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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慰,“草yào新煎枣未甜,却不恰似熬孤魂一缕?我权当修练好了。”

  他笑,眼里却是悲伤,“这样的修练也只有你认为是甜的。”低首用小铁钳拨弄着手炉里的炉火,狐裘绒袖衬得他指尖雪白透亮,知白甚至能看清他手指上青色的血脉。他似极怕冷,屋子里两盆炉火在燃,他却依然将自己宿在狐裘里,像一条冬眠的蛇。

  “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她将扶摇解开,信手调了两三下弦,香檠软麝、杏帐灯缘、清音如珠落。

  他似乎在曲音里找到了暖意,抱着手炉走至窗前,推开窗门,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他头发一乱,知白似乎感觉到一吹之下他呼吸都哽住了,半晌方缓过神来。

  她赶紧过去关住窗户,他望着窗外盛开的红梅,黯然摆摆手,“无妨,我想看看梅花。”

  梅花的香和着yào味弥漫在屋子里,混成一种冷苦的味道。这怕就是楚觉的一生吧。听他倚窗弹指轻喟,“问风月几多,可赊我一蓑?”知白想到沈青阶的话,心下不禁一寒,怕只是风月难赊。而楚觉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吗?

  “醒时披衣坐,醉后和衣卧。”他虽垂侧着眸,可知白看到他眼里的希翼羡念。这个少年因着一身病体何曾如此潇洒过?她想起那日初见时,他卧雪独酌,那么怕冷的他如何经得起寒冰刺骨,烈酒熬腑?

  “……yù觅桃花信,梨帘已成昨。”去年好景,略无消息,平生知己,魂魄永寂。沈青阶那一句“过不了今冬”雷劈一般刺入她耳中,她两眼一时泪溢,他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过不了今冬了。

  “杏醪能饮否?胭脂也凉薄。”他不知何时一朵红梅落在了他掌心,他指尖轻碾,缕缕残红,瓣瓣寒香。

  知白见案上有笔墨,提笔写下,而后执着帛卷递于楚觉。

  问风月几多,可赊我一蓑?

  醒时披衣坐,醉后和衣卧。

  yù觅桃花信,梨帘已成昨。

  杏醪能饮否?胭脂也凉薄。

  见他两眼惆怅,笑语吟吟道:“胭脂可未必便凉薄哦!不是有我这个算不上胭脂的胭脂在陪着你吗?”指指窗外梅,梅下雪,“便算凉薄如雪花,不是还有红梅垂青?”

  楚觉寥落一笑,“我却有谁垂青?”他这时拿眼看着窗外,心却是看着身旁人的,两目灼灼幽深,只是知白没有发现。

  “你若真不怕冷,我们便去堆个雪人可好?”这样站在风雪里怕是要凉入骨的,倒不如让他活动一下。楚觉很乐意的点点头,于是知白替他拿来棉手套,二人便出了门。

  雪球自然是知白滚的,楚觉只负责给雪人弄眉眼,竹叶修成眉,梅花贴作唇,棋子镶为眸,鼻子却不好弄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出可以作为鼻子的东西,知白看了看他冻得通红的鼻子灵机一动,唤来小丫环锦望耳语了几句,她欢喜着跑开,不一会便拿来个红色的东西,楚觉一看竟是一张胭脂染成的红帛,正不知何用时知白接过,将红帛卷成尖角,chā在雪人脸上,便算大功告成了。

  二人欢喜的左看右看,然后眯眼对视,再看向雪人,然后不约而同的指着彼时异口同声,“像你!”

  “看这眼睛,这唇哪个不像你?尤其是这鼻了,简直和你如出一辄嘛!”楚觉因咳嗽被知白抢了先机调侃。他不服,忍着咳道:“我是照着你的眉眼画的好不好?”

  “我可没有这么妖娆艳媚哦?你想夸赞自己美貌就直说嘛!”难得提起他的兴致知白怎忍错过?悄悄团了个雪团便向他扔去,扔完便跑。以暮上跳下窜的跟着她跑。

  雪团猛然打在脸上倒把楚觉打愣了,半晌一阵诡笑,“好暗器!”知白突觉不对,楚觉虽是病弱,可也是一个练家子的,就连沈青阶都不敢小觑,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心知不妙赶紧就跑,楚觉已团好雪团一个接一个的扔来,“试试我的‘暴雪梅花球’威力如何?”果真是百发百中,知白躲得狼狈忍不住不愤,“你耍赖欺负我不会功夫!”

  楚觉乐得眉开眼笑,“谁让你老虎身上拨毛的!”如是说着却已放下手中雪球,知白寻得便是这个机会,一个雪球偷袭来,楚觉只见眼前一白,冰冷的雪团在脸上zhà开,顿时脖里颈项全是雪!

  终于又让他尝到被砸的滋味知白大笑,边笑边跑,笑得太欢了连老天都嫉妒了,始了个绊,于是她很开心得摔个狗啃泥!楚觉已团好雪团准备砸她,见她一摔手中雪团一掉,接着便捧腹大笑起来!

