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从她嘴里没得到答案，便把樱桃领了回去，试探丈夫。
“……别看弟妹个子小，人可精明着呢。”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砚泽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她从小没有父亲，跟守寡的母亲生活，常家兄弟姊妹众多，她能讨到常老太太的欢心，总有过人之处的。”可能也因为这点，面对婆婆的下马威，能够心平气和的忍受下来，对丈夫不和她圆房，也不急不慌的。
“不管她有没有过人之处，只要能帮到砚臣，做个贤内助就行了。日子要他们自己过，咱们总不能盯一辈子……”
“嗯，这倒是。”寄眉笑道：“叫人把儿子抱过来吧，我又想他了。”
正巧，砚泽见窗户上有人影晃悠，看那膀大腰圆的影子，便知是金翠，他便道：“金翠，去喊nǎi娘抱小少爷。”
“是！”
等人的时候，寄眉yù言又止：“一会金翠来了，你不许笑……”
“我为什么要笑？”他漫不经心的问：“她准备嫁衣了么？要不要请针娘帮帮她。”
“我已经请过人了。”
“哦。”对金翠的事情不关心，砚泽拿着妻子的手，揉来揉去的把玩。
很快，金翠带着nǎi娘进来了，砚泽张开臂弯道：“好儿子，快来让爹抱抱——”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金翠，当即扑哧笑出声。
细细的眉毛，微微泛红的脸蛋，唇上一点红，这样的妆容出现在金翠黝黑宽大的脸盘上。她为了嫁人，不光动手做着嫁衣，描眉画眼也学了些。
“哈哈哈——”砚泽只觉得金翠像话本里的母熊怪，笑个不停。
见丈夫无情的嘲笑金翠，寄眉气呼呼的看他，心道，哼，你说过不笑的，说话不算数。
第九十七章
寄眉把金翠当家人，砚泽把金翠当下人,招笑时候能笑上两句,还得算下人荣幸。虽然如此,寄眉十分反感丈夫作为,不满已写了脸上。
砚泽笑够了，发现妻子不是好眼神瞅他，便轻哼道：“出奇了,一个丫鬟而已,我还不能笑她了？！”
寄眉没理他,只对金翠道：“走，我去看看你嫁衣做怎么样了。”说着，起身跟金翠走了。
砚泽瞧着她背影，对怀中儿子道：“你娘任人唯亲,不分主仆，你不能学他。”元毅大眼睛亮晶晶，开心瞅着父亲笑。砚泽笑道：“你又笑什么？你娘都走了，你还有心思笑。”
“爹爹，走！走，找娘！”挣扎着要下地。
儿子早能扶炕站着了，砚泽便把他放到地上，就他扶着炕沿直挺挺站着。他指着门口道：“你不是要去找你娘么，你去吧。”
元毅瞅了眼门口，忽然兴奋往门口迈步走去，他刚满月，会走几步，但走不远。可这次不一样，直奔门口就去了，眼看就要扑到门框了。
“把他拦住——”砚泽赶紧叫nǎi娘把儿子领回来了。
砚泽这次不敢掉以轻心，给儿子脱了鞋放到炕上，叫他撑着炕桌站着：“炕上走吧，不许去门外。”
元毅不走了，往炕上一坐，和父亲大眼瞪小眼。砚泽也杵着下巴，挑着一只眼睛瞧儿子，看这小家伙还想干什么。过了一会，就见儿子忽然翻了个身，往炕梢爬去，他忙拦住他：“你又要干什么？”
“找娘！”
“她不要你了。”
“……”元毅眨了眨大眼睛，然后学着父亲话道：“她、不要、你了！”
“是不要你了！”
“不要你！”
“不要你！”
“不要你！”
这时寄眉从外面回来，见他们父子正进行幼稚对话，不由得颦眉，站门口，看他们能无聊到什么时候。又说了两句，大概是砚泽觉得没趣才不说了。
“娘——”元毅先看到母亲，扶着桌子站起来，往炕沿扑来：“娘——”
寄眉赶紧过去，抱过儿子笑道：“你跟爹爹一起，乖不乖？”
元毅搂着母亲脖子，忽然转头对父亲吐出三个字：“不要你！”
“……”砚泽一拍桌，怒道：“嘿！你可真会气人！”
“活该，谁叫你不教他好话。”寄眉道。
砚泽端坐好，朝儿子招手：“行，我教他一句好话。”等儿子靠过来，他道：“爹爹好。”
