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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回 人来绝域原拼命 事到伤心每怕真

  第四十四回人来绝域原拼命事到伤心每怕真――

  韦小宝不住叫苦,心想:“要躲开公主,可比躲开追兵还难得多。”眼见东北角上长着

  一排高粱,高已过人,当下没命价奔去。奔到临近,见高粱田后有两间农舍,此外更无藏身

  之处,心想追兵马快,转眼便到,当即向高粱丛中钻将进去。

  忽觉背心上一紧,已被人一把抓住道:“你去躲在那边,等追兵过了再说。”公主摇头

  道:“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当即爬进高粱田,偎倚在他身旁。两人还没藏好,只听脚

  步声响,曾柔叫道:“韦香主,韦香主!”韦小宝探头看去,见是曾柔和沐剑屏并肩奔来。

  韦小宝道:“我在这里,坑阢进来。”二女依言钻进。

  四人走入高粱丛深处,枝叶遮掩,料想追兵难以发现,稍觉放心。过不多时,便听得一

  队队骑兵从大路上弛过。韦小宝心想:“那日我和阿珂,还有师太师父和那郑克爽臭小子,

  也是四人,都躲进了麦杆堆中。唉,徜若身边不是这泼辣公主,却是阿珂,那可要快活死我

  了。阿珂这时不知在那里,多半做了郑克爽的老婆啦。双儿又不知怎么样了?”

  忽听得远处有人吆喝传令,跟着一队骑兵勒马止步,马蹄杂沓,竟向这边搜索过来。公

  主惊道:“他们见到咱们了。”韦小宝道:“别作声,见不到的。”公主道:“他们这不是

  来了么?”只听得一人叫道:“反贼的坐骑都倒毙在这里,一定逃不远。大家仔细搜查。”

  公主心道:“原来如此。这些死马真害人不浅。”伸手紧紧握住了韦小宝的手。

  辽东关外地广人稀,土地肥沃,高粱一种往往便是千亩百顷,一望无际,高粱一长高,

  称为“青纱帐”,藏身其中,再也难以寻着。但北京近郊的高粱地却稀稀落落。韦小宝等四

  人躲入的高粱地只二三十亩,大队官兵如此搜索过来,转眼便会束手就擒。

  耳听得官兵越逼越近,韦小宝低声道:“到那边屋子去。”一拉沐剑屏的衣袖,当先向

  两间农舍走去。三个女子随后跟来。过了篱笆,推开板门,见屋内无人,屋角堆了不少农

  具。韦小宝抢过去提起几件蓑衣,分给三女,道:“快披上。”自己也披了一件,头上戴了

  斗笠,坐在屋角。公主笑道:“咱们都做了乡下人,倒也好玩。”沐剑屏嘘了一声,低声

  道:“来了!”

  板门砰的一声推开,进来了七八名官兵。韦小宝等忙转过了头。隔了一会,只听一人大

  声道:“这里没人,乡下人都出门种庄稼去了。”韦小宝听这人口音好熟,从斗笠下斜眼看

  去,原来正是赵良栋,心中一喜。一名军士道:“总兵大人,这四个人……”赵良栋喝道:

  “大家通统出去,我来仔细搜查,屋子这么小,***,你们都挤在这里,身子也转不过来

  了。”众军士连声称是,都退了出去。

  赵良栋大声问道:“这里没面生的人来过?”走到韦小宝身前,伸手入怀,掏出两只金

  元宝,三锭银子,轻轻放在他脚边,大声道:“原来那伙人向北逃走了!他们知道皇上大发

  脾气,捉住了定要砍头,因此远远逃走了,逃得越快越好,这一次可真正不得了!”俯下身

  来,抱住韦小宝轻轻摇晃几下,转身出门,吆喝道:“反贼向北逃了,大伙儿快追!”

  韦小宝叹了口气,心想:“赵总兵总算挺讲义气。这件事给人知道了,他自己的脑袋可

  保不住。”只听得蹄声杂沓,众官兵上马向北追去。公主奇道:“这总兵明明已见到了我

  们,怎么说……啊,他还送你金子银子,原来他是你的朋友。”韦小宝道:“咱们从后门走

  吧!”将金银收入怀中,走向后进。

  跨进院子,只见廊下坐着八九人,韦小宝一瞥之间,大声惊呼了出来,转身便逃,只逃

  出几步,后领一紧,已被人抓住,提了起来。那人冷冷的道:“还逃得了吗?”这人正是洪

  教主。其余众人是洪夫人,胖头陀,陆高轩,青龙使许雪亭,赤龙使无根道人,黑龙使张淡

  月,黄龙使殷锦,神龙教的首脑人物尽集于此。还有一个少女则是方怡。

  公主怒道:“你拉着他干么?”飞脚便向洪教主踢去。洪教主左手微垂,中指在她脚背

  上一弹。公主“啊”的一声叫,摔倒在地。

  韦小宝身在半空,叫道:“教主和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弟子韦小宝参见。”洪教

  主冷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两句话。”韦小宝道:“这两句话,弟子时刻在心,早晨起身时

  念一遍,洗脸时念一遍,吃早饭时念一遍,吃中饭时念一遍,吃晚饭时念一遍,晚上睡觉时

  又念一遍。从来不曾漏了一遍。有时想起教主和夫人的恩德,常常加料,多念几遍。”

  洪教主自从老巢神龙岛被毁,教众死的死,散的散,身畔只剩下寥寥几个老兄弟,江湖

  奔波,大家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颂词也说得不怎么起劲了,一天之中,往往难得听

  到一次,这时听得韦小宝谀词潮涌,不由得心中一乐,将他放下地来,本来冷冰冰的脸上露

  出了一丝笑容。

  韦小宝道:“属下今日见到教主,浑身有劲,精神大振。只是有一件事实在不明白。”

  洪教主问道:“什么?”韦小宝道:“那天和教主同夫人别过,已隔了不少日子,怎么教主

  倒似年轻了七八岁,夫人更像变成我的小妹妹,真正奇怪了。”洪夫人格格娇笑,伸手在他

  脸上扭了一把,笑道:“小猴儿,拍马屁的功夫算你天下第一。”公主大怒,喝道:“你这

  女人好不要脸,怎地动手动脚?”洪夫人笑道:“我只动手,可没动脚。好罢!这就动动

  脚。”左足提起,啪的一声,在公主臀上重重踢了一脚。公主痛得大叫起来。

  只听得马蹄声响,顷刻间四面八方都是,不知有多少官兵已将农舍团团围住。

  大门推开,十几名官兵涌了进来。当先两人走进院子,向各人瞧瞧,一人说道:“都是

  些不相干的庄稼人。”韦小宝听说话声音是王进宝,心中一喜,转过头来,见王进宝身边的

  是孙思克。两人使个眼色,挥手命众军士出去。孙思克大声道:“就只几个老百姓,喂,你

  们见到逃走的反贼没有?没有吗?好,我们到别地方查去。”

  韦小宝心念一动:“我这番落入神龙教手里,不管如何花言巧语,最后终究性命难保,

  还是跟了王三哥他们去,先脱了神龙教的毒手,再要他二人放我。”见王进宝和孙思克正要

  转身出外,叫道:“王三哥,孙四哥,我是韦小宝,你们带我去吧。”

  孙思克道:“你们这些乡下人,快走得远远的罢。”王进宝道:“这乡下小兄弟说没钱

  使,问你身边有没有钱。”孙思克道:“要钱吗?有,有!”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交给韦

  小宝,说道:“北京城里走了反贼,皇上大大生气,派了几千兵马出来捉拿,捉到了立刻就

  要砍头。小兄弟,这地方危险得紧,倘若给冤枉捉了去,送了性命,可犯不着了。”

  韦小宝道:“你们捉我去罢,我……我宁可跟了你们。”

  王进宝道:“你想跟我们去当兵吃粮?可不是玩的。外面有皇上亲派的火器营,带了火

  铳,砰砰嘭嘭的轰将起来,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抵挡不住。”韦小宝心想:“有火器营,那

  更加妙了,料来洪教主不敢乱动。”忙道:“我有话要回奏皇上,你们带我去罢。”王进宝

  道:“皇上一见了你,立刻砍了你的头。皇上也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有什么好见?

