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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妙,也许正因陆夫人的出走,她心中才保存了儿时记忆中完美的印象,加上多年隐约的重逢企盼,这份感情会变得更加浓烈也说不定。

  “娘……”

  陆小渔的嗓音一向低沉,这一声混合着嘶哑,却比呼天抢地的哭喊,更具真实的伤痛感。

  我既愧于未能达成她的心愿,又怜惜她现下的悲痛,默默走至她身前,将陆夫人轻轻放落,运功渡气,替临危的陆夫人提振最后一口气。

  小渔跪于陆夫人身侧,陆幽盟也无声挨近。陆夫人睁开虚弱的眼眸:“小渔,娘很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娘。”

  “娘……”

  小渔拉着陆夫人:“我知道你是心伤丢了弟弟……”

  看来陆幽盟对女儿提及妻子离家与幼子身亡时,与实情并不全然一致。

  陆夫人摇了摇头,却也不相驳分辨,只抬望陆幽盟:“你负了我,事至如今,我也不来怪你了,你却要照顾好女儿。”

  陆幽盟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渔,”

  陆夫人喘了片刻,面似不安,转首游视:“刚才我看见连丽清那贱人了,那贱人还想害你,她……她逃去了么……”

  几人听了,都忍不住向一旁望去。

  “啊,快去杀了那个贱人!”

  陆夫人面色倏变,瞬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突然挺着身,指着连护法愤声嘶叫。

  半丈之外,美貌少年一直运功替连护法疗伤,刚将连护法救醒,正扶她坐起,闻言倏地拾qiāng跃起,怒喝道:“你这死老婆娘!你骂谁来?你敢叫人动一下清娘试试?我再在你身上补上一qiāng,早些送你归西!”

  末了,提qiāng指着我道:“还有你!你重伤清娘,迟早找你算帐!”

  众人听了骇然相视,这少年不知是生xìng暴烈鲁莽,还是脑子少根筋,满场都是我的属下,他身于其间,居然敢朝我挑衅!众人甚至无法因此生怒,只三三两两地发笑。

  “陆姐姐!你恨我杀害你孩儿,也难怪你,唉,起初,我只想令你家着急伤心,后来你又不肯听我解释……”

  连护法望向垂死的陆夫人,面现不忍之色,叹了口气,提气道:“其实,我并没杀害你孩儿,现在,我便将他还给你!”

  “你这贱人……失心疯了,胡说什么?”

  连护法并不理会,抬首望着美貌少年,道:“樵儿,我问你,你姓什么?”

  “我姓连。”

  “不,”

  连护法决然摇头,道:“你姓陆!”

  众人闻言一震,都朝美貌少年望去,他倒浑不在意:“随便,你说姓什么便姓什么好了。”

  “樵儿,你小时不是一直问我,你亲娘是谁么?”

  美貌少年似乎也不傻,转首向陆夫人看去,冷眼睨视。

  “不错,她就是你亲娘!”

  连护法这句似乎用完了力气,侧身伏地,连声咳嗽。

  忽然之间,附近一片鸦雀无声,陆夫人双目放光,盯着美貌少年猛瞧,陆小渔缓缓立起身,陆幽盟亦不觉挪步走近。

  我也仔细打量这俊俏的小舅子,一经点破,真是越瞧越像,尤其是那双大眼与嘴儿,几与小渔同出一辙。

  “小樵,还是我起的名字。”

  半晌,陆夫人无声泪流,哑声道:“连……连丽清,我谢谢你!”

  陆小渔眼中泪花滚动,陆幽盟则瞬间苍老许多。

  众人目视中,美貌少年却默默收起qiāng,俯身将连护法抱起,转身yù行。

  “怎么?”

  连护法身子微微挣动,惊讶中带着几分焦急:“你不信我的话?”

  “我自小是你养大的,我只有你一个娘!”

  美貌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为何要认一个不相干的人作娘?”

