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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我本是福乐公主(上)

  灵脉的经络之间打开接口, 灵气充沛, 如潺潺流水循环不止。

  思维不再混乱, 脑海之中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曾经被隐藏起来的,被遮住光的记忆黑屋终于再次打开了紧闭的窗户,迎接光明。

  清晰的记忆被依照时间脉络整理安置在时光的格子里, 假若记忆增加了经历,那切身体验的感觉烙在骨子里, 所有的经历都会成为阅历的知识宝藏。

  两个世界的记忆连接口被打通, 她脑海中储存了两部书,一个是关于现世的, 一个是关于修真界的。

  安禾想起来了, 她是曾来过此间的,却又曾遗忘了。

  睁开眼那一刻, 安禾庆幸, 她在修真界有爱她如命之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倾其所有,冒着可能被天下之人针锋相对的敌意, 也要将她找回来,这人可以是段渊,也可以是颂容真人。

  她不知在睡梦之中遨游了多久, 陷入两个灵魂的记忆纠葛之中, 像是云朵缠绵, 不同的色彩互相融合,彼此压榨,在经历一天天的痛苦分裂又融合,分裂又融合,最后那一刻,终于挤出一片新鲜的别样的色彩。

  安禾的记忆全都回来了,包括她在修真界十四年的记忆,她为何穿越到此间,又为何回到现世再次归来的记忆。

  系统的提示音此刻响起:“检测到宿主灵魂契合度达到峰值,开启高阶穿越模式,宿主即将解锁终极任务——更正剧情,解救苍生,改变烂尾,圆满结局!”

  电子声提醒她:“宿主是否接受终极任务?”

  安禾此时到达了一个玄妙的空间里,这个空间的形态很像无虚使者开辟的单独世界“虚空之境”,只不过漫无边际的空间之中有着脚的陆地,在她的眼前,是一道“虚影”一样的门。

  “我接受终极任务。”记忆回来之后,她想她更加有必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实质,或许当剧情进展到的大结局时,一切会有解答吧。

  话音刚落,在她面前那道虚影的门变成了实体,一道朱红色的,镶有金黄色乳钉的单扇木质门,“咔哒”一声,大门打开了。

  缓慢地抬起右手抚上门环,停顿了一两秒钟的时间,安禾义无反顾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无论门背后是什么,她想,她都做好了准备去应对。

  门之后是一片大海,一望无际,海水敲打着礁石,海风呼呼作响,安禾就站在礁石形成的一个很小的岛屿之上。

  甲七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耳边:“好久不见,宿主。”

  听到这个声音,安禾的心奇怪地静了下来,这个在过去修真界的十四年间,一直陪伴她的老搭档,于是她回道:“久违了,甲七。”

  另外一个时空的光幕之后,甲七翘起唇角,甲四从他身后路过看到这个笑容调侃:“见鬼了?”

  甲七只回他:“你还记得我来自哪个位面空间吗?”

  “修真/界?你的世界不是一团混乱吗?”甲四露出同情,“听说你之前刚好被分配了母胎位面任务,但是宿主出现了异常,然后任务中断了?那个任务可是跟进了很久呀!”

  甲七挑眉:“是呀,救世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有时间去管理秩序。还好,救世主回来了,这次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一个正确的结果。”

  甲四伸出手掌拍了一下甲七的肩膀,走过甲七的位置时说了一句话:“那祝你好运!”

