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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王大在那忙碌的一头是汗,听见四叔问起,忙忙打拱道:“四老太爷,却是玖大爷和留二爷一早都被nǎinǎi差去了,这才不见的。”被差去了,众人听了这话,都皱眉不语,互相对看一眼,难道是去迎他们父亲不成?

  此时却是大老爷到了,忙互相见过礼,各自坐下,王大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唤个丫鬟去请萱娘,清咳一声,萱娘就进来了,她今日的打扮却和往日不同,头上是金丝髻,点翠簪,红色金线的大袖衫,白绫洒花的裙子,脸上脂粉明艳,身后跟着两个媳fù,出了来,先给众位长辈行了礼,这才在下首坐下,开言道:“今日劳烦众位长辈来,却是要请主持一件事情。”

  自她出来,众人就都止了说话,等她发话的,听见这样说,更是一个个正襟危坐,等着萱娘的下文。大老爷还当萱娘经过这些时日,肯认了叔洛,只怕连万氏也肯接了进来,只是名分所关,故此才请长辈们来,想到这,不免得意起来,任她再能干,也不过就是个女人,免不了这吃醋捻酸的事情。

  想的正在得意之处,就听萱娘道:“常言说的好,树大分枝,人大分家,现时两个儿子都已娶妻,女儿的嫁妆也已齐备,我日思夜想,不如把家两半分开,由他们小夫妻各自去过日子,也省得我整日忙碌。”

  听了这话,旁人还没说甚,大老爷就跳起来道:“怎的这般,三弟妹,难道你不知道三弟还在,怎就要把家事两半分开,传出去,却是怎么做人?”

  他这一说,旁的人也纷纷赞同,四叔捻捻胡子,对萱娘道:“三侄媳,谁都知道你是个有大见识的人,难道不知这兄友弟恭,合伙同炊,一起孝亲方是做人家的本等,你怎的就要把家分开,实在是不合。”

  萱娘轻轻一笑,对四叔道:“四叔说的甚是有理,只是四叔,这人在生之时,只是能管的了在生时的事情,当年公公过世,分家时节的情形,四叔也已亲见,侄媳偶尔想起,还磋叹不止,故此就想了这个法子,趁着他们兄弟,妯娌之间现时还好,把家两半分开,各自自做自吃,我的衣食,自有他们照管,一家人和和睦睦,却不是分居胜过同居?”

  这话却也有理,四叔沉吟一下,萱娘又接着道:“况且我目下所见,那分居之家,过的和气的大有所在,那同居之家,不睦的也不鲜见,虽当着长辈们的面,不敢说老,却是自家也觉得精力短了,凡事也有想不到的,这才索xìng分开来。”

  这是人家家事,又是长辈所主,旁的人也不过唯唯,大老爷着实忍不住,嚷道:“弟妹,要分家也罢,只是你怎的不和三弟商量商量,自作主张?”萱娘一笑,转头对大老爷道:“大哥,弟媳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伯指教。”

  大老爷见萱娘这样问,虽明知道她问出的不是甚好话,却也硬着头皮道:“指教不敢。”萱娘一字一句问道:“大伯,做弟妹的年纪大了,却忘了当日分家之时,说的甚么?”这个,大老爷沉吟一下,萱娘轻笑:“想来大伯也忘了,幸的有人提醒,却说的我是个寡fù,怕把家当消耗了,才不把家事分与我,既是个寡fù,这家却是我当的,怎的又找旁人商量?”

  大老爷道:“三弟前些日子不是回来了吗?”萱娘轻笑:“那人是不是还两说呢,大伯却急个甚么,难道怕我把分家时节的银子,都花销了不成?”有几个有疑心的,点头赞同,萱娘见大老爷满面通红,轻轻点头,从昭儿手里拿了两张纸,递给四叔道:“四叔,这却是侄媳家的家私,现时做两半分开,并无不公处,还望四叔和诸位长辈瞧了,做个见证,好分开过活。”

  四叔接过那两张纸,见上面列了的家私,细细看了起来,也在心里算了一下,瞪目对萱娘道:“人都道三侄媳当家能干,这十年间,家事腾腾的长,我还当是夸大之词,料不到竟有了五万余金的家事,当日大伯父在日,却也是集了数十年,才有这般家事,三侄媳果然远胜男子。”

  大老爷听了这话,肚肠不由痒将起来,急得抓耳挠腮,这样多的家事,恨不得一时全抢了过来,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方才又说了这样的话,也只得耐下xìng子,一时纸传到自家手上,细看一看,不由唾沫咕咕直咽,自家夫妻两口,日夜算了,十年间也不过长了不到万金的家事,哪有似萱娘这般,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分家单过,不然今日也能分杯羹,现时却只是瞧着这些,干咽吐沫而已。

