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执念
过完年初八，大家都开始上班了，一个一个都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重复一样的话——当老师就是好，还有寒暑假，过个年能放二十几天，什么假期！说完还都不忘幽怨地看林曦一眼。
林曦：“……”
总有种什么都不做也要引起公愤的感觉。
大家都上班去了，家里又剩下两婆孙，还有林曦这个被待嫁的姑妈。被小破孩折腾了几天，这姑妈也终于受不了，收拾东西回学校去了。
最主要的是薛宁这几天总是怪怪的，林曦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所以人还没上车就先打电话约她了。
结果就是，林曦还在楼道上就被蹲在自己宿舍门口那一团东西吓了一跳。心脏蹦到嗓子眼半响，意识到来人是谁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薛宁穿着一件米色短款羽绒服，黑色长裤，配了一双黑色中跟短靴，本是青春活力的着装。此刻蜷缩着坐在地上，林曦光是看着都觉得寒气入骨不由自主地打了冷颤。那一团东西大概是听到脚步声方抬起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林曦半响都不会说话。
林曦无言以对片刻，摇摇头便顺手把她捡回家。
难得薛大小姐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看着林曦整理东西，看得林曦心跳加速一阵心慌。干脆一甩手拉起沙发上那个只有眼睛会动的人偶说：“走，带你吃饭去。”
如果吃饭这件事只是为了解决温饱问题，那就索然无味了。所以两人从街头晃荡到街尾，又从街尾晃荡到街头，最后还是在学校大门口对面吃了一碗酸汤肥牛面。
要是没有那点酸，连面都不想吃。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才去超市买了些零食和啤酒晃悠悠地回宿舍。
漆黑的静夜脱去了白日里的繁华，最容易抖落一身的尘埃，透过皮囊看到骨头缝里的软弱。
林曦开了一罐啤酒递给薛宁，又自己开了一罐，呷了一口，才坐到她身旁懒洋洋地说：“说吧，怎么回事？”
薛宁猛灌了几口啤酒才故作毫不在意地说：“什么怎么回事，分了呗。”
林曦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继续喝酒。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薛宁定定地看着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吧。老祖宗几千年前就说过，结亲要门当户对。我跟他，门不当户不对的，能有什么好结果。”
“不是”林曦说：“我也是看到你的时候才猜到的仅仅是门户问题吗？没有余地了吗？谭夑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薛宁拿起啤酒猛灌，直到喝完一罐，随手把罐子一扔，倒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天花板语气萧索地说：“他妈来找我了，人家也没直接一张支票甩我脸上，但我宁愿她拿支票甩我，起码我还可以逆反地抗议。但人家只是阐明立场——我们家是不会接受你这个儿媳的，当然，你们都是成年人，要去领证我们也拦不住。但我那个儿子娇生惯养，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想着养在身边，也就没有给他置房产。所以你们要想分家搬出去住是不可能的，当然，你们硬要出去，我们还是拦不住。你们可以租房，但你受得了我儿子也受不了。或者，我们也不是不能退一步，你可以入我们家门，但入了门就好好相夫教子，家里养得起你……”
林曦皱了皱眉：“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薛宁嗤笑一声：“人家说得好听着呢，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妈，很厉害！”
“谭燮知道吗？”
“他知道又如何？”薛宁苦笑着又开了一罐啤酒灌了一口“他就是个孩子，被家里宠得不知人间疾苦，不知世途险恶。最重要的是，他会相信他妈胜于相信我。与其将来结了婚再离，还不如现在就算了。”
林曦抿了抿唇说：“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怎么想，怎么知道他可以为你走到哪一步？不试一试，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
薛宁怔了怔，旋即紧了紧拿着啤酒的手，易拉罐发出些许被挤压变形的埋怨。她忽然意识到似的蓦地松了松手才说：“我了解他，正因为太了解了，我才更不会选择他……小曦，你知道吗？婚姻不是有爱情就够了，那个人必须适合你，才能好好过下去。我们两个家庭悬殊太大了，走不到结婚那一步。哪怕我可以嫁给他，他妈是个聪明人，不会明面上地反对，可婚后呢，我怎么在他家过日子？他既护不了我，我又凭什么委曲求全？”
“即便是为了他，也不行吗？你真舍得？”林曦垂眸轻声问，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问自己。
薛宁疲惫地闭上双眼：“舍不得也得舍，有些人就像一颗毒瘤，你若不自己挥刀割下，疼痛就会随着它慢慢长大而愈渐剧烈。与其这样长久地受折磨，还不如忍痛一刀切了，又死不了，伤口总会慢慢愈合的。”
林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感叹：“你真理智！”
薛宁脸上闪过一抹痛色，随即苦笑：“我只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个什么样的人才适合我。如果活到现在还拎不清，那之前不都瞎折腾了吗？我已经不是象牙塔里的学生了，人，总要学会慢慢成长！”
林曦有预感似的猛灌了几口啤酒，然后把空瓶一扔。铝制的罐子落在地上“啷当”一声。
薛宁看了她一眼说：“你呢，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林曦想了想说“我们没什么啊。”
“忽悠谁呢。”薛宁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没什么，你会这个样子？还有，那个袁镜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吗？”
林曦正想说话，薛宁马上又补了一句：“你说‘是’我也不会相信的。袁镜对你那种‘你身上有几根毛我都知道’的了解和志在必得的气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林曦：“……”
薛宁似是想了想，再继续补刀：“我觉得甚至不是单方面的，你跟袁镜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
