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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点擦掉指缝间未干的鲜血,把帕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那就留着你这条命好好看着,看我怎么坐上那个位子,怎么把你的母族、你的夫家连根拔起。”

  她微笑着颔首:“敢不从命。”

  ###

  房门开启又被重重地摔上,维持了许久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五脏六腑时而犹如火烤,时而冷如寒冰,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须臾片刻,连疼痛的感觉都慢慢感觉不到了。

  恐惧第一次真正地涌上了心底。她想,这一次,我恐怕是真要死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同时浮现在了脑中——我不能死。

  我不会死。

  我答应过他的。

  我一定能等到他来接我回去。

  窗外,天色已经慢慢变暗了。出发去国公府之前,她还派人去了秦府。她记得齐煜说过,当初秦章去金易县,他的府兵是能直接联系到他的,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在最早的时候知道他失踪的消息。如果当初可以,那么现在也有很大可能。

  即使不能传出消息,至少希望能够示警,他们能早一步回来。

  南衙本来在韦兴嗣手里,韦家的人是不会站在汉王那边的,除非韦兴嗣被夺了权。就算是这样,汉王临时抓在手里的军队,先不说能不能全部听他调配,就算指挥得动,他手里也没有几个真正上过战场的大将,齐煜他们未必突破不了城门。

  头脑一阵阵发晕,眼前发黑,她费力地睁着眼睛,强迫自己梳理所有有用的信息,强迫自己不要昏过去。

  昏昏沉沉里,似乎又听到了门响。她勉强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汉王妃。

  薛氏的脸上满是嫌恶与得意:“自作多情的东西,殿下连让人给你续命的意思都没有。”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汉王所谓的“差点成为夫妻”,这才明白了薛氏为什么对她厌之入骨:“是吗?殿下刚刚还说让我好好活着,看他怎么整顿江山呢。”

  “那你也得有命活着才行——你笑什么?!”

  林默语慢慢眨着眼,一脸嘲弄,“我笑你蠢啊。”她看着薛氏一瞬间变了的脸色,声音又轻又慢,“到现在居然还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对手在哪里,只会乱转乱撞——你母亲没少替你cāo心吧?”

  薛氏的脸一下子变得紫胀,比她这个病弱膏肓的人都要难看:“你——”

  “——你嫁给汉王快十年了,只生了一个女儿,姚氏之前也没给殿下留下个一男半女,你说殿下为什么从来都不着急?”

  “因为殿下还年轻?这个理由你信吗?”

  “静海公主嫁给奉国公世子六个月就生下了儿子,”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咬牙切齿的女人,“你有没有仔细看过那个孩子的长相,你觉得他长得像谁?”

  薛氏的脸须臾之间不知变换了多少种颜色,最后尽数褪去,只剩一片惊恐地惨白:“你胡说八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喉中又一次鲜血上涌,痛苦来得剧烈又绵长,她连声音几乎都要发不出来了,“公主多么宝贝她那个儿子啊,殿下也对这个外甥疼得不得了——你猜殿下和公主今晚会不会留宿宫中?”

  薛氏的目光几乎快要疯了。

  “哦,其实你也不用多想,他们最多也就是商议一下登基、封后的问题”,她故意在“封后”二字上停顿了片刻,“也许还有未来继承人的问题。”

  “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敢造谣中伤天家子女——”

  “这与我是生是死有何关系,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大可以好好想想。”

  没等她说完,薛氏便带起一阵风,仪态全无地摔门而出了。

  林默语在一阵混沌中想,死后估计要下拔舌地狱了……她抄过那么多佛经,捐过那么多门槛,布施过那么多香火钱,不知道佛祖会不会饶过她……

  不过她没有苦恼多久,片刻之后,她便彻底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没写完……稍微有点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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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完。通读全章,呃,(⊙o⊙)…,感觉把阿言写得跟反派似的

  ☆、第 87 章

  林默语在急促有序的脚步声里慢慢恢复了意识。

  屋里漆黑一片,唯有透过纱帐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充当了烛火。她大睁着眼睛,一时搞不清楚是自己又看不见了,还是屋内确实黑得彻底。

  直到屋内的轮廓慢慢显现在了眼前。

  夜风倏而掠过,轻盈的纱帐飘飘摆摆,月辉一下子盈满了屋内,照亮她修长寂寥的身体。

  她微微偏了偏头,这才发现已经月上中天了。

  脚步声、许多人说话的低语声一时远了,一时又重新响起,只是慢慢变得有些乱了,偶尔夹杂几声呼号,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是……佛度卫在调动?

