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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第 20 章

  坐下之后,常久便不再说话,任由气氛陷入僵硬。

  “先生不想知道我为何请你来?”姬无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常久先开口,于是露出讥讽的表情道。

  “常久不敢揣度将军之意,将军愿说,常久自然愿闻其详。”常久道。

  姬无夜狂傲,她就装怂。

  但装怂就有用了么?

  “先生看上去颇有些拘谨,莫不是在害怕本将军?”

  “将军严重了,常久以为到他人家做客,还是拘谨些好。”

  “哦?本将军还以为,先生会更加胆大不羁一点。”

  常久抬眸:“那是将军误会我了。”

  “恩,”姬无夜从坐席上直起身,“先生觉得我误会你了,好,本将军今天倒想好好了解了解先生。”

  他一挥手,旁边下人弯腰递上去一样东西,姬无夜拿过来往常久面前一扔:“先生认得这样东西吧?”

  常久往地上望去,是一架略有残损的机关弩。

  只扫过一眼常久便看出那是她刚到丞相府时送给张开地的见面礼。

  “丞相府的侍卫配有如此高水准的□□,确实比从前难缠,据说,此乃霸道机关术所制之利器?”

  常久沉默不语。

  “不久前我派墨鸦执行一项任务,不想却被人从中阻挠,其中也有因为一架安装了机关的马车,先生觉得这是巧合吗?”

  “自然不是巧合。”被点名问到,常久只能回答。

  姬无夜这么问肯定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知道她懂得霸道机关术,知道她为张开地做事,知道尚鹤回国时那辆充满机关的马车是她所为,还知道什么?

  常久脑子飞速转着。

  不,这些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干什么?杀她吗,还是别有意图?

  姬无夜眯起眼,眼神锐利地像要在常久身上开个刀子:“那依先生之见,谁敢如此大胆和本将军作对,公然挡本将军的路呢?”

  闻言,常久心里一沉,但她脸上还是强撑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会有人敢挡将军的路,倘若有,也只是各尽本分,尽忠职守罢了。”

  “好一个‘各尽本分,尽忠职守’,”姬无夜忽然提高音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先生为丞相谋,能够尽心尽力,不知是否也能同样尽心尽力地为我而谋?”

  此话一出,常久可算明白姬无夜的意图了。

  他看上了她所拥有的霸道机关术,想要据为己用。但她不可能答应。

  “将军高看常久了,常久庸碌之人,能为丞相所用已是幸运,不敢奢谈为将军谋。”常久小心斟酌着字句。

  是的,她不能答应,别说张开地会和她没完,毫无原则地去抱死对头的大腿,她在众人眼中会成为背信弃义见风使舵的小人,她功夫不好,怕出门被人套麻袋打闷棍。

  听罢常久的推辞,姬无夜哼地一声笑得令人胆寒:“你愿意在张开地手下做事,却不愿在我手下做事,莫非是看不起本将军?”

  “将军言重了,常久不敢受将军器重,确是所说之原因。”

  “”

  常久低着头,姬无夜慢悠悠踱至案几对面,盯着常久的脑袋顶,忽道:

  “本将军也认为,作为下属就该尽到自己的本分,忠于职守。”

  常久不知他这话何意,没有出声。

  “把他们拉上来!”姬无夜高声喝道。扬臂一挥披风,转身又回到台阶之上的坐席。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人。

  常久侧头看去,一共三男三女,皆为下人打扮。

  “将军这是何意?”

  “我的一颗夜明珠昨日不见了,这几个人是昨日值守之人,他们之中有人偷了我的珠宝,其他几人没能看管好我的珠宝,让它被偷了,我那一颗珠宝可比他们所有人的人头加起来还贵重,他们却没能保管妥善。”说到这儿姬无夜眼神中露出惩罚般的狡猾而狠毒之意,“本将军以为,不本分的手下和不能尽忠职守的手下,没有活着的价值。”

  话音刚落,地上几人吓得再也抑制不住呜咽哭声,一齐连连求饶,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姬无夜不为所动,不如说更加果决:“今日正好当着先生之面,将他们全部拖出去,斩首示众!”