元毅牙牙学语，很用力学：“爹、爹好。”
“我儿子真乖！”砚泽笑，捏了下儿子脸蛋。
元毅脸一酸，委屈看母亲：“爹爹不好，疼——”
“……”寄眉心疼给儿子揉了揉脸蛋，抱他到一边坐着去了：“咱们这边坐，不理他。”
元毅搂着母亲脖子，对父亲再度重复那三个字：“不要你！”
砚泽被抛弃，气直瞪眼，你这死孩子！
—
转天，寄眉去找妯娌一并给婆婆请安，进屋时是丹儿跟樱桃一起打帘子，可见樱桃已经被当成奴婢使唤了。常雯已打扮好了，和嫂子坐了一会暖身，便动身去上房。
下聘明媒正娶嫁进来就是不一样，腰杆挺得直，对丈夫妾室有种自然威严。哪像她当初，眼睛看不到，婆家也不把她当回事。好一切过去了，如今有儿子傍身，公婆也算待见她，再来十个八个妾室也不用担心了。
寄眉想从常雯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了，但叫她失望了，常雯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
也好，她和砚臣事，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商量。
周氏昨日称病，叫常雯吃了闭门羹，今日总算‘病情好转’能够起身了，常雯请了安，端茶又端yào伺候了一上午。如此，寄眉空闲出来，听管家娘子汇报家中事物。
常雯做事小心谨慎，周氏只挑了点鸡毛蒜皮小事训斥她几句，便叫她回去了。有城府人往往用老实做伪装，周氏自诩见多了这种人，砚臣媳fù低眉顺眼伺候她，她又开始担心了，怕她心眼多，叫寄眉这房吃亏。
等常雯走了，将寄眉叫到跟前问话。
“老二媳fù，看着倒是老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这样老实，还是装，扮猪吃老虎，装个可怜，卖个乖，然后捞好处。”
“……”寄眉觉得常雯跟她不是一个路数，常雯应该明白她处境，她丈夫不是嫡长子，再争再夺，也争不到什么。若是真聪明，该知道进退。她道：“我看不像，弟妹是跟寡母相依为命长大，这种人家孩子一贯能吃苦耐劳，懂得进退。”
周氏想想有道理：“反正生意你们管着，他们只能拿月例钱吃吃喝喝，旁什么也别想沾。”叫寄眉给她摆了摆引枕，道：“对了，我想大孙子，抱过来跟我亲近亲近。”
婆婆又要跟元毅享受天lún之乐了，寄眉赶紧叫人去抱孩子。周氏喜欢孙子不假，但只喜欢胖乎乎乐呵呵可爱孙子，等元毅学走路摔了小屁股，咧嘴开哭时候，她嫌吵，又让寄眉赶紧把孩子抱走，说吵她脑袋疼。
于是寄眉便抱着儿子出去，到老太太那待着去了。老人家疼孩子，不管怎样都喜欢，寄眉老太太那待到天晚，才回去。
路过砚臣院口巷子，见一个丫鬟面朝墙，不停用脚踹。她听到脚步声，往寄眉这边一看，愣了下，赶紧低下头：“大少nǎinǎi。”
“丹儿，大冷天，你这儿干什么，进去，别冻坏了。”
丹儿抿抿嘴：“屋里热，透透气。一会就进去。”
寄眉走过丹儿，行了一段路，回头见丹儿还那踹墙。
她原本和砚臣亲近，结果现进来个二少nǎinǎi，她失落可想而知，闹心，又来个貌美樱桃，一屋子女人，二少爷却只有一个。
寄眉轻轻一叹，恍如隔世一般，当初她这房演绎妻妾争斗，搬到砚臣那边去了。
她不认为常雯会输。
那天因为砚泽笑话金翠，使得金翠回去好好照了阵镜子，借着把脸洗净，好几天没再敢再沾胭脂。于是寄眉请了个梳妆婆子，教金翠怎么打理自己。砚泽知道这事，似笑非笑道：“也对，就是猫狗拿去配种，毛皮也得打理顺了，弄个好皮相。”
“……”反正金翠就要出出嫁了，寄眉只做没听到，由他去说好了。
说归说，砚泽对金翠婚事还算上心，给了栋小楼作陪嫁。出嫁前晚，她就住到那里，等第二天刘虎用大花轿接她过门。
寄眉听说丈夫送了栋临街小楼给金翠，感动之情自不必说。心想丈夫就是说话难听些，心还是好。如此看不上金翠，但到了关键时刻，仍能如此善待她。
“有屋舍做陪嫁，金翠嫁过去，日子也好过。”
