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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曲韶光

  婉慈只愣着了一瞬,便凭借她前世的偷听经验本能地迅速侧身躲到一棵大树后,小心肝止不住地狂跳不已,那一眼她已看清,来人便是齐景和楚亭章,她前世里唯二的好兄弟,跟着的几位年轻公子她看着眼生,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一行人向清溪旁的亭子走去,进了亭子后便坐了下来。这亭子临穿过院子的一道天然溪水而建,甚是宽敞,正与婉慈藏身的地方斜对着,好在这树与那亭子之间隔着好些树木花草,树枝在微风浮动的光影里遮遮挡挡,婉慈到不易被发觉,她深觉这是个偷窥的宝地,便侧身绕着大树转了半圈,又忍不住探出头去亭子里的几人。

  那声音冰冷的人便是齐景,他的个子似乎又高了些,极俊至的眉眼却比半年前更是锋利,齐景本就是个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的人,这小子表面上是皇侄,是本朝封地面积最大的亲王,但实质上他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啊,他不仅不收敛,还冷着一张脸蔑视满朝文武,甚至连皇上的账都不买。这使得婉慈前世时常担忧他的处境,很怕皇上哪天忍不住了下旨砍了这小子。与齐景的高冷和危机重重不同,楚亭章是大周朝所有勋贵包括皇族最看好的女婿人选,有女儿的贵妇都梦想有这么一个女婿,生在权势滔天的楚家却丝毫没有纨绔的品行(婉慈承认,楚亭章晋身“边西三纨绔”纯属当初被她带坏了),文武双全又温文儒雅。然而这个“大周完美女婿”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颀长的身材显得越发清瘦。如今看来,婉慈不禁感叹,这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似乎都不怎么好啊。

  齐景和楚亭章坐在主位,那几个年轻公子在旁陪坐着。先时说话的那位公子身材微胖,圆脸上总是带着夸张的笑容,十岁的样子,婉慈搜素前世的记忆,原来这人是陈府大房的二公子,他爹是礼部侍郎陈大人,当年他去京城的时候随楚亭章喝酒时候席间见过一面,这是个机乖觉的人物,惯会找些新鲜节目给大家找乐子的。想不到这次楚亭章和齐景都来了湖州陈府,楚家与陈家是姻亲,他跟来到也算情理之中,只是齐景怎么也来了?是随了楚亭章来的?

  因了刚才齐景冷声呵斥,几个便有些冷场,那善于调节气氛的陈二公子的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他与楚亭章的堂妹是表兄妹,因着这拐弯的亲戚关系,楚亭章平日总给他三分薄面的,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景王却是石头一样冷硬的脾气,他委实有点摸不着门道了。其他几位作陪的公子也都不敢多言,一时院外笙歌一片,花园内各自静默喝茶。场面说不出诡异。

  总算又见两位年轻公子进了花园来,沿着逶迤的小路兜转过来向那亭子走去,前面那人婉慈看着面生,后面那位却一眼认出来了,那不是婉慈现在这身份的亲哥哥贺家大公子贺谨棠吗?那贺谨棠因痴迷唱戏,又是唱的旦角,举手投足间便有几分柔婉,如今面上眼角唇边都含着笑意,颇有几分妩媚之色了。两人很快到了亭子里,那前头的公子先向齐景和楚亭章拱手为礼,接着便介绍贺谨棠:“这位便是贺知府家的大公子,得知两位贵人来咱湖州,特意来请安的。”

  贺谨棠躬身下拜:“小民给王爷请安,给将军请安。”

  齐景只在贺谨棠身上扫了一眼,便依旧低眉看着桌上,不再理会贺谨棠了。总算楚亭章微微点了头,示意贺谨棠免礼。

  接着陈府二公子又脸上堆了笑意说道:“王爷,将军,贺大公子曲子唱的极好,前儿特特练了首《韶光曲》”接着便抬头看两位脸色。

  齐景脸色始终沉的吓人,楚亭章眉头微皱,迟疑了下,略一摆手:“唱吧。”

  那贺谨棠闻言便欣喜地说了句:“献丑了!”接着清了清嗓子,挽了兰花指便唱了起来:“韶光易逝,曾任华年颜色好”

  这贺谨棠的曲子委实唱的极好,婉慈听得颇有几分趣味,尤其这《韶光曲》,本是前世里他们“边西三纨绔”喝花酒的时候莫岩随手填的曲子,想不到才半年功夫,竟然被传唱开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便颇有些得意。

  婉慈忘了自己是在偷看,微闭了眼睛摇头晃脑地听着,待到听到“思纷纷,不忍他年离散身”时,心中微动,想不到这曲子竟一语成箴,如今她便算作“离散身”了吧?

  却在这时,那早就得了消息来到花园里的楚佳音终于现身了,似是与齐景和楚亭章巧遇一般惊喜地飞奔过来,口中叫着:“三哥哥,王爷”每次只有见到齐景时,她才这般一脸乖巧。

  婉慈听曲被打扰了,不禁皱眉。与此同时齐景也是眉心微皱,全然没理会楚佳音的热情。楚亭章碍着是堂妹,嘴角牵动一丝笑容:“小妹不在水榭陪着外祖母,怎么跑到前面的花园来了?”这话里就有几分责怪的意味。

  那楚佳音却不以为意,甜甜地一笑,她甜笑的时候脸上没有傲慢,到也姿色颇为明媚。“我听说母亲说三哥哥来了,便急着来请安了,三哥哥还只是怪我”说着语气便带了几分委屈,眼神瞟向楚亭章身旁坐着的齐景。

  齐景雕塑一般坐着,眼睛微低看着桌面,仿佛那桌面上有什么奇珍异宝一般眼神纹丝不动,根本不理会楚佳音。

  婉慈看到齐景这幅模样,心里叹口气,以前的齐景虽然冷漠了点并不是这般呆板,偶尔被捉弄时表情还算丰富,比如发怒,如今看来似乎全无长进还有倒退的迹象,委实令人担心。婉慈还在合计着,却见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人,刚要惊叫,却被那人伸手及时捂住了嘴巴。那人比婉慈还要矮几分,正是婉慈的弟弟贺谨诚,这小子脸带怒意地瞪视着婉慈,示意她不要说话。

  前有骚包唱戏的哥哥,后有偷看外男的姐姐,贺谨诚此时的心情无比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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