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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而一曲奏罢,他便又将埙放在嘴边,吹起一曲《越人歌》来。觅而心中无比惊骇,想起扶苏曾对她弹唱过此曲,思绪如潮,情不自禁开口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她心中满含着对扶苏的情感,故而唱起此曲来更是幽怨缠绵,委婉动听,仿佛那吹埙之人,便是扶苏。觅而唱罢,复又弹唱道:“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彻。日日长相思,相思肠断绝。肠断绝,泪还续,闲人莫作相思曲。”唱的乃是唐代陈羽所写的一首词《长相思》,由她自己编曲而成。一曲唱罢,觅而已是泪盈于睫,悲绪万千,当真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夜幕降临了,又下起了小雪,天地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那洁白的精灵像烟一样轻,玉一样洁,银一样白,飘飘洒洒,从天而降。觅而怔怔坐在窗棂前,凝望着窗外的白雪,感受着这冷风拂过脸颊时的冰冷,她想要把心中思念捻成那纷纷飘落的白雪,飘落在扶苏身上。她的世界,在这一刹那间,仿佛成了无声的空间,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静寂。在这一刻,一切都是美好的,因为她的脑海中只有对扶苏的思念;而又都是寂静的,因为扶苏此时,却远在千里之外。直至夜幕完全拉下,雪依然还在下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鹅毛大雪,随风飘舞。觅而幽幽然站了起来,走进窗口,伸出手去抚摸她们。雪花落到她的手里后,因着她手中温度,便即慢慢消失,留下的只有一股穿心的凉意和手心那一汪清洌的雪水。那一段青葱般的时光,那一声满含甜蜜的呼唤,那一个在指尖悄无声息流走的流年,那一孑记忆中美好的剪影,那曾经最单纯美好的岁月,似乎已在孤独的飘零中,不经意间渐行渐远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觅而的心,已经在这样的土壤中深深扎下了根,任凭时光无情,却再无法摧毁那覆在心头上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就在这平淡中,悄无声息地存在着。天色越来越暗,觅而的心情越来越激动了,她从不知道,思念原来竟可以这样沉重,压得她的心几yù喘不过气来。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呼唤,觅而方自回过神,收回思绪,整理好神色才出去。

  一番jiāo谈后,觅而对他有了些了解。此人名唤苏营,乃是此处苏家村人氏,独自一人生活,平素以打猎为生。觅而在此住了几日,虽然苏营待她极好,可觅而却是倍感不安,心想在此长住终是不便,又见地上积雪已然化了,便要辞别苏营而去。那苏营也没有挽留,雇来了一辆马车,只说要送她回去。觅而见他极为诚恳,也不好意思拒绝,加上自己的身子,也确系不适宜长途跋涉,便即答允了。两人准备一番后,用过早膳,便即出发了。回去路上,觅而一路无语,心中更是茫然,这天下之大,可却无她一个栖身之所。

  苏营见她一路上默然不语,愁眉不展,不禁问道:“觅而姑娘,你是要回到什么地方?”见觅而神情更是黯然,又讪讪道:“你家在哪?有哪些亲人呢?”

  一语甫毕,觅而忽而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对了,可以去找爷爷。”遂对苏营道:“麻烦你带我到蒙恬蒙将军的府上。”

  苏营似有诧异,只道:“姑娘是蒙将军的亲人么?”

  觅而神色微窘,只讪讪一笑,道:“实不相瞒,蒙将军于我曾有救命之恩,且我爷爷就在蒙将军府上。如今我别无去处,只能回去找我爷爷。你也认识蒙将军么?”话一出口,便已后悔。这蒙恬乃是秦始皇时期的著名将领,被誉为“中华第一勇士”。他出身于一个世代名将之家,祖父蒙骜为秦国名将,事秦昭王,官至上卿,曾经伐韩、攻赵、取魏国城,为秦立下了战功;其父蒙武曾为秦裨将军,与王翦一起灭楚,亦屡立战功。且他为秦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只怕秦国上下没有一人不认识这位威名远扬的将军吧!