砚泽安慰道：“刘虎咱们家做事，就是没嫁妆，他也不敢怠慢金翠。再说你看金翠膀大腰圆，发起疯来，刘虎也别想全身而退。”
话虽如此，但她和丈夫还是亲戚，他不也照样不顾亲戚关系，揶揄她么。
“你送她一栋小楼，刘虎见大少爷你也看重金翠，不敢慢待她了。总之呢，为她准备越多，我心里越有底。”
“你这话说对了，我不是为她准备，是为你准备。”他笑道：“你就放心吧，金翠离开你，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怎么说话呢，好像是她才是金翠幸福阻碍一样。寄眉艰难点点头，开口问道：“对了，你一开始就有陪嫁小楼打算，是叫天冬置办吗？”
那小楼是当初给蔻霞买，后来一直空着，前几天忽然记起这处闲置屋舍，便就手送给了金翠。砚泽笑灿烂：“当然了，我早有这个打算，特意吩咐天冬物色。”
寄眉再次感动：“相公，你真好。”
这顺水人情做得太妙了，砚泽不由得暗暗得意。
金翠出嫁前一天，离开萧家搬到小楼住，等着第二天做花轿嫁人。寄眉金翠房里和她做别，两人哭泪人一般。
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但分别真来临，寄眉忍不住悲伤，这么多年，金翠一直陪她身边，无微不至照顾她饮食起居，苦活累活都是她，却没一句怨言。今后，哪怕能偶尔回来看看，但终究是分开了，金翠是别人媳fù，和她没什么关系。
金翠也舍不得寄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震天响。可天下没有不散筵席，眼瞅天要黑了，婆子过催促要起程了，寄眉便给金翠拭了眼泪，送她出门。
临上车前，金翠扑通一下跪地上又给金翠磕了两个头，捂着哭花脸，等车去了。
寄眉红着眼睛回到屋里，正巧砚泽也回来了，见妻子哭眼睛桃子一般，打趣道：“才嫁个丫鬟，你就割ròu似舍不得了，以后嫁闺女，还不得要你命。”
“……”于是寄眉愣了愣，抽噎伤心了。</P>
第九十八章
安慰不成,倒惹了妻子哭的更伤心，砚泽忙道：“我就是说说，你这么有福气,一定生得都是儿子,女儿不来咱们家，你就别瞎cāo心了。”
“儿女双全才好，哪有只生儿子还臭美的。”寄眉拭泪：“女儿又不比儿子低一等，我为什么不能生。”
碰了一鼻子灰,他自喃：“我是好心劝你，你怎么冲我来了。”见妻子还在伤心，便凑过来继续劝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儿女双全自然好,但生养女儿，等到出嫁的时候，你割舍不下，伤心难过。我不是怕这个么，叫你宽心，才这样说的。你该懂我没恶意的。”
寄眉自然知道丈夫没恶意：“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嗯……”他想了想：“生了闺女，找上门女婿。”
“又胡说了，找个倒chā门女婿，若官府来征兵役，你就让他去送命罢！”蹲过大牢的草民，贱籍的军户和倒chā门的女婿，都是战乱时优先拉去当兵送命的人选。
“逆着你说不行，顺着你说也不行，我的大少nǎinǎi，您想怎么样？”砚泽干脆不说了，只抱着妻子静静待着。寄眉在他怀中又掉了会眼泪，慢慢的平复下来，半晌仰头看他：“你说我把金翠嫁出去，对不对？”
当然对了，一万个正确。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他不敢信口胡说了，一本正经的道：“我觉着吧，你虽然舍不得，但你把嫁人毋庸置疑是对的。留她在身边，一直守着你，确实对你当然再好不过。可你这么做了，金翠这辈子便不能做妻子不能做母亲了，一辈子只做奴才，没像普通女人活过，这样好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放她去，才最能体现你做主子的恩情。”
“我没把她当仆人……她嫁了，像去了个亲人一般……”