  甲七耸耸肩膀,看着光幕之上的投影:“是祝我的位面母亲好运,还有,我的任务又重新继续了。”

  ——

  要是两个人之间重新找回默契的话,配合就会顺利得多,比如此时安禾只需要一个抬眼,甲七就把信息传到她的识海:“这里是壁海,宿主。”

  壁海,是修真界刚刚被人发现的一个独立海域,她的父皇,人皇安诵叔,在她端午佳节被袭击过后,处理了她的失忆问题,就因密报急忙赶往壁海尽头了。传说,壁海的尽头在海面之下,是一片独立的水下陆地,顺着海面往下游,会见到各种各样的水族,再往下游,就会发现海水消失,完全一片陆地的形状。有人说里面藏着魔物,是鸿蒙之后魔物被驱赶的躲藏巢穴,也有人说,里面生活着大海的生灵,是万皇灵嘉诞生的地方,属于神的遗迹,有着成仙的秘密。

  “为何带我来这里?”安禾不解。

  “这是我送给宿主归来的第一个礼物。”甲七说,“关于安诵叔为何同意段渊,将你作为‘人皇’权利的代表者去进行祈福之事。”

  壁海的海面并非是风平浪静的,随时呼啸着狂风,墨黑色的水面在阳光之下泛着黑色的水影,水面没有海鸟,也难以见到寻常大海不时浮出海面透气的海洋生物。仿佛墓气笼罩四方,带着空无人烟的压抑和恐惧。这样看起来,壁海是寻常,而又不寻常的,那么与祈福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耐心地躲避狂风,寻了一处平地坐在海边,海水沾湿了她的脚踝,脚面却没有什么感觉,安禾却通过这个细微之处,知道了自己此时是元神出窍,想来身体应该在颂容真人身边,就是不知道她的干爹,将她的身体,又放在了何方。

  “其实在你遇袭之前,密报里就已经有皇室的探子给人皇递了消息,是关于壁海尽头出现魔物痕迹的事情。”甲七不缓不慢道来,安禾认真在听,身为宿主与助手,理应是相互扶持的关系,所求的不过是完成任务。

  在她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适应了修真界的规则之后,安禾就清楚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管任务是否完成,她在这个世界里都有一个而真实的身份,为了亲人,为了自己,她也得好好地活下去。和助手合作,显然两人各取所需,她需要这个世界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消息,同时,助手也需要一个独立于这个世界的而又融合于这个世界的,合理的灵魂身份去执行任务。

  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拥有着没有被记忆抹杀的异魂,又被这个世界的亲人合理召唤而来,为天道所包容,只有力量足够强大,她起到关键的作用,那么,世界就可以因为一只蝴蝶的降落,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知道消息之后的人皇立刻找到了术士为他占卜,虽然没有玄龟之言准确,但根据已经出现的线索,那些术士也很快推测出来,未来天下必将掀起一场战争。和平了几千年的大地,在自己的统治期间突然出现问题,势必会威胁到皇位。”甲七说到这里,安禾便闭上双眼,感受着壁海的独特空气,她平静地打断了甲七的话语。

  “我知道为何我会到规努大陆去了。段渊想我去,是因为他重生之后经历了书中一切,我虽没有体验书中之事,却也猜想得出我离开此间之后,只剩下胎光和灵草织成的幽精,两缕魂魄维持的身体必定呆滞笨拙,人皇说些什么,就信些什么,吩咐些什么,就做些什么。若不是灵草强大,恐怕我的行为早与痴儿无疑。

  想是段渊前世发现我不对劲,找到我发生变化的源头之后,今生重来才会在端午佳节那天赶回皇城,才会有佳意皇后说的,他故意设局救我一事吧?可惜命运捉弄,这一世的我还是失忆了,幸得他及时找到颂容真人又将我的魂魄召唤回来,因为我回来了,原先身体里灵草织成的幽精才会破损吧。

  想来若不是段渊威胁佳意皇后,皇后也不会许我前行规努,我之前未恢复此间记忆之前,以为皇后权利完全代表人皇,却是忘记了,从小到大,佳意皇后对人皇唯命是从,人皇允我去规努,竟是因为事先早已清楚,占卜结果必定为凶。”说完这些话,安禾叹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好像把这个身份带来的疲惫重新散去,她诚恳对甲七表示感激:“哪有什么穿越改变结局的系统,甲七,是我重新回到这里又激活了系统吧?是不是从我回来那一刻,你就清楚我失去记忆了。”