  苏营道:“蒙将军乃皇上最为钟爱的将军之一,扶苏又曾学艺于他。”忽而一怔,转而道:“蒙将军乃我大秦朝第一勇士,,为我大秦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举国上下,无一百姓不知道。我有一兄弟曾在蒙将军府上做事,这些我都听他说起过。”

  觅而心中正自疑惑他何以对这些事这般清楚,待听得他这般说来,也不再有疑。脑海中想象着扶苏与蒙恬一起畅谈的时刻,她就在他们身边,给他们煮茶品茗,该是怎样的幸福呢!觅而痴痴想着,仿佛那样的场景便在眼前,嘴角不禁露出了一记满足的微笑来。那苏营看着觅而脸上扬起的笑意,便有一瞬间的怔痴。忽见前面一行人迎面而来,当有一人骑在马背上,目光平视略高,神色傲然,正是秦始皇的宠臣赵高。觅而大吃一惊,急忙将脸低下,转身钻进马车内,一颗心怦怦直跳。当日扶苏冒死将她从牢里带出来,秦始皇勃然大怒,因此而惩治了扶苏。这赵高乃是秦始皇极为倚重的宠臣,若叫他抓住带回去,秦始皇为保全自己与儿子的颜面,如何还肯留她在世上?觅而在马车内隐约看见赵高人马已经过去,心中刚yù舒一口气,忽而听得赵高一声“站住”,她的整颗心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

  那赵高忽而调转马头,来到苏营面前,目光森然地看着苏营,指着他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戴着这样奇异的头套?车内又是何人?”

  觅而一颗心直蹦上了嗓子眼,双手直颤抖不已。但听得苏营之声略带紧张,道:“回大人,小人苏营,乃城外苏家村人氏。小人自小面相丑陋,母亲在生小人时,因见我长相丑脸,便即昏死过去,不到三日便去世了。我父亲也因我长相丑陋,终日郁郁,不久便也去世了。小人是怕吓着他人,是以便戴上了头套。至于车内的人乃是我的媳fù儿,她马上要生产了,只因我们村的稳婆卧病在床,故而不得已进城来找稳婆。我不忍心将她一人留在家中,又怕赶不及,便将她带进城来了。”

  那觅而闻言,便即“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声,痛苦地□□道:“相公,你快点啊,孩子都快生出来啦!”在古代,看女子生孩子乃是一件极不吉利的事情,觅而心中叹服苏营机智的同时,暗暗祈祷着能顺利避开赵高的盘查。果然,那赵高听得此话,脸上显出厌恶之色来,匆匆策马去了。待见他们走远,觅而方停止□□,重重叹了一声。

  马车又行了一段时间,终于在蒙恬府邸前停了下来。觅而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静静凝视着这偌大的府宅,思绪不禁跃回到当初自己为救萧弋时被蒙恬部下所伤,几yù丧命,后被他救回府上疗伤的时光。如今回想起来,恍若隔世,心中万般感慨,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声。回头看着苏营,满含感激地微笑道:“苏大哥,多谢您这几日来的照顾。”谁知那苏营只痴痴看着她不语,目光中只无尽的眷恋不舍,对觅而的话也恍若未闻。觅而见状,神情略窘,只微微低下头不去迎接他的目光。转身走上前去烦那守门侍卫,待那侍卫进去通传。回过头来,只见那苏营的目光犹自停留在自己身上,觅而心中微惊,目光迎上那双酷似扶苏的眼睛,便在这一瞬间,觅而竟也神思恍惚了,仿若眼前凝视自己的人,便是扶苏。她情不自己地行到他面前,目光凄然,泪光点点,伸手便要去抚摸苏营的脸颊。那苏营见状,不禁一怔,急忙退后一步,将脸撇向一边。觅而恍然惊觉,神情大是窘迫,随即涌上心间的,便是无尽的伤感落寞,泪珠旋即跟着落了下来。觅而不愿苏营看见,急忙转过身去,待见屈陑从里面出来,登觉一股暖意涌上心间,急忙拭干脸上泪痕,然心中一阵释然,泪水伴着微笑,又落了下来。

  那屈陑本在房中,因担忧觅而,怕她一人在山上不知如何生存,是以心烦意乱,陡然听得侍卫来报,心中不由得一阵欢喜,急忙奔将出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孙女,在那一刹那,他仿若看到杜紫翎隔别几十年又回到自己面前,心中无限感慨,不由得老泪纵横。伸手替觅而拭去脸上的泪痕,幽幽道:“孩子,这满山大雪,那路想是早已叫雪封住了,爷爷正思索着如何上山一趟,你一人是如何下得这山的?”

  觅而想起那日自己下山险些成为老虎的腹中餐,犹自心有余悸,若非苏营出手相助,自己早已成为虎口之下的亡魂。不由得对苏营万分感激,含笑道:“爷爷,前几日在山上没有了粮食,我便下山寻找食物,谁知遇上了一只老虎,”那屈陑闻言,登时满脸惊忧,但见觅而莞尔一笑,接着道:“若不是苏大哥救了我,我只怕再不能见到爷爷您了。”转身yù指苏营给他看,然身后除了那辆马车,却哪里还有苏营的身影?觅而转到马车周围寻了一遍,仍旧不见,却不知这苏营是何时离开了,心中莫名地一阵失落,只怔怔望着来路不语。

