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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

  “你……”楼湛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顿了顿,道,“府里的人呢?”

  “都遣散了。”陈子淡淡道,“还要让他们留下来陪我等死?”

  楼湛眉头一皱:“你何必如此。”

  “那我当如何?楼湛。我听你的话多照照镜子,发觉我这些年的粉饰实在难看。如今要洗下那些可笑的粉饰露出本真了,自然要面对某些事情。”陈子拢起袖子,懒懒道,“你巴巴翻墙来做什么?如今这整个陈府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六十五章

  见楼湛眉头越皱越深,陈子似是想笑,眉间却又有些悲哀的神色。半晌,他正了正色,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笑道:“阿湛,你不是知道我是谁了吗?”

  楼湛脸色肃然:“我希望你说你不是。”

  就算是骗她也可以。

  陈子无言,盯了楼湛半晌,收回目光,摇摇头:“你果真是变了,换了以前,你应当是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听到消息便会来质问我,随即直接将我收押进大牢。唉,当初接近你,也是因为你这个xìng格特别好玩儿。”

  楼湛还是面色不动,幽幽看着陈子。

  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庭院里的青松上积雪颇多,在枝头沉甸甸的压了许久,扑簌簌地落到地上,抖落一地月华,也惊醒了一院的沉寂。

  陈子眸中划过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张了张嘴,缓声道:“裴骏是我杀的。”

  楼湛心中原本就有了些底,闻言只是微微抬眸,波澜不惊地看着陈子。

  陈子勾起一抹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笑:“你们出京的消息,是我在靖王府偷听后走漏的。”

  “通风报信给萧凝的人,是我。”

  “劫杀你们多次的鬼面人,也是我的手下。”

  楼湛终于出声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陈子按了按额头,低声重复了一遍,忽而又低低笑起来,“是啊,我是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楼湛,你也别作出这种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圣人之态,我看着ròu麻,也受不起。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待朝廷命人将我抓进了大牢,在大理寺的大审里铁面无私地审判吧。那才像你。”

  楼湛道:“你不想连累静宁和我?”

  “或许是吧……”陈子沉沉叹了口气,那突然的咄咄逼人模样也敛住了,露出了疲倦之色,“楼湛,你们掌握了南平王谋逆的证据,朝廷也在准备对付南平王吧。他需要一个人有点分量的人站出来,替他缓缓,让他寻到一个契机。我爹娘的xìng命都在他手里,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说着,无力地攘了把头发:“本来我以为还是能脱离魔爪的,没想到还是逃不了。贪污受贿?我用不着做。可人命的确在我手里过了不少。谋逆的证据也会被‘发现’,铁证如山,谁也救不了我。”

  楼湛心中动了动,想到了什么似的,闭了闭眼,掩过一丝痛色。

  她将陈子当成知己好友,他又何尝不是。前世他们渐行渐远,分道扬镳,怕也是陈子知道自己终会有被南平王丢出来弃车保帅的一天,不愿拖累她。

  他对萧暮喜爱尤盛,娶的却不是萧暮,也是为了不辜负她。

  唱了那么久的戏,他一边骗着南平王,一边骗着云京的友人,却又保护着他们。

  楼湛眸色愈深,静默许久,淡淡道:“你不会死,也不能死,你还欠我们一个jiāo代。”

  说完,她冲陈子微微颔首,转身同着萧淮一道离开。

  萧淮在一旁将两人的神情和对话观察得分明,心中也有了底,微微一笑:“阿湛打算如何救陈大人?”

  “拔除根源。”

  那便是南平王了。

  萧淮笑而不语。昨夜他写给萧华的信里,也大致是在说此事。南平王野心勃勃,恐怕已经开始了行动,萧华若是再不行动,恐怕会落在那位骁勇善战的郡王之后。

  到底该如何做,萧华自然会行动。楼湛眼下要思考的,是如何在对陈子的大审过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从大牢里捞出来,并且要做到只有她和萧淮知晓。

  陈子一“死”,南平王多少会放松些,对他的奇袭能够容易得多,救下陈家的人质的把握也就更多。

  楼湛心里所想,萧淮都猜得七七八八,见楼湛默然不语,道:“牢中替换之人,我会安排,阿湛你不必担忧。昨夜写给陛下的信中,也加上了陈大人的事,而且还有扇仪进宫求情。虽则陈大人是做过错事,但陛下从来都是重大局之人。”

  楼湛顿了顿,深深看他一眼,滞了半晌,才缓声道:“……多谢。”

  “又开始道谢了。”萧淮摇摇头,伸手拿过楼湛的手,轻轻拂开她的袖子,看着她腕上漂亮的翡翠镯子,扬眉道,“若是要道谢,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

