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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恶妇拐儿计得逞 遍寻千里终无果

  江畔,

  叶乱,

  秋已晚。

  笑醉残阳忆江南,

  遥望碧空南飞雁。

  红袖添香冷风暖,

  扼玉腕,

  天涯无归远。

  京城,长安街,整条街道干净利落,齐刷刷的红砖绿瓦,红灯高悬,不用说,这里住的要么是官宦人家,要么是富贵子弟,在大街最东头有一宅院,大门上一镂花古匾,上书四个熠熠生辉的镀金大字“忠义世家”,字用正楷写成,苍劲有力,古朴庄严,据说是太祖御笔。院内曲径通幽,楼阁湖泊相映成辉,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古语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宅依稀有前朝的建筑风格,不过已物是人非!此宅现在主人是雁南飞,任兵部职方司主事,六品。此人文武兼备,清正廉洁,待人谦和,深受人们的尊敬。

  这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雁南飞的府上已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纷纷在收拾行装,皆因雁南飞的夫人要回娘家省亲。夫人苏娟乃江南洪城大户人家苏怀中之女,苏娟自出嫁之后就一直未回家省亲,苏怀中夫人赵氏对女儿甚是挂念,几次派人催促,皆因路途遥远,来去不便,雁南飞再三推脱。如今,苏娟入嫁已两年,且生有一子,一岁有余,取名文斌,赵氏差人再催,无非是挂念女儿,想念外孙,雁南飞如何再也不能推辞了,次日就让苏娟收拾行李回家。

  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一切准备妥当,雁南飞一家亲自送苏娟到府门口登车,说是一家,其实也就是雁南飞及其二位高堂三人,雁家近几年人丁不旺,到雁南飞这一代已是四代单传,苏娟首胎生子,雁府上下欢喜雀跃。这苏娟虽然谈不上风华绝代,但毕竟出自大户人家,见过世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其父苏怀中乃当朝翰林,从小进行三从四德教育,苏娟本人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贤惠孝顺。

  苏娟款款登车,坐稳后回头向公爹公婆告别,雁南飞紧紧拉着苏娟的手道:“夫人此去,路途遥远,一定要小心,照顾好斌儿,早去早归,莫让父母担心!”苏娟深情的望着雁南飞,缓缓的抚着手道:“相公放心,此行虽遥远,妾身会照顾好自己!”望着夫人深情的目光,雁南飞的心莫名的一阵痉挛,有种说不出的苦痛开始蔓延,几乎不能自持,慌忙逃似的躲开苏娟的目光,转身嘱咐车夫丫鬟一路要照顾好少夫人。

  时候不早了,苏娟吩咐车夫开始上路,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望雁南飞,雁南飞似乎在逃避苏娟的目光,回头和父亲聊着什么。此刻,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一个霹雳,惊得拉车的马儿一声长嘶,扬起四蹄,在车夫使劲吆喝下才使马儿安静下来继续赶路,马车绝尘而去,雁南飞心情莫名的沉重,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出为什么,是因为夫人的离开吗?似乎不是!

  离开熟悉的长安街,苏娟归心似箭,一路马不停蹄,连夜赶路,短短几日,已经赶了大半的路,洪城已遥遥在望。这日,天已近黄昏,经过几日的赶路,已是人困马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偏偏天色开始变暗,空中乌云密布,而离前方的江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夫人,怕是要下大雨,要折回前面的小镇借宿不?”

  “不。”

  车夫只好继续闷着头拉着马车继续赶路。天色灰暗,天空中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随后就是轰轰的雷声,令人心惊肉跳。

  车夫的衣服已被汗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随着莫名的冷风袭来,不住的打颤。天空中黑云压顶,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这时车子驶入一片山林,周遭林深叶茂,竟连一丝风也没有。不禁令人浑身燥热,不停出汗,连马儿也不安的甩头,车夫爱惜的抚摸着马儿,安慰它少安毋躁,竟发现马儿身上也是汗如雨下。

  偏偏这雨就是不下,令人烦躁不安。

  “夫人,要喝点水不!”