  “是的。”短短两个字,却没有说太多,是也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他不过是刚好发现从前的任务又点亮了,不过是刚好从希望工程支线那边的同事口中知道了一点消息,才灵机一动,编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他陪着她,也在慢慢找回记忆,因为他相信,即使原先的小姑娘回了另外一个世界,重新长大了,但是那颗真挚的心还是同样的可爱。

  “谢谢你,甲七。”安禾真诚地感谢,“谢谢你在我失忆时的善意,让再次回来的我找到安全感,谢谢你在我找回记忆之后,第一时间的信息告知。”

  然后安禾记起了灵魂尚未融合之时,体内的胎光之魂,那代表她稚嫩童真一面的小女孩,她哭泣问的话语,是不是父皇把自己当做弃子?

  原来,她的心底的不安全感,连她自己也未曾了解。甲七却注意到了。

  这很容易让她想起曾经。她曾经来过此间,又曾遗忘。

  ——

  十七岁,对于少女而言是最为美好的年纪,对于现世一个普通的高三女孩来说,那一年,是安禾最为难忘的一年。

  距离高考还有六十六天,教室的黑板上,一条红色的横幅格外扎眼:“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哗哗哗”翻动试卷的声音,冷白的光打在课桌上铺了厚厚一沓的白卷上,安禾看着数学题烦躁,忽然左顾右盼,看到了讲台上监考的数学班主任扫视全班的严肃眼,看到了黑板上紧张的提示语。

  于是她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了。这种烦躁在课代表来收每日的测试卷,指着她忘记填写的姓名框时达到了沸点。

  “安禾,你的姓名填写一下。快一点,别耽误我的时间。”数学课代表的声音很不耐烦,安禾揪过试卷机械地写着龙凤凤舞的名字,刚要把卷子拿给课代表,她又听到对方不屑的嘟囔声了。

  “每次都忘记写名字,还写得这么乱,再怎么遮掩,也逃避不了成绩差的事实。”音量的大小刚好是她和同桌可以听到的距离。

  掌心的卷子又被她扯回来了,她轻飘飘揉作一个纸团,当着课代表的面丢进了垃圾桶:“不好意思,算我零分吧,我突然就不想交卷了。”

  她想那一天她的表情肯定很挑衅,要不然,记忆中课代表为什么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哭着跑出了教室。

  同桌拽了拽她宽大的校服袖子:“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她只是把你当做了假想敌。”

  安禾挤了一下嘴角,想讽刺地笑却发现自己说出口的声音闷闷的:“全国多少万考生,有病吧。”于是她背起书包,拿了校园一卡通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很安静,作为高三年级,他们待在最好的一栋教学楼里,晚修的灯光照在刚刚打扫过洁白的地板砖上,她瞟过一眼,看到了隔壁对面的理科重点班里,认真刷题的男学霸女学霸们的神情,全身心投入的状态,就算穿着难看,打扮老土,不修整边幅的少年少女也显得格外有魅力。

  她羡慕他们的魅力,轻轻哼响了曲调,不在意是否会吵到别人,她也要去做让自己全情投入的事情了,于是在门口保安大叔的虎视眈眈之下如同一阵风溜出了校园。

  绕过校园的大门之后是一个小区,在小区的门口有一个每日傍晚七点准时开门的烧烤摊。对于高三的艺考生安禾来说,正所谓全身心放松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撸烤串而已。烤串很好吃,她买了一扎,左手放在嘴边吃着,右手拎着塑料口袋里的其他烤串晃晃悠悠,提着袋子往校园后门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看书太多,就在过马路的时候,猛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重影。

  眼前晃晃悠悠的是一个美丽的古装仙女一样的人物,她看到的正是她低下头的面庞。

  晃了晃脑袋,羊肉串的香味钻到鼻孔里,喷鼻而来的烧香和孜然,还有浓郁的香辣都刺激着味觉。还未等她再继续咬上一口,脑海中一片眩晕,黑暗侵袭了大脑,手指中的羊肉串掉落在地上,身体软了下去,现世里十七岁的少女躺在离学校后门隔了一条街的马路对面一动不动,直到行人发现她晕倒,看清校服叫来了保安......