  语毕,两旁守卫二话不说上前拉人。

  常久有一瞬间的愕然,她没跟上姬无夜的节奏,勉强定了定心神,凭着本能道:“等一下!将军如此做法,未免有些严重了。”

  “哦?”姬无夜饶有兴味地看着常久。

  “未能尽忠职守,也不必就要剥夺生存的权利。更何况,珠宝不见,也未必是被人偷走,我认为将军的威严人所共知,至少将军府中无人敢偷走将军的东西,或许是那颗夜明珠被人不小心放错了地方,又或者落到什么角落,过两天就找到了。将军此刻惩罚他们,未免操之过急。”

  姬无夜笑得粗犷:“先生恐怕不了解姬某,即便最后查出不是他们偷的,可单凭没有看管好宝物这一点,他们便失去了唯一的价值。他们几个看管不好,自然有别人看管得好,不过是贱如蝼蚁的几个人,多的是替代品。”

  他转头扫了眼一旁站着的墨鸦,“不中用的属下没有讨命的权利,墨鸦,你说是吗?”

  “这一点,将军府上下恐怕没有人不知。”墨鸦眼眸垂下,极淡地笑。

  常久望着墨鸦,心道,不是这样的。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墨鸦脸上的表情,然而墨鸦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与她目光相接。

  瞳孔中映出坐在案后的单薄身影,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耳边是一片哭泣声。常久明白了,她明白姬无夜想干什么了。

  抿唇,她缓缓道:“何苦呢,杀的都是韩人。”

  屋内一瞬间的寂静。

  “杀一个就少一个,而少的终究是韩人,他日强秦来犯,还会剩下多少有血性的韩人能够拿起武器去抗争,还会有多少百姓能够在后方支援将士,且不论秦国,就算是其余五国,韩国要想抵抗也颇为吃力,将军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是为了守卫国家,回过头来,却无法对韩国人仁慈吗?”

  常久直直注视着姬无夜,眼神平静而坚定。

  “常久深感韩人之骨气,和绵绵不绝的生命力,希望将军也能够怜惜韩人,怜惜百姓,不要为了一时的怒火剥夺走珍贵的生命。”

  用“韩人”这样的概念,去换取姬无夜作为韩国将军的“不杀”,这是常久想到的办法。

  虽说如此,她有时却是真的这样想。

  韩国人少地狭,于强国夹缝中求生,内里的乱斗还杀伐甚重,总有一天韩国会被自己内耗而死。

  即使她不在乎已知的历史,可却无法无视眼前生命的逝去。只有这一点,她无论过了多久也适应不了。

  “哈哈哈!”空阔的殿内姬无夜大笑起来,忽然面目狠厉道,“你是在教本将军该怎么做吗?”

  一把巨大的刀顷刻间横在常久脖子上,迅疾凶猛,气势压人。

  “没有。”常久面色不改。

  “量你也没这个胆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对于我来说,有些人的命是命,有些人的命不是命,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被珍惜的价值,至少——”

  他刀锋一转,指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

  “本将军现在就是杀了这几个人,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就连身首异处之后,也不会有人出来给他们收尸!”

  “拖出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纵使再怎么拼命磕头,仍旧逃不过被人按着往外拉扯的命运。

  那一刻,常久脑海中闪过几个人影,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小孩子的脸,倒在黄沙土地上的饥饿之人空洞的眼神。

  “将军!”常久喊出声,“请等一下!”

  姬无夜抬手,守卫停下动作,被放开的下人再次匆匆忙忙跪在地上。

  重新将目光落在常久身上,姬无夜阴测的面孔泛起一丝得逞的诡笑。

  输了。

  常久放于膝上的手紧紧攥住,她不想输,她知道姬无夜想要什么,可她还是输了。

  伏身行一大礼,常久道:“常久愿用一物,换他们六人的性命。”

  “哦?你想用什么换?”