“她走了，但你不还有我呢么，还有儿子，以后咱们还有儿子有女儿，都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人生不就这么一回事么，来来去去，分分合合，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到你身边。不要想已经留不住的，顺其自然，珍惜眼前人便是了。”
“……”寄眉微微吃惊：“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像被庙里的和尚点化了似的。”
“来点化我，我还不稀罕呐，红尘这样好，我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他低头吻去她的泪珠：“金翠嫁人了，你该由衷为她高兴。将心比心，姑姑把你嫁过来的时候，不也伤心难过么。可现在，你过的怎么样？总比在家当老姑娘强罢。”
“……”似乎有些道理。
他平时说话难听，但若想动心思把人哄好，也不是难事：“我也没想拦着你哭，反正就咱们两个人，关起门来，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年纪轻轻绷着憋着的，老气横秋像根木头，多没意思。”
说归说，也就寄眉掉眼泪，他上赶着哄，换做别人，早骂一句：“少矫情，快滚！”了。
她沉默须臾，揉了揉眼睛：“……唔……哭够了，不想哭了……”
砚泽便让丫鬟端水进来，让寄眉洗了脸，又拿湿帕子敷眼睛。寄眉眼睛酸痛：“自从眼睛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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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弟妹个子小，人可精明着呢。”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砚泽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她从小没有父亲，跟守寡的母亲生活，常家兄弟姊妹众多，她能讨到常老太太的欢心，总有过人之处的。”可能也因为这点，面对婆婆的下马威，能够心平气和的忍受下来，对丈夫不和她圆房，也不急不慌的。
“不管她有没有过人之处，只要能帮到砚臣，做个贤内助就行了。日子要他们自己过，咱们总不能盯一辈子……”
“嗯，这倒是。”寄眉笑道：“叫人把儿子抱过来吧，我又想他了。”
正巧，砚泽见窗户上有人影晃悠，看那膀大腰圆的影子，便知是金翠，他便道：“金翠，去喊nǎi娘抱小少爷。”
“是！”
等人的时候，寄眉yù言又止：“一会金翠来了，你不许笑……”
“我为什么要笑？”他漫不经心的问：“她准备嫁衣了么？要不要请针娘帮帮她。”
“我已经请过人了。”
“哦。”对金翠的事情不关心，砚泽拿着妻子的手，揉来揉去的把玩。
很快，金翠带着nǎi娘进来了，砚泽张开臂弯道：“好儿子，快来让爹抱抱——”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金翠，当即扑哧笑出声。
细细的眉毛，微微泛红的脸蛋，唇上一点红，这样的妆容出现在金翠黝黑宽大的脸盘上。她为了嫁人，不光动手做着嫁衣，描眉画眼也学了些。
“哈哈哈——”砚泽只觉得金翠像话本里的母熊怪，笑个不停。
见丈夫无情的嘲笑金翠，寄眉气呼呼的看他，心道，哼，你说过不笑的，说话不算数。
第九十七章
寄眉把金翠当家人，砚泽把金翠当下人,招笑时候能笑上两句,还得算下人荣幸。虽然如此,寄眉十分反感丈夫作为,不满已写了脸上。
砚泽笑够了，发现妻子不是好眼神瞅他，便轻哼道：“出奇了,一个丫鬟而已,我还不能笑她了？！”
