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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我那本杂志又不是以画为主,本来图片就少。现在约手绘的只有你的绘本栏目,其他基本都是电脑上直接画的。”樊以声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让我欣赏一下吧?”

  “好吧,在中间那个抽屉。”祁真费力地挖出水桶,正对着灯光检查有没有裂痕,听到樊以声这么要求,他就顺嘴答应了。

  然而刚告诉樊以声画稿的位置,祁真就想起一件事——

  这两天摸鱼画的草稿,也在那个抽屉里。

  祁真心里一紧,赶忙回头打算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见书桌边樊以声已经拉开了抽屉,表情微妙地看着里面。

  9.

  他微微弯腰,一只手搭在抽屉的框上,另一只手掌部撑在桌面,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指尖在桌上轮番轻点。

  手指轻击桌面应该发不出什么声音,但不知是书房里太过安静,还是单纯的心理作用,祁真总觉得那动静敲得人胆战心惊。

  祁真不敢出声,樊以声的注意力也没放在他身上。

  书房里开着顶灯,桌上的台灯也亮着,光线充沛,抽屉里的画稿不用取出也能看得很清楚。

  樊以声挑高了眉毛,眼神专注,缓缓勾起的嘴角看起来兴味十足。

  打了好几轮节奏的手指停住,樊以声站直身体,顺手拿出了一张画纸。“这个……”他的视线刚要离开抽屉,又被什么吸引回去,“哦,还有一张。”

  人赃并获,祁真不自在地撇过脸,不去看樊以声手里的两张画。

  “祁真?”樊以声喊他,上扬的语调明明白白带着笑。

  祁真含糊地回道:“什么?”

  “这个,”樊以声弹了一下画纸,纸张发出的声响引得祁真转回头,“这上面的是我吧?”

  灯光下,樊以声的笑容爽朗无比,投来的视线也温和如昔,祁真却偏偏有种被大型食ròu动物盯上一样的危机感。

  樊以声笑眯眯地在那幅穿着衣服的草稿上指指点点:“这套画的是我昨天穿的吧?”然后他又换了那幅只穿着内裤的:“这个也是我?”

  祁真支吾着回答不出。

  樊以声却已经笃定地收起画稿,向他走来。

  身高差造成的压迫感随着樊以声的靠近越来越明显,祁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脊背抵在了柜子上。

  他的反应似乎让樊以声想到了什么,原本有停止趋势的脚步又向前了迈几步。

  距离变得更近——太近了!要是再往前一步两人的身体都要碰上了!

  祁真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樊以声却停在了那一步的距离,身体前倾,右手贴着祁真的左耳撑在了柜子上。

  “壁咚。”樊以声说。

  祁真愣愣地看着眼前过分靠近的脸,半天才发出声音:“啊?”

  樊以声“扑哧”笑了起来,温暖的呼吸扑到了祁真脸上:“壁咚,前段时间网上很流行的。”

  祁真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停滞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樊以声大概误会了他的呆滞,更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日本传过来的说法,就是像这样把人逼到墙边,然后伸手撑在墙上。”他一遍说,一遍晃了晃右臂。

  手臂碰到了祁真的脸。

  樊以声好像没有发现,还在做着动词解释:“少女漫还有日剧里这动作出现得挺多的,好像是说能增加告白成功几率还是什么。我们杂志有个画手这期画了个恶搞的小四格。”

  祁真慢慢缓过神:“壁咚……应该是男生对女生吧?”

  樊以声点点头。

  “那你……”祁真瞥了眼还撑在他脸边的手,不说话了。

  “刚才男神你的反应太符合要求,没忍住就试了一下。”樊以声低低笑着,“感觉还是挺有趣的。”

  祁真被他困在柜子前,心也慌气也短,面上却还得假装镇定:“试完了可以放开了吧?”

  “哦。”樊以声嘴里应了一声,姿势却没有要变的意思。他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细纹纸,又问了一次:“上面画的是我,对吗?”

  祁真瞄了一眼画稿又飞快地移开眼:纸上的人物只大概地勾出了五官,发型也很潦草,樊以声估计是靠衣服认出自己的。

  咬死不承认就行!