  常久自袖间取出一样物什,托于掌心。那是个形状宛如蜥蜴的小型机关兽,只不到手掌大小,有明显用来活动的头尾和四肢,“此为破土七郎。”

  她看见姬无夜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猜对了。

  “此乃霸道机关术之发明,其行动灵活诡秘,可渗入机关中,达到摧毁机关的作用,即使在霸道机关术之中也排得上前列,常久愿将此机关赠与将军,以求将军宽恕六人。”

  公输仇怕是会杀了她,常久暗想。

  张开地她也没送过这么好的礼物,如今白白拱手送了姬无夜一份大礼。

  然而姬无夜似乎并不满足:“只是这么一件东西,你就想与我交换六人的性命?”

  常久从容望着姬无夜,他并非不清楚机关术的珍贵,他只不过——贪得无厌。

  “我以为在将军眼中他们的性命很廉价。”

  “的确廉价,但在先生眼中却珍贵得很。”

  你大爷的。常久在肚子里骂了一句。

  “将军恐怕不了解,一只破土七郎的价值足可抵一支军队,如今常久只是希望换得六个人的性命,若是将军还不满意,常久也再无他法,只有作罢。”

  常久昂着头,不甘示弱地与姬无夜正视。

  要不要交换,全在他。

  最终姬无夜还是松口了。

  “难得先生一片诚意,姬某当然要领先生这个情。”

  得了便宜还卖乖,何等的不要脸。

  看戏的人满足后,挥挥手遣散了下人,将这场闹剧结束掉。

  常久盘算着也想走,见缝插针告个辞却被姬无夜叫住。

  “今夜本将军原打算好好招待先生,却不想被其他事情耽误,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至少也让本将军敬你一杯。”

  常久不语,立在那儿盯着桌上的酒杯,片刻后道:“喝酒就不必了,常久谢过将军美意。”

  说完拔腿就想走人。

  立刻有守卫上前来拦住她。

  “哈哈,你在戒备本将军,却不知这杯酒正是我给你准备的一条活路。”

  “”

  桌上从左至右摆着三只酒杯,每一只酒杯里盛着小半杯酒。常久坐在桌前时便发现了,然而她怕节外生枝,一直刻意忽略这一点。

  “你的机关术才能固然珍稀,却也不足以让本将军看中拉拢,没有实力活下去的人,本将军不屑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自你来到这里之时便已中了熏香里的毒,这三杯酒中只有一杯含有解药,你只能选择其中一杯。常先生,今夜你能完好无损地活着从这里离开,才有被我姬无夜看重的价值。”

  殿内寂静无声。

  主要是因为常久没有说话,其他人该说的都说完了,就剩下看常久的反应了。

  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自然是她在疯狂地想该怎么办。

  过了半晌,她问:“将军所言属实?”

  她必须确认这一点。

  “本将军从不说谎。”姬无夜笑得太阴险,常久信不过他,视线稍稍移动,瞄见墨鸦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还真下了毒。

  那一刻,常久连生气的想法也没有了,如果不想就这样挂掉,她就得按照姬无夜的规则,喝到唯一的一杯解药。

  想了想,她又问:“喝完将军就放我走?”

  “自然。”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能喝一只杯子中的酒,是吗?”

  “正是。”

  姬无夜笑容咧得愈发得大,常久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回到桌前,也不再坐下,只弯下腰,然后——

  端起最左边的酒杯,将酒倒入中间的酒杯内,再端起中间的酒杯,将酒杯内的酒倒入最右边的酒杯,然后举起这时候唯一剩下的一只盛有酒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干净迅速,在周围人反应过来之前,常久将喝完的酒杯倾斜示意。

  “如将军之言,我只喝了一只酒杯内的酒。”她朝姬无夜说道。

  又是一阵寂静。

  今夜的沉默还真多。常久心里有点发毛,她跟姬无夜玩的文字游戏,钻了他话语里的空子,将三杯倒入一杯中,实际上是把三杯酒全喝了。

  但姬无夜乃一员武将,喜欢搞强权压迫,若是对于她这种文人似的耍把戏方式不认账,她也毫无办法。

  常久等待着姬无夜的反应,等到他一张豺狼虎豹般的老脸从惊讶到阴沉,隐隐有拔刀的趋势,然后又渐渐趋于冷静。

  “哈哈哈哈哈!”姬无夜忽然大笑起来,“好!先生果然聪慧过人,姬某佩服!”