  唔,我们留下十三匹马,派你们十三个乡下人每人看守一匹,过得十年八年,送到北京来缴

  还,死了一匹,可是要赔的。千万得小心了。”说着便向外走去。

  韦小宝大急,上前一把拉住,叫道:“王三哥,你快带我去。”突然之间,一只大手按

  上了他道:“自来成就大事,定然多灾多难。本

  教一时受挫,也不足为患。眼下教众星散,咱们该当如何重整旗鼓,大家不妨各抒己见。”

  殷锦道:“教主英明智慧,我们便想上十天十夜,也不及教主灵机一动,还是请教主指

  示良策,大家奉命办理。”

  洪教主点了点头,说道:“眼前首要之务是重聚教众。上次鞑子官兵炮轰本岛,教众伤

  亡虽然不少,但也不过三停中去了一停,余下二停,定是四下流散了。现下命陆高轩升任白

  龙使,以补足五龙使之数。”陆高轩躬身道谢。洪教主又道:“青黄赤白黑五龙使即日分赴

  各地,招集旧部,倘若见道资质可取的少年男女,便收归属下,招旧纳新,重兴神教。”

  殷锦,张淡月,陆高轩三人躬身道:“谨遵教主号令。”赤龙使无根道人和青龙使许雪

  亭却默不作声。洪教主斜眇二人,问道:“赤龙使,青龙使二人有什么话说?”许雪亭道:

  “启禀教主,属下有两件事陈请,盼教主允准。”洪教主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事?”许

  雪亭道:“属下等向来忠于本教和教主,但教主却始终信不过众兄弟,未免令人心灰。第一

  件事,恳请教主恩赐豹胎易筋丸解药,好让众兄弟心无牵挂,全心全意为教主效劳。”

  洪教主冷冷的道:“假如我不给解药,你们办事就不全心全意了?”

  许雪亭道:“属下不敢。第二件事,那些少年男女成事不组,败事有余,一遇上大事,

  个个逃得干干净净。本教此时遭逢患难,自始自终追随在教主和夫人身边的,只是我们几个

  老兄弟。那些少年弟子平日里满嘴忠心不二,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事到临头,有哪一

  个真能出力的?属下愚见,咱们重兴本教,该当招罗有担当,有骨气的男子汉大丈夫。那些

  口是心非,胡说八道的少年男女,就象叛徒韦小宝这类小贼,也不用再招了。”他说一句,

  洪教主脸上的黑气便深一层。许雪亭心中溧溧危惧,还是硬着头皮将这番话说完。

  洪教主眼光射到无根道人脸上,冷冷的道:“你怎么说?”无根道人退了两步,说道:

  “属下以为青龙使之言有理。前车覆辙,这条路不能再走。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是犯过

  了毛病,教主大智大慧,自会明白这些少年男女既不管用,又靠不住。便似……便似……”

  说着向沐剑屏一指,道:“这小姑娘本是我赤龙门属下,教主待她恩德非浅,但一遇祸患,

  立时便叛教降敌。这种人务须一个个追寻回来,千刀万剐,为叛教者戒。”

  洪教主的眼光向陆高轩等人一个个扫去,问道:“这是大伙儿商量好了的意思吗?”

  众人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胖头陀道:“启禀教主:我们没商量过,不过……不过属

  下以为青龙使,赤龙使二位的话,是很有点儿道理的。”洪教主眼望张淡月,等他说话。张

  淡月战战兢兢的道:“本教此次险遭覆灭之祸,罪魁祸首,自然是韦小宝这小贼。属下对这

  种人,是万万信不过的。”洪教主点点头,说道:“很好,你也跟他们是一伙。陆高轩,你

  呢?”陆高轩道:“属下得蒙教主大恩提拔,升任白龙使重职,自当出力为教主尽忠效劳。

  青龙使他们这番心意,也是为了本教和教主着想,决无他意。”

  殷锦大声道:“你们这些话,都大大的错了。教主智慧高出我们百倍。大伙儿何必多说

  多话,只须教主和夫人的指挥就是了。鞑子兵炮轰本岛,是替本教荡垢去污,所有不忠于教

  主的叛徒,就此都轰了出来。若非如此,又怎知谁忠谁奸?我们属下都是井底之蛙,眼光短

  浅,只见到一时的得失,那能如教主这般洞瞩百世?”

  许雪亭怒道:“本教所以一败涂地,一大半就是坏在你这种马屁鬼手里。你乱拍马屁,

  于本教有什么好处?于教主又有什么好处?”殷锦道:“什么马屁鬼?你……你……你这可

  不是反了吗?”许雪亭怒道:“你这无耻小人,败坏本教,你才是反了。”说着手按剑柄。

  殷锦退了一步,说道:“当日你作乱犯上,背叛教主,幸得教主和夫人宽宏大量,这才不咎

  既往,今日……今日你又要造反吗?”

  许雪亭,无根道人,张淡月,陆高轩,胖头陀五人一齐瞪视教主,含怒不语。

  洪教主转过头去瞧向殷锦,眼中闪着冷酷的光芒。殷锦吃了一惊,又退了一步,说道:

  “教主,他……他们五人图谋不轨,须当一起毙了。”洪教主低沉着嗓子道:“刚才你说什

  么来?”殷锦见他神色不善,更是害怕,颤声道:“属下忠……忠……忠于教主,跟这些反

  贼势……势不两立。”洪教主道:“咱们当日立过重誓,倘若重提旧事,追究算帐,那便如

  何?”殷锦只吓得魂飞天外,说道:“教……教主开恩,属下只是一片忠心,别……别无他

  意。”洪教主道:“当日我和夫人曾起了誓,倘若心中记着旧怨,那便身入龙潭,为万蛇所

  噬。这件事早已一笔勾销,人人都已忘得干干净净,就只你还念念不忘,有机会,便来挑拨

  离间,到底是何用意?有何居心?”