  ——

  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安禾不知道那天会不会任性跑出校园去买烤串。

  高三的压力实在太大,身为艺术生无数次被别人异样调侃的话语,每次都刺激着她强烈的自尊心。当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婴儿,还躺在那个她在头晕之时看到的仙女怀中的时候,十七岁马上就要高考的安禾第一个反应是她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

  等再过了几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身为婴儿的本能总是吃吃睡睡的她再次睁开眼,终于认清现实之后,心里有的是愧疚,愧疚于那天为何没有好好学习,撕掉试卷。她想起喜欢的数学课,想起年纪大的班主任虽然很严肃,但是私下底对学生真的很负责。她在原来世界的身体该不会死了吧?

  如果她死了,她的父母会不会责骂她不听话,会不会最后把原因归结于和她争吵的数学课代表,归结于班主任。安禾越想越愧疚,洛秋水怀中好不容易召回魂魄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身为母亲的她怕吓到孩子,也不知道禾儿身体里的异魂有没有带记忆,是孤魂还是已经投胎的凡人。于是她只得在识海之中大骂自己夫君:“整天就知道去种那些个花花草草,赶紧滚过来喂孩子,禾儿哭了。”

  她的夫君语气温柔,没有一点儿修真者该有的傲气:“秋水等等,我给你们啊,摘了些新鲜的果子,听山下的阿婆说,将之用石磨磨出汁水来,最美味不过!”

  洛秋水听闻更是气极,传话的音量不由得提高三分:“果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只有夫君好听的声音随着她的脾气:“天下哪有人比秋水更重要!”

  凡间常有句俗语说:“时间的流逝会带走悲伤,治愈人的伤口。”

  还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从一开始整天脑海里都是担忧现世的高三学生安禾,慢慢地已经接受了自己无法高考的事实,也接受了如同古代生活一样的修真/世界。

  从父母的日常对话之中得知,她的父母,两个都是修真者。幸运的是,她的父母男俊女美,安禾想着,自己长大之后,肯定也是一个小美人。

  彼时她甜甜蜜蜜,也没有些什么样的烦恼,母亲叫做洛秋水,待她奉若珍宝,温柔如水,父亲叫做安颂容,脾气温和,什么都随着母亲,是个妻管严。每次她就乐呵呵躺在父亲或是母亲的怀抱中,看着母亲冲父亲发火龇牙咧嘴,转过头又一副仙女模样看着自己。

  直到她快一岁的时候,开始“啊呀”学语的时候,这座安禾以为的荒郊野岭的叫作规努山的地方,来了一个人。

  那天已经是傍晚,她的母亲洛秋水抱着她给她唱着歌谣逗她,还笑个不停。

  突然间,屋外的门就被打开了。

  然后安禾看到了她觉得性格斯文的父亲,却穿了一身绣着金边的黑袍,还束了玉冠,踏着云纹的皮靴,走了进来。

  父亲的气质截然不同,铺面而来的是一种矜持的贵气,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安禾被自己父亲换装的打扮惊到了,灵魂十七岁,身体不满一岁的小姑娘伸手就要父亲抱抱,她看着父亲冒着星星眼,觉得自己的爸爸简直太帅了。

  难怪她以前闲着无聊就纳闷,为何漂亮又有才,时常弹琴赋诗的母亲,会喜欢上只有一张好看的脸,却一看就柔弱,书生一样的父亲。

  原来父亲还有另外的样子呀!

  小孩子无意间伸出的手,却被洛秋水轻轻用纤长柔软的手指包裹住,将之收了回来。她亲了一下安禾的小脸蛋,还冲安禾甜甜地笑了。然后望向来人的眼,却是冰冷的:“你来了?”

