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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着她折返,苏叶讷讷说:“不过去打声招呼么?”

  周浦深说:“打了招呼她也不会睁眼看你。”

  “伯母知道我是......”

  “不知道,”周浦深说,“她不说话已经很多年,也极少理会人。”

  苏叶怔住了。倒是听说过周母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休养,竟不知是心理原因。

  “伯母这样,多久了?”

  周浦深:“我父亲去世以后,就是这样。”

  见她神色凝重,他立在她对面,抚平她的眉头,“别胡思乱想,嗯?”

  她看他眼神颇担忧,点点头,却还是满脸愁容。

  周浦深索xìng抱起她,“能和我母亲互动上自然好,如果不能,也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度你的假,就当是借宿。”

  “好。”苏叶回答。

  实际上她对周母的感觉,还是复杂的,毕竟她曾听到周母那样辱骂她的母亲,她曾恨过她;但是前尘往事已远,眼下,周母垂垂老矣,精神状态却趋向抑郁,也是个陷在往事里的可怜人罢了......

  苏叶的房间在二楼,向着海,有面积宽大的阳台。从阳台,可以看到周母的遮阳伞。

  周母很喜欢在沙滩上躺着,一直到夜幕夕阳西下,佣人送餐食上来,她用餐后,又望着夜幕吞噬大海,然后起身,回房休息。

  苏叶发现,几乎每天都是如此。

  而她的生活也是循环往复。早上多是睡过去的。起来就是中午了,她会和周浦深在阳台上吃午饭,饭后开始上课,她教周浦深记忆训练法,自己也像是重新学了一遍。

  到傍晚会到海滩上遛一圈,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碰上周母,她在吃晚饭,姿态优雅。

  周浦深会打一声招呼,“母亲。”

  意料之内,从未得到过回应,她的动作都不会有一点停顿。他们走过,她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兀自吃自己的。

  刚开始苏叶有些不习惯,还紧张地看着周浦深,他只说:“不要打扰她。”

  苏叶点头。

  这天方睿过来了,好像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找周浦深,已经在书房里谈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见出来。

  苏叶独自站在阳台上,看海潮一步三回头,终究是褪去,远处红彤彤的太阳也沉入地平线,嗯,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她有些恍惚,来新岛多久了?日子好像过得很快,她似乎已经看了很多天的日落了,悠闲又充实的日子里,她都没碰过手机,更不用说网络了,每天相处的除了周浦深,就只有佣人。

  竟不觉得腻。

  她也没有在意过准确的时间,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吃午饭,管它是不是中午,上课烦了累了就去散步,日落就回来吃晚饭。

  苏叶看看院子下边的遮阳伞,周母在吃晚饭了吧?一个人独自吃饭那么多年,她真的不想有个人陪她一起么?

  这么想着,苏叶就下楼了。

  到了桌边,佣人都看着她,只有周母,专心搅拌着沙拉,旁若无人。

  苏叶缓缓开口:“伯母……”

  周母的动作没有停。意料之中,苏叶也不算挫败,她想起来周浦深说不要打扰她,正准备离开,周母突然出声了——

  坐吧。

  不仅仅是苏叶,身边的佣人也惊讶,瞪大了眼你看我我看你。

  她抽开椅子坐下了。

  她很早就注意到,周母一个人吃饭,对面还总是摆着一副餐具。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都能感觉到她脚底下,沙滩鞋底的细沙,痒痒的。

  她请她坐下了,却没有再说话,还是兀自在搅拌沙拉,菜蔬很多,酱却很少。苏叶眼珠子一转,提起边上的酱壶,给周母倒了些。

  周母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突然放下叉子,苏叶心口一咯噔,终究还是逾矩了么?

  这期间,苏叶在心底里,背诵着圆周率。念到365位的时候,周母突然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拿起叉子吃沙拉。

  苏叶难以形容这样过山车式的狂喜,她注意到,周母身后那个年迈的佣人,眼眶里都泛起了湿意。

  苏叶问那个佣人,“我可以拥有一份和伯母一样的牛排么?”

  那佣人一怔,转瞬间明白了苏叶的意思,她眼神看向周母,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她说:“苏小姐,您稍等,马上!”

