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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山中往事

  其实,柳念雪当然知道,这孩子便是先帝与白柔的孩子,裴峰的亲弟。</p>

  可闲王妃曾经说过,先帝曾经议储。若先帝还在,这孩子,可能就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皇帝。</p>

  她有私心,不愿意这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因为她贪图荣华富贵。</p>

  而是因为,她的夫君已经是皇帝了,若朝纲动荡,哪怕裴峰愿意退位让贤,他也会成为新君主的眼中钉、肉中刺。</p>

  这兄弟相残的戏码,在历代皇室,演绎了实在太多次了。</p>

  柳念雪日前不想让裴屿待在京都,与此刻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p>

  还好,这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裴峰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有意废了他的太子位……</p>

  想到这里,柳念雪不禁感慨,幸好自己没将闲王妃的话如数告诉裴峰。</p>

  否则日后,以裴峰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拨乱反正”。</p>

  柳念雪一个人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到,此刻,白屹竟端上了一盏茶,说道:“做饭还有一会儿,表姐渴了吗?先喝杯茶吧。”</p>

  这山上,竟然还能喝到茶?</p>

  柳念雪一边想着,一边接过茶杯。</p>

  那杯子,其实是个竹筒,茶叶自然也就是竹叶。</p>

  以竹筒泡制,倒让这竹叶的香气更甚,让人顿觉清雅。</p>

  她闻着香气,脸上不禁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p>

  白屹看了,不由得一愣,那神情,熟悉而又陌生。</p>

  他不再多想,转过身子,继续去收拾菜肴。</p>

  过了许久,天色暗了下来,柳念雪见桌上有盏油灯,便点上了。</p>

  又过了一会儿,一股香气勾起了柳念雪的食欲,闻着香气,只见白屹将饭菜端了上来。</p>

  原以为这荒山野岭,不过是些简单的素菜罢了。</p>

  不想,这桌上,竟然如此丰盛,一盆腊肉萝卜汤,一盆炒蔬菜,一盆炒兔肉,一盆烤红薯。</p>

  白屹拿了碗筷,先给柳念雪盛了一碗汤,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p>

  这才坐在另一张木椅上,端起碗,喝了起来。</p>

  柳念雪迟疑了一刻,也端起碗。</p>

  乳白色的汤汁散发着腌肉特有的香气,雪白的萝卜吸饱了肉汤,变得微微有些透明,看着极其诱人。</p>

  喝上一口,咸淡正好,肉汤鲜甜,萝卜软滑,让人不由食指大动。</p>

  那蔬菜冒着油光,兔肉裹着辣椒,看着便觉得暖和。</p>

  “你这孩子,竟这样会做菜。”柳念雪不由得感慨道。</p>

  白屹微微一笑,脸上竟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说道:“这汤是用先前腌制过的牦牛肚腩熬的,自然鲜美。牦牛膻味重,腌过就不觉得了。”</p>

  柳念雪面露震惊,“屹儿能擒住牦牛?”</p>

  白屹哈哈一笑,“表姐说笑了,这雪山上牦牛那么多,我还不能做个陷阱吗?”</p>

  柳念雪沉默了,这孩子独居在山中,连这样的手段也被迫学会了。</p>

  她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吃着东西。</p>

  掰开一只红薯,热气夹杂着香气冒了起来,仿佛蒙住了她的眼……</p>

  “你娘亲……怎么不见她的坟呢……”</p>

  晚饭过后,柳念雪终于忍不住问道。她问的小心翼翼,怕戳中这孩子的伤心处。</p>

  不过,这孩子显然比她想象中要坚强点多。</p>

  “娘亲说,她不要坟。”白屹抬起头,月色里,他望向远方的山脊,“她让我焚了尸身,把骨灰撒到悬崖里。”</p>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惊得柳念雪说不出话。</p>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白柔,又为何要让他经历这些?</p>

  柳念雪叹了口气,伸手将这孩子拉入怀里,“表姐与你姐夫来了,明日,你便跟着我们一起下山吧。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p>

  却说城外,裴峰早已回到了船上,正与赵信等人吃着晚饭。</p>

  方才回来,众人见只有裴峰一人,便已问过来由。</p>

  裴峰倒也没瞒着,但却只说,柳念雪在雪山顶上遇到了表弟,要略加照拂,明日再下山。</p>

  众人心中各自疑惑,但见裴峰每每总是心不在焉的望着远方,也知他心系柳念雪,故而多不曾多问。</p>

  吃过晚饭,裴峰一人站在甲板上,仍是望着远方。</p>

  赵信悄默走到他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才一个多时辰不见嫂子,就想成这样啊!”</p>

  裴峰被他一吓,心中着实一惊,但到底为人沉稳,不动声色,只皱着眉说道:“你可知山上遇到的,是谁?”</p>

  赵信见裴峰满脸严肃,知道不是玩笑,走到裴峰身边,放低了声音:“不是嫂子的表弟?”</p>

  裴峰叹了口气,“那山上,是先皇后的儿子……”言情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什么!”赵信不禁惊呼,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就被裴峰猛地捂住了口鼻。&lt;/p&gt;

  “你小声点!”裴峰压低声音,语气里却不由得有些责备。&lt;/p&gt;

  他此刻虽然高兴,却也不免担忧,故而心中自然有些烦躁。&lt;/p&gt;