  常久得了便宜不敢吭声,怕姬无夜又想搞什么花样。

  然而姬无夜这回是真的放她离开了,如他自己所言,其实他不需要费心思搞欺骗,因为对付身份低于他许多的人,他只需拔刀便是最有效的方式。

  “夜晚路黑,墨鸦,你去送送常先生。”

  临走前,常久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一句。

  重新见到漫天夜色,常久不禁心生感慨,真是度夜如年啊。

  一回头,墨鸦就站在她身后,仍旧是一身黑衣,晚风拂起几缕倾泻于胸前的墨发,细细软软地刷过裸露的锁骨,眉梢蜿蜒至眼角的纹路鬼魅而又摄人。

  单凭长相来讲,这位绝对是惑弄人心的主。

  “呃,你不会真要送我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今晚发生的事,放心吧。”常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她知道姬无夜让墨鸦送她是在顾忌什么,她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谁知墨鸦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沉,是她不懂的情绪。

  “常兄认为是我做的吗?”

  “什么?”

  墨鸦忽然开口问道,常久不解。

  “你认为是我向将军告密,揭发你的身份吗?”

  常久愣了愣,望着墨鸦:“是你吗?”

  “”

  墨鸦没有言语,常久笑了:“是你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不做的事也会有别人做,姬无夜又不缺属下。”

  常久转身欲走,倏然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一下子扯回过身。

  惊讶抬头,对上墨鸦暗沉的眼神。“不是我。”

  “嗯?”

  “不是我向姬无夜告的密。”

  “哦。”常久呆呆地应道。

  她看到墨鸦皱起眉,眼神中似有生冷的怒气。

  “嗯,好。”常久赶紧又添了两句,以抚平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

  握着她手臂的手松了松,墨鸦的表情在夜色之中显得难以捉摸,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瞬间闭口不言。

  良久,常久听见他问道:

  “你这样的做法,值得吗?”

  仿佛是一直潜藏在心里的问题,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怀着这样的才能,却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个人如此弱小,他却在他身上抱有期待。

  不用问常久便知墨鸦指的是什么,确实,拿看家本领换家奴的性命,等于一点点把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哪天她家底精光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完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还是人命更重要吧。”

  他是这样告诉你的。

  这个世上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墨鸦心底冷笑。你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的生命不会有人来怜惜。

  可这个人如果能够怜惜他人的生命,应当也能怜惜你的生命。

  你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同样的怜惜。

  常久一直没等到墨鸦的回复,心里有点复杂,墨鸦是杀手,杀人估计从不眨眼,她现在跑来跟他说“人命最重要”,他会不会觉得她蠢啊。

  她琢磨着打算再补充解释一下,却听墨鸦道:“常兄,倘若你我不是身处乱世,没有彼此不同的立场,你我是否能成为知己?”

  那一刻,墨鸦含着夜风的嗓音轻缓地传入常久耳中,她一下子把她想说的话忘了。

  不假思索地,常久再一次表现出她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处于乱世立场不同就不能成为知己吗?”

  她就真的只是这么一问,等她再去细思墨鸦话中之意已经迟了。

  视线中墨鸦深深地笑了,仿佛忽然想开了一般,笑入眼角眉梢,不加掩饰地就这样让她看见。

  妖孽啊,常久心道。

  “自然,也可。”

  最后这句便带上了轻佻,又像往常一般漫不经心起来。

  墨鸦很愉悦,常久很纠结。

  她回去的路上终于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她这不就是变相地跟墨鸦说“咱们来做知己”么。

  她的脸皮怎么会这么厚啊。常久觉得自己脑壳都疼了。

  被姬无夜折腾了一个晚上,半夜又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出门买工具的,结果钱花了,工具没了,常久郁闷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清晨,通宵未睡的常久在天色刚亮之时便无所事事地爬起床,简单梳洗一番后推开门走出房屋。

  却发现院子里早已有个人。

  清晨湿润的水气在草木上凝成露珠,也将那人肩头白色的羽毛微微沾湿,来人背靠着树干,像是等待已久,沉静的脸庞上无半分不耐,柔顺的短发垂下遮过一半侧脸,修身长衣勾勒出少年纤细而匀称的骨架。

  “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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