  “不……”

  否认的话才吐出第一个音,樊以声壁咚的姿势就从“用手撑”变成了“用手肘撑”。

  他的上半身压得更近,几乎倚到祁真肩上。

  “想好了再说啊。”语调轻松的句子在祁真听来一点都不轻松,甚至还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太过被动的局面——还有太过暧昧的姿势——本就让祁真恨不得转身逃走,在他艰难维持镇静假象的时候樊以声又来这么一出,祁真就有点恼(xiu fen)了。

  他悄悄瞪了眼自己没藏好的草稿,然后抬起下巴对上樊以声:“对,画的是你。”

  简洁明了,铿锵有力,仔细听的话还有些咬牙切齿。

  祁真不闪不避地直视樊以声的双眼,那双眼睛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反倒闪躲着避开了祁真。

  “哈……”樊以声的笑声很干,一出口他自己就发现了,改成咳嗽掩饰了过去,撑住柜门的胳膊也顺势收回。他站直身体,收回的手虚握着抵在唇上,小声问:“你什么时候画的?”

  “一张昨晚,一张今天。”祁真破罐子破摔,抱着他的小水桶,放松身体靠在柜子上。

  樊以声的拳头没离开嘴,脸上的表情被遮了一半。他垂眼看着那两张人物草图,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这两张画能送给我吗?”

  这个反应不在预料之中,祁真不明所以地哼出个疑惑的鼻音。他看不出樊以声说话时的情绪,只注意到对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这是第一次有人画我。”樊以声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是微笑,但和祁真之前看到过的都不太一样:有点激动,又有点腼腆。他抬起眼,说:“祁真,能把它们给我吗?”

  他问得很郑重,这么郑重的态度让祁真瞬间没了脾气:“这两张都是草稿,我随便画着玩的……你想要的话,我改天给你好好画一张吧?”

  樊以声不置可否,又问:“那这两张草稿你打算怎么处理?丢掉?”

  他一边问一边指着塞满废稿的垃圾桶示意,祁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不出声,樊以声就当做了默认。

  “丢掉多可惜,还是给我吧。”樊以声满意了,拿着战利品就要出去。

  眼看自己的黑历史就要被正主带走,祁真急忙跟上他:“这真的就是我随手涂鸦的,没什么保存价值——你看,连五官都没画出来,不看衣服根本认不出来人……”

  樊以声的脚步顿了顿,侧身看向祁真。

  祁真有点心虚,但黑历史总得拿回来。他伸出手:“你还是把草稿给我吧。”

  樊以声看看他,又看看他摊开的掌心,轻快地眨了一下眼。

  “不给。”樊以声说。

  祁真愣了愣。

  樊以声又说:“我不是靠衣服认出来的。”

  他扬起手,抖了抖画稿。

  ——祁真想起来了,放在抽屉最上层的,是那张只穿着三角内裤的。

  10.

  高叉三角不是什么珍稀款式,祁真涂鸦的时候又在出神,所有线条都是用蓝色彩铅勾的,内裤颜色也和阳台上的两条不一样,至于品牌LOGO什么的,祁真根本没好意思仔细去看,就更不可能出现在画纸上了。

  如果樊以声在看到这样的画稿时能认出画中的是自己,那他判断的依据确实不太可能是衣服。

  “你怎么……”认出来的?

  祁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那张速写xìng质的涂鸦完成度并不高,着重点也不在人物的神情,而在,呃,身体。

  正面,站姿,双腿微分,重心落在右脚,双手自然下垂,肩部放松——这是个非常规矩的人物姿态,就算落在当事人手里,也是幅规矩的速写,更别说在把画收进抽屉前,祁真还胡乱用明暗模糊了一些敏感的部位。

  定在身后的光源让笔尖描画过的腹肌和人鱼线顺理成章地隐匿进蓝色的yīn影里,一如涂鸦时的那些妄想。

  祁真不能肯定以自己当时心思浮动的状态是否画对了全部的明暗关系,但他敢说,樊以声绝对不可能从这上面看出端倪。

  所以——

  “你到底怎么认出来的?”

  好奇心战胜了心虚和忸怩,祁真盯着樊以声不放。

  樊以声呵呵笑了两声,不答反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祁真一头雾水。

  “哦,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来啊……”樊以声笑得意味深长,眼神也变得让祁真看不懂了。

  祁真抱着水桶的手悄悄紧了紧。

  樊以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表情更加高深起来。“你画我的时候在想着什么事吗?”他问。

  祁真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没有啊……”

  “是吗?那你不该忘了自己画过什么啊。”樊以声把画递到他眼前,手指点在人物左侧的锁骨上。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变形的字母“F”——小烦医生的QQ头像。

  祁真哑口无言。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画过这个。

  “看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头像太明显了,你当时走神了?”樊以声随意问着,又翻出了第二张,“这张的话,你不说,我倒是不太敢认……上面画的是我昨天那身衣服么?”

