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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昊将它戴在虞苏身上,他说:“你要是想我,就摸摸它。”

  虞苏给了姒昊一条黛色的发带,缠绑在姒昊的腰带上。姒昊总是讨要虞苏的发带,他说见他发带如见人,发带上有他的气息。

  分离会有多久,虞苏不清楚。

  他陪在姒昊身边很多年了,一直没有真正跟他分开过。他感到怅然若失,感到心里空dàngdàng,虽然他还未离开寻丘。往后日子要受相思之苦,可以预见。

  虞苏习惯了漫长而艰辛的旅程,他这归家之旅倒是悠闲,除去身体偶尔的不适,破坏这份悠闲。

  在路上箭dú发作了一次,那还是刚离开寻丘,进入芒川时。

  看到漫山遍野的农田,虞苏命令队伍一旁停歇。他下车沿着田堤走,询问耕种的农人,依齐辰陪伴在他身旁。回去时,依齐辰发现虞苏的脚步虚晃,伸手搀他,惊呼:“苏卿,小心!”

  这次倒是没有昏迷,只是头昏反胃,体虚乏力。dú物一旦进入身体,它便藏匿起来,它没有形体,但它的伤害如此实实在在。

  之后几天,虞苏再没下车。他喝着汤yào,揽住一件斗篷,病弱地靠在马车上。他有些不解,小小一处箭伤,却把他弄得如此狼狈。该庆幸离开了姒昊,若不他该得多担心啊。

  夏日即将到来,路途时见盛开的月季花丛,红彤彤一片。虞苏让士兵帮他采摘几朵,搁放在他身旁,和一堆木简木牍放一起。

  离开芒川不久,在路上,虞苏遇到一支来自雒溪的运输队,领队者是子蚕。更让虞苏欣喜的是,子蚕身边有一头大黑犬。

  大黑见到虞苏简直开心地要发疯,它蹿上马车,前肢搭在虞苏大腿上,拼命的汪汪,摇尾巴。虞苏摸摸它的狗头,心中很是感慨。战事忙碌,根本照顾不来它,他和姒昊只得把大黑留在规西营地,不想会在这里见到它。

  “大黑被鬲岳送去雒溪,说是后昊寄养的犬。我看它凶悍,就把它带在身旁。”子蚕告诉虞苏,这只“恶犬”是怎么落她手上。

  “子蚕,我想把它带走,带它回虞城。”虞苏撸着大黑的背,它趴在虞苏脚边,乖巧无比。

  对于这只见着旧主忘新主的犬,子蚕只觉白养了它这么段时日。她很高兴大黑能陪伴虞苏回去,她笑盈盈应下。

  虞苏要往明城,子蚕往寻丘,两人分道扬镳。走前,子蚕执住虞苏的手,怅然问他:“后昊怎会同意你离去,苏卿,你还会回来吗?”虞苏点了点头,喃语:“子蚕,我们日后肯定还能相逢。”

  他的话让子蚕愁眉舒展,心里好受些。她见证了他们的艰难历程,不愿他们最终天各一方。如果姒昊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摒弃虞苏,子蚕会鄙视他,并且再也不肯帮他干活了。

  在雒溪,虞苏的声望,可是比姒昊高。雒溪的百姓,一直感念虞苏。

  在芒川的最后一夜,虞苏书写下第一封帛书。他在帛书中,告诉姒昊他的箭伤愈合,箭dú虽还未拔除,但他身体在逐渐康复。壶将他照顾得很好,依齐辰是位很尽职的将领,由他们看顾,他一切都好。路途上的景致美好,令人舒畅,山河大好,百姓安居。

  帛书jiāo付信使携带,信使骑马驰骋,送往帝军的大营。

  归家之路漫漫,到季夏,虞苏来到明城,回到了故国。此时,虞苏的箭dú也已拔去,身体康复。旅途劳累,还是让他消瘦不少,要是让姒昊看到,难免心疼。

  在明城,虞苏再次书写下一份帛书,托信使带给远在帝邦的姒昊。一路上时有耳闻前方的战报,听说姒昊的大军在攻打密城。没有他在姒昊身边,不知道他过得可好?两人分离时,姒昊说身边有任嘉、吉芳,寻云息、伯密等心腹,实在不必为他担心。

  他在作战,又如何不担心呢。

  告别明城,虞苏加快行进步伐,匆匆赶往虞城,归心似箭。这份归乡的激动心情,不只虞苏独有,对于身为虞人的依齐辰还有他的士兵而言,都是一样。

  坐在马车,眺望虞城南面绿油油的田地,远处葱翠的及谷,虞苏有种恍惚如隔世之感。城南耕种的大人们,还有人能认出他是虞茅的小儿子虞苏,小孩儿们则全然不认识他。小孩欢喜地追在他马车后面,以为他是哪国的嗣子。