  赵信双眼已经瞪地极大,对着裴峰用力点了点头。裴峰这才松了手。&lt;/p&gt;

  此刻,赵信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抚了抚胸口,又顺了几口气,这才能说出一句话来,“妈的,吓死老子了。师兄,真的?”&lt;/p&gt;

  裴峰无奈地看了赵信一眼,“我像在开玩笑吗?”&lt;/p&gt;

  赵信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回宫了,该怎么说?”&lt;/p&gt;

  “暂时不能带他回宫,幸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我能护他周全,再安排他回宫吧。”裴峰皱着眉,若有所思。&lt;/p&gt;

  赵信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叹了口气,站在裴峰身边,一起远眺着山峰。&lt;/p&gt;

  山顶的木屋里,虽是简陋,却十分整洁干净。&lt;/p&gt;

  白屹指着床对柳念雪说:“表姐睡床上吧。”说罢,自己又去取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lt;/p&gt;

  “地上寒凉,你不过是个孩子,倒在意这些。”柳念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屹到床边坐下。&lt;/p&gt;

  这床其实挺大,两个人并排躺着,也挨不到彼此。&lt;/p&gt;

  况且白屹不过是个孩子,又是自己的表弟,柳念雪心中并没有什么大防。&lt;/p&gt;

  其实,白屹着实是个挺可人疼的男孩子,他长得像他母亲,白家历来出的都是俊男美女。&lt;/p&gt;

  他肤色雪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鼻梁挺直,嘴唇薄薄的。&lt;/p&gt;

  他在山中长大,原该最是认生,但见了裴峰与柳念雪,都是落落大方。&lt;/p&gt;

  他骨子里有三分坚毅、三分傲气、三分成熟,另带着一分浅浅的防备,都从那双大眼睛里露了出来。&lt;/p&gt;

  这本不该是个十岁孩子的眼神,但是他看着柳念雪的时候,那一分防备,便成了一分淡淡的亲昵。&lt;/p&gt;

  他任由柳念雪拉着,脸上竟难得有一丝红晕,低声道:“以前,我娘也总是和我一起睡。”&lt;/p&gt;

  柳念雪见他样子可爱,不由得捏了一把,笑道:“那你害羞什么?”&lt;/p&gt;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两人吹了油灯,和衣躺着。&lt;/p&gt;

  不一会儿,柳念雪便听见了白屹均匀的呼吸声,想来是已经睡着了。&lt;/p&gt;

  柳念雪有些睡不着,这四周的一切,无不让她觉得奇怪。&lt;/p&gt;

  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又转头望了望身边的小男孩。&lt;/p&gt;

  这荒山野岭,再无人烟,这孩子的话,想来都是真的。&lt;/p&gt;

  只是,白柔一个妇道人家,一出生就贵为公主,后来又贵为皇后。&lt;/p&gt;

  真的能够一个人搭木屋、建菜园,还去废弃的宫殿中找尸体埋葬吗?&lt;/p&gt;

  若说白柔,是一个人慢慢做起来的,倒也不是不可能。&lt;/p&gt;

  可她当时身怀有孕,身子最是娇贵,怎么可能做得了这样?&lt;/p&gt;

  想到这里,柳念雪顿了顿,心中竟有些害怕。&lt;/p&gt;

  她不是害怕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而是觉得,自己竟然在怀疑亲姑姑,在怀疑这世上仅有的,与自己有血缘之亲的表弟。&lt;/p&gt;

  或许,她本是个凉薄的人,故而多年不曾回来祭拜,故而现在会有此怀疑。&lt;/p&gt;

  她不禁有些讨厌起自己,到底是自己入宫之后变成了这样,还是当年灭国之时就变成了这样呢?&lt;/p&gt;

  想着想着,虽心有不安,到底一天的奔波也疲惫了,渐渐的也就睡着了。&lt;/p&gt;

  她的呼吸,轻柔、均匀。&lt;/p&gt;

  “夫君……”她轻声地说了一句梦话,却不想身边的小男孩,其实并未睡着。&lt;/p&gt;

  白屹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柳念雪。&lt;/p&gt;

  这是白柔,曾经向他描述过的人,可与白柔的描述似乎略有些不同。&lt;/p&gt;

  在白柔眼中,二公主白灵一直都是个活泼的野丫头,平日里上蹿下跳、不得太平。&lt;/p&gt;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白屹会特别留意白灵的原因。&lt;/p&gt;

  小男孩喜欢的,自然本就是上蹿下跳。&lt;/p&gt;

  可如今看来,她端庄温柔不输给他的母亲;勇敢机智,又比母亲更甚;饶是那干起活来手忙脚乱的样子,让人觉得分外可爱。&lt;/p&gt;

  看着看着,他也沉沉睡着了。&lt;/p&gt;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不见了身边的柳念雪。&lt;/p&gt;

  走出门外,白屹才发现,原来柳念雪早已起来了,就着天泉的池水梳洗过一番之后。&lt;/p&gt;

  便学着昨日白屹的样子,烧了水,泡了茶,正在木桌旁坐着。&lt;/p&gt;

  想来,是在等待裴峰。&lt;/p&gt;

  见白屹出来,柳念雪笑道:“屹儿,一会儿收拾收拾东西。等你姐夫过来,我先与他去宫中看看,稍后我们便下山了。”&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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