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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一手拿着那把黄杨木梳慢慢梳理。

  与凝羽目光一触,那老媪满是皱纹的脸庞慢慢笑了起来,嘴唇轻动着,仿佛在说着什么。

  凝羽无由地感到一阵恶寒,整条脊骨都仿佛浸在冰冷的水中,忍不住娇躯发抖。

  怎么了?程宗扬一把扶住摇摇yù坠的凝羽。

  凝羽咬住发白的唇办,良久摇了摇头。

  程宗扬松了口气,你看你,还说能撑得住呢,差点就摔下来了。

  凝羽不敢回头再看,但身后叶媪那两道目光像冰剌一样,仿佛要穿透她的背脊。

  第二章旱洪

  林间远远传来花苗人用树叶吹出的啃声。祁远扯了片叶子,用啃声回应。

  他们在林子里等。祁远脸色发黄地苦笑道:早知道我也不进村了,一晚上都没合眼。

  朱老头兴致不错,骑着他的瘦驴眉飞色舞地说道:昨晚我可做了个好梦,梦到一个仙女从天上飞下来,死乞白赖要给老头我做老婆。仙女头发那个长啊,味道那个香啊……我飞啊飞啊……

  吴战威砍开一片巨大的蕨叶,笑道:你不会是梦到姓叶的老太婆了吧。

  朱老头吭哧几声,恼羞成怒地说道:胡说!

  祁远道:朱老头,你那会儿说人家儿女双全,子孙成群那不是当面骂人家的吗?

  怎是骂人呢?怎是骂人呢?朱老头不高兴地嚷嚷道:我说的不都是好话吗?

  好话?祁远嗤了一声,人家无儿无女,老公也早死了,你还说她往后儿女双全,那不是找骂吗?

  朱老头悻悻然说道:老公死了怎么着?难道不能再嫁?

  成,你去跟她说去。

  朱老头哼哼两声。说就说!俺走南闯北几十年,怕过什么!说着他忽然两手抱住肚子,惨叫一声:哎哟……我的亲娘哎……

  朱老头从驴背上滚下来,捂着肚子连滚带爬钻进蕨丛,片刻后澎的一声闷响,一股臭气弥漫着飘来。

  呸!呸!吴战威等人笑骂道:朱老头,要出恭你也不滚远点儿。

  朱老头在蕨丛里哼哼唧唧老半晌,才勉强提着裤子出来。他那张瘦脸颜色发青,一边走一边弯腰吃力地捧着肚子,哼哼道:亲娘哎……这是吃着啥东西了?差点把肠子都拉出来……

  该!石刚道:把一肚子的坏水都拉出来,你就消停了。

  朱老头用手指戳着石刚:石头,你就学坏吧,我这么大岁数,还咒我,缺德不缺德啊……哎哟!

  一句话没说完,朱老头又提着裤子,屁滚尿流地钻进蕨丛。

  众人一阵轰笑,祁远也龇了龇牙,笑容却有些发僵。

  还没走到花苗人的地方,朱老头就拉了五六次。最后一次从林子里出来,老头连腰都直不起来,眼窝也陷了下去,走路直打晃。

  程宗扬道:云老哥,情形有些不对啊。

  云苍峰拈须低笑一声,这就对了。朱老头这会儿吃点苦头,总比糊糊涂涂送了命强。

  是姓叶的老媪做的手脚?祁远道:万一朱老头拉肚子走不动路,咱们陷在这大山里,可就麻烦了。

  云苍峰摇了摇手,不妨。那老媪若是动了杀心,他岂能活到此时?如今只是拉拉肚子,这朱老头已经是运气了。

  朱老头死狗一样趴在驴上,只剩下哼哼的力气。石刚把水囊递过去,早上烧的热水,还温着呢,喝一口。

  朱老头哼哼道:石头啊,我就知道你心好……这水大爷不了,给大爷拿点酒……

  石刚气不打一处来,都这时候上了还馋酒,泄死你拉倒!

  面前的蕨叶忽然哗啦一声,倒了下去,一名胸口剌着纹身,肩膀包着绷带的精壮汉子现出身来。

  卡瓦!程宗扬叫道。

  赶来接应的花苗汉子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山神庇佑,我们打了一头野猪,已经烧好在等你们。

  林中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头比牛犊还大的野猪。武二郎赤膊立在火边,正拎着刀,两眼紧盯着火候,将烤透的猪ròu一片片切下来,挑在蕨叶上。

  这厮在商队里属于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和花苗人在一起立刻换了副嘴脸,殷勤得令人齿冶。程宗扬讽刺道:二爷,勤快啊。

  武二郎嘿嘿笑了两声,对程宗扬的讽刺毫不在意,显然心情不坏。

  程宗扬笑咪咪道:二爷这是给花苗当上门女婿了?往后不打算跟咱们一起走了吧?

  武二郎小心切下野猪后腿一块烤得金黄油亮的好ròu,对跃跃yù试的阿夕道:这是给族长的,别碰!

