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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人,他本xìng多疑,褚桓的存在更是打碎了他这辈子的最后一点信任,他会指挥协调好截杀的人和接应的人,但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本人就在附近。

  褚桓一边飞快地思量着一边小心地靠近过去,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十四五岁,长发乱七八糟地垂在胸口,被高高地吊在一颗大树上,大腿被子弹打穿了,正汩汩的流着血,她仿佛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树一面临山崖而生,格外显眼,背对着山崖的一侧绑着女孩,地面有一排竖起来的三棱刺,那些尖刺虽然比不上褚桓腰间挂着的这一把,但是戳到细皮嫩ròu的小姑娘身上,也是一戳一个四平八稳的血窟窿。

  她只要掉下来,就会被无数根三棱刺捅成筛子。

  而吊着女孩的绳子中间一截被浸了火油,正烧着。

  灵长类动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个陷阱,褚桓简直想要仰天叹气。

  可是他能袖手旁观吗?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小鬼。

  那个小姑娘,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个小姑娘,她是大鬼摆在他面前的嘲讽——只有烂进了骨子里的人,才无法战胜。

  “刚说完的话就被人打脸,啧。”褚桓叹了口气,下一刻,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改良版的烟雾弹,准确无比地扔进了三棱刺阵里。

  “呲啦”一声,巨大的烟雾腾起。

  就在这时,吊着女孩的绳子断了。

  褚桓从以让人看不清地速度冲了出来,踩上了大树的树干,整个人几乎是腾空而起,他一抬手将军刺刺进了大树树干里,横转半圈,准确地捞住了女孩的腰,以卡在树干中的军刺为轴,飞快地转了半圈,纵身跃上树杈,躲开了一记角落里打出来的冷qiāng。

  同时,他已经锁定了放qiāng人的位置。

  有一处的树叶动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褚桓把姑娘搭在自己肩头,手上的扳机已经扣动,消音器已经摔掉了,一声qiāng响惊起了无数飞鸟。

  随后是,万籁俱寂。

  那一刻不知有多长,仿佛一切置于慢镜头下。

  而后,一个尽管经过了伪装、却是哪怕化成灰褚桓都认得的人缓缓倒下,暴露在天光之下,死了,死法依然是一qiāngbào头。

  是大鬼。

  褚桓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从树上栽下去,不是因为狂喜,不是因为遗憾,更不是对这个冷血无情的恐怖分子有什么感情……只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又轻了两分,轻得他险些失去了平衡。

  就一瞬间的怔忡,让他在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又一声qiāng响。

  褚桓只来得及把肩上的女孩狠狠地推开,勉强避过要害,一颗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那冲击力将他狠狠地往后一搡,他看见少女蓬乱的头发中露出了一张无比怨dú的脸。

  楮桓骤然愣住。

  小姑娘已经失手,方才偷袭的瞬间,她手中的qiāng就被褚桓下意识地闪避撞飞了,落到了山崖之下。她彷徨地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小手,又带着森冷的恨意看了楮桓一眼,转过头去,对着大鬼的方向尖声喊:“papa!”

  她是大鬼的……女儿?

  这都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

  褚桓震惊之下没来得及动作,那小女孩已经纵身从树枝上跳了下去,“噗嗤”一声,年幼的身体被地上的三棱刺从脚穿到了额头……楮桓本能地伸手去拉,却只扯下了她的一小把头发。

  血迹原地铺展开来,像一块充满恶意的红毯。

  褚桓茫然地看着少女狰狞的尸体,忽然被熟悉的恍惚感笼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一声轻响,脚下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压力,断了。

  他一伸手攀住了另一侧的树枝,大树另一侧是山崖,他双脚已经悬空,将自己吊在了山崖之上。

  褚桓一侧的肩头已经被血染透了,裤子上的血则已经干涸了一批,可是对于王牌特工而言,哪怕是比这再重十倍的伤,他把自己吊上去也不比磕一把瓜子多费什么功夫。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却忽然五内成灰般的身心俱疲,方才bào发的兴奋感潮水一般的褪去,让他变本加厉地累起来,累得他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褚桓抬起头看着自己抓住的大树枝干,看着叶子遮遮掩掩中露出了一角的天空,眼神空得一无所有,他感觉整个蓝天都在旋转,视野中一切都扭曲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鬼上身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松手掉了下去。

  现世

  行驶中的大巴车沿途经过了几个县城与小镇,鸡飞狗跳的旅客们逐渐下光了。

  等到经过最后一个小镇的时候,车里的乘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戴眼镜、学生气有些重的青年,还有一个上了车就一动不动地在最后一排睡觉的男人。

  司机下车方便了一次,回来扯开嗓门,cāo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对车里的两个人说:“哎,要下车的可以在这下了,前头要进山了,再到站要开七个多小时咧,坐过了站你没地方下车喽。”

  青年坐在门口,双手抓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大行李箱,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仿佛是想下车,又有点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样子,活像他站在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过了一会,他细声细气地司机:“师傅,那住在山里的人出来一趟不是很不方便?”