  曾大夫一入园便看见笑得毫无防备的楚觉,心里便是一悸。他是看着楚觉长大的,因为先天不足,他生来便患有隐疾,又因从小没有亲人的关爱他特别的孤僻古怪,他几乎没有看到楚觉笑过。虽然不能受冻,但他笑得如此欢欣也是好的,他没有叮嘱他们回屋,倒是一边的锦望看到他来了蹑蹑的跑过去告诉知白。

  知白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便与楚觉一起回了屋里。

  窗户大开,屋里一片寒凉,锦望赶忙将窗户关上,楚觉挥了挥手,“不要关。风从胸膛过,才觉衣衫暖。”

  知白立时应喝,“这话不错,我最喜欢用冷水沐浴后钻到温热的被窝里,寒冷中的温暖才分外难得……”不及说完曾大夫便掩唇咳了咳,生怕楚觉也一时心血来潮和她一起用冷水沐浴。

  她明了马上改口,“当然是Chun天的时候,冬天我可不敢下水游泳。”

  楚觉听到“Chun天”时眼里有隐讳的光芒如流星划过,饶是如此知白已然发现了,曾大夫眼里也满是痛惜,沈青阶看出来的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夭折如何不令人痛心?

  她一时不知如何劝慰,见案上一个金胆瓶空着,于是道:“先生且为他诊脉,我去剪些梅花来chā在瓶里。”便出了门,细想楚觉方才的诗句,他想必是极喜欢Chun天的,桃花、梨花、杏花可不都是Chun天的花儿么?只可惜这些花都如他诗里所言,是些命浅凉薄的花儿,经风一吹便烟消云散,去留无踪了。

  楚觉他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啊!

  在梅林里徘徊了一遭终不忍剪下一枝。如燕与所说,有些花儿,便算是喜欢也不要轻易采折,长命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将死之人的痛苦呢?宁可寂寞开无主,也不愿一朝随风落。

  回到房里时曾大夫已把完脉,楚觉见她空手而返问:“怎么没有剪?”

  “Chun色满园岂会因为窗而遮挡?便让他们长在树上好了。”这话颇有深意,目光幽幽的看着楚觉,“冬天已至,Chun天还会远吗?”

  他一时便沉吟下来,曾大夫见他眼里并无悲伤,又看了看宫主千里寻来的传奇女子,她或许是不一样的,可以解开宫主的心结也不一定。又见锦望暗自对他挤眉弄眼,手悄悄指门外示意他们该走了,于是了然一笑便退了出去。

  房里一时寂静,只听见窗外风过梅枝的声音,“知白最喜欢什么花呢?”

  她弹了弹肩上的雪花在炉火边坐下,目光坦然的看着他,“我最喜欢的其实是竹子,我的真名叫晚箬。还有个名字叫竹词,都与竹子有关呢。”

  “慕知白呢?”

  “‘知白’是我的字。”她想到慕容雪弄眼里便是一柔,“樽前惟知白”有酒盈樽时,他会想到自己吗?“至于‘慕’……”一时两颊晕红,羞涩不能言。

  “是你夫家的姓?”楚觉代她说出,语气平静无波,知白沉溺在甜羞里并没有看到他眼里一时闪过的凄楚。——是恨不相逢未嫁时,是寻寻觅觅一生,遇尔时已命终。

  “嗯。”她眸惹梅花,似乎又看到那个清傲寡和、沉稳内敛似红梅般的男子。

  楚觉强忍内心酸涩,“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她想了想于是指了指零落在雪地里的红梅,“你把梅花碾碎了,和在白雪里是他;把桃花洗净了,泡在酒里也是他;把竹叶削好了,夹在锦帛中还是他。石上胭脂古来冷,他却带着美人手心胭脂的余温。”

  第15章 胭脂也凉薄(三)

  作者:诗念|发布时间:2016/3/8 1:25:35|字数:3529

  这全是无心的话,在以后的无数个日子她回想起这才话,惊艳自己才情之余,才知慕容雪弄在她心中竟美好至斯。就像清吹当时并不明白秦令在他心里其实那么美好一般。

  楚觉没有再追问,只失了魂般讷讷:“……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知白才从自己沉思中回过神来。

  难怪你会爱上他,难怪你对我不赐一顾。只是这一句话终楚觉一生也没有说出来罢了。

  “淮国没有桃花。”他跳脱的来一句,“而我最喜欢的,是桃花。”她知必有原由于是耐心等候,果然楚觉咳嗽一阵后低低道:“红唇落处是桃花,那是怎么样一种媚艳的景色啊?”