  洛秋水问,接着她把怀抱里的小女婴放进摇篮里,安禾扒着摇篮的两边,穿着福气的红衣红裤,手脚使不上力气,看不见父母的样子,却悄悄竖起了耳朵。她的父亲和母亲,该不会要干羞羞的事情吧?

  父亲突然这么帅,一定是为了讨母亲的欢心。

  然而安禾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不属于父亲好听的温柔又随和的嗓音,而是沉重低哑的,像她的学校领导一样的声音:“朕......”

  然后男子又改了口:“我来接禾儿,她将会是整个人间最尊贵的公主,我必爱她宠她。”

  “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安禾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冷冰冰的话语,威严且带有压迫性,什么公主?要接谁?

  洛秋水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对方跟他出去。

  那一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安禾并不懂。她只记得,第二天的屋子里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父亲,然后安禾就明白了,昨天晚上的人,根本不是父亲,应该是父亲的兄弟吧?

  她的爹爹竟然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还这么帅气,简直不可思议。

  安禾看着贵气的伯伯或者叔叔,再看自己的父亲,还有简陋的竹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家肯定是穷亲戚,算了算了,她的父亲母亲都很美,山上的生活也挺好的,穷就穷,穷也要活出尊严。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她的母亲竟然指着叔叔或者伯伯对她说:“禾儿,让你爹爹抱抱你。”

  安禾抗拒地摇头,转身指着父亲:“这个才是爹爹!”

  她明明看到了父亲开心的眼神,可是开心一闪而过,母亲一个瞪眼,父亲又怂了,开口冲着她笑:“这个就是禾儿吧?禾儿,我是你的叔父,你爹的亲哥哥,禾儿可以叫我干爹!”

  安禾内心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我的老父亲哟,虽然你长得是很年轻帅气,可是这拙劣的演技欺骗一个一岁不到的孩子,真的好吗?

  安禾误以为这是大人间的玩笑,肯定是想看她小,最后能不能认出自己的爹。

  安禾对这种游戏表示无聊,并不想配合。于是她把头扭到一边,小手指着贵气的男子:“叔父。”又指了指自己的父亲:“爹爹!”小语气十分肯定,说完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看着母亲等待表扬。

  于是她被母亲纠正了,非要指鹿为马,让她乱认爹。

  认到最后,安禾也累了,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意思,认输地叫了一声男子:“爹爹!”

  她被递到了男子手中,就像一件物品。男子的怀抱僵硬,一点也不温柔。安禾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侵略的香味,这种香味让她觉得冰冷,想要逃脱。于是安禾再次被男子递回了母亲手中。

  他说:“嫂嫂,禾儿还小,日子久了就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她不会记得自己不在亲生父母身边的,她会把我当做她的父亲,你不用担心。”

  安禾的眼珠子不转了,小小的身体抖了一下,于是她发现了母亲惊慌的表情,那是一种对她叔叔的警告,也是一种害怕的情绪。

  母亲抱着她,拍着她的背:“禾儿不会离开自己的父母,禾儿听得懂娘亲在说什么吗?”

  安禾不知道她母亲的意思,却下意识睁着眼睛,奇怪望她,好似天真的幼童。

  于是她看到了母亲轻松下来的神情,却也胆战心惊,她听说在古代如果发现小孩被穿越了,表现出异常,是要被作法施咒的。安禾知道这个世界是修真界,有些人会法术,可不想被自己的父母当做妖怪。想了想或许是以往的生活中不自觉表现出异样了,也提醒了自己以后要收敛性格。

  当然那个时候安禾想不到,她的母亲只是担心她体内的异魂有记忆,知晓自己被送走,还要离开父母,担心她从小以为被父母抛弃,不能如正常人一般无忧地成长。

  后来的岁月,是安禾来到修真界记忆里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

  那个叫做安颂书的叔父走了,之后她和父母又在规努山上生活了一个多月,只不过,她的父亲在母亲口中变成了干爹,她的叔父在母亲口中变成了爹爹。母亲说,爹爹下山办事了,母亲还说,禾儿不要想爹爹,爹爹回来就接禾儿去吃糖葫芦,带禾儿去山下玩。

  “山下有漂亮的房子,还有好看的衣裳,还有好玩的拨浪鼓......”