  殷锦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双膝一屈,便即跪倒,说道:“属下知错了,以后永远不敢再

  提。”洪教主森然道:“本教中人起过的毒誓,岂可随便违犯?这誓若不应在你身上,便当

  应在我身上。你说该当是你身入龙潭呢,还是我去?”殷锦大叫一声,倒退跃出丈许,转身

  发足狂奔。洪教主待他奔出数丈,俯身拾起一块石头掷出,呼的一声,正中殷锦后脑。他长

  声惨呼,一跃而起,重重摔了下来。扭了几下,便即毙命。

  洪教主眼见许雪亭等五人联手,虽然凭着自己武功,再加上夫人和殷锦相助,足可制得

  住,但教中元气大伤之后,已只剩下寥寥数人,殷锦只会奉承阿谀,并无多大本事,若再将

  这五人杀了,自己部属荡然无存。他于顷刻间权衡轻重利害,便即杀了殷锦,以平许雪亭等

  五人的怒气。

  张淡月和陆高轩躬身说道:“教主言出如山,诛杀奸邪,属下佩服之”许雪亭,无根道

  人,胖头陀三人也齐声道:“多谢教主。”这五人平素见殷锦一味炊牛拍马,人品低下,对

  他十分鄙视,此刻见教主亲自下手将他处死,都是大感痛快。

  洪教主指着韦小宝道:“非是我要饶他性命,但这小子知道辽东极北苦寒之地,有一个

  极大宝藏。若不是由他领路,无法寻到。得了这宝藏之后,咱们再重建神龙教就易如反掌

  了。”顿了一顿,又道:“适才你们五人说道,那些少年男女很不可靠,劝我不可重蹈覆

  辙。本座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这就依从你们的主张,今后本教新招教众之时,务当特别

  郑重,以免奸徒妄人,混进教来。”许雪亭等脸有喜色,一齐躬身道谢。

  洪教主从身边摸出两个瓷瓶,从每个瓶中各倒出五颗药丸,五颗黄色,五颗白色。他还

  瓶入怀,将药丸托在左掌,说道:“这是豹胎易筋丸的解药,你们每人各服两颗。”许雪亭

  等大喜,先行称谢,接过药来。洪教主道:“你们即刻就服了罢。”五人将药丸放入口中,

  吞咽下肚。

  洪教主脸露微笑,道:“那就很好……”突然大喝:“陆高轩,你左手里握着什么?”

  陆高轩退了两步,道:“没……没什么。”左手下垂,握成了拳头。洪教主厉声道:“摊开

  左手!”这一声大喝,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

  陆高轩身子微幌,左手缓缓摊开,嗒的一声轻响,一粒白色药丸掉在地上。

  许雪亭等四人均各变色,素知陆高轩见识不凡,颇有智计,他隐藏这颗白丸不肯服食,

  必有道理,可是自己却已吞下了肚中,那便如何是好?

  洪教主厉声道:“这颗白丸是强身健体的大补雪参丸,何以你对本座存了疑心,竟敢藏

  下不服?”陆高轩道:“属下……不……不敢。属下近来练内功不妥,经脉中气血不顺,因

  此……因此教主恩赐的这颗大补药丸,想今晚打坐调息之后,慢慢服下,以免贱体经受……

  经受不起。”洪教主脸色登和,说道:“原来如此。你何处经脉气血不顺?那也容易得紧,

  我助你调顺内息便是了。你过来。”

  陆高轩又倒退了一步,说道:“不敢劳动教主,属下慢慢调息,就会好的。”洪教主叹

  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你终究信不过我?”陆高轩道:“属下决计不敢。”洪教主指着

  地下那颗白丸,道:“那么你即刻服下罢,要是服下后气息不调,我岂会袖手不理?”

  陆高轩望着那药丸,呆了半晌,道:“是!”俯身拾起,突然中指一弹,嗤的一声响,

  药丸飞过天空,远远掉入了山谷,说道:“属下已经服了,多谢教主。”

  洪教主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胆子当真不小。”陆高轩道:“属下忠心为教主

  出力,教主既已赐服解药,解去豹胎易筋丸的毒性,却又另赐这颗毒性更加厉害的百诞丸。

  属下无罪,不愿领罚。”许雪亭等齐问:“百诞丸?那是什么毒药?”陆高轩道:“教主采

  集一百种毒蛇,毒虫的唾液,调制而成此药。是否含有剧毒,倒大清楚,说不定真有大补之

  效,也未可知。只不过我胆子很小,不敢试服。”

  许雪亭等惊惶更甚,同时抢到陆高轩身边,五人站成一排,凝目瞪视洪教主。

  洪教主冷冷的道:“你怎知道这是百诞丸?一派胡言,挑拨离间,扰乱人心。”

  陆高轩向方怡一指,说道:“那日我见到方姑娘在草丛里捉蜗牛,我问她干什么,她说

  奉教主之命,捉了蜗牛来配药。教主那条百诞丸的单方,我也无意之中见到了。虽说这百诞

  丸的毒性要在三年之后才发作,但一来,这百诞丸只怕教主从未配过,也不知是否真的三年

  之后毒性才发;二来,属下还想多活几年,不愿三年之后便死。”

  洪教主脸上黑气渐盛,喝道:“我的药方,你又怎能瞧见?”

  陆高轩斜眼向洪夫人瞧了一眼,说道:“夫人要属下在教主的药箱中找药给她服食,这

  条单方,便在药箱之中。”洪教主厉声道:“胡说八道!夫人就算身子不适,难道不会问我

  要药,何必要你来找?我这药箱向来封锁严固,你何敢私自开启?”陆高轩道:“属下并未

  私自开启。”洪教主喝道:“你没私自开启?难道是我吩咐你开的……”一转念间,问洪夫

  人:“是你开给他的?”

  洪夫人脸色苍白,缓缓点了点头。洪教主道:“你要找什么药?为什么不跟我说?”洪

  夫人突然满脸通红,随即又变惨白,身子颤了几下,忽然抚住小腹,喉头喔喔作声,呕了不

  少清水出来。洪教主皱起眉头,温言问道:“你什么不舒服了?坐下歇歇吧!”

  建宁公主突然叫道:“她有了娃娃啦。你这老混蛋,自己要生儿子了,却不知道?”

  洪教主大吃一惊,纵身而前,抓住夫人手腕,厉声道:“她这话可真?”洪夫人弯了腰

  不住呕吐,越加颤抖得厉害。洪教主冷冷的道:“你想找药来打下胎儿,是不是?”

  除陆高轩外,众人听了无不大奇。洪教主并无子息,对夫人又十分疼爱,如果夫人给他

  生下了一个孩儿,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极大美事,何以她竟要打胎?料想洪教主这一下定是

  猜错了。那知洪夫人慢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要打下胎儿。快杀了我罢。”

  洪教主左掌提起,喝道:“是谁的孩子?”人人均知他武功高极,这一掌落将下来,洪

  夫人势必立即毙命,不料她反而将头向上一挺,昂然道:“叫你快杀了我,为什么又不下

  手?”洪教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低沉着嗓子道:“我不杀你。是谁的孩子?”洪夫人紧紧

  闭了嘴,神色甚是倔强,显是早将性命豁出去了。

  洪教主转过头来,瞪视陆高轩,问道:“是你的?”陆高轩忙道:“不是,不是!属下

  敬重夫人,有如天神,怎敢冒犯?”洪教主的眼光自陆高轩脸上缓缓移向张淡月,许雪亭,

  无根道人,胖头陀,一个个扫视过去。他眼光射到谁的脸上,谁便打个寒战。

  洪夫人大声道:“谁也不是,你杀了我就是,多问些什么。”

  公主叫道:“她是你老婆,这孩子自然是你的,又瞎疑心什么?真正糊涂透道:“咱们走快些。”四人加紧脚步,忽听得身后脚

  步声响,两人飞奔而来,正是洪夫人和方怡。四人吃了一惊,苦于身上兵刃暗器都已在被擒

  之时给搜检了去,方怡也还罢了,洪夫人却甚是厉害,料想抵敌不过,只得拼命奔逃。

  奔出数十丈,公主脚下被石子一绊,摔倒在地,叫出声来。韦小宝心想:“她肚里有我

  的孩儿,可不能不救。”回身来扶。却见洪夫人几个起落,已跃到身前,叉腰而立,说道:

  “韦小宝,你想逃吗?”韦小宝笑道:“我们不是逃,这边风景好,过来玩耍玩耍。”洪夫

  人冷笑道:“好啊,你们来赏玩风景,怎不叫我?”说话之间,方怡也已赶到。

  沐剑屏和曾柔见韦小宝已被洪夫人截住,转身回来,站在韦小宝身侧。

  沐剑屏对方怡道:“方师姊,你和我们一起走罢。他……他……”说着向韦小宝一指,

  说道:“……一直待你很好的,你从前也起过誓,难道忘了吗?”方怡道:“我只忠心于夫

  人,唯夫人之命是从。”沐剑屏道:“你不过服了夫人的药,我以前也服过的……”

  韦小宝恍然大悟,才知方怡过去一再欺骗自己,都是受了洪夫人的挟制,不得不然,心

  中对她恼恨之意登时释然,说道:“怡姊姊,你同我们一起去罢。”这“怡姊姊”三字,是

  上次他和方怡同来神龙岛,在舟中亲热缠绵之时叫惯了的,方怡乍又听到,不禁脸上一红。

  突然之间,只听得洪教主大声叫道:“夫人,夫人!阿荃,阿荃!你……你到那里去

  了?”呼声中充满着惊惶和焦虑,显是怕洪夫人弃他而去。

  但洪夫人恍若不闻。洪教主又叫了几声,洪夫人始终不答。

  韦小宝等五人都瞧着洪夫人,均想:“你怎么不答应?教主在叫你,为什么不回去?”

  只见洪夫人脸上一阵晕红,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快走,坐船逃走罢!”韦小宝又惊又

  喜,问道:“你……你也同我们一起走?”洪夫人道:“岛上只有一艘船,不一起走也不

  成。教主要杀我,你不知道么?”脸上又是一红,当先便走。

  众人向山下奔出数丈,只听得洪教主又大声叫了起来:“夫人,夫人!阿荃,阿荃!快

  回来!”突然有人长声惨叫,显是临死前的叫声,只不知是许雪亭等四人中的那一个。

  洪教主大叫:“你瞧,你瞧!张淡月这老家伙给我打死了。他一生一世都跟在我身边,

  临到老来,居然还要反我,真是糊涂透八道的嚼蛆鬼。”左

  足飞出,在韦小宝屁股上重重一脚。韦小宝“啊”的一声,跳了起身来。

  洪夫人缓步走过去。公主退开几步。洪夫人道:“以后你再打韦公子一下,我打你十

  下,你踢他一脚,我踢你十脚。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公主气得脸色惨白,怒道:“你

  是他什么人,要你这般护着他?你……你自己老公死了,就来抢人家的老公。”方怡插口

  道:“你自己的老公,还不是死了?”公主怒极,骂道:“小贱人,你的老公也死了。”

  洪夫人缓缓的道:“以后你再敢说一句无礼的言语,我叫你一个人在这岛上,没一个人

  陪你。”公主心想这泼妇说得出做得到,当真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岛上住,这许多拖肠鬼,多

  手鬼拥将上来,那便如何是好?她一生养尊处优”颐指气使,这时只好收拾起金枝玉叶的横

  蛮脾气,乖乖的不再作声。韦小宝大喜,心想:“这个小恶婆娘今日遇到了对头,从此有人

  制住她,免得她一言不合,伸手便打。”举手摸摸自己被扯伤的耳朵,兀自十分疼痛。

  洪夫人对方怡道:“方姑娘,请你去吩咐船夫,预备开船。”方怡道:“是。”又道:

  “夫人怎地对属下如此客气,可不敢当。”洪夫人微笑道:“咱们今后姊妹相称,别再什么

  夫人属下的了。你叫我荃姊姊,我就叫你怡妹妹罢。那毒丸的解药,上船后就给你服,从此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方怡和沐剑屏都欢喜之极。

  一行人上得船来,舟子张帆向西。韦小宝左顾右盼,甚是得意。洪夫人果然取出解药,

  给方怡服了,又打开船上铁箱,取出韦小宝的匕首,“含沙射影”暗器,银票等物,还给了

  他。曾柔等人的兵刃也都还了。

  韦小宝笑道:“今后我也叫你荃姊姊,好不好?”洪夫人喜道:“好啊。咱们排一排年

  纪,瞧是谁大谁小。”各人报了生日年月,自然是洪夫人苏荃最大,其次是方怡,更其次是

  公主。曾柔,沐剑屏和韦小宝三人同年,曾柔大了他三个月,沐剑屏小了他几天。

  苏荃,方怡等四女姊姊妹妹的叫得甚是亲热,只公主在一旁含怒不语。苏荃道:“她是

  公主殿下,不愿和我们平民百姓姊妹相称,大家还是称她公主殿下罢。”公主冷冷的道:

  “我可不敢当。”想到她们联群结党,自己孤零零的,而这没良心的死太监小桂子,看来也

  是向着她四人的多,向着自己的少,伤心之下,忍不住放声大哭。

  韦小宝挨到她身边,拉着她手安慰,柔声道:“好啦,大家欢欢喜喜的,别哭……”公

  主扬起手来,一巴掌打了过去,猛地里想起苏荃说过的话来,这一掌去势甚重,无法收住,

  只得中途转向,拍的一声,却打在自己胸口,“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众人忍不住都哈哈

  大笑。公主更是气苦,伏在韦小宝怀里大哭。韦小宝笑道:“好啦,好啦。大家不用吵架,

  咱们来赌,我来做庄。”

  可是在洪教主的铁箱中仔细寻找,韦小宝那两颗骰子确再也找不到了,自是陆高轩在搜

  查他身边之时,将两颗骰子随手抛了。韦小宝闷闷不乐。苏荃笑道:“咱们用木头来雕两粒

  骰子罢。”韦小宝道:“木头太轻,掷下去没味道的。”

  曾柔伸手入怀,再伸手出来时握成了拳头,笑道:“你猜这是什么?”韦小宝道:“猜

  铜钱吗?那也好。总胜过了没得赌。”曾柔笑道:“你猜几枚?”韦小宝笑道:“三枚。”

  曾柔摊开手掌,一只又红又白的手掌中,赫然是两粒骰子。韦小宝“啊”的一声大叫,跳起

  身来,连问:“那里来的?那里来的?”曾柔轻笑一声,把骰子放在桌上。

  韦小宝一把抢过,掷了一把又一把,兴味无穷,只觉得这两枚骰子两边轻重时时不一,

  显是灌了水银的假骰子,心想曾柔向来斯文腼腆,怎会去玩这假骰子骗人钱财?一凝思间,

  这才想起,心下一阵喜欢,反过左手去搂住了她腰,在她脸上一吻,笑道:多谢你啦,柔姊

  姊,多亏你把我这两颗骰子一直带在身边。”

  曾柔满脸通红,逃到外舱。原来那日韦小宝和王屋派众弟子掷骰赌命,放了众人,曾柔

  临出营帐时向他要了这两颗骰子去。韦小宝早就忘了,曾柔却一直贴身而藏。

  骰子虽然有了,可是那几个女子却没一个有赌性,虽然凑趣陪他玩耍,但赌注既小,输

  赢又是满不在乎,玩不到一顿饭功夫,大家就毫不起劲,比之在扬州的妓院,赌场,宫中,

  军中等的滥赌狠赌,局面实有天壤之别。韦小宝意兴索然,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

  都不会的。“想起今后在通吃岛避难,虽有五个美人儿相陪,可是没钱赌,没戏听,这日子

  可也闷得很。再说,在岛上便有千万两金子,银子,又有何用?金银既同泥沙石砾一般,赢

  钱也就如同泥沙石砾了。而双儿生死如何,阿珂又在何处,时时挂在心头,岂能就此撇下她

  两个不理?