  “好。”

  苏娟让丫鬟取来水囊,喂着斌儿喝了一点,自己却是滴水未进。

  马儿疾步如飞,继续赶路!

  突然,自茂密的丛林深处传来几声尖叫,惊得林中的乌鸦嘎嘎怪叫几声,腾空而起,扑棱棱的四散飞去。

  车夫惊得几乎从车辕掉下,甩缰而去,这时就听苏娟一声断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继续前行!”有了夫人的命令,车夫勉强的撑起精神继续驾车,丫鬟早吓得浑身如筛糠,蜷缩一团。

  车行不到半里,又有尖叫声传出,这次比前次更加的清晰,仿佛就发生在身边,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凄惨!丫鬟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开始抽泣起来,苏娟强忍住心中的恐惧,令车夫继续前行,期望尽快到达江城。

  偏偏这一切不能如愿,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出,这次更加的清晰,期间还夹杂着“救命”的呼喊,苏娟这次终于听清了,确定了是有人遇难呼救。偏偏这时山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车子只能缓缓前行,而且颠簸的厉害,惊醒了怀中的婴儿,“哇”的一声开始哭泣起来,婴儿竭斯底里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

  “停车!”

  在车子停稳后,丫鬟搀着苏娟下车,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坐下来。苏娟口中哼着摇篮曲,右手轻轻抚着斌儿的背,哄斌儿入睡。斌儿入睡后,苏娟把斌儿交给丫鬟,自己沿着刚才呼救的方向寻去。车夫慌忙跟上,丫鬟则留在车里照顾孩子。

  前行不到百米,微弱的呼救声从路边的林子中传出,苏娟离开小道,转入路边树林,林子中大部分是落叶乔木,正值夏季,枝繁叶茂,遮住了光线,林中昏暗不堪,地上又是灌木丛生。可怜苏娟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走了没几步便被灌木丛撕破衣衫,胳膊和腿上都挂了彩。

  跌跌撞撞的走了几十米,前面出现一块空地,隐约有人伏在地上。苏娟急忙赶过去,发现是一位六旬老妪,怀中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双眼紧闭,口吐白沫。老妪披头散发,脸有淤青,口中念念有词,地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苏娟急忙叫车夫抱着小孩,自己搀着老妪回到车上。在吃了些食物,喝了水,休息片刻后,老妪神智逐渐恢复过来,断断续续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老妪乃开封人氏,此行带着孙女去荆州看望女儿,天快黑了,就抄小道赶路,不想却遭遇强盗抢劫,在与强盗厮打过程中,孙女看到奶奶受欺负,跑上去一口就咬住了强盗的手,强盗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孙女甩到地上,抢走包裹后扬长而去。孙女当场就晕了过去,老妪腿部受伤,行动不便,只好大声呼救。

  “夫人,天色已晚,江城城门恐已关闭,况且这小孩急需医治,是否折回前面的村庄?”

  “好!”

  又是一路疾奔,马车返回了先前经过的小镇,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开了三间上房,苏娟急忙差店小二去请郎中,不大一会,郎中请到。

  郎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拿出一排银针,扎在全身几处大穴,再喂一粒红色药丸,后推拿按摩了好一阵,孩子在咳出一口血痰后,终于悠然转醒。老妪欣喜万分,喜极而泣,对郎中和苏娟千恩万谢,苏娟拿出随身包裹,取出几钱银子,送走郎中。

  折腾了一宿,第二天苏娟睡到晌午才起床,发现小女孩已康复,在院子里面玩。休息了一晚,苏娟精神大好,自己下楼后叫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菜,都是自己从小喜欢吃的菜,自从嫁入京城,很难吃到家乡菜,菜还未上,闻着后堂的香气,苏娟已是垂涎三尺。

  “小二”

  “夫人,有什么吩咐?”

  “上楼请其他几人下来用膳,然后去把马喂饱!”

  “好咧!请夫人放心!”小二掂着苏娟打赏的碎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少顷,丫鬟抱着斌儿和车夫、老妪一起下楼,老妪唤来院中小女孩,轻声的训斥太贪玩。

  “婆婆,吃完饭我们就上路了,你作何打算?”

