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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一一五章

  早晨还是艳阳天, 午时却突然乌云密布, 倾盆大雨说下就下。连绵的雨幕冲刷着光洁的青石板路,让京城笼罩在团团水雾之中。这样的鬼天气,本是街巷无人、商铺紧闭, 却有两辆马车并一队随护急行过朝阳门, 又在朝阳门北街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展风被穿戴蓑衣斗笠的锦衣卫打伞护送入府, 老管家徐伯匆忙迎出来,满脸挂着心焦, 一面吩咐人搀扶,一面又张罗着煮姜汤给小主人和随行的人暖身。廊下的雨水哗哗流着,府中因他的归来忙乱起来,但展风只是扫了眼便挥退众人径自去了书房,然后又着人冒雨去请沈云。

  小兴王上疏的折子已到京城, 沈云在宫中当差, 自然知道他家大人负伤返京的消息, 却不想脚程这般快,正好赶上棠雨楼的案子。到了展府,雨势虽小了些,但肩头仍被打湿,沈云掸了掸身上雨水,大步走进书房, “大人。”

  展风略抬了抬手让他不必多礼, 然后急问:“棠雨楼的案子, 有没有牵连顾家?”

  大人是已经知晓此案才赶回来的?沈云心里闪过猜测, 再打量那带着病容的神色,突然就觉得大人好像哪里不同了。之前,若有牵涉顾家的案子,大人虽着紧,但尚以案情为重,至于对顾家和顾姑娘的想法断不会说出口,难得今日,什么都不问,只问顾家。

  “案子尚不明朗,又有寿宁侯在,北镇抚司只查封了棠雨楼,还没有扯上威远镖局。”

  即使没有牵扯,也并不能让人放心。展风有种直觉,严秀林的死与芊芊有关,但她向来聪明,断不会赔上棠雨楼,将顾家置于险地。更何况,她远在江南又如何掌控京城的情况,倘若真是离京前步的局,难保其中不会横生枝节。放在以前,他可能不会认为她敢如此胆大包天,但经过江南一事,又觉得只要她想,就没有她不敢干的。

  思及此,他突然想到那日在山上,石珩要杀他,她有一瞬的犹豫,还说不曾忘记凌熙的死她会恨他吗?是否也想过要杀他?

  “大人,大人”沈云见他眉头深锁半天不说话,不禁唤了两声。

  展风蓦地回神,舒了口气,“沈青怎么说?”

  沈云:“我兄长说,严秀林的死有些蹊跷,仵作验尸,说他死前喝过春酒。”他不待见地撇了撇嘴,又道:“据跟随的锦衣卫回报,出事的当晚,西宁侯在棠雨楼宴请严秀林,酒过三巡,他非硬拉着苑蕊去后院厢房,然后不知怎的,后院传出打斗声,等他们冲进去,只见严秀林、西宁侯和苑蕊三人倒在地上。再上前查看,西宁侯胸口挨了一刀尚有口气,严秀林却已经死了。”

  好端端的,西宁侯为何要宴请严秀林?展风若有所思,然后问:“凶手是何人,牟泰可拿到了口供?”

  沈云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这案子棘手便棘手在这里,至今尚不知凶手是谁,那个叫苑蕊的姑娘一问三不知,西宁侯又尚未苏醒。本来碍着寿宁侯无赖撒泼,北镇抚司只搜集了证物不敢拿人,但西宁侯夫人进宫闹过一回,皇上责令彻查,才封了棠雨楼并锁了一干人等。不过这次寿宁侯倒是没有继续闹,反而派人守在北镇抚司,说是决不能有冤假错案。”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分明就是在恶心牟泰,沈云从兄长那里得知经过,真心想为寿宁侯的急智叫个好。至于案子的走向,没准真能被这位无赖侯爷给搅和过去。

  展风却并不认为案子会像沈云想的那般轻松,死了一个锦衣卫四品佥事,再加上西宁侯生死未卜,自然是大案。再加上,严秀林是牟泰的左膀右臂,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寿宁侯的作为,倒是印证了展风的猜测:寿宁侯能如此维护棠雨楼和顾家,若说不是芊芊早有安排,断不能让人相信。只是这次她对上的是牟泰,不知能否安然过关