  虞君闻讯帝昊的卿臣到来,他派出一位大臣在虞城南门迎接。这位负责接见虞苏的大臣不是别人,正是虞允。两位好友,把臂言欢,自不必说。

  回到虞城,虞苏在家休养,过上清闲日子。

  依齐辰和壶在虞城休息几日,他们再次出发,前往帝邦,与姒昊的大军汇合。

  从前方传来的战况,可知姒昊已攻破密城,直逼帝邑。帝邦的三分之二疆土,都在姒昊手中,复国是早晚的事情。

  离开了姒昊的虞苏,关于他的消息,只能从信使那边听闻,他们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在姒昊冲锋陷阵,艰苦作战时,他却坐在虞城的家中,享受安宁的生活。

  分离让虞苏惶恐,也让虞苏自责。

  夜里,每每睡不着觉,虞苏会披衣到院中来。卧在院中看门的大黑,总是很警觉醒来,它陪伴在他身边。虞苏眺望天空的月亮,还有西方的星辰,想着,他的阿昊,是否也曾仰头看向同一个夜空。

  **

  於墟为古帝时代帝於的都邑,如名,它已成为一处废墟。

  高大的宫城遗址,为荒草吞噬,夕阳照在残桓断壁上,晚风呜咽,像似一曲挽歌。君王伟业,转眼成空,不免让人唏嘘。

  姒昊的大军驻扎在於墟,离帝邑不过数十里。越靠近帝邑,遭受晋夷兵的攻击越是稀少。潍水之战,倾尽了帝邦的兵力,晋夷再无力组建大军。

  渡过潍水后,姒昊的军队迅速壮大,加入帝军的方国和部族越来越多,其中,也有被姒昊恢复自由身的帝邦奴隶。自渡潍水,一路行军,所遇敌军,一触即溃,摧枯拉朽。此时,晋朋的统治,就像一堵破墙,只需再加把力,一推就倒。

  夜晚,各军的统帅们从姒昊的大帐出来,他们领命散去,自去休息。明日大军出动,兵分两路,一路取帝邑,一路夺帝邦的西南关。西南关是帝邦西南的门户,在晋夷手中。姒昊下令夺取,是为避免晋朋政权结束后,驻守西南的晋夷军撤离,西南蛮趁机进来洗掠。

  夺取西南关的任务被jiāo给寻云息和虞戍北,姒昊将亲率帝军,进攻帝邑。

  偌大的帐篷中,灯光昏暗,映出帐中两人,是姒昊和依齐辰。依齐辰从虞地回来,今日才抵达於墟,来的正是时候。

  “苏那边安好吗?”姒昊哪怕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心中一股暖意。

  “回帝昊,苏卿安好无恙,在家中休养。”依齐辰离开虞城时,还特意去虞苏家一趟,看见他安逸的模样。

  “这一路行程辛苦你了,齐辰。”姒昊心中感激,虞苏能安然抵达虞城,比什么都重要。

  “能为帝昊分忧,是属下荣幸。”依齐辰躬身行礼。他很高兴完成姒昊jiāo予的任务,他也明白自己被赏识和信任。

  “下去吧。”姒昊颔首。

  依齐辰退出大帐,他临走前回头一眼大帐,他见到姒昊孤零零的身影。他们这些跟随在姒昊身边的人,知晓这位君王身边没有女人,他心中所爱是位男子。

  帝昊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在依齐辰看来和他们根本毫无关系,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有些统帅,方国的君主会在意,他们无不是想和帝昊联姻,有自己的盘算。虞苏的退离,非常有远见,他成全姒昊,并且毫无怨言。依齐辰佩服虞苏,也敬重姒昊。

  此时,姒昊身边的这些人,都不知道姒昊和虞苏其实有约定,他们只是短暂分离。

  虞苏走后,姒昊的生活很简单,只剩打仗。

  以前虞苏在他身边,他很喜欢夜晚。到夜里,他就可以搂抱所爱,和他亲昵,顺便闲谈点事情。这是一天中最轻松,悠闲的时光。

  青铜制的灯具,灯火幽明,於墟圆月的夜晚,姒昊卧榻入睡,梦中见思念之人。这一夜,他睡得很平静,很安稳。

  早上,姒昊在侍从的服侍下,穿戴上皮甲,铜盔,绑系宝剑。风川入帐禀报,大军已准备好,只待帝昊下令出发。

  姒昊整整胸口的领子,命令:“即刻出发,朝帝邑前进!”

  “是!”风川退下。

  在风川进来禀报前,寻云息和虞戍北的军队已出征。身为虞人,风川和依齐辰一样,因才能出众被姒昊留在身边,没让他们跟随虞戍北。

  风川近来还成为姒昊的近卫,想来姒昊念着以往与他相识,且他还是虞苏的挚友。

  帝军从於墟撤营,宏大而壮观的大军往西前进,绵延数里,令人惊叹。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还是第一次为世人所见。在帝邑的百姓看来,他们甚至不用挥矛shè箭,只需把手一推,便就能将帝邑宫城的墙壁推塌。

  事实上,姒昊并不想凭借暴力进入帝邑,他想以和平的方式。帝邦是他的国家,而帝邑是他的都邑,在自己家里打仗,能不破坏,尽量不破坏。

  大军再次止步,在帝邑西郊安营扎寨,众位统帅等待帝昊攻城的命令。帝邑西郊有座离山,晋朋的墓穴就营建在此,帝军到来,早看不见任何修陵的奴隶,只留一座未建好的地下墓穴。