  “不瞒夫人,老身也打算去江城。”

  “如此甚好,可以一同前往。”

  “又要叨扰夫人,老身不知如何报答。”

  “婆婆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吃过午饭,车夫牵来马,套上车,苏娟一行开始赶路。车上多了老妪和小女孩后,气氛就活跃了很多,小女孩调皮可爱,不停的逗斌儿玩,斌儿也乐的手舞足蹈,呵呵笑个不停。老妪和蔼慈祥,主动照顾苏娟和斌儿,让苏娟倍感温馨。一路上,老妪主动和苏娟拉起家常,问了很多关于斌儿的事情,苏娟一一告诉了老妪。

  临近傍晚,终于到达江城,江城作为中原第一大都市,果然气派,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商贾云集。

  “夫人,今天动身太晚,估计是赶不到浔城了,要不我们在江城住下?”丫鬟问。

  “那好,前面看到客栈的话就停下!”苏娟道。

  “夫人,有一家金鑫客栈,前面拐弯就到,既能吃饭又能住店。”老妪道。

  苏娟不假思索的说:“就去金鑫客栈!”

  不一会到了金鑫客栈,赶了大半天的路,苏娟等人早是饥肠辘辘,进了客栈,苏娟立马叫小二点菜,此时虽然是傍晚,但是一楼早坐满了人,苏娟只好上了二楼,看到苏娟后,二楼的食客纷纷交头接耳,苏娟略感不快。

  苏娟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子坐下,小二送来茶水,苏娟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转身欣赏窗外的风景,这金鑫客栈正好建在湖边,湖水碧波荡漾,岸边杨柳吐芳,风景甚是优美。临近黄昏,湖面上的画舫灯火通明,歌姬低吟浅唱,丝竹声声入耳,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苏娟等人用餐完毕,苏娟从丫鬟手中接过斌儿去房间休息,这时却见老妪一把拦在前面道:“多谢夫人帮忙,请把孙儿还给老身!”

  苏娟惊愕,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老妪的孙子了,但看老妪的神情不像玩笑,怯生生的道:“婆婆,这是我自己的儿子!”

  此时,老妪面目狰狞道:“你好狠的心,想骗走我的孙子!”

  此时,周围开始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纷纷询问所为何事。

  老妪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自己带着俩孙子去荆州看望女儿,路上碰到苏娟,载了她们一程,自己年纪大了,抱不动孩子,苏娟一路在替她照顾孩子。

  听完老妪的诉说,人群开始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苏娟的不是,甚至有人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要路见不平。苏娟此刻有口难辩,只有紧紧的抱着孩子,斌儿受到了惊吓,开始哭泣起来。

  见此情形,丫鬟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无奈人生地不熟,无可奈何,只好大声道:“你如何能证明是你的孙子?”

  此话不说也罢,一说局势更加无法挽回,老妪把斌儿的情况说的只字不差。小女孩也不失时机的跑到苏娟的身边道:“求求你了,把弟弟还给我们。”接着对着斌儿做鬼脸,逗得斌儿破涕为笑。

  见此情形,人们异口同声的要求苏娟把斌儿给老妪,苏娟死死的抱着斌儿不松手。

  “把孩子抢过来!”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人们犹如醍醐灌顶,纷纷涌向苏娟,无奈人多势众,斌儿硬是被抢走,苏娟紧紧握在手里的只有斌儿的一只鞋子。得到斌儿后,老妪和小女孩迅速离开,人群却还围在悲痛欲绝的苏娟周围指指点点。突然,苏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人群的推搡,爬起来疯狂的寻找老妪,无奈人早没了踪影。

  “夫人,我们还是赶紧告诉老爷吧!”

  丫鬟连夜赶回京城给雁南飞报信。

  苏娟留在金鑫客栈,发疯似的在江城寻找数月,无果!无奈,返回京城。

  随后数年,雁南飞一直派人四处明察暗访,无果!苏娟思子心切,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茶饭不思,消瘦的不成人形,终于在斌儿失踪五年后大病一场,驾鹤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