  阿夕哼了一声,又白了程宗扬一眼,嘟着嘴走开。

  武二郎这才说道:反正顺路,到了白夷族再说。

  什么叫到了白夷族再说?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反正误不了你的事。喂,再给我一个银铢。

  这些日子程宗扬大致了解到货币在这个世界的购买力。在南荒一枚银铢差不多能买一百斤稻米,或者够一个人一个月基本生活费用的开销。事实上南荒流通的大多是成串的铜铢,每串一千枚,称为一贯。由于银铢稀少,一枚银铢差不多能换一百一十枚铜铢,比内陆的折换率还高了百分之十。

  程宗扬戒备地说道:做什么?

  少废话,给不给吧?

  不给!

  见程宗扬态度坚决,武二郎软了下来,大不了二爷多给你干一个月。快点儿,二爷有急用。

  急用个屁啊!这荒郊野外,你拿银铢往哪儿花?

  你管我呢!有用就是有用,就一个!

  正说着,一个女子从林中出来。她身材颀长,细腰丰臀,凤目红唇,容貌比鬓侧的鲜花还要艳丽。她披着一条崭新的丝绸,整匹缎子没有裁剪,绸端从肩头绕过,然后从背后横缠,裹住高耸的酥胸。再从腋下折了一弯,斜着从白滑的腰肢掠过,束在腰间。绸尾低垂掩在她修长的小腿中央。

  那匹丝绸是纯白的颜色,上面绘一朵硕大的牡丹花,花枝金红jiāo错,色彩艳丽夺目。这样的丝绸只能用来做外衣,丝绸质感强,又是白色,若是身材略差一些,皮肤稍暗一些,都难以穿出那种华美的效果。而花苗的女族长却把这丝绸当成亵衣,直接拿来贴身穿着。她身材出众,雪白的肌肤与丝绸华丽的光泽jiāo相辉映,未经裁剪的绸缎随便往身上一披,就仿佛是给她量身定制的一样精美绝lún,衬着她雕塑一样艳丽的五官,更显得体态丰合度,雪肤花貌艳光四shè。

  程宗扬羡慕地悄声道:武二,原来你拿了我的丝绸,是讨好族长来了。看不出你这家伙傻大黑粗的,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好艳福啊,武二。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以为呢。接着又虎起脸,给个银铢!不给就抢了啊。

  我就不明白了,这鬼地方有钱也花不出去,你要银铢干嘛?

  说着程宗扬目光一闪,看到苏荔胸侧嵌着一枚亮晶晶的物体。那丝绸一角掖在她胸口,两团饱满而充满弹xìng的rǔ峰高高耸起,露出胸部白嫩的rǔròu。上次给武二郎的那枚银铢,这时就嵌在她胸侧丝绸jiāo叠的地方。银铢中间打了个圆孔,被作成一枚钮扣,防止丝绸光滑的表面从胸前滑脱。

  哦!原来……程宗扬竖起手指,一瞬间恍然大悟。

  武二郎一把捂住程宗扬的嘴,飞快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别说!

  武二这厮看起来生猛,心思可够活的。看到花苗人对丝绸的喜爱,这厮就动了心,从程宗扬手里敲了匹上好的丝绸来讨好苏荔。苏荔果然爱不释手,地处荒郊,无处裁剪,她直接拿整匹丝绸做了衣物,大大方方就穿了出来。

  丝绸本身柔软光滑,既没有系带又没有扣眼,根本无法固定。武二好人做到底,把自己唯二枚银铢拿出来,送给苏荔作钮扣。但银铢只有一枚,这会儿只系了丝绸上面一角,下面还没有系。也就是说,苏荔丝绸下面的身子都是光着的。这也难怪,对于生长在南荒的蛮夷来说,多半还没有内裤的概念。

  程宗扬忍笑摸出一枚银铢,低声道:武二,这扣子不会是你帮她系的吧?手可够巧的。

  武二郎一把抢过银铢,手一挥,把程宗扬扔了出去。好在程宗扬现在身手比当初来的时候敏捷了许多,落地晃了两步,总算没有当场出丑。

  抢到银铢,武二郎立刻摇头摆尾地跑过去找苏荔。苏荔笑着接过银铢,两人一同走进树丛。

  再出现时,苏荔下身的丝绸已经折成裙状,绸尾从裙内掖起。那枚银铢缀在她腰侧,上面打了孔,用细皮绳穿着。

  程宗扬远远朝武二郎竖起拇指,又比了个不怀好意的手势。武二郎扬起脸,只当没看到。

  接下来一连几天,众人都在朱老头带领下跋山涉水。这一路都是没有人迹的荒野,即使云苍峰这样的老江湖也没走过。除了前几天那个挂着四凶煞的村子,再没有遇到半个生人。

  随着往南荒腹地的深入,身边的景物也不住变化。连绵的山脉阻挡了潮暖气流的进入,蕨叶丛生的雨林渐渐被luǒ露的红土所代替,土地的贫瘠使植被渐渐稀少,不多的灌木也越来越矮,这里每一寸土地都仿佛从来没有人行走过,充满了洪荒气息。商队行走在寂寥的荒野中,身后只有一串零乱的脚印,仿佛他们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行人。

  朱老头拉了两天才止住,整个人像是丢了半条命。整天有气无力地趴在驴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过一到吃饭的时候就精神抖擞。

  人是铁,饭是钢!朱老头振振有辞地说:我老人家活这么大岁数,靠的就是胃口好!甭管什么病,只要放开吃,都能降得住!小程子,这可是我老人家的不传秘方,你可记住了,千万别告诉旁人。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丢不起那脸。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朱老头,这都是第五天了,咱们这会儿在什么鬼地方?我可打听过了,白夷族那地方山清水秀,这荒山野岭的,连耗子都没有,你不是领错路了吧?