  语气里的激动,苏叶听得出来。她也由衷地高兴,牛排很快上来,她细细切好了,端到周母面前,把她的那一份拿过来切。

  周母在这时候,抬头看苏叶。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眼,苏叶怔住了,切牛排的动作一顿,手一松,一个没留意,刀跌在餐桌上,碰到了餐盘发出尖锐的响声,苏叶忙起身退开,还是没躲过掉落的勺子,砸在脚面上,她不自禁呼痛一声。

  “怎么了?”周浦深的声音从门边传来,苏叶看过去。

  他急匆匆而来,抓着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低头看了一眼她发红的脚面,对着周母说,“母亲,有事冲我来,苏叶没有过错。”

  这下子动静就很大了,周母的眼神,直直看着周浦深,苏叶连忙说:“深,你搞错了。”她拽他的胸口,眼神示意。

  周母看了几秒,默默起身往里走。

  苏叶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望天,“周浦深,我在和伯母吃饭,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太小题大作了。”

  关键是,这么好的一次机会被搞砸了。

  周浦深看一眼餐桌上的摆设,“一起吃饭?”

  “对,本来一切顺利。”

  他蹙眉,抚了抚她的脑袋,“不急,来日方长。”

  苏叶还是觉得可惜,“我觉得你太小心翼翼,反而忽视了伯母的感受,没有谁乐意一个人吃饭,你说她不想被打扰,是你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打扰,也就等同于不关心了,你这样……”

  周浦深看着她喋喋不休地在责怪他,却觉得心情极好,她如今对这他母亲,已经没有了刚来那天时的纠结,他的母亲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值得被关注被关心的老人了。

  她真正放下往事,他已经等了那么久。

  苏叶发现周浦深出神,拍他的胸口泄愤,“知道了没有!”

  周浦深把她抱到腿上,在餐桌边坐下,“紧张吗?”

  苏叶摇头,又点头。

  他说:“你做的很好。”亲亲她额头。

  她不吃糖衣pào弹那一套,“那又有什么用,都被你搞砸了,再来一次肯定更紧张。”

  周浦深说:“那我用一个消息换原谅如何?”

  苏叶:“那得看是什么消息?”

  周浦深说:“凌数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Chapter 70

  凌数找到了。

  仿佛心口巨石被挪开,身心一下子放松,转瞬又被提起来,因为不知道挪开的势头会不会再一次砸中自己,苏叶眼神闪烁,“他,还好吗?”

  她不敢问敏感的字眼。找到了,但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周浦深说:“有游客在奥莫河上游的大嘴族部落发现了黄种人,下边的人去探过了,是凌数没错,放心,他还活着。”

  “上游?”苏叶疑惑。

  凌数当时被迫跳河,应该是被冲到下游才对。

  周浦深说:“大概是被出来狩猎的大嘴族人救起来带回去了,这就是我们一直寻觅未果的原因。”没有人想到要往上游找。

  “他为什么没有想办法回来?”

  周浦深说:“现在不清楚具体情况,我要亲自去一趟。”

  苏叶迟疑了一会儿:“原始部落,你要小心。”

  她自认现在没有能力帮上忙,不成为他的后顾之忧就已经是帮忙,“我留在新岛等你,会继续练习记忆法。”

  他说是让她教,实际上不过是陪她练习,不说破罢了,她何尝不知道。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心里头必然为记忆力消退担忧、畏惧,只是从未表现出来,他的目的,她也当作不知道。

  不知道谁才是楚门。

  比病痛更折磨人的,是心理的恐惧。周浦深把她拥紧了些,她越通透豁达,他越觉得心疼,然而也只是说:“好。”

  彼此都明了对方的心意,理解对方的用意,心心相惜,再暖心不过了。

  周浦深连夜启程,苏叶送他出门,在门口吻别,看着车尾灯光变成圆点消失在路尽头,苏叶才转身,才抬眼,一怔。

  周母站在后面,也看着门外。她有四分之一的加拿大血统,混血痕迹在她脸上表现得要比周浦深明显得多,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还有深邃的眼窝。

  她肩头挂着披肩,双手内阖,静静立着,优雅矜贵。

  苏叶问候:“伯母。”

  她没回答,转身上楼去了。

  周浦深临走时吩咐过,和他母亲相处,得慢慢来,不要抱希望,也不要勉强自己。

  苏叶叫来周母的贴身佣人,“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佣人看她两秒,点头答应。

  苏叶这夜睡得很晚,家里头连挂钟都没有,她也不知道是几点,只直觉已经很晚。

  床太宽,只有她一人,辗转反侧睡不着,索xìng起来,推开玻璃门,海风伴随着海潮声灌起来,吹起了她的裙角。

  深夜的新岛,竟是这个样子。

  远处,海真正和天接壤,水天一色,银白如玉的月挂得很高,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近处,潮水涌上岸变成白色,冲着岸礁和沙滩,反反复复。

  新岛在夜里才真正像是座孤岛,环岛公路上的灯亮着绵延申向远处,只有一条光带。楼下院子里的灯彻夜亮着,照着哗哗作响的椰树林。

  苏叶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头一回感受到了孤寂落寞。

  那么周母呢?那么漫长的日日夜夜,独自一人,守望孤独的海岸线,是什么样的心情?