  日复一日的洗脑,安禾懂了,偷偷夜里在被窝里躲着哭,她的父母一定是太穷了,又想要她过富人过的生活,所以才狠心让她跟了小叔父去山下的。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父母都是一样的用心良苦啊。

  可是她并不想离开自己的父母啊,她还小,便没有话语权,所以不能告诉父母,无论贫穷或者富贵,我都想跟你们在一起。

  安禾下山那天,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父亲的徒弟燕北真人,一个长得像中年男子,但是很宠她,听说比父亲年龄还小的顽童哥哥一起送走的。

  她哭着喊着,用完了一个一岁小孩该有的所有办法,可是母亲和父亲还是把她的手松开了。

  那天是清晨,她被冰冷的叔父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肩膀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路看着父母站在山头上的身影,越来越小。

  ——

  没有多少社会经历的安禾,即使灵魂快要成人,面对穿越之后远离父母的生活也会慌。何况彼时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

  她没有想到被叔父抱下山后,等待着他们的是高大的车马和浩浩荡荡的军队。看着侍卫和将士们肃杀的气势,她吓得只能抱紧唯一的依靠,这个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叔父。

  如同梦里的场景,又如同不可思议的桥段,他们翻山越岭,路过一座座城池,城池里面的城主,纷纷出来行礼跪拜。又遇到一个个国家,国家里的国王皇帝,纷纷以最高的礼仪相迎。安禾第一次接触到了修真界的小小一角。

  原来她的叔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皇帝,统治着一整片大陆,却也代为治理其他三片大陆,他们称他为“人皇”。

  躲在叔父的怀抱里,高高在上,安禾也第一次体验了权利的快感,即使那个时候她还小,还不懂这个身份地位象征着什么,她听见叔父向每一个城主每一个国王宣布她至高无上的身份。这让她开始有了安全感,也慢慢适应了远离父母的日子,尽管夜里依然想他们。

  然后他们一路从规努到了龙阙,路上风光虽然无限,她的欣赏却有限,毕竟是小孩子,为了身体健康,随行的御医总是吩咐到,公主要在马车内静养,公主要在屋内静养。

  她想起了那天夜晚,躲在摇篮里的她还在好奇,为何陌生男子和母亲的谈话之中会有“公主”两个字,现在她理解了。

  她的母亲呢,看到她真的当了小公主,会开心吗?夜里她不再父亲母亲的身边,无法逗他们笑了,他们又会如何寂寞呢?

  龙阙的气候很好,常年温暖,京云城很大,让人眼花缭乱。

  数不清的贵族关系和逛不尽的京云城店铺,成为了安禾来这个世界未摸透世界规则之前的记忆。

  ——

  人皇赐予她最好的宫殿,赐予她认不全的宫人和侍卫。

  白天她被抱进佳意皇后的慈安宫里,由佳意皇后养育教导她。

  这是一个和母亲不一样的女人,安禾在现世也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人。对她照顾有加,细心周到,让别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却对她没有任何的爱意,偶尔她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无人突然落泪时,也会抱起她来紧紧搂着,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另外一个小孩。

  刚到佳意皇后身边的时候,慈安宫的偏殿住了一个黛贵人。佳意皇后对她极好,安禾听私下宫人碎语,大家不会避讳一个小孩子,于是她偷听到许多的秘密,无聊的时候,这些八卦和秘密成为了小少女打发时间最有用的东西。

  原来黛贵人是佳意皇后身边的大侍女,佳意皇后是故意让黛贵人爬上皇上的龙床的。因为私下的宫人都在传,皇后的娘家被全家抄斩,只留她一个人,皇上对皇后不满,所以皇后才想了这个办法留住皇上的宠爱。