  此时,威远镖局。

  顾芊芊冒雨归家,心里也正在惦记棠雨楼的案子。她先向爹娘问了安又找到常小刀,知道家中一切安好,李、张两位镖头外出走镖,孙镖头留在镖局照应。案发至今,刘晟并没有派人联络镖局,寿宁侯府那边亦派人递过话,让镖局不要问也不要插手。这样看来,张鹤龄是打算将顾家摘干净想一力拦下棠雨楼的事。临行前,他承诺要保顾家平安,此言果然非虚,只是,这案子究竟能不能被按下,尚未可知。

  别人不知道前情,但顾芊芊知道,她步了局引严秀林上钩,他也的确是死了,但过程却与她料想的不同。原本是要苑蕊借西宁侯的色心对付严秀林,届时寿宁侯必会趁机发难,用搜罗来的罪证将之革职查办,待他脱去一身官皮,再杀便不算杀朝廷命官,亦可视其为江湖仇杀。但这个计划她并未告诉任何人,刘晟只是听命行事,那被用来做踏脚石的西宁侯为何会中刀,案发地点又为何在棠雨楼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顾芊芊心烦意乱地走在回廊中,百思不得其解。

  甫一抬头,忽见葶葶站在廊檐下,手里把玩着匕首,去抽砍滴落的雨水。那匕首看起来锋利无比,柄上的刻纹竟还有些眼熟。“才刚回来就不消停,仔细二娘看见了说你。”她道。

  顾葶葶正玩得欢实,转头看见她,笑嘻嘻地跑了过去,“就是怕我娘看见才躲出来,姐姐,你瞧,这匕首可锋利了”说着,她朝伸进廊下的树枝比划了几下,树枝眨眼断落。

  确实是锋利,但也够危险的。顾芊芊皱了皱眉,“你呀,小心划破手,这东西哪儿来的?”

  “进京前,展大哥送我的,我很喜欢”葶葶笑着答道。

  顾芊芊表情一僵,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问:“你你说谁?”

  顾葶葶眨了眨眼,“展风大哥呀。姐姐,他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其实人挺好的,还说教我功夫呢。”

  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展风的!葶葶叫他展大哥?顾芊芊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就是开封到京城的路上让她帮着照看展风,他们一个冷若寒冰,一个天真跳脱,还真聊到一块去了?

  盯着那匕首,顾芊芊猛然想起展风曾抽出匕首插进山匪手掌的情景,一把凶器,他竟敢拿来送礼!她嫌弃地移开视线,“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扔了吧,回头再买好的。”

  “我不。这匕首又锋利又好看,展大哥说,放在靴子里防身正合适。”顾葶葶撅起嘴,不知姐姐为何不待见展大哥的东西,明明展大哥听自己说起姐姐的事,眼睛里都是笑意。

  季锦尚在开封,这小丫头无人管束要翻了天了!顾芊芊还要说她,却听院子里传来夏岭的声音:“大小姐,马车备好了。”

  想到去见张鹤龄要紧,她叹了口气,执起油伞走出了回廊。

  望仙楼,最里面的雅间。

  张鹤龄收到顾芊芊回来的口信,如约来与她会面。跳过多日不见重逢的叙旧,他直接将棠雨楼前后发生的事尽数说完,却是恼怒地一拍桌子——

  “都怪西宁侯府的那只母老虎,吃饱了撑的跑进宫找我长姐哭诉,皇上知道了自然要过问,不然牟泰怎敢封了棠雨楼!”

  顾芊芊本是仔细听着案发经过,不想被他拍桌子加发脾气地吓了一跳,不禁抬了抬眼,却见张鹤龄华服锦冠,自打小兴王走后,仿佛他这腰板硬了连气焰都跟着高涨了许多,端得是嚣张跋扈。“事已至此,生气也无用。”她劝了句,然后问:“棠雨楼被封前,刘管事说过什么?”

  “他说苑蕊晕过去没看见凶手,但事发在棠雨楼肯定要受牵连,恳请我压下这桩案子,不然等西宁侯醒来闹大了再往下追查,恐怕影响做生意。”张鹤龄本人倒是赞成这样,严秀林死就死了,也就是西宁侯倒霉点,但也不能因此耽误他赚银子取乐吧。“我这边尽力往下压,谁想到西宁侯家的母老虎给我坏事!本来我还有点同情西宁侯,想着以后补偿他,现在,哼!”