  一时传完,重又回到萱娘手里,四叔和大老爷做了见证,萱娘命昭儿和怡姐上前接过,她们妯娌行了礼,也就自进去了。

  众人还当事已完了,谁知萱娘又站起道:“今日还有一件事,却是大事,请各位长辈多留一刻。”大事?萱娘瞧着外面,缓缓的道:“却是方才大伯说的,叔洛回来的话,还请长辈们主持个公道。”

  众人顺着萱娘的目光瞧去,见叔洛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留哥兄弟,听了萱娘这话,叔洛脸上不由有些惭色,留哥兄弟往前走了几步,进到厅内,萱娘瞧着叔洛,唇边又露出一丝笑容:“你来了,汪老爷,却也是我糊涂了,婆婆不就姓汪。”

  大老爷见状,忙哈哈笑一声,对萱娘道:“三弟妹,三弟他十年来没有音讯,确是他的不对,只是你们总是结发夫妻,你既已认了他,打他几下,骂他几声,把气出了,依原做夫妻即可。”

  萱娘听的冷笑,对大老爷道:“大伯这话说的,依原做夫妻,那我倒想问问,他后娶的那位,却怎么处?是她自认为妾呢,还是我上公堂辩个是非。”大老爷又是一笑:“三弟妹,你是这等一个伶俐人,吃起醋来,也似那村fù一般,万氏弟妹,本就是山东讨的,回来认了祖坟也就勾了,她自回山东,三弟在两头来往,这样也是常事。”

  啪,大老爷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这巴掌却来势甚猛,大老爷的脸立时红了半边,大老爷不由怒道:“你这婆娘,好好的话不听,居然打我,xìng子来时,让三弟写纸休书,把你休了出去。”

  萱娘吹吹手指,笑道:“休了我,大伯,你却也要问问,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听了这话,本要上前来劝萱娘的众人又坐下了,叔洛听了这话,嘴唇蠕动几下,却还是没说出话来。萱娘看着叔洛,轻叹道:“我命他们两兄弟去接你,并不是念在夫妻之情,而是父子天xìng,这是割不断的,不然,依了你的作为,你只该被乱棍打出,休提一个陈字。”

  叔洛听了这话,想起往事,两个儿子方才在路上,虽则礼貌,却是淡淡的,当日离家之时的种种又浮上心头,不由跪地大哭起来,萱娘哼道:“你起来,你虽对我不起,更对不起的是公公。”

  说着指着叔洛道:“你可知你有四大罪?”叔洛只是大哭,萱娘面对众人,朗声道:“一,惹了祸事,不敢担责,反叫老父担忧,是为不孝。”听了这话,有几个想劝的,本来屁股都已离开座位,还是又坐了下去,互相对看一眼,这萱娘数落过了,再做和事老。

  萱娘叠起两个指头:“二,出奔也是常事,只是一定下来,就该带信回来才是,谁知不带信也罢,还变姓易名,是为不仁,三,家有娇妻幼子,却毫不留恋,在外另娶妻室,是为不仁。”这句句却都打在叔洛心上,他的哭声更大了些。

  萱娘说了那么长,微喘一口气:“另娶妻室也罢,男子家负心也是常事,谁知你入赘她家,不祭了祖宗的亡灵,是为不忠,似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萱娘望着叔洛,一字一顿道:“你可知了?”叔洛只是点头不止。

  萱娘手指两个孩子:“你行这等事,可有脸认自己是这两孩子的亲爹?”说着一把把他扯起,指着桌上摆着的祖宗牌位:“你可有脸去见死去的先人。”叔洛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除了点头,再没别的话说出来了。

  四叔也不觉怆然,上前道:“三侄媳,他的罪过也数过了,却怎么处?”萱娘一笑:“你此次回来,竟是受了jiān人挑唆,想休了我去,这等糊涂的人,我要你何用?”这话一出口,人人震惊,四叔强镇定住了,问萱娘道:“怎么处?”

  萱娘吐出八个字:“君既恩断,妾便义绝。”这这,四叔也不知道说甚么好了,历来只见夫休妻,却从没见过妻离夫,只是看着萱娘:“四侄媳,这婚姻总是大事,你和他又是结发的夫妻,千万千万要慎重。”

  萱娘叹气:“四叔,族里众人,数四叔最通情达理,侄媳却想问一句,天生万物,却也是要公道,叔洛他在外娶妻之日,就是和我恩断之时,难道侄媳还赖在陈家不成?”