  安禾到皇城不久,黛贵人就被通知怀孕六月了。

  又过了一个月,安禾在佳意皇后房间里正在听她给自己念诗的时候,黛贵人的偏殿之中突然传来喊叫,黛贵人早产了。

  那一天,皇城的太子诞生,黛贵人难产去世,太子被赐名允佑,封号皇太子,同安禾一样,养在皇后膝下。

  一岁多的安禾终于多了一个奶娃娃可以玩耍了。

  ——

  奶娃娃在安禾屁股后面屁颠屁颠长大,时常奶声奶气唤她“皇姐”。

  安禾三岁的时候,安允佑两岁不到,正是讨人嫌的年纪,慈安宫里翻天覆地,谁都怕这个小祖宗,只有安禾敢上前去,直接揪着允佑的耳朵,把这只小老虎管教得服服帖帖。

  那时安禾有了女学士启蒙学文,允佑便跟在后面,时常撕个宣纸,画个圈圈,等老师和学生反应过来,蹭课的小孩子已经满身墨迹,哈哈大笑了。

  安禾喜欢这样亲近的时光,她在现世没有兄弟姐妹,来到修真界又再次离开父母,允佑的出现,刚好弥补了她内心的空缺,保护和教育一个小弟弟,成为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慢慢的,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有两个送走自己就再也没来看过她的父母。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还有过另外一个世界的经历。

  直到几天后,小小一个的绿浇被嬷嬷送到了清宁宫中。

  “这是给公主的贴身侍女,”嬷嬷说,“是个识大体的良善孩子,公主日渐长大,是需要同龄的玩伴了。”

  那么小小一个萝莉,安禾瞅着眼前小女孩圆乎乎的脸蛋,和大大的杏眼儿,不由得弯了眉眼。

  “小萝莉,你叫什么名字呀?”她戳着萝莉的小酒窝,捏了捏肉肉的脸蛋,第一次知道了绿浇这个名字。

  原先的二人行,很快变成了三人行。

  都是小孩子,安禾觉得不管是绿浇,还是允佑,都要随时看在身边的。

  小孩子应该能够玩到一块儿。

  却不知那一天是哪个宫女嚼舌根,让允佑知道了绿浇是侍女,侍女都是低贱的思想。允佑天性单纯,又爱恨分明,当他护住自己心心念念的皇姐,指着绿浇,小小身形状似大义凛然。

  “皇姐,她是侍女,是低贱的身份,不配跟我们一起玩耍。”

  稚童的话语最为伤人,绿浇就站在离安禾半步的距离,三岁的她手足无措,双眼发红噙满泪珠,却不敢辩解,只能跪下跟太子请罪。

  安禾却纠正了允佑的话语,扶起了绿浇。

  第二天早上,慈安宫的大殿门口,她被教养嬷嬷打了掌心,佳意皇后在旁边袖手旁观,也没说些什么求情的话,只问安禾:“男尊女卑,长幼有序,你虽贵为皇长女,却不该因一贱婢指责太子,身为长公主,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理应自持身份。”

  打掌心不痛,却丢了一个大女孩的自尊,几句话语很轻,却让骨子里接受男女平等教育的安禾无法接受。

  来修真界三年,稚童的生活让她忘记了思考,这本身就是一个吃人的宫殿。

  受了教训回到清宁宫,安禾又第一次被克扣了午膳,看着态度改变的宫人们,安禾懂了,原来之前的一切,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赐予她的。而是因为人皇和皇帝的宠爱。她小不懂事,训允佑习惯了,在她看来,熊孩子就该教训,却忘记,之前没有他人介入,皇姐训皇弟,有规矩可寻。而这一次,刚好被抓住把柄,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不知道是谁通报的消息,也许,佳意皇后的眼线就遍布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如梦初醒,少女的她清晰明白了:佳意皇后从来不曾疼爱她,也未必疼爱允佑,她要的,只是规矩和礼仪,以及一个无懈可击的皇后和母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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