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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惊魂

  莫曼蓉觉得十分诡异,心里又害怕又有些好奇,她隐入黑处,放眼望去,看见两盏如萤火虫般微弱的灯在竹林中穿梭,灯光光晕所及处,可以隐约看见三四个人抬着一个麻袋包裹的东西疾步前行。加上前后提灯的人,最起码有六个人!

  起初莫曼蓉还以为见到了冥间的鬼魂,惊骇地僵硬了半响,后来才依稀看清那四个人皆穿着潘府男仆的服饰,而且前面提灯的人,侧影看着像极了瑞妈妈。

  莫曼蓉这才舒了一口气,最起码见到的是人不是鬼。

  只稍转眼间,她又提上心来,这深更半夜的,瑞妈妈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莫曼蓉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她不敢跟得太紧,只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远远跟着。

  那两盏鬼火般的灯悬空移动,照得竹林一片微弱的惨白。

  竹梢的枝叶缠搅在一起,沙沙耳语不绝。

  莫曼蓉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到了竹林深处,瑞妈妈等人停了下来。

  莫曼蓉踮着脚尖慢慢靠近。

  这时有人提着灯笼折了回来,莫曼蓉慌忙找了个隐蔽的斜坡趴下。

  那灯火渐渐地靠近了。瑞妈妈的声音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小姐放心吧,这里交给奴婢就好。”

  另一人却良久才恶狠狠地道:“她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真是自寻死路。”

  莫曼蓉已经从那软糯清脆的声音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瑞妈妈接口说道:“她今日犯下如此大错,奴婢定要让她尝尝钻心蚀肉之苦。”

  突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瑞妈妈警觉地叫唤起来:“谁?!”

  瑞妈妈和潘茜侧耳凝听,听到的只有风枭的呐喊声和竹叶的悉索声,以及远处的狗吠声,再无其他。

  瑞妈妈犹不放心,提着灯笼走了几步,四处照了照,也没瞧见什么。

  潘茜细脆的声音飘渺地传来:“妈妈,是风声吧。”

  瑞妈妈走回潘茜身边,“夜里风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为免事端,奴婢尽快就去处理好。”

  潘茜点点头,提着灯笼独自走了。

  瑞妈妈又站了片刻,凝神谛听,仔细观察了一阵,方才朝着潘茜相反的方向走了。

  莫曼蓉匍匐在地上,嘴里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一颗心怦咚怦咚地乱跳。

  等四周悄无人声,莫曼蓉才惊觉口中泛着丝丝腥甜,原来紧张地把手背给咬破了。

  差一点,差一点瑞妈妈的灯辉就会扫到她了。

  莫曼蓉是被刘廷淮抱着从竹林回来的,她回到屋子才发觉,脚上的软鞋湿津津的,一双脚已经冻得如同两块硬木,衣裙上满是污泥,背脊上濡湿一片。屋里的炭火散发出柔和的光,照得满室氤氲橘黄。目光偶尔扫过梳妆台上的楠木妆镜,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容,一双麋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额际上的碎发湿嗒嗒地贴在鬓脚。

  莫曼蓉就算是前世经历过那么多血腥,还是被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所震撼。

  刘廷淮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关切地望着这个极力掩饰自己恐惧的女子。

  莫曼蓉木然地接过茶杯,竹林里的那一幕,就像影像般在脑海里张牙舞爪地不断盘旋,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瑞妈妈走后,莫曼蓉犹不甘心地尾随了上去。

  莫曼蓉躲在远处看过去时,那行人已经在柏树下生了一堆火,火光贪婪地舔着空气中的养分,烧得如火如荼。

  莫曼蓉借着火光将那里的一切瞧了个真切。

  四个穿豆青色短褐的小厮,有的添着柴火,有的站立一旁,有的则围着锅不断的搅拌。

  那口大锅架在熊熊火焰上,锅里散发着腾腾蒸汽。

  瑞妈妈走过去嘱咐了几句,有两个小厮将抬来的麻袋一把撕开,从麻袋里拖出一个人来,这人穿着桃红色比甲,手脚被缚,嘴里堵了白布,几缕乱发在风中飘逸,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满是恐惧而绝望地挣扎。

  是彩蝶,那个白肤红唇,眼神清亮的彩蝶。莫曼蓉回想起在寝正间彩蝶苍白的脸,原来彩蝶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有一劫。

  莫曼蓉痛惜地望着挣扎不止的彩蝶,心里像撒了把沙子,磨得胸口发疼发涩。潘茜竟是如此心切,等不及客人走完就要杀人解愤了。

  小厮们合力将彩蝶塞进一个一人高的竹笼里,那样的笼子,莫曼蓉在乡下见过,和鸭笼很像,只不过大得多,大到足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塞进去。

