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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眼前人 挥别

  夏天的早晨,阳光早早地从地平线爬上来,脱离地平线没多远,周身一圈一圈的火焰一般的光芒已经愈渐浓烈,带着愈渐灼人的温度步步高升。花基上的花草还沾着清晨晶莹剔透的露水,一片娇艳欲滴,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烈日会摧枯拉朽般吸干它们身上的养分。

  俞政静静地坐在车上,有点卷曲的头发没经过打理,凌乱成鸟窝,幸好主人有着一张即使憔悴仍然盛世的美颜,愣是撑出了一点凌乱美。剪裁得体的白衬衫裹在身上,结实又不算太夸张的肌肉线条在单衣下若隐若现。车里开着空调,硬生生地在炎炎夏日的早晨吹了个透心凉。

  手里的钻戒简洁大方,在光线中流光溢彩。一看就让人想起那个有着一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的清纯少女,兴奋起来,眸中闪烁着流星一般灿烂的光彩——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么?

  真是好设计,可惜戒指到了,人却没守住。

  其实,俞政本就不是个犹豫不决一步三回头的人,反而是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主。但失去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太过清晰,而失而复得又让人过于惊喜。

  正值暑假,学生们老师们都放假回家撒野去了,大学城里没什么人,半天才会有个可能是老家不在本市甚至不在本省的老师或者打暑期工留宿学校的学生经过。

  俞政准备敲门的时候袁镜拎着外套和文件正准备回公司,一开门就撞上俞政抬起来的手。

  彼此都愣了愣,袁镜十分难得地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然后回头朝屋子里吼了一声“宝贝儿,有人来看你了。”说完就侧身让了让给俞政进来。

  俞政轻轻皱眉,这个称呼依然像一把刀子刺痛人心,记忆里,他也曾这么叫过她的。

  袁镜在俞政走进来之后就跟他一个错身在林曦出来之前走了出去。

  林曦走出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那个逆着光杵在门口的人,虽然明知道他早晚都会来,可当他这么明明白白地站在面前的时候,林曦依旧很不争气地定了好几十秒。

  俞政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结果没成功,笑得比哭难看,干脆就放弃了。回头把门关上就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神游到隔壁家的某人这才反应过来,迅速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拿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俞政看着那杯水和对面相顾无言的她,终于扯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客人么?

  “我没想过要和你分开的”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让人难以分辨,俞政清了清嗓子再说“公司出了点事,我前阵子回美国了,想打电话给你的,可每次拿出手机都不敢拨你的号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话吧。

  林曦双手捧着自己的陶瓷杯子喝了一口水,握着杯壁的手指有点泛白,似是思索良久,像是攒了满肚子的话想着怎么说出来,可最后只吐出一句轻飘飘的“我们回不去了。”

  俞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说:“我也知道回不去,我这些天想了很多,也许我们从一开始的相处方式就不对。你不懂得表达,我不懂得珍惜,我们都成长了,所以再也回不去了。”

  林曦反应不过来,抬头呆呆地看着他,差点就问出一句“那你干什么来的”。

  俞政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立马解答:“我们重新开始,都不要回望过去了,我知道我伤害过你,请不要记恨我,我会把我曾经欠下的都一起补偿你。如果你觉得现在无法接受,我就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最后那一个“好不好”几乎破了音,夹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小心翼翼。这个向来强大,什么都不在乎,恣意洒脱的浪荡公子好像捧着一颗玻璃心跪在她面前双手奉上,倘若她不接就会摔在地上支零破碎。

  既动了心,又怎么可能不受伤害?薛宁说横竖都是一刀,干净利落地捅了,还能早点止血疗伤。最可怕的不是刀子捅进血肉的疼痛,而是刀悬在头上随时要落下的恐惧。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对上俞政半是希冀半是绝望的眼睛,开口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回不到过去,也走不到将来。俞政,跟你在一起,我会情不自禁地紧张,会不由自主地去试探你的真心,我根本不相信你。别再互相折磨了,放手吧。”

  当俞政拿出那枚为她定制的钻戒的时候,林曦确实心里一动,原来他曾经也想过娶她的,曾经日思夜想的几乎让她入魔的东西原来是可以得到的。可她却不想戴上了,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她“当断则断”。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给俞政一个机会?他们之间没有追求的过程,为什么不能让他试试?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坚决地断了他的念想?直到她不经意间看到桌子的袁镜平日喝水的杯子才明白,也许,这个人已经渐渐地走进了她心里。只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过去,甚至都没有留意。