  司机大喇喇地说:“我们不去乡下,就到县城,县城嘛当然还好喽,那边有一个山,你听说过吗,有溶洞的……”

  青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司机抓了抓鸟窝头:“唉,我也记不得叫什么了,反正是个旅游景点,有好多城里人一车一车地去玩,人还挺多的。”

  青年哆哆嗦嗦地问:“那、那村里呢?”

  司机:“哎哟,一个县城下头不知道有多少个乡,一个乡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村,跟那个羊粪蛋蛋一样的嘛,到处都是,从村子去县城一般没的车坐,自己赶驴车,要么爬山,爬不好那个脚一滑,嘎嘣,就摔死了嘛!”

  男青年听了“嘎嘣”这个凶残的拟声词,顿时面无人色。

  司机不愧是盘山路上跑的,一张嘴百无禁忌:“还不要说走路,就说从我们这里去那边的县城,下一点雨哪个敢走哟,山上掉下来石头一砸,嘎嘣,咱们就一起死掉了嘛。要么哪个地方存下点泥巴,路滑也没个人扫,一不小心车头冲出山崖,嘎嘣,咱们又一起死掉了嘛……”

  司机可谓是口齿伶俐,短短三言两语,已经死去活来了三回,男青年终于被这一番话说得崩溃,拎起他的大行李箱,屁滚尿流地下车跑了。

  司机自己直乐:“这个城里来的小白脸,比兔崽子跑得还快——哎,我说后面那个小伙子,你肯定是要坐到那个沟沟里的县城对吧?不下车我们可就走了!”

  最后一排的男人一声不吭,好像已经睡死了。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领子竖得很高,几乎挡住了整张脸,看不大清长什么样子,身量颀长,一只手露在外面,中指上带着一枚铂金戒指,他的手指修长,但苍白得很,无论是形容相貌,还是这身衣着打扮,他都不像山里人。

  别看老司机是个常年跑长途的油滑汉子,其实遇到单独的一个或一伙年轻男人搭车,而车程又长,又没有其他的乘客,他心里也总免不了毛毛的。

  司机万分迟疑地发动了车子,依然试图和后座的人搭话:“小伙子是探亲吗?”

  没有回答。

  司机讪讪地转过头,不敢再开口问了,他默默地按着既定路线,把车开了出去。

  长达数个小时的盘山道车程,从天亮开到了天黑,最后一排的乘客既没有起来过,也没有要求下车上厕所。

  中间有几段路况不佳,极其颠簸,那位乘客整个人被弹起来,一头撞在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继而又被安全带绑回椅子上。他低吟一声,可是行车过程中噪音太大,司机没听见。

  直到暮色深沉,长途大巴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老司机和旧大巴一样疲惫不堪,他把车开进停车场停稳,这才壮着胆子,走到最后一排,去叫那位一动不动的古怪乘客。

  司机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小伙子到站了……这睡得也太死了。”

  男人先是毫无反应,被推搡了好几下,垂在一侧的手才抽搐似的挣动了一下。

  “醒神了,到站啦。”老司机在他耳边大叫,“快下车吧,都要饿死个人了。”

  最后一排的乘客挣扎着坐正,吃力地解开安全带,微微活动了一下,他四下一望,眼神顿时有些迷茫,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仿佛是睡懵了。

  片刻,乘客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用衣角擦了擦,眼神也终于清明了过来,他撑住前排车座靠背的手上露出了嶙峋的筋骨,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同时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让气息显得太粗重。

  “睡得手脚都麻了吧,”老司机看清了他的长相,觉得这人模样不错,还怪斯文的,不像什么坏人,于是放下心来,一边嚷嚷一边查看行李架,“哎,你的行李呢?在下面吗?还是放在这被谁不小心顺走了?”

  乘客哑声开了口:“没带……咳,行李。”

  他说了两个字几乎破音,好好清了清嗓子才续了下去。

  老司机一惊一乍地说:“咋个没带呢?你一个人跑这么远,咋个没带行李呢?”