  彩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头更遥得像古浪鼓,身子奋力扭动,可惜徒劳无功。

  他们把竹笼用一根长长的麻绳吊到树上,对准了锅口悬着。

  把竹笼吊好以后,一小厮将一箩筐的白色粉末往锅里倒了一半,另一小厮拿了长木条搅拌,锅里咕噜咕噜响了几下,不一会儿又冒出白色的气泡。

  关在竹笼里的彩蝶被蒸腾如烟的水汽笼罩着,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得见那剧烈摇晃的笼子和两截吊在竹笼下的腿。

  好似准备地差不多了,瑞妈妈吩咐了一声,小厮将吊着竹笼另一端麻绳放松,竹笼便缓缓落了下来,彩蝶愈加挣扎起来。

  越来越近,竹笼靠近了锅口,那两截腿已经浸入了滚沸的白色汁液,莫曼蓉仿佛听见了彩蝶喉咙里发出的凄惨的嘶吼声,那是一种痛到极致,令人毛骨悚然的本能嗷叫。

  莫曼蓉定了定神,却什么也没听见,只有风声,树叶声,和火燃声。

  彩蝶嘴里被塞着白布,就算痛到惨绝人寰的地步,也只能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呜咽声。

  而那双吊着的腿,却叫人不得不相信她正经历着何等残酷的苦楚。

  脚上的鞋子已经消失不见,而更令人惊恐地是腿下已经没有了脚,只有两支被削掉双足般的腿肢,肢腿的下端滴着浓稠的汁液,分不清是血还是锅里白色的汤汁。

  莫曼蓉蓦然想到,这锅里的白色粉末多半是石灰!滚热的石灰就有腐肉蚀骨的作用。

  竹笼悬挂在空中,笼子已经不再剧烈的摇晃,或许笼里可怜的女子已经疼得昏厥过去。

  稍停了片刻,小厮又放下绳索,将竹笼浸入大锅,竹笼中的人又一阵痉挛。

  杀了她吧,一刀给她个痛快,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这个弱女子遭受这彻骨剜心的痛!

  莫曼蓉刚一张嘴,就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莫曼蓉脸上的肌肤被这手掌上的粗茧磨得生疼。

  她惊惧地偏了偏头,发现捂住她的原来是刘廷淮,卡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到了胸腔。

  而那穿墨绿色绣水波纹绵绸比甲的瑞妈妈站在熊熊烈火边,嘴角荡漾出一抹嗜血的笑。

  莫曼蓉想起前世瑞妈妈用汗巾勒死自己的情形来,不由得全身颤抖。

  比起彩蝶的死法,潘茜和云岚郡主待自己还真是宽厚。

  莫曼蓉指尖紧紧地掐入大腿肉里,狠狠地咬了牙齿,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人注意到莫曼蓉眼底燃起的滚滚仇恨,那边的酷刑还在继续,拉起又放下,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恶臭,如毒蛇般蔓延在整个竹林间。

  两条腿,就在这起落间消弭殆尽,刘廷淮在那群禽兽将彩蝶剩余的整个躯体放入到大锅里之前,抱着不断发抖的莫曼蓉回了赏雨阁。

  刘廷淮也心事重重,潘茜的面具在他眼前一层层剥开,里面原来是如此地不堪。

  他看了看发呆的莫曼蓉,红着脸歉意地道:“方才多有得罪。”

  莫曼蓉知道刘廷淮说的是他抱她回来的事。“你是什么时候到竹林的?”

  刘廷淮不好意思地讷讷道:“从你出了赏雨阁,我就一直跟着。”

  莫曼蓉眼睛恢复了一片清明,睃着刘廷淮脱口而出,“你为何不救彩蝶?”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问得太过愚蠢。

  漫说彩蝶和刘廷淮无亲无故,就是刘廷淮救了彩蝶,也很难善后,会惊动潘府不说,还会给居住在潘家的莫曼蓉等人带来灾祸。

  莫曼蓉苦笑着摇摇头,“我失礼了,刘大哥莫见怪。”

  至于刘廷淮为什么见死不救,其实他自己也有些费解,平常他最是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今日却只想着莫曼蓉的安危,他怕万一动起干戈来,会刀剑无眼伤及莫曼蓉。

  刘廷淮刚要说话,只见莫曼蓉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刘大哥的恩情改日再谢。”

  刘廷淮这才意识到,他不仅一路抱着莫曼蓉回来,还与她半夜三更c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刘廷淮刚毅的脸涨得通红,道了声“早些歇息”才从窗户上一跃而出。

  待到室外,冷风一吹,刘廷淮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想问的事情一件也没有问出口。

  对于他来说,莫曼蓉为何会知道潘茜和云岚郡主想要置冯俊于死地,又为何会好心地阻止他去杀冯俊,这一切都是一团谜。

  刘廷淮望着那间漆黑的房间,叹了口气,这些问题只能是以后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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