  他们正坐到陈府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只需翻墙而越就可以离开,外头似乎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并无人声。青枝干咳一声,稍稍加重的声音:“主子,我先到四周巡查巡查。江家那个,别偷窥了,来一起。”

  隐约间似乎传来轻微的拳脚相碰的沉闷声响,楼湛眉尖忍不住抽了抽,对青枝的自觉感到微窘。

  ……为何还要故意离开?就像她和萧淮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一样。

  楼湛保持着淡静从容,目光由近及远,看向远处的亭台楼阁,眨了眨眼,耳边就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此次回来,阿湛的确是要冷淡了许多呢。”

  楼湛被他那略带幽怨的语气悚了悚,又听他悠悠叹道:“说好的感谢……”

  楼湛默然,犹豫挣扎了许久,忽地踮起脚尖,在萧淮白玉般的脸上落下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随即一扭头便走向陈府后门:“……走吧,该回去了。”

  萧淮怔了怔,下一刻,眉目间溢出的尽是掩藏不了的笑意,追上去拉住楼湛,在她略显惊愕的眼神中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笑得像是吃到糖的小孩子:“礼尚往来。”

  楼湛:“……”

  总觉得这次萧淮回来后,脸皮有向沈扇仪靠近的趋势。

  ***

  谣言传了两日,陈子便被金吾卫抓到了大理寺的大牢。

  大审定在腊八,闲了几日的大臣们纷纷捧着瓜子凑到大理寺看热闹。因着平日里楼湛同陈子的关系颇为亲密,为避免人诟病,楼湛并未前去,此次大审由大理寺卿孙北主持。

  孙北为官多年,忠心朝廷,铁面无私,众官对让孙北审理并无异议,很是服气。

  大审当日,又是大雪纷飞,满院银装素裹。这些日萧暮也在楼府住下,楼湛刻意隐瞒了陈子的消息,府里也不会有人那么没有眼色去对萧暮诉说此事。萧暮难得碰上同龄人,和楼息吵闹两句,又去逗弄一下羞羞涩涩的楼挽,前几日的委屈郁气好似也消了。

  沈扇仪自从那日入宫后就再无音讯,萧淮又去了大理寺旁听,楼湛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了许久落雪,低头看看手里的书,颇觉无聊。

  不过也很安稳平静。

  楼湛眯眼正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岚姑掀开竹帘走了进来,犹豫了一下,道:“小姐,魏国公府的小公爷来访。”

  自从楼湛和左清羽解除婚约后,魏国公府和楼府便很少有来往。魏国公虽然感到遗憾,但毕竟同楼承曾是同窗好友,还是偶尔帮扶着楼府,只是不再明面上多加关怀。

  魏国公遭刺昏迷之事秘而不宣,府中大权几乎都在左清羽手上,所以魏国公府这几个月可以说是同楼府断了来往。这突然的到访,实在让岚姑不□□心。

  左清羽来做什么?

  楼湛下意识地不想去见左清羽破坏自己的心情,揉揉太阳穴,头疼了下,还是起身走去前堂。

  左清羽正坐在楼府漏风的前堂里,喝着岚姑泡的奇苦无比的茶。

  其实若是往日,岚姑端出来的也不会是这种茶。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左清羽喝了两口,饶是他平时口蜜腹剑虚伪客套惯了,脸还是绿了。加之时不时被漏进前堂的寒风吹到,他的脸色愈加难看,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破败的楼府多待。

  楼湛进来时左清羽的脸色铁青铁青的,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给风吹冻的。

  虽然是因正事而来,他还是忍不住道:“楼湛,你是有多拮据?怎么都不修葺修葺前堂,你好意思待客?”

  楼湛面无表情:“不好意思。”顿了顿,她继续道,“府内从不接外客。”

  楼府里除了一批忠心耿耿的下人,就是三个不怎么管事的主子,条条框框还真没有。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登门拜访,来的都是沈扇仪萧淮这类人,直接可以往二门后走的,不需多介怀。

  所以说,几乎是没有外客的。

  听出楼湛冰冷的疏离之意,左清羽也不生气,一挑眉头,嗤笑:“真是小心眼。”

  毕竟是来说正事的,扯了两句,左清羽也不再多言,正色道:“这几日满城风雨,视线都集中在了陈子身上。你也别瞪我,楼湛,你是不是忽略了几个人?”

  楼湛面色平淡:“你是说严远和萧凝?”

  这二人暂时不好动弹,楼湛本是打算待陈子的风波过去了再散出手中证据,直接让他们不得翻身。可是见左清羽这样子,似乎是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左清羽顿了顿,道:“还有一个人。”

  “你似乎把裴琛给忘了。”

  “裴大人?”楼湛眉头一蹙。裴琛为人xìng情她都明白,要说裴琛会做什么,她不相信。除非是……裴琛出事了。

  左清羽道:“今日一大早,我本是要去寻裴琛商量一下同裴宛的婚事,没想到满室凌乱,裴琛人不见了踪影。我立刻去了裴驸马府一趟,果然也没见到萧凝和裴宛。若不是不出意外,恐怕严远也不见了。”

  ☆、第六十六章

  这种关头,京中正是风起云涌之时,严远带萧凝和裴宛出京,还掳走裴琛做什么?