林曦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薛宁摸摸鼻子想笑一笑，却没能成功，倒也不纠结：“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竟觉得袁镜更适合你，毕竟也只见过一次，看不准。”
林曦又开了一罐啤酒灌了几口，背靠着沙发，低声说：“不是错觉。”
“什么？”由于她说得很小声，近乎呢喃，薛宁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
“我说，不是错觉。”林曦稍稍提高了音量“我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什么样的人才适合我，可我舍不得啊，我就是舍不得……我是不是，很拎不清？”提高的音量随着颓然的语气又一次逐渐降低。
薛宁静默了好几十秒才回道：“要真舍不得，就试试吧。我从没试过爱一个人到撒不开手。也许，能不顾一切地去爱一次，去坚持一次，也挺好。”
袁镜刚从赛车场回来就接到王佳音的电话：“你的林曦回来了，傍晚就到了，不过这会都跟薛宁在一起，今晚大概是闺密之夜，你知道吧？”
袁镜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三分：“她的行踪，不需要你来报，你管好你的俞大少爷就行，手别伸太长。”
王佳音满不在乎：“好心告诉你而已，不领情就算了。你们之前打架的视频，我给俞家两位长辈看过，当时就脸色铁青的。能直接棒打鸳鸯的手应该很快就会伸出来了，你掐着时机送温暖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就挂了电话，袁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唇邪魅一笑。
他知道自己不是君子，从来都不是，想要的东西即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不要把希望寄托上帝，也不要把命运交给上天，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全盘操控。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林曦和俞政继续貌合神离，维持着那层薄薄的窗纸，谁也不愿意捅破。仿佛假装不懂，就能一直下去。
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春天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迎来了长久的绵绵细雨，夹着尚且停留在冬季的寒风，虽不凛冽，却仿佛要吹进每一根骨头缝里，冷得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咖啡厅里开着暖气，林曦却有种室外的寒已蔓延到身上的感觉。俞太太刚走，对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她的话也还回荡在耳边。她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薛宁会被打败。王佳音，从头到尾都是王佳音，自己算什么？
失着神走出咖啡厅，一走出门口就打了个冷颤，雨还在淅沥沥地下，林曦正想打伞，一辆白色保时捷静静地滑到她面前，她本没在意，对方也知道她看都没看一眼似的，适时地响了一下喇叭。林曦被吓了一跳，这才看了看驾驶座的人，一眼就对上了熟悉的流氓笑。
林曦：“”
这些纨绔子弟换车都跟换鞋子似的。
袁镜没下车，只伸手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叫她上车。
林曦没作声，跟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默不作声地上了车。也没看隔壁那张是人脸还是鬼脸，扣好安全带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继续失神。过了许久才发现，车居然还是静止的。
林曦正诧异地回过头去看隔壁的人是死的还是活的，刚转过头就对上一片阴影，然后是袁镜放大的脸和压上来的唇。林曦大脑倏然当机，“轰隆”一声砸得晕头转向，好几十秒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他，正想发作，某人大概是不要脸惯了，直接无视别人毒箭一般的眼神，舔了舔嘴唇，便拧钥匙，放手刹，挂挡开车。
林曦：“……”
把生命放到某个不负责任的司机手上的自己，一定刚刚出门时脑袋被门缝夹了。
“不负责任的司机”开出来几公里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你要骂就骂吧，要打也可以打，不过你打死我也没用，反正都已经亲了。”
林曦使劲憋着伸手掐死他的冲动，鼓着腮帮子说：“送我回去，以后都不用出现了。”
“送你回去没问题。”袁镜说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不出现在你面前就难了，大家都在一个城市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总不能看见你就躲吧。你又不是猫，我也不是耗子，对吧？”
林曦咬牙切齿：“一个城市又不是一个屋檐下，哪那么容易遇到。”
袁镜趁着等红绿灯时头忽然往林曦边歪了歪，笑得别有深意：“怎么不容易，咱们现在不是偶遇了吗？”
林曦：“”
跟这混蛋抬杠绝对是自讨没趣。
虽然被亲了又不能亲回来当报复，也不能揍他一顿当没发生过。可接吻是情侣的特权，袁镜这一亲终于触了她的底线。
林曦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确实有了从此再不相见的决然。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林曦：“……”
总有种什么都不做也要引起公愤的感觉。
大家都上班去了，家里又剩下两婆孙，还有林曦这个被待嫁的姑妈。被小破孩折腾了几天，这姑妈也终于受不了，收拾东西回学校去了。
最主要的是薛宁这几天总是怪怪的，林曦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所以人还没上车就先打电话约她了。
结果就是，林曦还在楼道上就被蹲在自己宿舍门口那一团东西吓了一跳。心脏蹦到嗓子眼半响，意识到来人是谁后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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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镜趁着等红绿灯时头忽然往林曦边歪了歪，笑得别有深意：“怎么不容易，咱们现在不是偶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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