  乘客沉默了一会,用十分虚弱的声音说:“不瞒您说,我修炼了整整二百五十年,是专程出来渡劫的,不成仙就成鬼,所以没带行李。”

  司机:“……”

  司机本应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可是那乘客说完,侧头对他一笑,他看见这小伙子脸色一片青白,双颊憔悴,眼镜片反光,整个像个幽魂,再慢悠悠地这么一笑,顿时就鬼气森森了起来,司机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信了对方的鬼话。

  他白天吓唬小青年的百无禁忌顿时dàng然无存,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怎么瞧上我们这的呢?”

  乘客侧身与老司机擦肩而过,用一种低沉而飘渺的语气说:“山清水秀……嗯,有点香。”

  老司机敏锐地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回脸色是真变了,连话也结巴了起来:“大、大大仙,什、什么东西香?”

  乘客回过头来,司机生怕他说出“我已经五百年没吃过这么香的人ròu”之类的话,当时吓了个两股战战。

  可乘客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微微低下头,把下巴缩进风衣领子里。

  “可能是桂花开了。”他说。

  这乘客正是褚桓,他吊在树上时不幸犯了脑残病,不知怎么的松了手,就这样踏上了武侠小说中主角成为绝世高手的第一步——光荣坠崖。

  褚桓从山崖上滚下来,滚出一身青紫,还把脚腕滚脱了臼。

  幸运的是,他和天下所有准大侠一样,皮硬血厚耐摔打,没死。

  不幸的是,山下没有一个姓公羊的世外高人等着把毕生功力传给他,只有一群真正的公羊遭到了惊吓,咩咩咆哮着奔腾而去,其中一只还毫无同情心的用铁蹄践踏了他的伤口。

  褚桓不知道在原地躺了多久,才重新有了点力气,他凄凄惨惨地挂上踝关节,草草处理了伤口。

  褚桓简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别人说这件事——他究竟是掉下来的,还是自己跳下来的呢?

  他比较来比较去,认为这两个说法中的哪个都挺丢人,感觉这真是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黑历史,褚桓决定要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因此并没有急着联系老王他们。

  恢复了行动能力后,褚桓第一件事就是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话不算数,什么玩意。

  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的求生意志和心理状态终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正常水平。

  他找了木板固定住自己的腿,又拖着被打穿的肩膀,用一根烟提了提神,追随着三三两两相映成趣的羊粪蛋,徒步走了几公里的山路,总算找到了有人的地方。

  褚桓编了几句遇到意外翻车的瞎话,成功取得了当地农家的信任和同情,跟人家借宿了一宿,洗干净自己的灰头土脸,翻出随身的一小袋简易急救包,把伤口挨个处理了,略略做了休整,这才跟当地人打听清了jiāo通方式,搭了一个老乡的牛车走了十里八村,最终坐上了这辆通往最近的县城的大巴车。

  褚桓本打算在第一个县城下车,下车后随便找个住的地方,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联系人来接,他要把自己伪装成尽管经过了一场恶战,却依然游刃有余的模样。

  山崖上失控的一瞬间,褚桓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可能确实是出了什么问题。

  三年的退休生涯,褚桓过得像服刑,私人朋友基本没有,联系人只有老王、褚爱国和护工三个,身边十天半月地不见活物,他就十天半月地不开口说话——可能同居的猫也勉强能算是个伴。

  但是褚桓看得出来,那猫跟他不亲,甚至有点怕他。

  褚桓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怕的,他虽然没有跟猫坐在一起jiāo流人生感悟的癖好,却也从没有虐待过它,原主人给它吃什么,他就给它吃什么,它刚来的时候在陌生环境里很不安,有一阵子总是在屋里四处乱窜,没少打碎东西,褚桓也都只是默默打扫,从没有呵斥过——他觉得这家伙是只老猫,既然上了年纪,总要给它留点面子。

  可惜还是不行,反正他从来没有见过养宠物养得比室友还泾渭分明的。

  “我的猫死了,临死之前搭理了我一下。”褚桓在颠簸的大巴车上,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就像个反应迟钝的人,好几天过去了,才刚刚想起他埋下去的小小尸体是怎么回事。

  失血让他浑身发冷,在莫名的情绪低落中,褚桓靠在四处漏风的大巴后座睡着了。

  颠簸中,褚桓的伤口开裂,他没想到,自己昏昏沉沉地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大山深处的终点站,自己也不知是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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