,衬着贾赦那张死灰一般的面孔十分可怖。

  贾政落了几点泪,叫人将贾赦抬出屋子,亲自跟着人一路瞧见贾赦被停放在前厅铺了锦缎衾褥的灵床上。

  不过一会子功夫,这前厅已经被改成了灵堂,正面条几上摆着成窑大香炉,条几下的方桌上,摆着当即鲜果并各色油zhà果子。前厅柱子上挂着白幡悬着挽联,厅外升着旗帜。

  显然正如王夫人所说,贾赦的身后事不费什么事——众人早等候多时了。

  王夫人、邢夫人等跪在第一道帘子内呜咽啼哭,须臾,邢夫人催着王夫人将治丧银子先给她,王夫人少不得随着邢夫人去了;王熙凤不是内亲,迎春昏厥,于是只剩下个贾政陪着。

  贾赦这灵堂委实冷清了些,幸好贾政是个孝悌的人。

  ☆、第26章 祸害遗千年

  “哥哥呀,你怎么就……”贾政摇头顿足落泪,叫听到消息赶来的金陵亲戚们看了心疼不已,连连劝他节哀,因贾琏不在,贾政少不得要将贾琏带了银子出府下落不明的事解释一通。

  金彩忙前忙后,又是叫他媳fù领着人去库房里将得用的桌椅案几、屏风桌围搬出来,又是请示王夫人跟王家、薛家另外借些下用的米粮来——料想来祭奠贾赦的多是各家派出的有头有脸的下人,因此这下用的要比上用的多准备一些。

  料理完了这些,听人说贾政正与王家、薛家等老爷商议停尸的事宜,便期期艾艾地凑过去。

  王子胜道:“尊府老太太白发人送黑人,存周当早日赶回京都安抚老太太才是。”

  薛家老爷只管点头。

  贾政红着眼睛,为难道:“话虽如此,但大老爷身份不同寻常,该停上三日还是五日?”若果然那圣旨要等贾赦死了才下来,就当是大殓之日,正式出殡时下来。多停几日,一颗心悬着总没着落,且早下了圣旨,震慑住了何知府,那官司才能不了了之,免得贾母、王夫人的名声越发不好;可停尸的日子短了,难免又叫人以为贾赦的身后事太简慢了。

  “老爷,说句不该说的。死者已矣,老爷该多为老太太、太太着想。”金彩适时地chā了一句。

  众人听了,也纷纷这么劝说贾政。

  王子胜更是道:“存周不为自己家想,也该为我们家的姑娘思量思量,我们家的姑娘遭了无妄之灾,如今还是有冤没处诉呢。”

  贾政听了,脸上涨红,连连对王子胜赔不是,又听人再三劝说,只得道:“天越发热了,一直停着也不好看。那就只停三日吧。”

  金彩长出一口气,若贾政当真要停上十几二十几日,他还当真不知下面该如何办。

  金彩离了这边,又向灵堂去,瞧见灵堂外从亲戚家庙里借来的和尚、道士已经在念经、敲木鱼、做水陆道场了,又听周瑞跟旁人状似神秘实际上肆无忌惮地提起圣旨来,心里叹息两声,悄悄地靠近灵床试探了一回,这次又没觉察到贾赦的气息,疑惑地想人说人死了总有一泡屎尿要拉出来,这贾赦换衣裳的时候下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屎尿,莫非他当真没死?

  入了夜,贾政、王夫人、邢夫人来哭了一回,被人劝说着各自回房,并未留下伴宿。

  金彩身为管事,半夜来巡视灵堂里的油灯、香烛等大小事,瞧了一瞧后,想起白日里那古怪的一抹气息,又拿着手去贾赦鼻子前试了试,又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吹拂到手指上,再试,那气又没了,也不知贾赦是生是死,只管撬开他的牙齿,拿了泼路的米汤灌在他口中。

  看管灵堂的小厮们打着瞌睡,迷迷糊糊地瞧见了金彩诡异的动作,只当是哪门子老规矩,也懒怠过问。

  第二日,虽圣旨还没到,但金陵各家早听到贾政袭爵的消息,于是唯恐落于人后地来与贾政有jiāo情的就叙旧、没jiāo情的就结识一番。

  到了晚上,贾政、王夫人、邢夫人依旧是来烧一回纸,商议着贾琏没寻到、迎春病倒该叫谁出来摔瓦盆、捧孝棍,挑选出一个族里的后生后,便被下人们劝回去歇着。

  到了黎明时分,除了侧厅里的和尚、道士并几个亲戚家派来伴宿的下人,再没旁的人来。

  金彩又来巡视,恭恭敬敬地给贾赦上了香后,又可怜贾赦落到这么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落下两点泪,给他灌下米汤,又拿了剪灯芯的小剪子来,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拿着贾赦的手,将贾赦保养得很好的指甲剪得乱七八糟。

  “金大叔?”看灵堂的下人疑惑地想上前一看究竟。

  “滚远远的去。”金彩道。

  因这差事又累又没油水,王夫人、邢夫人的下人不肯领了这差事,只好叫原本留在老宅里的人干。于是那下人惧怕金彩,被他这么一呼喝,不敢再多嘴,只管打瞌睡去。

  金彩将贾赦的指甲剪烂了,又拿了鸡血抹在贾赦手指上,重新将贾赦的手在锦被里放好,然后拿着鸡血,鬼鬼祟祟地向打造许久了的,贾赦的第一层棺材去,拿着钥匙在棺材盖子上划了又划,又拿了鸡血抹上去。

  看守棺材的小厮好奇地走过来,只当金彩跟贾赦有些宿怨,要在贾赦死后做法叫贾赦“不得好死”呢,吓得脸色苍白。

  “明儿个抬棺材的时候,小心点,别露出来了。”金彩嘱咐一声,想起什么来,又说:“明儿个我要往棺材里放东西,你们拿着盖子替我遮一遮。”

  这看着棺材的差事又是个没有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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