  他越想越没趣,说道:“咱们还是别去通吃岛罢。”苏荃道:“那你说去那里?”韦小

  宝想了想,道:“咱们都去辽东,去把那个大宝藏挖了出来。”苏荃道:“大家安安稳稳的

  在荒岛上过太平日子,不很好吗?就算掘到了大宝藏,也没什么用。”韦小宝道:“金银珠

  宝,成千上万,怎会没用?”方怡道:“鞑子皇帝一定派了兵马到处捉你,咱们还是躲起来

  避避风头,过得一两年,事情淡了下来,你爱去辽东,那时大伙儿再去,也还不迟。”

  韦小宝问曾柔和沐剑屏:“你两个怎么说?”沐剑屏道:“我想师姊的话很是。”曾柔

  道:“你如嫌气闷,咱们在岛上就只躲几个月罢。”见韦小宝脸有不豫之色,又道:“我们

  天天陪你掷骰子玩儿,输了的罚打手心,好不好?”韦小宝心想:“***,打手心有什么

  好玩?”但见她脸带娇羞,神态可爱,不禁心中一荡,说道:“好,好,就听你们的。”

  方怡站起身来,微笑道:“过去我对你不住,我去做几个菜,请你喝酒,算是向你陪

  罪,好不好呢?”韦小宝更是高兴,忙道:“那可不敢当。”方怡走到后梢去做菜。

  方怡烹饪手段着实了得,这番精心调味,虽然舟中作料不齐,仍教人人吃得赞声不绝。

  韦小宝叫道:“咱们来猜拳。”沐剑屏,曾柔和公主三人不会猜拳,韦小宝教了她们,

  “哥俩好”,“五经魁首”,“四季平安”的猜了起来。公主本来闷闷不乐,猜了一会拳,

  喝得几杯酒,便也有说有笑起来。

  在船中过得一宵,次日午后到了通吃岛。只见当日清军扎营的遗迹犹在,当日权作中军

  帐的茅屋兀自无恙,但韦小宝大将军指挥若定的风光,自然荡然无存了。

  韦小宝也不在意下,牵着方怡的手笑道:“怡姊姊,那日就是在这里,你骗了我上船,

  险些儿将这条小命,送在罗刹国。”方怡吃吃笑道:“我跟你陪过不是了,难道还要向你叩

  头陪罪不成?”韦小宝道:“那倒不用。不过好心有好报,我吃了千辛万苦,今日终究能真

  正陪着你了。”沐剑屏在后叫道:“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给人家听听成不成?”方怡笑

  道:“他说要捉住你,在你脸上雕一只小乌龟呢。”

  苏荃道:“咱们别忙闹着玩,先办了正经事要紧。”当即吩咐船夫,将船里一应粮食用

  具,尽数搬上岛来,又吩咐将船上的帆篷,篙桨,绳索,船尾木舵都拆卸下来,搬到岛上,

  放入悬崖的一个山洞之中。韦小宝赞道:“荃姊姊真细心,咱们只须看住这些东西,这艘船

  便开不走,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走。”

  话犹未了,忽听得海上远远砰的一响,似是大炮之声,六人都吃了一惊,向大海望去。

  只见海面上白雾弥漫,雾中隐隐有两艘船驶来,跟着又是砰砰两响,果然是船上开炮。

  韦小宝叫道:“不好了!小皇帝派人来捉我了。”曾柔道:“咱们快上船逃罢。”苏荃

  道:“帆舵都在岸上,来不及装了,只好躲了起来,见机行事。”六人中除了公主,其余五

  人都是多历艰险,倒也并不如何惊慌。苏荃又道:“不管躲得怎么隐秘,终究会给官兵搜出

  来。怎么躲到那边崖上的山洞里,官兵只能一个个上崖进攻,来一个杀一个,免得给他们一

  拥而上。”韦小宝道:“对,这叫做一夫当关,瓮中捉鳖。”苏荃微笑道:“对了!”

  公主却忍不住哈哈大笑。韦小宝瞪眼道:“有什么好笑?”公主抿嘴笑道:“没什么。

  你的成语用得真好,令人好生佩服。”韦小宝这三分自知之明倒也有的,料想必是自己成语

  用错了,向公主瞪了一眼。

  六人进了山洞。苏荃挥刀割些树枝,堆在山洞前遮住身形,从树枝孔隙间向外望去。只

  见两艘船一前一后,笔直向通吃岛驶来。后面那艘船还在不住发炮,炮弹落在前船四周,水

  柱冲起。韦小宝道:“后面这船在开炮打前面那艘。”苏荃道:“但愿如此。只不过他们来

  到岛上,见到船夫,一问就知,非来搜寻不可。就算我们抢先杀了船夫,也来不及掩埋尸首

  了。”韦小宝道:“前面的船怎地不还炮?真是没用。最好你打我一炮,我打你一炮,大家

  都打中了,两艘船一起沉入海底。”

  前面那船较小,帆上吃满了风,驶得甚快。突然一炮打来,桅杆断折,帆布烧了起来。

  韦小宝等忍不住惊呼。前船登时倾侧,船身打横,跟着船上放下小艇,十余人跳入艇中,举

  桨划动。其时离岛已近,后船渐渐追近,水浅不能靠岸,船上也放下小艇,却有五艘。

  前面一艘逃,后面五艘追。不多时,前面艇中十余人跳上了沙滩,察看周遭情势。有人

  纵声呼道:“那边悬崖可以把守,大家到那边去。”

  韦小宝听这呼声似是师父陈近南,待见这十余人顺着山坡奔上崖来。奔到近处,一人手

  执厂剑,站在崖边指挥,却不是陈近南是谁?

  韦小宝大喜,从山洞中跃出,叫道:“师父,师父!”陈近南一转身,见是韦小宝,也

  是惊喜交集,叫道:“小宝,怎么你在这里?”韦小宝飞步奔近,突然一呆,只见过来的十

  余人中一个姑娘明眸雪肤,竟是阿珂。

  他大叫一声:“阿珂!”抢上前去。却见她身后站着一人,赫然是郑克爽。

  既见阿珂,再见郑克爽,原是顺理成章之事,但韦小宝大喜若狂之下,再见到这讨厌家

  伙,登时一颗心沉了下来,呆呆站定。

  旁边一人叫道:“相公!”另一人叫道:“韦香主!”他顺口答应一声,眼角也不向二

  人斜上一眼,只是痴痴的望向阿珂。忽觉一双柔软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左掌,韦小宝身子