  屈陑见状,道:“想来他是不愿多留吧!觅而,这里风大,你身子虚弱,可禁不得这冷风,快随爷爷进去吧!”说着拉着觅而便走。觅而只怏怏不乐地看了看,便即跟着进去了。

  ☆、第三十一章  当初时光

  进得蒙恬府邸,觅而正自神思恍惚间,忽而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循声望去,但见萧弋与柔荑站着自己前方。那柔荑惊喜万状地奔到觅而面前,一把将她抱住,道:“姑娘,你去哪儿了?柔荑担心死了。你现在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

  觅而闻言,心中只无比感动,松开柔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伸手拭去她喜极而泣的泪水,含笑爱怜道:“真是个傻丫头!”但见萧弋苦涩的眼神中带着欣慰,遂来到萧弋面前,对着他微微含笑,只一声“萧弋”喊出口,那萧弋便已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听着他那一声“傻丫头”,那种熟悉的感觉让觅而满心舒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时光。觅而只将脸紧紧贴在萧弋胸前,尽情享受着这份细细呵护。半晌才抬起头,问道:“萧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弋闻言,眼睛忽而望着外面皑皑白雪,仿佛陷入了回忆般,随着他一声叹息,才幽幽道:“那日yù抓你的人,其实是李由的父亲李斯所派来的。当日你与李由离开后,李斯勃然大怒,便将我们囚禁起来。后来李由回来了,也被他的父亲强行关了起来。他得知我们被关押了,便嘱托玉阳公主偷偷将我们放了。我们从李府出来后,也无处可去,正自街上徘徊时,看见了你爷爷,他得知我们的情况后,便将我们带回了蒙恬将军府中。这几日雪大得很,我们说要去找你,只是我们去了几次,早已找不到上山的路。你一个人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

  觅而想起自己在山中遇上猛虎,后为苏营所救,跟着他回到他家中,因担心太过劳累而动了胎气,遂在苏营家中住了几日。她的思绪飘回到那几日的情景,想到那个极为孤独的人,竟有着一双似极扶苏的眼睛,不禁失神了。待得萧弋的声音传来,方自回过神来,只微微含笑不语。

  萧弋待要追问,忽而听得屈陑道:“觅而,你身怀有孕,不能在这久站,还是回到房中再说吧!”

  萧弋与柔荑闻言,万分惊骇地看着觅而。柔荑遂急忙将觅而拉回到房中至床榻边坐下,为她取来被子裹住了她的身体,眼睛静静凝视着觅而,yù言又止。最终张口道:“姑娘,你可要保重好身子。”

  觅而见她憨实之样实是可爱至极,不禁莞尔一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娇贵。”

  那萧弋跟了进来,此时眉宇间早已挂上一层疑惑与忧虑,望着觅而半晌方道:“觅而,这孩子是……”

  觅而望了望萧弋,又看看柔荑,忽而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时至今日,她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腹中,已有一个小生命在生长,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着小腹,嘴角微扬,母xìng的无限柔情尽显出来。“是扶苏的孩子。”她轻声说着,并不打算对萧弋隐瞒此事。

  萧弋闻言,脸色登时大变,更加惊骇地望着觅而,心中但觉万千思绪纠缠着。那柔荑则完全不一样,得知觅而怀了扶苏孩子,不禁喜笑颜开,笑呵呵道:“姑娘,你说的是真的么?你这腹中,真的是公子的孩子么?”觅而只含笑点点头,心中满满的只是甜蜜的感觉。

  谁知那萧弋沉默片刻,忽而道:“觅而,这孩子你不能留下。”脑海中回想起宋硕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扶苏的结局,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觅而,不要固执。”

  那柔荑本不敢多问,待听得萧弋提及扶苏,心中不禁疑惑,道:“公子,他怎么啦?萧大哥,姑娘有了公子的孩子,将来一定会迎娶姑娘的,你为何劝姑娘不要这个孩子呢?”她心中虽自喜欢萧弋,但对扶苏却尤为忠诚。当听到萧弋劝说觅而不要这个孩子时,心中颇为不悦。那屈陑心下明白其意,遂将她带了出去。

  那觅而听得此言,心中不禁百感jiāo集,望着萧弋,坚定道:“为了孩子,我一定要将扶苏带走,不叫他走上那条历史之道。”

  萧弋看着她努力压抑心中悲伤,心中大是不忍,只他今日不狠心提醒她,只怕她余生只剩悲凄了,遂又道:“你真的认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扭转乾坤吗?对于我们而言,那段历史是已经真真实实地发生过了的,往大了说,便已是天意不可违啊!”觅而听罢,神情更是黯然。她岂不知历史不可逆转,只自己犹自天真地抱有这一份幻想。萧弋见状,复又道:“觅而,我想我们可以试着用我们所学的知识和回忆模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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