寄眉没理他,只对金翠道：“走，我去看看你嫁衣做怎么样了。”说着，起身跟金翠走了。
砚泽瞧着她背影，对怀中儿子道：“你娘任人唯亲,不分主仆，你不能学他。”元毅大眼睛亮晶晶，开心瞅着父亲笑。砚泽笑道：“你又笑什么？你娘都走了，你还有心思笑。”
“爹爹，走！走，找娘！”挣扎着要下地。
儿子早能扶炕站着了，砚泽便把他放到地上，就他扶着炕沿直挺挺站着。他指着门口道：“你不是要去找你娘么，你去吧。”
元毅瞅了眼门口，忽然兴奋往门口迈步走去，他刚满月，会走几步，但走不远。可这次不一样，直奔门口就去了，眼看就要扑到门框了。
“把他拦住——”砚泽赶紧叫nǎi娘把儿子领回来了。
砚泽这次不敢掉以轻心，给儿子脱了鞋放到炕上，叫他撑着炕桌站着：“炕上走吧，不许去门外。”
元毅不走了，往炕上一坐，和父亲大眼瞪小眼。砚泽也杵着下巴，挑着一只眼睛瞧儿子，看这小家伙还想干什么。过了一会，就见儿子忽然翻了个身，往炕梢爬去，他忙拦住他：“你又要干什么？”
“找娘！”
“她不要你了。”
“……”元毅眨了眨大眼睛，然后学着父亲话道：“她、不要、你了！”
“是不要你了！”
“不要你！”
“不要你！”
“不要你！”
这时寄眉从外面回来，见他们父子正进行幼稚对话，不由得颦眉，站门口，看他们能无聊到什么时候。又说了两句，大概是砚泽觉得没趣才不说了。
“娘——”元毅先看到母亲，扶着桌子站起来，往炕沿扑来：“娘——”
寄眉赶紧过去，抱过儿子笑道：“你跟爹爹一起，乖不乖？”
元毅搂着母亲脖子，忽然转头对父亲吐出三个字：“不要你！”
“……”砚泽一拍桌，怒道：“嘿！你可真会气人！”
“活该，谁叫你不教他好话。”寄眉道。
砚泽端坐好，朝儿子招手：“行，我教他一句好话。”等儿子靠过来，他道：“爹爹好。”
元毅牙牙学语，很用力学：“爹、爹好。”
“我儿子真乖！”砚泽笑，捏了下儿子脸蛋。
元毅脸一酸，委屈看母亲：“爹爹不好，疼——”
“……”寄眉心疼给儿子揉了揉脸蛋，抱他到一边坐着去了：“咱们这边坐，不理他。”
元毅搂着母亲脖子，对父亲再度重复那三个字：“不要你！”
砚泽被抛弃，气直瞪眼，你这死孩子！
—
转天，寄眉去找妯娌一并给婆婆请安，进屋时是丹儿跟樱桃一起打帘子，可见樱桃已经被当成奴婢使唤了。常雯已打扮好了，和嫂子坐了一会暖身，便动身去上房。
下聘明媒正娶嫁进来就是不一样，腰杆挺得直，对丈夫妾室有种自然威严。哪像她当初，眼睛看不到，婆家也不把她当回事。好一切过去了，如今有儿子傍身，公婆也算待见她，再来十个八个妾室也不用担心了。
寄眉想从常雯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了，但叫她失望了，常雯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
也好，她和砚臣事，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商量。
周氏昨日称病，叫常雯吃了闭门羹，今日总算‘病情好转’能够起身了，常雯请了安，端茶又端yào伺候了一上午。如此，寄眉空闲出来，听管家娘子汇报家中事物。
常雯做事小心谨慎，周氏只挑了点鸡毛蒜皮小事训斥她几句，便叫她回去了。有城府人往往用老实做伪装，周氏自诩见多了这种人，砚臣媳fù低眉顺眼伺候她，她又开始担心了，怕她心眼多，叫寄眉这房吃亏。
等常雯走了，将寄眉叫到跟前问话。
“老二媳fù，看着倒是老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这样老实，还是装，扮猪吃老虎，装个可怜，卖个乖，然后捞好处。”
“……”寄眉觉得常雯跟她不是一个路数，常雯应该明白她处境，她丈夫不是嫡长子，再争再夺，也争不到什么。若是真聪明，该知道进退。她道：“我看不像，弟妹是跟寡母相依为命长大，这种人家孩子一贯能吃苦耐劳，懂得进退。”