  祁真不说话:不想说,也无话可说。

  他的视线还粘黏在那个变形的F上。它在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锁骨和肩胛骨相接处——一个不需要打yīn影的地方。

  祁真很心累,自我出卖到这个份上,难怪樊以声刚才的眼神那么古怪了。

  所幸的是,樊以声应该看出了他的低落,没有再纠缠画的问题。

  樊以声带着画回了自己的卧室,祁真又呆了一会儿,才生无可恋地出去灌了桶水回来。

  他很久没有用刷子刷水裱纸了,但这活只对耐心有要求,就算放空了大脑也能顺利做下去。

  祁真在水彩纸背面刷了一遍水,铺在画板上等了半个小时,然后又刷了第二遍。

  从生疏恢复到熟练的cāo作让他渐渐平静,刚才发生的事回顾起来也没那么让人慌张无措了。

  祁真拿着干毛巾轻轻吸掉溢出的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他还叫我‘男神’……哪有形象崩成这样的男神啊……”

  偷画对方,还被对方发现,怎么想都是会减印象分的事。

  不过……

  祁真回忆着樊以声离开书房时的神情。

  “他好像……没有不高兴?”

  不,这么说完全不准确,樊以声离开时根本就是副特别愉快的样子:脸上带笑,脚步轻快,告别时看向祁真的眼睛也被顶灯照得晶亮。

  “他是在高兴吧……”祁真倒进椅子里,双臂夹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拨着尼龙刷的刷毛,喃喃出声。

  以前学画时,祁真画过很多人物速写,并不是每个被画笔记录下来的人都乐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他人模特的,更别提尺度不那么保守的画了。樊以声的那张画虽然没有全luǒ,但被人在笔下肆意“扒”了衣服,他其实是有理由生气的。可他完全没有恼火,反而一脸高兴地把画要走了。

  祁真停住手,没有沥干的刷子凝出了水滴,接连滴在他身上那件画画时才穿的旧衬衣上。棉质的衣料迅速吸收水分,微凉的感觉在腹部洇开,祁真被激得一个激灵坐直起来。

  一个念头闪过。

  “他是真的喜欢我吧?”

  那些玩笑一样喊了几年的“男神”,QQ上与工作无关的闲聊,还有晚餐时符合祁真偏好的饭菜咸淡——在樊以声心里,他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合作的画手、合租的室友、普通的朋友……吧?

  这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思路,顺着它想下去,祁真觉得今晚除了傻笑其他都别想干了。

  但是,就算从樊以声那些体贴的细节里拼凑出些微的证据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不是路人甲,那也代表不了什么。对朋友的喜欢和对爱人的不同,不能在“朋友”前面加上那个xìng别限定,“普通的朋友”和“一辈子的好朋友”之间并没有质的改变。再说,樊以声本来就是个xìng格好又情商高的人,说不定他对所有的朋友都这么体贴……

  祁真习惯xìng地给自己的妄想泼冷水。

  不安分的念头暂时熄了火,只在胸口留下点微微发暖的余温。

  祁真摸摸心脏的位置,手掌下的跳动还带着点雀跃。“好吧,今天就不再自己打击自己了。”祁真想,“比普通朋友好一点,也是进步了。”

  桌上,铺展在画板上的水彩纸已经不再泛出水光。祁真试了一下纸张的湿度,又蘸水刷了几遍,等到纸完全软下来才用毛巾吸掉多余的水分,把它翻回正面,用沾湿的水胶带裱在画板上。

  湿润的水彩纸要彻底干透需要晾很久。祁真唤醒电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刷水花的时间比他预估的要多,今晚肯定没法画了。

  祁真把之前偷懒没洗的调色盘、笔洗全塞进水桶里,出门去卫生间清理明天要用的画具。

  一打开书房门,次卧对面的卫生间就传来淋浴的水声。

  樊以声在洗澡。

  祁真快走了几步,拐进主卧旁的卫生间,灯都没开就把洗脸池的水喉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压住了浴室的响动,祁真摸开了照明灯,顺手关了门,这才把水桶放进洗脸池。

  他双手撑在台面上,一抬眼就是镜子里的自己。

  “要命……”祁真看着那个眼角都泛起红晕的影像,简直无奈,“还能不能有点节cāo了?”

  前脚还在为成为“好朋友”的事暗自高兴,后脚就因为听到朋友洗澡的水声硬了……

  祁真接了捧水埋脸进去,心情悲愤极了:“我有那么饥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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