  你听谁说的?朱老头嗤之以鼻,白夷那地儿就是个大水池子,挨着个破山,什么山清水秀?那不扯的吗?

  程宗扬没打算跟他争辩,问题是咱们离白夷族还有多远?你没见云执事那么稳重的人,这两天都有些着急吗?

  朱老头大剌剌道:他急不急的,关我屁事。

  程宗扬道:恐怕还真关你老人家屁股的事。如果耽误了我们办事,云执事一怒之下,往你主子那儿告一状。嘿嘿……

  朱老头脸上变色,小心说道:不会吧?云执事可是个厚道人啊。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他厚道,我不厚道。向导的钱我还出了一半呢。一天二十个银铢,你怎么不去抢呢?

  朱老头苦着脸道:我不就是想多走两天,多挣点儿钱当棺材本吗?

  这会儿说实话了?程宗扬道:我就看着你这老家伙不老实,带着我们在山里瞎转呢。一句话,明天到不了白夷族,你的棺材本儿就可以省了。咱们直接刨个坑,把你一埋,要什么棺材。

  要去白夷族还不简单?朱老头突然间振作精神,快跑几步窜上驴背,扯开喉咙喊道:快跑啊!过蛟了!

  众人沿着一条干涸的山涧行走,脚边只有一股涓涓细流。朱老头突然来这一嗓子,大伙儿都是一惊。程宗扬正要开骂,却见清澈的溪水像混了泥沙一样,突然变得浑浊。紧接着,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从上游传来。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花苗人动作最迅速,四名汉子猿猴一样攀上河岸,将族人一一接应上来,戴着面纱的新娘裙子太长,不小心绊住,险些摔倒,被苏荔一把扶住。

  白湖商馆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但一半都是走过南荒的,动作也不慢,祁远、吴战威、小魏分别拽着一名奴隶爬上了河岸,又拽住骡马的缰绳往岸上扯。云氏商会的军士虽然训练有素,却没经历过山洪,突遇变故,他们都习惯xìng地望向易虎,等待首领的命令,动作反而落在了众人之后。

  易虎迅速发出指令,易彪背起云苍峰,手脚并用爬到河岸高处,接着军士牵着马蜂拥上岸。忙乱中,两名军士落在后面。那阵闷雷般的轰鸣越来越近,已经上岸的易虎道:弃马!一边跃了下去。

  身在半空,易虎就展臂挥出背后的尖qiāng。一名军士扬手攀住qiāng杆,易虎腰身一拧,将他甩到岸上。这边易彪也跳了下来,河道里还有几匹骡马没来得及拉上来,他一把扯断马匹的背带,将货物甩到岸上,然后去扯另一名同伴。

  程宗扬已经牵着黑珍珠上了岸,凝羽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奔腾的水声越来越近,仍留在河道里的马匹都嘶鸣起来。接着一股混着泥土红色的河水从河道拐弯处冲出,仿佛狂奔的烈马,吼叫着闯入河道,将两侧的岩石都带得滚到水中。

  水一向给人温柔婉静的感觉,然而一旦形成山洪,却有着山崩地裂的威势。刚才还是涓涓细流的小溪水位一瞬间升到丈许高,奔腾的怒流仿佛要将脚下的河岸撕碎。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yù聋,令人为之色变。

  易虎已经挺qiāng刺进岩缝,只需要一纵身就能上岸。而易彪和那同伴还留在河道间,身后就是一人多高的洪峰。易虎吸了口气,把尖qiāng从岩缝中拔出,迎着洪水跃去,抬qiāng一挑,qiāng锋准确地从易彪腰侧刺过,穿透他衣内的战甲,接着力贯双臂,将易彪高大的身体甩了起来。

  山洪来得极快,易彪还在半空,浪头已经卷过他刚才立足的位置。那名没来得及上岸的同伴身影一晃,像根稻草般被山洪卷走。易虎本来还有机会脱身,他却大一声,手臂陡然伸长尺许,从水中将那名军士捞出,抛到岸上。

  那军士苍白而年轻的面孔一闪而过,与云氏商会的其他护卫相比,他身材单薄了许多,人在半空,他四肢徒劳地挣扎着,想抓住什么凭藉。

  山洪卷来,易虎沉腰坐马,脚下使出千斤坠,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土中,挺身硬生生挨了洪峰一击,脚下没有挪动分毫。

  众人紧悬的心脏略微松懈一些。易彪张臂抱住那名军士,推到河岸高处。他顾不上喘息,就返身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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