  一颤,转头去看,只见一张秀丽的面庞上满是笑容,眼中却泪水不住流将下来,却是双儿。

  韦小宝大喜,一把将她抱住,叫道:“好双儿,这可想死我了。”一颗心欢喜得犹似要炸开

  来一般,刹时之间,连阿珂也忘在脑后了。

  陈近南叫道:“冯大哥,风兄弟,咱们守住这里通道。”两人齐声答应,各挺兵刃,并

  肩守住通上悬崖的一条窄道,原来一个是冯锡范,一个是风际中。

  韦小宝突然遇到这许多熟人,只问:“你们怎么会到这里?”双儿道:“风大爷带着我

  到处找你,遇上了陈总舵主,打听到你们上了船出海,于是……于是……”说到这里,喜欢

  过度,喉头哽着说不下去了。

  这时五艘小艇中的追兵都已上了沙滩,从崖上俯视下去,都是清兵,共有七八十人。当

  先一人手执长刀,身形魁梧,相隔远了,面目看不清楚,那人指挥清兵布成了队伍。一队人

  远远站定,那将军一声令下,众兵从背上取下长弓,从箭壶里取出羽箭,搭在弓上,箭头对

  准了悬崖。

  陈近南叫道:“大家伏下!”遇上了这等情景,韦小宝自不用师父吩咐,一见清兵取弓

  在手,早就稳稳妥妥地缩在一块岩石之后。只听那将军叫道:“放箭!”登时箭声飕飕不

  绝。悬崖甚高,自下而上的仰射,箭枝射到时劲力已衰。

  冯锡范和风际中一挺长剑,一持单刀,将迎面射来的箭格打开去。

  冯锡范叫道:“施琅,你这不要脸的汉奸,有胆子就上来,一对一跟老子决一死战。”

  韦小宝心道:“原来下面带兵的是施琅。行军打仗,这人倒是一把好手。”只听施琅叫道:

  “你有种就下来,单打独斗,老子也不怕你。”冯锡范道:“好!”正要下去。陈近南道:

  “冯大哥,别上他当。这人卑鄙无耻,什么事都做得出。”冯锡范只走出一步,便即住足,

  叫道:“你说单打独斗,干吗又派五艘小艇……***,是六艘,连我们的艇子也偷去了,

  臭汉奸,你叫小艇去接人,还不是想倚多为胜吗?”

  施琅笑道:“陈军师,冯队长,你两位武功了得,施某向来佩服。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

  杰,还是带了郑公子下来,一齐投降了罢。皇上一定封你两位做大大的官。”

  施琅当年是郑成功手下的大将,和周全斌,甘辉,马信,刘国轩四人合称“五虎将”。

  陈近南是军师。冯锡范武功虽强,将略却非所长,乃是郑成功的卫士队长。施琅和陈冯二人

  并肩血战,久共患难,这时对二人仍以当年的军衔相称。悬崖和下面相距七八丈,施琅站得

  又远,可是他中气充沛,一句话送上崖来,人人听得清楚。

  郑克爽脸上变色,颤声道:“冯师父你……你不可投降。”冯锡范道:“公子放心。冯

  某只教有一口气在,决不能投降鞑子。”陈近南虽知冯锡范阴险奸诈,曾几次三番要加害自

  己,要保郑克爽图谋延平郡王之位,但此时他说来大义凛然,好生相敬,说道:“冯大哥,

  你我今日并肩死战,说什么也要保护二公子周全。”冯锡范道:“自当追随军师。”郑克爽

  道:“军师此番保驾有功,回到台湾,我必奏明父王,大大的……大大的封赏。”陈近南

  道:“那是属下份当所为。”说着走向崖边察看敌情。

  韦小宝笑道:“郑公子,大大的封赏倒也不必。你只要不翻脸无情,害我师父,就多谢

  你啦。”郑克爽向他瞪了一眼。

  韦小宝低声道:“师姊,咱们不如捉了郑公子,去献给清兵罢。”阿珂啐道:“一见了

  面,就不说好话。你怎么又来吓他?”韦小宝笑道:“吓几下玩儿,又吓不死的。就算吓死

  了,也不打紧。”阿珂呸了一声,突然间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韦小宝问双儿:“大家怎么在一起了?”双儿道:“陈总舵主带了风大爷和我出海找

  你。我想起你曾到这通吃岛来过,跟陈总舵主说了,便到这里来瞧瞧。途中凑巧见到清兵炮

  船追赶郑公子,打沉了他座船,我们救了他上船,逃到这里。谢天谢地,终于见到了你。”

  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

  韦小宝伸手拍拍她肩头,说道:“好双儿,这些日子中,我没一天不记着你。”这句话

  倒不是口是心非,阿珂和双儿两个,他每天不想上十次,也有八次,倒还是记挂双儿的次数

  多了些。

  陈近南叫道:“众位兄弟,乘着鞑子援兵未到,咱们下去冲杀一阵。否则再载得六艇鞑

  子兵来,就不易对付了。”众人齐声称是。这次来到岛上的十余人中,除了陈,冯,郑,风

  以及阿珂,双儿外,尚有天地会众八人,郑克爽的卫士三人。陈近南道:“郑公子,陈姑

  娘,小宝,双儿,你们四个留在这里。余下的跟我冲!”长剑一挥,当先下崖。冯锡范,风

  际中和其余十一人跟着奔下,齐声呐喊,向清兵队疾冲而前。清兵纷纷放箭,都给陈,冯,

  风三人格打开了。

  先前乘船水战,施琅所乘的是大战船,炮火厉害,陈近南等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时近身

  接战,清兵队中除了施琅一人之外,余下的都武功平平,怎抵得住陈,冯,风三个高手?天

  地会兄弟和郑府卫士身手也颇了得,这十四个人一冲入阵,清兵当者披靡。

  韦小宝道:“师姊,双儿,咱们也下去冲杀一阵。”阿珂和双儿同声答应。郑克爽道:

  “我也去!”眼见韦小宝拔了匕首在手,冲下崖去,双儿和阿珂先后奔下。郑克爽只奔得几

  步,便停步不前,心想:“我是千金之体,怎能跟这些属下同去犯险?”叫道:“阿珂,你

  也别去罢!”阿珂不应,紧随在韦小宝身后。

  韦小宝武功虽然平平,但身有四宝,冲入敌阵之中,却是履险如夷。那四宝?第一宝,

  匕首锋锐,敌刃必折;第二宝,宝衣护身,刀枪不入;第三宝,逃功精妙,追之不及;第四

  宝,双儿在侧,清兵难敌。侍此四宝而和高手敌对,固然仍不免落败,但对付清兵却绰绰有

  余,霎时间连伤数人,果然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心想:“当年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

  那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还是我韦小宝……”

  众人一阵冲杀,清兵四散奔逃。陈近南单战施琅,一时难解难分。冯锡范和风际中却将

  众兵将杀得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顿饭时分,八十多名清兵已死伤了五六十人,残兵败

  将纷纷奔入海中。众水军水性精熟,忙向大船游去。这一边天地会的兄弟死了二人,重伤一

  人,余下的将施琅团团围住。

  施琅钢刀翻飞,和陈近南手中长剑斗得甚是激烈,虽然身陷重围,却丝毫不惧。韦小宝

  叫道:“施将军,你再不抛刀投降,转眼便成狗肉之酱了。”施琅凝神接战,对旁人的言行

  不闻不见。

  斗到酣处,陈近南一声长啸,连刺三剑,第三剑上已和施琅的钢刀黏在一起。他手腕抖

  动,急转了两个圈子,只听得施琅“啊”的一声,钢刀脱手飞出。陈近南剑尖起处,指住了

  他咽喉,喝道:“怎么说?”施琅怒道:“你打赢了,杀了我便是,有什么话好说?”陈近

  南道:“这当儿你还在自逞英雄好汉?你背主卖友,英雄好汉是这等行径吗?”

  施琅突然身子一仰,滚倒在地,这一个打滚,摆脱了喉头的剑尖,双足连环,疾向陈近

  南小腿踢去。陈近南长剑竖立,挡在腿前。施琅这两脚倘若踢到,便是将自己双足足踝送到

  剑锋上去,危急中左手在地上一撑,两只脚硬生生的向上虚踢,一个倒翻筋斗向后跃出,待

  得站起,陈近南的剑尖又已指在他喉头。

  施琅心头一凉,自知武功不是他对手,突然问道:“军师,国姓爷待我怎样?”