  楼湛思忖一瞬,瞳孔一缩,忽然明白过来,腾地起身。

  严远最有可能就是同南平王达成了某种共识。一个男人,为了更大的权yù,一般都会愿意原先的自身所爱。更何况严远看着也从来不是那种醉心情爱的多情之人。

  带走裴琛裴宛和萧凝,恐怕是为了威胁再怎么说,萧凝是当今圣上萧华的亲姑姑,当人质还是绰绰有余。

  严远帮萧凝做过许多事,甚至帮她派人刺杀她和萧淮。由此可见,在一定程度上,萧凝应当很信任严远。

  若她知道严远暗中的行动,那她也会被划入谋逆乱贼的队列中。若她不知道,那她应当就是被掳去的,而且,除了她之外的裴琛和裴宛处境都很危险。

  “怎么了?”左清羽见楼湛脸色瞬息万变,又忽然站起来,不由有些疑惑。他虽然同楼湛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却对她知之甚少,印象里楼湛都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倒是没见过她这副沉冷急迫的表情。

  楼湛心中正微微沉着,冷冷看他一眼,轻轻吸了口气,颔首道了一句“多谢”,便直接忽视他,抬步走出了前堂。岚姑正在外候着,楼湛抿了抿唇,低声吩咐:“备马,我要去宫中一趟。”

  ***

  萧凝是在一阵摇摇晃晃中醒来的。

  睁开眼,眼前是有些摇晃的黑色马车顶。她呆了会儿,才腾地直起身子,眸中闪过惊慌之意。

  她是被严远约出驸马府的,谁知道一见严远,没说几句话他便突然动手动脚,最后一扬手,撒来一些白色粉末,她不甚吸进了一点,便昏了过去。

  好你个严远!找死!

  萧凝心中戾气与怒气bào增,扶着车壁站起来,锐利的目光一扫四下,方才因有些晕眩而没看到的映入眼帘。

  她的脚边躺着两个人。

  裴宛和裴琛。

  两人都被缚着手,也是中了迷yào的模样,只是yào效更大还未醒来。萧凝暗骂一声,蹲下身子给两人松绑,给裴琛松绑时,她不由怔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裴琛的睡容了。自从裴宛出生后,两人几乎都是分居,难得同床共枕。裴琛对她从来懒得掩饰厌恶之情,斥责痛骂也不留情面。

  以前想裴琛时,她会去让儿子裴骏对她笑一笑。裴骏长得像裴琛,脾气却被她惯成了个纨绔子弟,窝囊废物,飞扬跋扈,但是裴骏犯错她却从来不忍心责骂。

  裴琛不理会她的时候,她还可以看着裴骏做个念想。裴骏没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都怪那个女吏。

  萧凝恨得咬牙切齿,解开绳子,马车陡然一停,她差点摔倒,连忙站稳身子,一掀车帘子,怒声骂道:“严远!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敢偷袭本公主?该当何罪!”

  严远乘马坐在马车前,闻声缓缓回头,目光诡异地盯了萧凝片刻,露出个讨好的笑容,下马走近马车:“阿凝,醒了?有没有感觉不适?”

  萧凝傲气惯了,怒意汹涌,一看到严远靠近,毫不犹豫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这巴掌打得极响,严远也被一巴掌打偏了头,眸中似有血丝漫延,回过头,嗓音依旧轻柔。

  “别伤着手了,疼不疼?”

  他平时就是这副作低伏小的模样,萧凝见怪不怪,微微抬眸,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一眼。

  “严远,你把我们一家三口带到山里来做什么?”萧凝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瞪着严远,还是一派盛气凌人的高高在上公主气派。

  严远低头掩过不耐之色,语气依旧如往常那般,“京中现下并不安全,我带你们离开,是为了保护你们。”

  “不安全?”萧凝虽然一向不思虑太多,这下也觉察出了不对,警觉地盯着严远,冷声道,“严远,你倒是告诉本公主哪里不安全?若是不安全,你怎么不去保护皇上和太皇太后?”

  严远道:“自然是因为你要重要得多。”

  “那你将阿宛和裴琛绑起来做什么?!”

  严远不说话了。

  萧凝终于觉察到严远的不同寻常了,瑟缩了一下,又怒声道:“立刻把我们送回去!”

  她在马车外大吵大闹的,马车里的裴琛和裴宛正好醒来。裴琛皱着眉头站起身,一听到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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