周氏想想有道理：“反正生意你们管着，他们只能拿月例钱吃吃喝喝，旁什么也别想沾。”叫寄眉给她摆了摆引枕，道：“对了，我想大孙子，抱过来跟我亲近亲近。”
婆婆又要跟元毅享受天lún之乐了，寄眉赶紧叫人去抱孩子。周氏喜欢孙子不假，但只喜欢胖乎乎乐呵呵可爱孙子，等元毅学走路摔了小屁股，咧嘴开哭时候，她嫌吵，又让寄眉赶紧把孩子抱走，说吵她脑袋疼。
于是寄眉便抱着儿子出去，到老太太那待着去了。老人家疼孩子，不管怎样都喜欢，寄眉老太太那待到天晚，才回去。
路过砚臣院口巷子，见一个丫鬟面朝墙，不停用脚踹。她听到脚步声，往寄眉这边一看，愣了下，赶紧低下头：“大少nǎinǎi。”
“丹儿，大冷天，你这儿干什么，进去，别冻坏了。”
丹儿抿抿嘴：“屋里热，透透气。一会就进去。”
寄眉走过丹儿，行了一段路，回头见丹儿还那踹墙。
她原本和砚臣亲近，结果现进来个二少nǎinǎi，她失落可想而知，闹心，又来个貌美樱桃，一屋子女人，二少爷却只有一个。
寄眉轻轻一叹，恍如隔世一般，当初她这房演绎妻妾争斗，搬到砚臣那边去了。
她不认为常雯会输。
那天因为砚泽笑话金翠，使得金翠回去好好照了阵镜子，借着把脸洗净，好几天没再敢再沾胭脂。于是寄眉请了个梳妆婆子，教金翠怎么打理自己。砚泽知道这事，似笑非笑道：“也对，就是猫狗拿去配种，毛皮也得打理顺了，弄个好皮相。”
“……”反正金翠就要出出嫁了，寄眉只做没听到，由他去说好了。
说归说，砚泽对金翠婚事还算上心，给了栋小楼作陪嫁。出嫁前晚，她就住到那里，等第二天刘虎用大花轿接她过门。
寄眉听说丈夫送了栋临街小楼给金翠，感动之情自不必说。心想丈夫就是说话难听些，心还是好。如此看不上金翠，但到了关键时刻，仍能如此善待她。
“有屋舍做陪嫁，金翠嫁过去，日子也好过。”
砚泽安慰道：“刘虎咱们家做事，就是没嫁妆，他也不敢怠慢金翠。再说你看金翠膀大腰圆，发起疯来，刘虎也别想全身而退。”
话虽如此，但她和丈夫还是亲戚，他不也照样不顾亲戚关系，揶揄她么。
“你送她一栋小楼，刘虎见大少爷你也看重金翠，不敢慢待她了。总之呢，为她准备越多，我心里越有底。”
“你这话说对了，我不是为她准备，是为你准备。”他笑道：“你就放心吧，金翠离开你，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怎么说话呢，好像是她才是金翠幸福阻碍一样。寄眉艰难点点头，开口问道：“对了，你一开始就有陪嫁小楼打算，是叫天冬置办吗？”
那小楼是当初给蔻霞买，后来一直空着，前几天忽然记起这处闲置屋舍，便就手送给了金翠。砚泽笑灿烂：“当然了，我早有这个打算，特意吩咐天冬物色。”
寄眉再次感动：“相公，你真好。”
这顺水人情做得太妙了，砚泽不由得暗暗得意。
金翠出嫁前一天，离开萧家搬到小楼住，等着第二天做花轿嫁人。寄眉金翠房里和她做别，两人哭泪人一般。
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但分别真来临，寄眉忍不住悲伤，这么多年，金翠一直陪她身边，无微不至照顾她饮食起居，苦活累活都是她，却没一句怨言。今后，哪怕能偶尔回来看看，但终究是分开了，金翠是别人媳fù，和她没什么关系。
金翠也舍不得寄眉，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震天响。可天下没有不散筵席，眼瞅天要黑了，婆子过催促要起程了，寄眉便给金翠拭了眼泪，送她出门。
临上车前，金翠扑通一下跪地上又给金翠磕了两个头，捂着哭花脸，等车去了。
寄眉红着眼睛回到屋里，正巧砚泽也回来了，见妻子哭眼睛桃子一般，打趣道：“才嫁个丫鬟，你就割ròu似舍不得了，以后嫁闺女，还不得要你命。”