  有个什么念头浮现在脑中,不到片刻便迅速发芽长大,很快占领了她的整个思维。

  ——开战了。

  齐煜他们收到了信息,他们已经赶了回来,甚至开始攻城了。

  她孱弱的心脏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活力,怦怦地跳了起来。

  晃动的火光迅速亮起,又很快消失,原本还算有序的声音好像突然间变得哗闹杂乱了,似乎整个汉王府都陷入了刀山火海中。

  喧闹声越来越近,穿过庭院,透过游廊,清晰地传入了屋内。

  是齐煜他们吗?会有这么快吗?

  屋门猛地被推开了。

  屋门来回晃dàng着,宫灯出现,莹莹的烛火照出了门口气喘吁吁的人,林默语眯着眼睛,尚未看清来者是谁,当先一人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掌灯的随从慌忙跟了过来。

  穿堂风一过,纱帐吹起,屋内再次大亮,不需要任何灯光,她们都看清了彼此的脸,彼此沾染了鲜血的容颜。

  静海公主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仪态全无,脸上尽是嗜血的癫狂,狠戾的目光落在脸上,几乎将人灼穿。

  她揪起林默语的衣领,凶狠地将她的脸凑近眼前,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我要你偿命!”

  林默语在强烈的晕眩中听明白了她泣血一般的控诉,她看着这个从小就和她不对付的女人,隐隐明白了什么,却还挣扎着开口:“公主觉得我现在是能杀人的样子?”

  “我儿子死了!”她疯狂地尖叫着,斜挑的凤眼不见一丝风情,无视背后随从的劝慰,狼一样地横眉怒目,“我儿子死了!你说,你跟那个蠢女人到底说了什么?!我要杀了你!”

  林默语在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告诉了她我知道的事实。”

  “你放屁!”静海凶狠地摇晃着她,掐住了她的脖子,“云逸怎么可能是我哥的孩子?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他偿命!”

  她的嘴角重新溢出了鲜血,声音虚弱又不以为然:“我只是跟她提了几个事实,她自己乱想乱猜又与我何干?难道不是因为世人皆知公主想要效仿阿武做女皇才引来这些猜疑?”

  静海的手一下子收拢了。

  林默语在窒息中紧紧盯着她:“还是……公主居然从未怀疑过……这是汉王殿下的意思……”

  她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手上不自觉松了力道,后面的随从立刻上前,试图拿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手甩了个耳光。

  那人不顾自己肿起来的脸颊,脸上的神情悲哀痛苦,“公主,我理解您的心情,我,我的家人也死了——”

  “滚!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爬上了我的床就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那人的目光闪动着,脸上痛苦更甚,“我从来不敢这样奢望,我只是希望,希望公主您能冷静一下,体谅一下自己,这种时候不要失了理智。”

  林默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着,“公主,自己不信任汉王殿下,居然,还,天真地以为别人会,会完全地信任自己……”

  她像是突然之间僵住了,脸上的神情不断闪烁着,随从再次出声哀求,“公主,您冷静一些,我们还在一起,总可以——”

  “——成婚?”

  林默语无视那人的张口结舌,声音虚弱,在安静的房里回响,“礼部尚书的仲孙,李泰,不满弱冠便在南衙闯出了名气,虽不是李家的继承人,却也是家族的骄傲——殿下原来是通过你拿下的南衙。”

  李泰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求助一样地看着静海公主,她却兀自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家族的骄傲啊……不知道东宫现在还会有几个活人。你今天晚上有见到你爷爷吗?他有没有问起你的太子妃姑姑?”

  李泰的嘴唇哆嗦着,“不……你别说了……”

  “还是,连你爷爷也?”她不动声色地惊讶着,看了眼他腰上的仪刀,“要真是这样,你还真是前无古人的——家族败类啊。”

  “你用他们的命换了什么?和心上人双宿双飞的机会?”

  他痛苦地抱住了头,“我让你别说了!”他一把握住了静海公主的手,“公主,我们,我们不要理这些事,只有我们两人,我们两个一起,好好过吧。”

  静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她猛地把他甩在了一边:“做梦!你也配?!”