  佣人说,周母有着十分高贵的出身,被取名Aaricia,寓意尊贵的公主,她的个xìng也很骄傲,即便在周家过得不顺遂,也独自咽着不会与人评说,嫁到香港多年,极少和名媛贵fù们摆桌论长短,安安静静地,更显得孤傲。

  机缘孽债,回环往复,苏叶觉得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碰到它时,你无法预知它是好是坏,你只能跟着它走,前路都是命。

  当初她以为,是周家对不起她,从她童年伊始,周家就像是悬在半空上的刀子,看着就要落下来,让人提心吊胆,最后这一天终究来了,坎得她的家庭支离破碎。

  不恨是假,但是说起来,又有什么恨的理由呢?

  咋一想,她无辜,钟路鸣也无辜,被卷入纷繁复杂的关系里,她被影响了一生,他则断送了下半生。

  但是戴莉是她的母亲,是钟路鸣的妻子,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戴莉,她咎由自取,他们何尝不是?

  当苏叶为探究这些,越来越深入,才惊觉,周家对不起她,他们钟家又何尝对得起周家?

  相互纠缠相互影响,说不上谁无辜谁高尚。

  而如果没有那些纠缠,她不会遇见周浦深。也许这个时候的她,稳稳当当毕了业,找一份还算合意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收入,朝九晚五,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

  听着顺遂安好,不用经历早熟,承担那些与年龄不符的担子,也不会在非洲遭遇埃博拉,遭受ròu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但苏叶想,以错过周浦深为代价,她不愿。

  她愿意经历所有的磨难,换周浦深一个青睐。换一种说法,或许周浦深,正是上天为回报她的艰苦磨难,赠予她的厚礼。

  她一定会细细品味,好好珍藏。

  那么他的家庭,他的母亲,那个曾经与戴莉不共戴天的女人,她也会敬之重之,求得互相宽宥。

  故人已去,往事已矣,她的生活才刚开始,往前看才能有收获。

  苏叶觉得有些冷了,回到房间,突然想要看看时间,恍然发现已近年底,她到新岛已有月余。

  周浦深辗转乘直升机到了那座电站,又换乘越野车进入原始森林。

  电站出去几公里之后就没了路,越野车前头还有一辆坦克在开路,沿途路过原始村落,方睿找了几个懂当地语言的人带路。

  再深入就到了穆尔西人的地界了,陆续可见几个浑身赤luǒ,纹着图腾的男人穿梭在树林里,他们有些还背着qiāng,看到周浦深一行阵势浩大,也不敢靠近,躲在树后面瞄,也有人跑回去通风报信,奔跑速度异常快。

  等到了村口,一群族人聚集在村口,严阵以待了。

  男人都拿着长棍,部分配着qiāng,女人们则坐在一旁观战,同样浑身赤luǒ,rǔ.房上吊着环,嘴里塞着大大小小的盘子,有的有一个乒乓球拍那么大。

  这也是大嘴族名字的由来,这里的女人以嘴大为美,从小就把嘴唇隔开往里塞盘子,把嘴撑得大大的,哪家姑娘嘴里的盘子大,身价就高。

  原始部族的人,保持着人类最原始的自残式的审美,在现代人看来,显得惊悚骇人。

  不少士兵下意识遮住了眼睛。周浦深最先下了车,方睿急忙跟在他身后,“先生,我先去探探路子。”

  周浦深说:“好好呆着。”信步往前走。

  他到了族人面前,那些人看他手无寸铁,也放松了警惕。方睿把村民带上去,让他和村民沟通,“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这个人?”说着把照片递过去。

  村民上前,嘴上说着,手上比划着,好容易才说明白了,回来汇报,“人是在他们这里,是他们尊贵的客人,你们拿着武器,是不是要打架?”

  周浦深回头说:“都在这等着。”

  然后他走近,到了为首的穆尔西男人面前,卸下qiāng支,jiāo到他手上。那男人比周浦深还要高,又壮,可是周浦深盯着他,他愣是没敢接。周浦深便把qiāng扔在地上。

  方睿在后面急道:“先生小心。”

  那男人摸了摸周浦深的腰背和脚踝,确定他没携带武器,点点头,就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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