  知白见他神色暗暗下了个决心,“你知道这里有个典故么?”楚觉摇了摇头,她于是将浅碧的传说和游桃花古渡事讲了遍,“北地的桃花雪山,尘瀛的桃花古渡是两大胜景。”

  楚觉越发羡念,“闲来约风游,相于山水家。友人相伴,纵马疾弛那是怎样一种快意?”在没有遇到梨知和她之前他不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孤单,在遇到他们之后才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什么也没有。

  “就像刚才你扔雪球时一样快乐。”手指拨弄以暮的毛发,打完雪仗手冻得又红又冰,以暮被她冰得一个激灵,哀怨的看着她一纵身跳到离火炉得软榻上,再也不在她身上寻求温暖了。

  “它就是你们救的小狐狸么?”一见面这小狐狸就跟在她身旁寸步不离,便是刑场上刀光剑影它也义无反顾的跟着,比人还要忠心。

  知白手指弹了弹以暮的脑袋,打趣,“难得你还认出它是一只狐狸。我都在怀疑我当时救得是不是一个变态的小猪了!”以暮再次哀怨兼不满的看着她:我分明是一只灵狐好不好?你见过有这么雪白、这么漂亮、这么苗条的猪么?

  楚觉羡慕的看着她与以暮玩耍。她手伸来,它就挪挪身子,她再伸进一点,它再挪挪,终于挪无可挪愤然起身,两只前爪猛地抱住她的手,又咬又啃,把口水全蹭在她新穿得衣服上。

  她却不介意,至从慕容雪弄来后她便一直没有时间陪它玩,又赶了这么半月的路,真真是偷得浮生一日闲啊!对楚觉道:“你要不摸摸?绝对比你那狐裘缓和,冬天抱了个活火炉。”以暮一时大受打击,原来它只是个火炉啊!

  知白见它两耳一蔫,深情解释,“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了啊!”以暮“咚”一声滚到地上。楚觉莞尔,伸手想抱抱它,平生不与人近的习惯又令他有些放不开,于是手僵在哪里。

  知白像是明白对以暮使了个眼色,它无限凄楚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女子被自己心爱的人推开别的男人!她正在喝茶,被这个想法一吓一口茶全数喷了出来!

  以暮本不乐意让楚觉摸,她这一咳正好一跃跳到她身边,知白被水呛住了比楚觉咳得还要厉害。

  楚觉略一犹豫,伸出手像她平日里他咳嗽时她为他拍背一样不轻不重的拍着她的脊背。手放在她背上顿觉一阵温暖从掌心传入。那种温暖不似炉火那炽烫,却像冬天里的温泉一般,细水长流的注入自己的体内。

  原来这是女人的体温,他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温暖。

  好容易止住了咳,她又开始炫耀,“你可别小看我家以暮哦,它不仅可以暖被窝,还会烤鱼烤ròu。”

  “这倒闻所未闻。”他收回拍她背的手,少了她的体温顿时只觉骨子里也升起一阵寒凉。他一时只觉爱极了那种温暖,又怕极了那种温暖。原来胭脂既凉薄,又温暖,所以才令人如此的爱不释手。

  于是她学楚觉的样子拍拍手,锦望马上便进了来,“锦小妹,可有生鱼生ròu?”

  “有,公子要这些做什么?”锦望不解。

  “你等等。”于是提笔将所需之物写了下来,“你帮我将这些东西准备齐了送到这里来。”想想这里是楚觉的寝居怕有不妥,“送到梅园里的无繇亭吧。”然后弹弹以暮的额头,“待会好好表现多赏你一个猪蹄。”

  以暮顿时高兴得一蹦三跳。

  知白想到沈青阶,对楚觉道:“我去把大哥请来,好久没有和他一聚了。”她起身以暮立时跟了上来,被喝止,“你留下陪楚公子玩会吧。”

  以暮所有的热情忽被一盆雪水浇灭,哀怨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与楚觉大眼瞪小眼,狐狸眼瞪人眼。

  知白到沈青阶住处时他窗户大开着,风从两边窗户穿过,房里没有火一片清冷。他在擦剑,至清剑薄刃清如水,映照在他不苟言笑的脸上,眼里有流光闪烁不定,似乎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

  知白恍生错觉大哥很老,可是他的眉眼分明清矍,带着少年人的孤棱锐意。

  知白摇了摇头,不是老,应该叫沧桑,像大哥这样的人定是有故事的人。她的故事他都知道,他的故事,她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心里一时黯然,也知决不该黯然,于是扯了抹笑,欢声叫,“大哥。”

  门离得远,于是她翻窗进去。沈青阶早知她来了,也不意外,只是微微颔了颔首。屋里的寒凉令知白打了个冷颤,“这里真冷!”拿起桌上的茶壶要倒茶,茶水早冰冷了。

  “怎么连壶热茶也没有?这楚觉也太怠慢客人了吧。”呵口气温暖几乎冻僵的手。

  “并非怠慢。”沈青阶收起至清剑,“天冷该多穿些。”想找件衣服给她披上却发现房里并没有衣服,只得作罢。

  知白也知他Xing子凉薄只怕不会让人伺候,沈青阶握住她冻红的手,温热的气流从掌心流出,顿时所有的寒凉都拨了去,她舒适的笑了起来,“还是大哥最好,以暮那小猪都不肯给我暖暖手。”

  “这会它在哪?”难得见它不跟着她。

  “我让它陪楚觉玩耍呢。”说到楚觉她脸色终于黯了下来,“他似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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