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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的脸。

  “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问焦阳,焦阳看了看我,对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没告诉他,对吗。”我说,心往下沉。

  “他迟早会知道的。”焦阳迟缓地说。

  “……你向我保证过!!”

  看着我扭曲的脸,焦阳抬起头,对着我又惊又急的眼睛,他的眼神洞穿,明晰,仿佛能够看清楚一切。他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我。

  “我觉得,还是让他知道的好。”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转过身,走了。

  我慢慢推开那道门,屋子里我的排长坐在那里,他一身军装,抬起头望向我,仿佛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把我一箭穿心。

  “排长……”

  时间是静止的,空气也是静止的,屋里回dàng着我干涩的声音。

  他没开口,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去换他的先进,这是对他的侮辱,对一个优秀军人的侮辱,我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这是在给他抹黑。

  我等着他的雷霆震怒,但是他只是坐在那儿。

  许久,他才开了口。

  “在仓库的时候,那地方很荒凉。”他语速平缓,手放在桌上,跟我说。“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住家,都是军事设施。白天看黄沙,晚上数星星。在那地方几天可以不说一句话,除了看守,记录,内务,人的脑子是空的,除了想事儿,还是想事儿。”

  我茫然地站着,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说起这些。

  “我抱着qiāng,看着荒无人烟的荒野,我当时就想,要是一直就待在这地方了,有个傻兵蛋子,他怎么办,没我看着他,他会不会又干什么傻事。我走的时候,他哭得那么厉害,那么个大小伙子,哭得跟个大花猫似的, 想起他那个样,胸口就像挖了个洞,把里面掏空了。”

  他没有看我,沉静地说着。

  “那小子,帅,倔,是个好兵苗子。他刚来我就喜欢他,看他闹腾,蹿高蹦低的,就爱把他给弄笑了,心里暖烘烘的,热乎。站岗那晚上,他给我送手炉,就穿着个毛衣,手都冻成了粗萝卜了,还在傻笑。真是个傻兵蛋子。”

  他微笑了一下,眼神充满了温柔。

  “他说啥喜欢,简直是扯淡,俩男人,还是在部队,搞什么名堂??我骂过他,也动过手,但是下不去手,一看他眼睛我就难受,想丢着他不管吧,他不在眼跟前了,心里又刺挠。我老把他弄哭,本来想给整笑了,总是整哭。看他红着眼,我心里就抽着疼。骂舍不得骂,打舍不得打,丢又丢不下,这个兵蛋子,你当兵就是给我出难题来了,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在那边没事儿,我就整天地想,想来想去,全都是那小子。每天闭上眼睁开眼,寻思的都是他的事。他在干啥,他好不好,有没有又惹事,他的脸老在我跟前晃。我觉着我是不是有病,想我一个兵,男的,我的兵。”

  “我们是军人,军人就不能犯错,就不能活得糊涂,我感觉我在犯错,可是这个错到底咋回事,我说不上来。我就想回来找个答案,他说的那种感情,跟我这是不是一回事。只有见着他我才能弄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个错。”

  他站了起来,向我走过来,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天上最明亮的星辰。

  “我弄清楚了。是个错,我也认。”

  我望着他,我的眼前已是一片迷蒙。

  “我又把你整哭了。”他抬起我军帽下的脸,抹去了我眼角的眼泪,动作轻柔得让我心痛。

  “傻兵蛋子,你是不是又犯错了?”

  他低声地问我,手勾住我的后脖颈,用力向他勾过去,我被他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然后他紧紧地把我抱住,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胸膛。我在他的怀抱里,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后背,脸上是不受控制地泪眼滂沱,听到排长紧紧贴着我的脸,在我耳边痛楚地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第59章 风雪

  雪一直在下,漫天大雪,簌簌地落过窗外,屋内是我们紧紧拥抱的身影……

  急促尖厉的哨音打破了连队的宁静,也将我和排长惊醒。

  突然响起的紧急集合哨响遍了整个警卫连。大雪纷飞中,那尖锐的哨音是那么刺耳、紧张。

  战友们都从休息的状态中跳了起来,丢下手里正在打的牌,丢下在俱乐部看了一半的影碟,丢下正在准备中午伙食的包饺子的手,戴上军帽系上武装带,跑到楼下冒雪整装列队。

  全连在楼下的场院上紧急集合,我和排长也站在队伍中。突如其来的军令,让我们没有时间,再沉浸在个人的情感中。

  连长传达刚刚接到的上级命令,由于连日暴雪,本市境内XXX国道路面大面积结冰,jiāo通被迫中断,群众受困。上级命令我们连紧急抽调人员,协助兄弟部队官兵清除道路冰雪,抢修电力设施,救援被困群众!