  他看着空dàngdàng的手,眼中满是痛苦绝望:“公主,我们之前明明那样——,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今日是太难过了才会这样,我送你去休息——”

  静海像看狗屎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厉声喝道:“我儿子死了!你聋了吗,我唯一的儿子死了!”

  “我知道,公主,我们两人一样凄惨,我们都没了亲人——”

  “你活该!你家人死了跟我什么关系?”

  李泰的眼里一片死灰,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刀柄,“公主,你真的从不曾想过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静海的眼中带着骇人的可怖:“你敢威胁我?”

  李泰摇了摇头。

  静海凄厉地笑了出来,“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怎么不想做皇帝呢?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都不可能!你别妄想了!”

  “你说得对,我真是一个,家族败类。”他看了林默语一眼,抽出仪刀,轻轻闭上了眼睛,“可是公主,请您相信,我依然还是爱您的。”

  静海满脑的疯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她的手还未抬起,鲜血就在尖叫声里喷涌而出,和月光一起,洒了一地。

  她冷眼看着流了满地的鲜血,还有脚边一动不动地男人,未几,她擦掉脸上的血迹,将尸体踢到了一边,重新看向身后地女人。

  汉王府的喧闹声更乱了。

  林默语微微晃着身体,抬起眼皮:“大战似乎已经开始了……南衙应该是不好调用了,公主可有想好怎么应对?”

  “你放心,”静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静地出奇,“这些年,我似乎一直没怎么赢过你,就连王皇后活着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拿你来恶心我。不过你放心,今日之后就不会了。我会好好地活着,而你,则会孤独地死在这里。”

  “一点一点,等着死亡靠近,没有人在身边,没有人会发现,等到这场宫变结束了,你腐烂发臭的尸体才会慢慢被想起来,而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去碰你。”

  她俯下/身,轻轻握住林默语的肩膀,嫣然一笑,随后,双手猛地压了下去。

  束发的银环滑落,滚到地上,蹦跳着,叮叮当当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她看着血泊中没了意识的女人,直起腰,踩着一地赤红,头也不回地走了。

  ###

  寂静的夜里,城门终于在闷雷一样的声音里轰然洞开。

  从入夜之后,太子和韦敬之便集中兵力,率领临时征调的江夏郡折冲府士兵攻击重兵驻守的长乐门。王都各处城门城高墙厚,比之榆阳各处边城更加易守难攻,几次冲击下来皆无功而返。

  他们兵力有限,军备不足,又师出无名,如果不能尽快拿下,一旦城内尘埃落定,诏令一出,他们便立刻从勤王救驾的正义之师,变为了扰乱太平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齐煜在相持不下的僵局中主动请缨。

  韦敬之率兵持续不断地进攻,吸引城中守备精力,齐煜则带着包括他亲自所训内卫在内的百名精兵,在佯攻中悄悄绕过长乐门,一路疾行,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永宁门。趁着守卫松懈,夜色掩护之下,齐煜一马当先,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陡峭的城墙。

  他们在半腰上迎来了如蝗的箭雨,利箭流星一样从身边擦过,身后,中箭声、坠地声持续响起,齐煜不敢回头,壁虎一样攀附着小心躲闪,咬牙上冲。等他终于能够清晰地看到了守城卫兵的脸,他像鹰隼一样,冲天而起,周身皆是杀伐果决的狠厉,如入无人之境,所过处连惨叫也来不及响起,唯余沉闷的刀剑入ròu声。

  他的迅速果决为下属争取了生存的时间和空隙,等到被冲散的卫兵重新压上,后继者已经纷纷着陆。直到此时,王都内最精锐的士兵才显出自己过人的战力和素养。当齐煜生擒了守门主将、镇住了所有卫兵,他的下属也拉开了紧闭的城门。

  至此,大局已定。

  齐煜脸上溅了不少鲜血,但从黑夜里也熠熠生辉的眸子中,依然能看出他的紧张亢奋。他挥手打住了为下一步请示的简黄珍,拨开人群,几步走到了队伍之后的宁世行面前。

  宁世行师兄妹二人也是日夜兼程,本期望早一日抵达王都,不想被这场变故拦在了城门外,和提前回来的齐煜一行在抵达王都的时候不期而遇。

  “我这边还要晚些才能回去,”他随手擦了一把脸上混了汗水的血渍,两眼发亮地看着宁世行,见他了然地点头,马上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异常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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