“……”于是寄眉愣了愣，抽噎伤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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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不成,倒惹了妻子哭的更伤心，砚泽忙道：“我就是说说，你这么有福气,一定生得都是儿子,女儿不来咱们家，你就别瞎cāo心了。”
“儿女双全才好，哪有只生儿子还臭美的。”寄眉拭泪：“女儿又不比儿子低一等，我为什么不能生。”
碰了一鼻子灰,他自喃：“我是好心劝你，你怎么冲我来了。”见妻子还在伤心，便凑过来继续劝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儿女双全自然好,但生养女儿，等到出嫁的时候，你割舍不下，伤心难过。我不是怕这个么，叫你宽心，才这样说的。你该懂我没恶意的。”
寄眉自然知道丈夫没恶意：“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嗯……”他想了想：“生了闺女，找上门女婿。”
“又胡说了，找个倒chā门女婿，若官府来征兵役，你就让他去送命罢！”蹲过大牢的草民，贱籍的军户和倒chā门的女婿，都是战乱时优先拉去当兵送命的人选。
“逆着你说不行，顺着你说也不行，我的大少nǎinǎi，您想怎么样？”砚泽干脆不说了，只抱着妻子静静待着。寄眉在他怀中又掉了会眼泪，慢慢的平复下来，半晌仰头看他：“你说我把金翠嫁出去，对不对？”
当然对了，一万个正确。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他不敢信口胡说了，一本正经的道：“我觉着吧，你虽然舍不得，但你把嫁人毋庸置疑是对的。留她在身边，一直守着你，确实对你当然再好不过。可你这么做了，金翠这辈子便不能做妻子不能做母亲了，一辈子只做奴才，没像普通女人活过，这样好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放她去，才最能体现你做主子的恩情。”
“我没把她当仆人……她嫁了，像去了个亲人一般……”
“她走了，但你不还有我呢么，还有儿子，以后咱们还有儿子有女儿，都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人生不就这么一回事么，来来去去，分分合合，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到你身边。不要想已经留不住的，顺其自然，珍惜眼前人便是了。”
“……”寄眉微微吃惊：“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像被庙里的和尚点化了似的。”
“来点化我，我还不稀罕呐，红尘这样好，我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他低头吻去她的泪珠：“金翠嫁人了，你该由衷为她高兴。将心比心，姑姑把你嫁过来的时候，不也伤心难过么。可现在，你过的怎么样？总比在家当老姑娘强罢。”
“……”似乎有些道理。
他平时说话难听，但若想动心思把人哄好，也不是难事：“我也没想拦着你哭，反正就咱们两个人，关起门来，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年纪轻轻绷着憋着的，老气横秋像根木头，多没意思。”
说归说，也就寄眉掉眼泪，他上赶着哄，换做别人，早骂一句：“少矫情，快滚！”了。
她沉默须臾，揉了揉眼睛：“……唔……哭够了，不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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