  军令一下,除了站岗执勤人员,我们连全体火速换装,领取装备和工具迅速整装出发。除了通信连、汽车队、公务班等战友留在警备区外面道路上扫雪,帮助清扫城市道路以外,我们警卫连被全部派出去执行这个任务。

  我们换上大衣和棉帽拿上工具紧急登车,排长带领我们一排,在突然到来的任务面前,我们没有时间和余暇整理个人情感,军令如山,现在我们投入的就是一场战斗!

  车开到任务地段之前就停下了,冰层太厚车开不进去,我们下车徒步向任务地进发。连里又重新编排了任务组,给每个任务组分地段,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部队在了,有空军防空旅也有预备役。

  扫雪铲冰这事我们都不陌生,之前的几场雪营区内外都是我们上街扫雪的,但是眼前这场暴雪还是来得极其凶猛,在我老家那儿这种雪也会带来灾害,更不用说是在这个地区。

  我们集合在任务地,杨东辉给我们做了紧急部署,分派完之后他在雪中大声问“任务是否清楚?”

  “清楚!”我们大声答。

  “行动!”

  “是!”

  人员分散开来后,我拿上工具往我们班负责的区域赶,杨东辉匆匆到我身边,低声飞快地问我“身体吃得消吗?”

  他棉帽下的脸上是担心的神情,虽然没有多说但是都写在了眼中。

  “yào用了吗?”他低声地问我,我的脸有些发涨。

  “没事,放心吧,我能完成任务。”

  我要让他放心,身体上的这点不适不算什么,我可以克服,因为我是个军人!

  “撑不住了就跟我打报告。”他还是不放心我,从他的眼中我看得到内疚,他一定还在为昨夜弄伤了我内疚,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但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是紧急抢险任务,军人的使命容不得我们在这样的时刻儿女情长,我清楚他更清楚。在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个人的感情不值一提。

  “是,你也小心!”

  我们只匆匆说了这几句简短的话,就奔赴各自的任务。

  杨东辉给我们班分的地块靠近最外面的马路中间,相对积雪较薄任务比较轻的地段,也靠近医护车和医疗队,他是在关照我,怕我身体扛不住。

  越下越大的雪裹着刺骨的北风,打在脸上像冰凌子在割,我们用工具,锹,铲,冰镐,破冰铲雪,和冰雪做战斗。

  扫雪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经过昨天一夜冰层冻得严严实实,最厚的地方有810厘米,防空旅调来了工程车和破冰车,但路段太广,而且是在过年期间,沿路分片单位又是在放假状态,所以冰层冻得非常结实,更糟的是由于没有及时的jiāo通管制,那些不明路况的车辆陆续开向这里,导致发生了大面积的堵塞,工程车进不去,里面的车一时半会也出不来。里面还因为路面结冰发生了多车辆侧滑或追尾事故,有人员受伤,被困的人员都急需救援和疏散,医护人员是抬着担架徒步进去的,现场情况非常紧急,破出一条救援通道出来是当务之急。

  时间是争分夺秒,我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手、耳早就冻得麻木了,脚上进了雪都化成了雪水接着又在鞋子里冻成了冰,冻得没了知觉,可是没人停下,当时我的脑子已经冻蒙圈了,雪花和冰凌子挂在脸上,帽子上,搓一把都扎人。

  我们连续干了5个多小时,滴水未进,部队供水车上来了,野战后勤车也在埋锅造饭,烧出来的热水、饭菜,我们一锅锅端着送往后方,给被困在国道里的老百姓,车进不去就靠人抬,在一个上坡我们和兄弟部队战友们一起搭成两排人墙,用我们冻得通红的手把水和食物一份份传递给困在里面的群众,没人抱怨一声,没人倒一口热水给自己。

  我看见山坡上有个军人背着一个受伤群众在雪地里艰难地下来,我看清了他,那是我的排长,他把棉帽、手套和军大衣全给了背上的老百姓,穿着单薄的毛衣在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医护车所在的地方赶,从堵车地段出来至少有几公里的距离,他就这样冒雪背了几公里,我丢下雪橇赶过去“排长!给我!”我要抢过他背上的群众,排长喘着粗气推开我,我强行去抢,他发火了“去做你的事!”