  墓穴如此的深广,站在上头探看都觉眩晕,可想而知动用了多少奴隶挖掘。鬲青然把头往墓穴一探,抚掌笑道:“墓坑挖得真深,能埋晋朋那一大家子了。”这叫自掘坟墓。

  晋朋妃子儿女无数,听闻有一百来人。

  “帝昊不好杀,这墓坑派不上用场。”任嘉清楚姒昊的习xìng,他是个宽宏大量的君王。他会杀晋朋和他儿子,但会放过女子。

  昆极让侍从将他带临墓坑,他小心把头一探,咋舌。身为一位瘸子,他每次出行都由一位高大的侍从搀扶。墓坑中有十来具白骨,衣衫褴褛,手脚有枷,看来是奴隶的尸体。晋朋的统治残酷而血腥,这一路多有见闻。昆极抬头问任嘉:“我不明白,大军都到城门外了,为什么不进攻?”

  吉华说得神秘:“帝昊在等一个消息。”

  原本在夷城治理百姓的吉华,在虞苏离开后,被召来姒昊身边。他成为姒昊的卿臣,由此他知道一些不外传的事情。

  鬲青然问:“什么事情?”

  “华,我看是策反。”任嘉笑道。

  任嘉不是胡乱说,他有耳闻,再说他今早看见子蚕进入姒昊的大帐。子蚕身为子族人,她和她的族群立下不少的功劳。他们探查帝邦,摸清帝邦情况,他们在帝邦散播消息,制造混乱,而今还在帝邑里搞策反。

  昆极说:“看来仗打不成了。”

  鬲青然笑语:“挺好,直接封爵。”

  大帐里,姒昊和伯密,还有子蚕议事,谈至一半,姒昊命令风川去召集各军的统帅。风川出大帐,朝前一看,统帅们聚集在一起,这下好,不用各营地去奔告。

  风川走上前去,传达命令:“帝昊有请众位前去大帐,有要事告知。”

  众人欣然应诺,跟上风川。

  此时天近黄昏,营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看见帝邑的东北角着火,他大声喊道:“烧起来啦,宫城烧起来啦!”

  众位统帅正要走进大帐,纷纷回头,往帝邑的方向眺望。他们张大嘴巴,表情惊讶,又夹杂着惊喜。他们跟随姒昊多时,打过大小仗无数,见证这位君王的惊人事迹。一时也没多么惊讶,他竟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初秋,这个粟尚未熟的时节,帝昊的大军驻扎在帝邑西郊。隔日,帝邑宫城东北的丹宫起火。帝昊派遣骑兵前去探看,发现帝邑的宫城大门被打开,本该为晋朋守城的士兵倒戈向帝军。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真是完结倒计时啊。晋矢乌明天会出现,然后他就去领盒饭了(并不)

  昊总:想念我苏。

  鱼酥:闲时撸犬,书写战事,才不要想他。

  大黑:汪汪汪汪汪(开心,回家啦)

  第117章 帝邑

  在帝军争渡潍水时, 身为统帅的晋矢乌就已知道败局, 他回天乏力。帝军成功渡河, 晋矢乌的军队一触即溃,丢盔弃甲。这些士兵大多是晋夷掠来的奴隶,出征前, 他们被奴役去营建云台,离山墓等工事,鞭答枷铐, 深受荼dú。他们对晋夷有很深怨恨, 又怎么肯为晋夷卖命。

  这一战,帝军大获全胜。晋矢乌士卒散尽, 身负重伤,被一位忠心的部下救走。

  他昏迷数日, 再次醒来,人在密城。战事并没有因他病痛而终止, 他刚醒来,就听闻姒昊的大军正在攻城。

  从钺关退兵,被父亲剥夺寻丘兵的兵权开始, 晋矢乌就对战事感到厌倦。多不可思议, 在遭遇姒昊之前,他热衷打仗,灭在他手中的方国部族无数,他引以为傲。只是有天,胜利者再不是他, 他才意识到战争之苦,体会到他的征伐给别人带去的痛苦。

  晋矢乌本想带伤指挥密城防御,不料城中空虚,他勉强抵挡一阵,再无力支撑。在一番打斗中,晋矢乌创口裂开,血流如柱,照旧是在部下的救助下,晋矢乌才从战场脱身。这一次他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他在伤病下奄奄一息。

  部下将他送至帝邑,他们觉得他们的世子怕是要死了。

  晋矢乌在帝邑昏迷许多天,一度没人医治他,只有妻女看顾他。原因无它,身为父亲的晋朋觉得这个长子还是死了好,活该。晋朋将一系列兵败都怪罪在晋矢乌身上,他受大臣酉异的蒙蔽,怨恨儿子当初一意孤行,没有争夺夷城,而去攻打钺关。就是因此,晋夷祖地被帝向之子占据,天神怪罪,老天才要灭亡他的政权。

  晋矢乌很像年轻时的晋朋,父子这种相类,使得他们相处得不快。在姒昊未称王前,晋朋对晋矢乌就已充满猜忌,他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