  这句话问出来,却大出陈近南意料之外。刹那之间,郑成功和施琅之间的恩怨纠葛,在

  陈近南脑海中一幌而过,他叹了口气,说道:“平心而论,国姓爷确有对你不住地方。可是

  咱们受国姓爷大恩,纵然受了冤屈,又有什么法子?”

  施琅道:“难道要我学岳飞含冤而死?”

  陈近南厉声道:“就算你不能做岳飞,可也不能做秦桧,你逃得性命,也就是了。男子

  汉大丈夫,岂能投降鞑子,去做那猪狗不如的汉奸?”施琅道:“我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又

  犯了什么罪,为什么国姓爷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他杀我全家,我便要杀他全家报仇!”陈

  近南道:“报仇事小,做汉奸事大。今日我杀了你,瞧你有没有面目见国姓爷去。”

  施琅脑袋一挺,大声道:“你杀我便了。只怕是国姓爷没脸见我,不是我没脸见他。”

  陈近南厉声道:“你到这当口,还是振振有词。”欲待一剑刺入他咽喉,却不由得想到

  昔日战阵中同生共死之情。施琅在国姓爷部下身先士卒,浴血苦战,功劳着实不小,若不是

  董夫人干预军务,侮慢大将,此人今日定是台湾的干城,虽然投敌叛国,绝无可恕,但他全

  家无辜被戮,实在也是其情可悯,说道:“我给你一条生路。你若能立誓归降,重归郑王爷

  麾下,今日就饶了你性命。今后你将功赎罪尽力于恢复大业,仍不失为一条堂堂汉子。施兄

  弟,我良言相劝,盼你回头。”最后这句话说得极是恳切。

  施琅低下了头,脸有愧色,说道:“我若再归了台湾,岂不成了反覆无常的小人?”

  陈近南回剑入鞘,走近去握住他手,说道:“施兄弟,为人讲究的是大义大节,只要你

  今后赤心为国,过去的一时糊涂,又有谁敢来笑你?就算是关王爷,当年也降过曹操。”

  突然背后一人说道:“这恶贼说我爷爷杀了他全家,我台湾决计容他不得。你快快将他

  杀了。”陈近南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郑克爽,便道:“二公子,施将军善于用兵,当年国

  姓爷军中无出其右。他投降过来,于我反清复明大业有极大好处。咱们当以国家为重,过去

  的私人怨仇,谁也不再放在心上罢。”

  郑克爽冷笑道:“哼,此人到得台湾,握了兵权,我郑家还有命么?”陈近南道:“只

  要施将军立下重誓,我以身家性命,担保他决无异心。”郑克爽冷笑道:“等他杀了我全家

  性命,你的身家性命陪得起吗?台湾是我郑家的,可不是你陈军师陈家的。”

  陈近南只气得手足冰冷,强忍怒气,还待要说,施琅突然拔足飞奔,叫道:“军师,你

  待我义气深重,兄弟永远不忘。郑家的奴才,兄弟做不了……”

  陈近南叫道:“施兄弟,回来,有话……”突然背心上一痛,一柄利刃自背刺入,从胸

  口透了出来。

  这一剑却是郑克爽在他背后忽施暗算。凭着陈近南的武功,便十个郑克爽俄杀他不得,

  只是他眼见施琅已有降意,却被郑克爽骂走,知道这人将才难得,只盼再图挽回,万万料不

  到站在背后的郑克爽竟会陡施毒手。

  当年郑成功攻克台湾,派儿子郑经驻守金门、厦门。郑经很得军心,却行止不谨,和乳

  母通奸生子。郑成功得知后愤怒异常,派人持令箭去厦门杀郑经。诸将认为是“乱命”,不

  肯奉令,公启回禀,有“报恩有日,侯阙无期”等语。郑成功见部将拒命,更是愤怒,不久

  便即病死,年方三十九岁。台湾统兵将领拥立郑成功的弟弟郑袭为主。郑经从金厦回师台

  湾,打垮台湾守军而接延平王位。郑成功的夫人董夫人以家生祸变,王爷早逝,俱因乳母生

  子而起,是以对乳母所生的克臧十分痛恨,极力主张立嫡孙克爽为世子。郑经却不听母言。

  陈近南一向对郑经忠心耿耿,他女儿又嫁克臧为妻,董夫人和冯锡范等暗中密谋,知道要拥

  立克爽,必须先杀陈近南,以免他从中作梗,数次加害,都被他避过。不料他救得郑克爽性

  命,反而遭了此人毒手。这一剑突如其来,谁都出其不意。

  冯锡范正要追赶施琅,只见韦小宝挺匕首向郑克爽刺去。冯锡范回剑格挡,嗤的一声,

  手中长剑断为两截。但他这一剑内劲浑厚,韦小宝的匕首也脱手飞出。冯锡范跟着一脚,将

  韦小宝踢了个筋斗,待要追击,双儿抢上拦住。风际中和两名天地会兄弟上前夹攻。

  韦小宝爬起身来,拾起匕首,悲声大喊:“这恶人害死了总舵主,大伙儿跟他拼命!”

  向郑克爽冲去。

  郑克爽侧身闪避,挺剑刺向韦小宝后脑。他武功远较韦小宝高明,这一剑颇为巧妙,眼

  见韦小宝难以避过,忽然斜刺里一刀伸过来格开,却是阿珂。她叫道:“别伤我师弟!”跟

  着两名天地会兄弟攻向郑克爽。

  冯锡范力敌风际中和双儿等四人,兀自占到上风,拍的一掌,将一名天地会兄弟打得口

  喷鲜血而死。忽听得郑克爽哇哇大叫,冯锡范抛下对手,向郑克爽身畔奔去,挥掌又打死了

  一名天地会兄弟。他知陈近南既死,这伙人以韦小宝为首,须得先行料理这小鬼,即伸掌往

  韦小宝头,泪水直流。

  陈近南身子一颤,忙道:“不,不!我是郑王爷的部属。国姓爷待我恩重如山,咱们无

  论如何,不能杀害国姓爷的骨肉……宁可他无情,不能我无义,小宝,我就要死了,你不可

  败坏我的忠义之名。你……你千万要听我的话……”他本来脸含微笑,这时突然脸色大为焦

  虑,又道:“小宝,你答应我,一定要放他回台湾,否则,否则我死不瞑目。”

  韦小宝无可奈何,只得道:“既然师父饶了这恶贼,我听你……听你吩咐便是。”

  陈近南登时安心,吁了口长气,缓缓的道:“小宝,天地会……反清复明大业,你好好

  干,咱们汉人齐心合力,终能恢复江山,只可惜……可惜我见……见不着了……”声音越说

  越低,一口气吸不进去,就此死去。

  韦小宝抱着他身子,大叫:“师父,师父!”叫得声嘶力竭,陈近南再无半点声息。

  苏荃等一直站在他身畔,眼见陈近南已死,韦小宝悲不自胜,人人都感凄恻。苏荃轻抚

  他肩头,柔声道:“小宝,你师父过去了。”

  韦小宝哭道:“师父死了,死了!”他从来没有父亲,内心深处,早已将师父当作了父

  亲,以弥补这个缺憾,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而已;此刻师父逝世,心中伤痛便如洪水溃堤,难

  以抑制,原来自己终究是个没父亲的野孩子。

  苏荃要岔开他的悲哀之情,说道:“害死你师父的凶手,咱们怎生处置?”