  顾芊芊琢磨着刘晟的话,恐怕案子的关键就在西宁侯身上,他必然什么都看见了,至于看见了什么棠雨楼被锁的犯人中并没有江远的手下,难道是他们为佑之报仇心切才杀了人?想到有这种可能,她心里紧了紧,“西宁侯现在怎么样了,何时能醒?”

  “太医给看过,说是性命无虞,成天用老参汤吊着,就是不见醒,真是糟蹋东西!”张鹤龄现在提起西宁侯府就来气,没好气地说完,突然想起件要紧事,“之前你来信说在江南搜罗了机巧玩意还有歌舞表演,现在酒楼都被封了,要如何安置?”

  都这时候了,他还能想这些,顾芊芊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挑了挑眉,“有什么要紧,都在路上呢,如今还是先把案子了结,西宁侯总不会一直不醒,他是中刀又不是伤了脑子。还有,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为何请严秀林来棠雨楼?万一是他二人的私人恩怨,没道理让咱们跟着背锅。”三言两语,她将案子引向了自己希望的那样。

  张鹤龄一听,这话说的也有理,好像西宁侯是对苑蕊起了色心,而那个严秀林更是没品的色中恶鬼该不是那小子想置身事外,故意装病吧?他这人说风就是雨,倏地站了起来,“臭丫头,没准真让你猜着了,不行,我得去趟西宁侯府,回头再让牟泰钻了空子!”

  看他要走,顾芊芊也未拦,只是刚开了门,张鹤龄又折返回来,从袖拢里掏出张纸条放在桌上,“对了,我派去北镇抚司大牢盯梢的人从刘晟那拿来的,说是等你回来转交。我是看不懂,你好好瞧瞧。”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展开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秋收至,收余粮。

  粮在何处?惟有西郊。这是让她去庄子的意思吗?

  时隔半年,顾芊芊第一次踏进凌熙留给她的庄子,刘晟说过,凌云庄的老管家和凌安栖身在这里,只是她不愿徒惹伤心,一直未曾见过他们。这次来,凌安还是老样子,沉静如水地站在院中,恭恭敬敬将她迎了进去。

  一壶清茶几样点心,她稍坐了会儿,老管家便把江远的四名手下带了进来,他们原先被安排在棠雨楼看家护院,此时扮作农户,倒看不出有江湖人的影子。

  “大小姐。”他们下跪请罪。

  果然,正如顾芊芊所料,是他们在棠雨楼杀了严秀林。

  西宁侯私办宅院有心想把苑蕊金屋藏娇,这事被严秀林撞破并以此要挟。因畏惧悍妻,西宁侯不敢再庇护苑蕊,但苑蕊深受严秀林恫吓,惶惶不可终日,最后才出此下策:于宴请当晚,佯装顺从作陪,悄悄在严秀林的酒里加了‘如意醉’,待他耐不住燥热扯了她去后院厢房,另安排杀手埋伏,趁他醉酒迷离,将其乱刀砍死。

  顾芊芊双手交握,关节被捏得发白,却忍着怒气问:“西宁侯为何中刀?”

  其中一人道:“他似乎是担心苑蕊姑娘,跟着跑进后院,严秀林受伤为了保命,将他推出来挡刀”

  另一人又道:“我等本想杀了他灭口,但锦衣卫赶到”

  顾芊芊:“刘晟知道此事?”

  “刘管事后来才得知,所以安排我们躲在此处”

  话音刚落,突听啪地一声,掷地的杯子摔得粉碎——

  顾芊芊倏地起身,“自作主张,你们好大的胆子!将棠雨楼和威远镖局当成了什么,任由你们胡为避祸的挡箭牌吗!江远就是这么给你们立的规矩!”江南之行,她刚对江远有所改观,原本打算委以重任,谁知

  “大小姐,息怒!”院外冲进一人,正是江远。听闻棠雨楼出事,跟着回京的路上他一直在担忧,后来见夏岭跟着大小姐出门,便尾随了过来。他惭愧跪地,“是属下临行前嘱托他们照顾苑蕊,都是属下之过,请大小姐责罚!”

  顾芊芊怔愣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江远和苑蕊有情,她竟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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