  “你有伤!”我痛心地喊,他膝盖上有严重的旧伤,我是知道的,他背着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一滑一脚地走了几公里,旧伤一定会复发,他后面还有比武,他还要去做那么多的高强度训练!……

  排长根本不理会我,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的旧伤一定发作了,他忍着继续向前,暴露在风雪中的头脸冻得通红,我匆匆摘下我的棉帽脱下手套要给他戴上,再次被他推开,他只厉声丢给我一句呵斥“你戴好!”

  看着他一脚一滑远去的背影,我眼睛发涩……

  后面一个战友背着人滑倒了,我过去接过他背上的人背在了背上,在雪地里追着排长的背影,赶向医护车……

  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我们只有一个身份,军人。军人,这个身份,可以给我们抵抗严寒的勇气,不眠不休的特权,战风斗雪的坚忍。

  不管我们是不是刚刚从父母身边离开的半大孩子,不管我们的同龄人是否正在温暖明亮的大学校园里享受玩乐,不管我们同样也是血ròu之躯,也知道累、知道疼,受伤了会流血,精疲力尽了会倒下,但我们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声叫苦,就因为这身沉甸甸的军装。它让我们再疼也得忍,再苦也得扛,再大的困难也要站着用我们的肩膀撑,因为我们是军人!

  这是我当兵以来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一个军人的责任,这种责任感是自发的,连里的即使平常再偷懒的、再逃避训练偷jiān耍滑的,都没有一个人往下退,都在往前冲,所有人都在冰冷的风雪里争分夺秒,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饿了用几块掰散的压缩饼干大伙分着充饥。在那种情形下你根本就不会后退,因为这个集体在感染着你,我为我们连队自豪,为我的每一个战友自豪。

  赶到救援地,排长就在前面,我放下背上的人时,看到排长在最后几步时候在冰上滑倒,摔倒在地,那一瞬间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下面护住了背上的人,可是那种情况下难免还是把人摔着了,等在那的那个群众的亲属们围了上去,我听到他们中间有人在埋怨排长摔了人,我气得气血翻涌,又愤怒又寒心,雪地上坐着我的排长,背着人走了几公里雪地的排长,他满脸是雪,捂着膝盖紧皱双眉,还在向那些老百姓致歉。顶风冒雪不吃不喝干了五个小时没有击倒我,这一幕打倒了我,我过去推开一个数落排长的人,被排长一把拽住,他严厉地叫住我“高云伟!”

  我把他从雪地上搀扶起来,他的手、脸都冻僵了,膝盖的疼痛让他站起来时都很艰难,几个战友追过去要拿回排长的军大衣和帽子手套,那几个老百姓不肯归还,说“当兵的发衣服又不要钱,你们再领一套去。”

  他们气得发抖,跟那些人理论,被排长的命令叫了回来。

  我脱下军大衣把排长紧紧地裹住,紧紧握住他冻得发紫的双手,我们几个看着排长,眼泪就掉了下来。

  再苦再累,流血流汗,那是保家卫国,再苦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此刻心里的憋屈让眼泪直掉。这一刻我觉得不值,我们保护的就是这种人吗?当兵不为这声谢,可是军人也是人,军人就应该被这样糟践吗!

  排长命令我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他把军大衣还给我,我不肯,他硬给我裹上,手指用力抹去了我脸上的眼泪“干什么,给我吃冻冰棍?没出息!”他环顾着我们“委屈不当兵,当兵不委屈,把眼泪都给我收起来!”

  ……

  奋战到晚上,路边搭起了野战帐篷,我们和兄弟部队轮流作业,换下来的人员就抓紧时间在帐篷里窝一会。

  帐篷里横七竖八躺着认识不认识的战友,冷风从帐篷的缝隙呼呼地往里钻,一天下来我们就吃了一点压缩饼干,扒拉了几口冷盒饭。

  我靠在帐篷里,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身体内的隐痛在这十几个小时里都麻木了,麻木得甚至被我完全遗忘了。

  我在几个帐篷都没有找到排长,他一定还在一线没有下来,他的伤能吃得消吗?当时我们给他找的军大衣他又给群众了吗?他在哪儿?……

  通讯员跑来,带来连里紧急集合的命令,我们连忙叫醒连里的战友到帐篷外列队集合,我终于看到了排长,他站在队伍前,黑夜中工程车的大灯照亮了他疲惫的脸,他的表情很凝重。

  山上供电线路被大雪损坏,造成附近40多个村庄停电,由于我们连所在位置离损坏位置最近,上级命令我们连马上组建一支抢险突击队,由杨东辉担任队长,带领突击队配合供电部门抢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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