  韦小宝跳起身来,破口大骂:“辣块妈妈,小王八蛋。我师父是你郑家部属,我韦小宝

  可没吃过你郑家一口饭,使过郑家一文钱。你***臭贼,你还欠了我一万两银子没还呢。

  师父要我饶你性命,好,性命就饶了,那一万两银子,赶快还来,你还不出来吗?我割你一

  刀,就抵一两银子。”口中痛骂不绝,执着匕首走到郑克爽身边,伸足向他乱踢。

  郑克爽身上中的毒针远较冯锡范为少,这时伤口痛痒稍止,听得陈近南饶了自己性命,

  当真大喜过望,可是债主要讨债,身边却没带银子,哀求道:“我……我回到台湾,一定加

  十倍,不,加一百倍奉还。”韦小宝在他头上踢了一脚,骂道:“你这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的臭贼,说话有如放屁。这一万刀非割不可。”伸出匕首,在他脸颊上磨了两磨。

  郑克爽吓得魂飞天外,向阿珂望了一眼,只盼她出口相求,突然想到:“不对,不对!

  这小贼最心爱的便是阿珂,此刻她如出言为我说话,这小贼只有更加恨我,这一万刀就一刀

  也少不了。”说道:“一百万两银子,我一定还的。韦香主,韦相公如果不信……”

  韦小宝又踢了他一脚,叫道:“我自然不信!我师父信了你,你却害死了他!”心中悲

  愤难禁,伸匕首便要在他脸上刺落。

  郑克爽叫道:“你既不信,那么我请阿珂担保。”韦小宝道:“担保也没用。她担保过

  你的,后来还不是赖帐。”郑克爽道:“我有抵押。”韦小宝道:“好,把你的狗头割下来

  抵押,你还了我一百万两银子,我把你的狗头还你。”郑克爽道:“我把阿珂抵押给你!”

  霎时之间,韦小宝只觉天旋地转,手一松,匕首掉落,嗤的一声,插入泥中,和郑克爽

  的脑袋相距不过数寸。郑克爽“啊哟”一声,急忙缩头,说道:“我把阿珂押给你,你总信

  了,我送了一百万两银子来,你再把阿珂还我。”韦小宝道:“那倒还可商量。”

  阿珂叫道:“不行,不行。我又不是你的,你怎押我?”说着哭了出来。

  郑克爽急道:“我此刻大祸临头,阿珂对我毫不关心,这女子无情无义,我不要了。韦

  香主如肯要她,我就一万两银子卖断了给你。咱们两不亏欠,你不用割我一万刀了。”

  韦小宝道:“她心里老是向着你,你卖断了给我也没用。”

  郑克爽道:“她肚里早有了你的孩子,怎么还会向着我?”韦小宝又惊又喜,颤声道:

  “你……你说什么?”郑克爽道:“那日在扬州丽春院里,你跟她同床,她有了孩子……”

  阿珂大声惊叫,一跃而起,掩面向大海飞奔。双儿几步追上,挽住了她手臂拉了回来。

  阿珂哭道:“你……你答应不说的,怎么……怎么又说了出来?你说话就如是放……

  放……”虽在羞怒之下,仍觉这“屁”字不雅,没说出口来。

  郑克爽见韦小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只怕他又有变卦,忙道:“韦香主,这孩子的的确

  确是你的。我跟阿珂清清白白,她说要跟我拜堂成亲之后,才好做夫妻。你……你千万不可

  多疑。”韦小宝问道:“这便宜老子,你又干么不做?”郑克爽道:“她自从肚里有了你的

  孩子之后,常常记挂着你,跟我说话,一天到晚总是提到你。我听着好生没趣,我还要她来

  做什么?”

  阿珂不住顿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就什么……什么都说了出来。”这么

  说,自是承认他的说话不假。

  韦小宝大喜,道:“好!那就滚你***臭鸭蛋罢!”郑克爽也是大喜,忙道:“多

  谢,多谢!祝你两位百年好合,这份贺礼,兄弟……兄弟日后补送。”说着慢慢爬起身来。

  韦小宝呸了一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我这一生一世,再也不见你这臭贼。”

  心想:“我答应师父今日饶他性命,日后却不妨派人去杀了他,给师父报仇。只要派的人不

  是天地会的,旁人便不怪不到师父头上。”

  三名郑府卫士一直缩在一旁,直到见韦小宝饶了主人性命,才过来扶住郑克爽,又将躺

  在地下的冯锡范扶起。郑克爽眼望大海,心感踌躇。施琅所乘的战船已然远去,岸边还泊着

  两艘船,自己乘过的那艘给清兵大炮轰得桅断帆毁,已难行驶,另一艘则甚完好,那显是韦

  小宝等要乘坐的,决无让给自己之理。他低声问道:“冯师父,咱们没船,怎么办?”冯锡

  范道:“上了小艇再说。”

  一行人慢慢向海边行去。突然身后一人厉声喝道:“且慢!韦香主饶了你们性命,我可

  没饶。”郑克爽吃了一惊,只见一人手执钢刀奔来,正是天地会好手风际中。郑克爽颤声

  道:“你……你是天地会的兄弟,天地会一向受台湾延平王府节制,你……你……”风际中

  厉声道:“我怎么样?给我站住!”郑克爽心中害怕,只得应了声:“是。”

  风际中回到韦小宝身前,说道:“韦香主,这人害死总舵主,是我天地会数万兄弟不共

  戴天的大仇人,决计饶他不得。总舵主曾受国姓爷大恩,不肯杀他子孙。韦香主又奉了总舵

  主的遗命,不能下手。属下可从来没见过国姓爷,总舵主的遗命也不是对我而说。属下今日

  要手刃这恶贼,为总舵主报仇。”

  韦小宝右手手掌张开,放在耳后,侧头作倾听之状,说道:“你说什么?我耳朵忽然聋

  了,什么话也听不见。风大哥,你要干什么事,不妨放手去干,不必听我号令。我的耳朵生

  了毛病,唉,定是给施琅这家伙的大炮震聋了。”这话再也明白不过,风际中要杀郑克爽,

  尽可下手,他决不阻止。

  眼见风际中微有迟疑之意,韦小宝又道:“师父临死之时,只是叫我不可杀郑克爽,可

  并没吩咐我保护他一生一世啊。只要我不亲自下手,也就是了。天下几万万人,个个可以杀

  他,又有谁管得了?”

  风际中一拉韦小宝的衣袖,道:“韦香主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出十余丈,风际中停了

  脚步,说道:“韦香主,皇上一直很喜欢你,是不是?”韦小宝大奇,道:“是啊,那又怎

  样?”风际中道:“皇上要你杀总舵主,你不肯,自己逃了出来,足见你义气深重。江湖上

  的英雄好汉,人人都是十分佩服。”

  韦小宝摇了摇头,凄然道:“可是师父终究还是死了。”风际中道:“总舵主是给郑克

  爽这小子害死的,不过皇上交给韦香主的差使,那也算是办到了……”韦小宝大是诧异,问

  道:“你……你为什么说这……这等话?”

  风际中道:“皇上心中,对三个人最是忌惮,这三人不除,皇上的龙庭总是坐不稳。第

  一个是吴三桂,那不用说了。第二个便是总舵主,天地会兄弟遍布天下,反清复明的志向从

  不松懈,皇上十分头痛。现今总舵主死了,除去了皇上的一件大事……”

  韦小宝听到这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是你,是你,原来是你!”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