  和离

  这,四叔无语,萱娘转身对着众人,方yù说话,大老爷咳嗽一声,老着脸皮对萱娘:“弟妹,方才确是我不对,只是弟妹,你嫁进陈家也二十余年,现时青春已去,两个儿子都已娶了妻子,本该享福时节,怎能轻言离去?”接着沉吟一下:“况且就算看在两个儿子份上,也不该这般做。”

  萱娘妙目一转,轻轻一笑:“大伯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下堂求去,是为的另嫁他人?”大老爷脸上不由有些尴尬,萱娘瞧着两个儿子,伸手招呼他们过来,玖哥兄弟互看一眼,双双走到母亲跟前跪下,萱娘蹲下身子,伸手往他们兄弟脸上抚去,从玖哥的脸又抚到留哥脸上,轻声道:“若儿子幼小,女儿未嫁,则今日遇到此事,想来我也会低头。”

  叔洛听到此言,似打了个激灵般,只是瞧着萱娘,萱娘的目光又转到他脸上,语气放了柔和:“若是你在外褴褛,没了衣食,流落回家,我也定会收留。”接着萱娘起身,朗声道:“只是今日儿子都成立了,这远去的人也回来,况且那头有娇妻幼子,若闹上公堂,争个究竟,不过是劳命伤财,纵争个是非曲直,也不。”说着瞧着众人,轻轻一笑:“不若此时求去,却也能留了一分体面。”眼睛又看向叔洛,缓缓吐出:“到时君自有室,也不怕人告上官府了。”

  叔洛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停妻再娶,却是有罪的,官府不知倒也罢了,若知道了,寻个事由,到时岂不不安静,况且万氏这边,又过的比和萱娘恩爱,目今瞧着儿女都成立了,这边也费不了自己甚么事情,那泼天家私,都不是自己挣的,横竖也是自己儿女享用,也能放下心来。

  叔洛在这里思量,大老爷也在那里想,萱娘也不急,只是瞧着众人脸上神色,又瞧着已经哭的满脸是泪的两个儿子,把他们拉了起来,替他们拭泪,劝慰道:“难道娘素日对你们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不成?”

  玖哥眼中含泪,哭道:“娘却说过,虽则我姨娘因爹爹而死,却也要记得子不能仇父,日后爹爹这里,自然也会尽孝,只是想到此事,却无能为力,实在让人心酸。”留哥也道:“虽则娘说的有理,这孝父母却要落在实际,爹爹做出这等事来,娘心里自然也是委屈的,做儿子的,总不能为了虚名,忍让娘受委屈,虽则应了,却是想到不能常在娘膝下,心里时时不安的。”

  说着兄弟俩又大哭,这时四叔和几个长辈还有叔洛兄弟都商量了,恰好听的留哥这句,咳嗽一声,对留哥道:“你这孩子,你娘却不是被出,只是和你父亲和离,还是你的娘,况且方才你父亲也已说了,山东那头的孩子还小,他日后要常住山东的,并不常回来,你们兄弟,孝养你娘在家,也是成的,何必如此哭泣。”

  萱娘听了这话,知道事情已是成了,对四叔施了一礼道:“四叔,和离之后,自是罗氏女,再非陈门fù,那有罗家的女儿住在陈家的道理。”四叔叹气:“三侄媳,你的xìng子,有时却过于硬了一些,偶尔低一低头有何妨,你是留哥的生母,住在这里,旁人又有何话说?”

  萱娘还没回答,就有说话声在门口响起,却是罗大嫂夫妻来了,她走到厅内,携了萱娘的手道:“四叔美意,我替小姑谢过,只是我罗家女儿,受的苦,受的累,受的委屈,却万不能受的污蔑,陈三老爷听信谗言,动辄有休妻之念,又在山东另外成家立业,我罗门女儿,自然也不是学那小户人家作为,今日拿了离婚书,我们夫妻就来接小姑回去,再不和陈家有何瓜葛。”

  留哥听了此话,一声舅母喊了出来,罗大嫂把他搀起:“你们两个好孩子,自然不能不认。”罗大郎是历来听自己娘子的,只是在旁唯唯而已。

  这娘家,婆家的人都到了,话也说到这时,四叔点一点头,起身道:“既这等,女的要离,男的也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没甚话再劝了,只是这家私方才已经分给两个孙子了,想来也没旁的牵扯,我反正也不怕甚报应,这离婚书就由我来写罢。”说着吩咐人拿笔墨纸砚来。

  萱娘安抚定了两个儿子,听四叔这样说,笑道:“四叔,这倒不必,这离婚书已经写好。”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四叔,又从怀里取出另外一样东西,递到叔洛跟前:“你可瞧清楚了,这是当年你死讯传来,你那两位好哥哥分给你的家事,一千亩地,三百两银,还有这座庄子,今日你既回来,我也还了给你,你仔细收好。”

  叔洛方才还以为这家事都是当日分家所得,萱娘不过守成而已,谁知见了这个,才知道当年分的,不过这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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