  她一直以为,她永远都不可能放下俞政,可原来不是的。我们曾以为永远也放不下的人,也许在时光的缓缓流逝中渐渐变得云淡风轻,甚至我们自己都没有发现。

  有人说爱一个人七分就好,最多八分,太多了会迷失自我,越是深爱,越是不懂得怎么去爱。可是动几分心,又岂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俞政前脚走,袁镜后脚就回来了,万年不变的懒洋洋竟有一丝来不及收回去的紧张。林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公司什么的都是浮云,这人肯定车轮子都没转过一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镜这善于察言观色协会的骨灰级会员一瞅此情此景最适合耍流氓,果断扔掉手里的外套文件,三步并作两步蹦跶过去双手揽住林曦的腰一用力,在林曦抬头的一瞬间,吻住她的唇,林曦没反应过来,脊背一僵。

  柔软滑腻的触感久别重逢,袁镜忍着把人揉进骨血的冲动,温柔缱绻地流连于唇齿间,然后在人反应过来推开他之前松手,回头捧过刚刚扔下的文件,该干嘛干嘛去。

  林曦目瞪口呆地看着某人干完坏事就若无其事,饶是她不想破坏自己斯文有礼的人民教师形象,也着实想摘掉拖鞋扔到那混蛋身上再骂一句“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正经不过三秒钟的王八蛋。”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开学前一个星期学生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校。何萧也回国了,看见林曦家里换了个男主人,目瞪口呆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可在她那吃了顿家常便饭(当然是袁大总裁下厨的)之后,就好像入了某人的邪教组织一样,说他的都是好话。

  某天还语重心长地跟林曦说:“看你们两个相处,我就放心了。袁镜是个会疼人的,你在他面前也自在,在一起过日子就是要彼此合适,在一起舒服,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喽。”

  林曦的腿好了以后就趁着个周末回了一趟家,她担心再不回去露个脸,家里人都要以为她被绑架了。

  某人察言观色和理解能力都好像突然下降到幼儿园小宝贝的水平,不管林曦怎么明示暗示——我已经好了,你可以滚了。他都一概不知道,只是到点了上班,下班就回来买菜做饭,晚上窝在沙发上加班。偶尔有事情得在公司处理的,就打个电话给她叫她自己吃饭。

  之前想得寸进尺被林曦拍在房门外后,又老实了好一段时间。

  这柴米油盐、细水长流的日子让林曦有些恍惚,忽然就想起——老夫老妻。然后像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使劲摇头去除恶念。

  某人没让她去坐车,坚决要送她回来,然后毫无疑问地留下蹭饭。

  林俊那有奶便是娘的人精一看见他就像看见亲爹似的“姐夫姐夫”叫得比叫娘还顺口。林曦抬起手掌捂着自己一只眼睛和半边脸,假装自己既不认识那个二货,也不认识这个混蛋,默默飘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叼着一块鸡翅,从厨房里走出来。本想去逗逗娃,结果发现,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居然给他买了一柄长剑,虽说是塑料材质的,但林曦稍稍回忆了一下那熊孩子往日的熊样。喉咙滚动了一下,还是决定默默蹲到墙角去啃鸡翅。

  袁镜歪着头瞟了她一眼,知道她想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揶揄加不怀好意的笑。

  林曦顿时想把骨头扔到他身上。

  林家人把袁镜的到来都看得习以为常,俨然一副看待准女婿的模样,某条没脸没皮的大尾巴狼也顺着杆子往上爬,一点都不客气,全然不拿自己当客人看待。

  蹭完中饭蹭晚饭,那就算了,蹭完晚饭喝糖水,喝完糖水,某人都还无知无觉,好像没发现这不是自己家,忘了自己还得滚回去这回事。

  林曦也懒得跟他暗示,直接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很晚了,你可以跪安了。”

  袁镜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眨眨眼睛——不走行吗?

  林曦似笑非笑地眨回去——不行。

  袁镜表情垮了垮,五官微微一皱,本来一个大男人这样的表情是比较猥琐的,无奈他人太帅,皮肤又白,硬生生的给他撑出了他想要的效果——可怜巴巴。

  林曦无言以对片刻,突然站起来,用一副对待过年时来串门的客人说话的语气说:“现在有点晚,你开车要小心哦,有空再过来玩吧,慢走啊。”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扯起来往门外扯。

  袁镜一时反应不过顺着她的力度起来,跟着她走。

  林曦这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张小莲和蔼可亲地说:“小袁开车要注意安全啊,路途也不算远,有时间就过来吃个饭吧。”

  袁镜哭笑不得地瞪了林曦一眼,回头的瞬间秒速换了一张有一丝丝藏不住憋屈的温和有礼的脸笑着说:“好的,伯母,我以后可能会经常过来叨扰的。”

  然后反客为主的扯着林曦出去,把人拐到门外反手把门一关,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毫无预兆地就把唇印了上去,颇有点咬牙切齿,却不过一瞬间的光景。唇齿相依辗转流连之间便柔情化水舌卷芬芳。

  好吧,来日方长,反正这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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