  说着,脚下加速,渐去渐远。

  “小樵……”

  陆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兀自凝神追视,喃喃:“这不怪他,他还小……小渔,往后,你要照顾好弟弟。”

  陆小渔哽声应道:“是!”

  “还有,”

  陆夫人眼中神光发散,声气弱如梦语:“那个……那个被你们捉去的灵儿,灵丫头,这么些年,娘一直当女儿看,也跟她说了你,你要……你要……”

  陆夫人最后一口气始终转不过来,转回头,死盯着女儿,陆小渔忙接着她意思,点头道:“我会当她是妹妹,照顾好她!”

  话没听完,陆夫人已溘然长逝。

  自始自终,陆夫人并未向我看一眼,垂危之际,也不肯以女相托,我隐约猜到,她应是对我与霍、王二氏的悖lún事知道得很清楚,心中绝不愿接受我为女婿,却又无力阻止,才会如此。

  这让我感到一丝遗憾的惆怅。

  “娘……”

  陆小渔呜呜低哭,哭声被风儿吹着,飘得很远,听起来,似乎连哭声也显得那么轻飘无依。

  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背,我陡然觉得,失去娘亲的她加倍的楚楚动人,身上这里、那里,处处都教人格外生怜,不禁伸了一只手,加于她身背,我的手臂随她身子一道起伏颤动,仿佛融为了一体。

  众人均垂头默哀,这时方才出去搜寻小渔的东府旧属陆续返回,见了此状,诧异间也默默走近,垂首附随一旁。

  “哈哈……我杀了你们七人!伤了数十!老子他娘的……够本了!”

  一阵狂笑打破这边的肃穆沉静,我皱眉寻望,只见浑身浴血的吴刚目露疯光,神气散乱,执剑的右臂齐肩而断,已失去了反抗之力,连脚下也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yù朝隐侍者扑去,他身周围了一圈隐侍者,静静的执剑冷望。

  “来呀,再……”

  话未说完,一名隐侍者扬手一剑,他的另一臂离身飞去,鲜血狂喷!

  “打……”

  耳、肩、右腿,随即吴刚的脑袋冲天飞起,半截身子未倒,又被拦腰斩断,隐侍者恨他狂杀多人,竟片刻间将他分尸了!

  这一幕,正落入赶回的吴七郎眼中,吴七郎惊呆了,两膝一软,不觉跪身于地,唇角发颤,说不出话……

  “六哥……”

  身处重围的罗侍卫惊声悲呼,奋力击退一人,愤声道:“秦大头,隐侍者在你手上,武道高风,dàng然无存了!罗某不屑死于尔等宵小之手,你也休想生擒于我!”

  此际场上的贞苦士仅剩两、三人而已,已如风中残烛,微弱的反抗随时都将熄灭,若非虎使jiāo代,叛教者须生擒活捉,罗侍卫与另一前隐侍者也挨不到此时。

  累伤于身的罗侍卫自知无力再战,狂笑间,晃身一闪,避开几名隐侍者近身扑击,当即横剑于颈,便yù自裁!

  “十五不可!”

  另一名前隐侍者本与罗侍卫相邻抗敌,见了返身扑来阻拦。

  “十四哥,你拦我作什么?咱们一道追随众弟兄们去罢!啊──你快放手!”

  那“十四”将罗侍卫横剑自裁的手臂拉下,牢牢将他抱住,一边喘吁吁道:“前路未绝,何须自寻短见?”

  说话间,黑衣隐侍者早纷涌上前,将他们扑按在地。

  “十四你……”

  罗侍卫疯狂挣扎片刻,再也无法动弹,惊恐地望着身旁的十四:“你忘了与兄弟们同生共死的血誓?你……你背叛了众弟兄!”

  “怎么能说背叛呢?”

  十四叹道:“十五,你难道忘了,三十年前,咱们入教之日,便立过誓,终此一生,永不叛教。今日不过迷途复返,戴罪立功啊!”

  “我杀了你!”

  罗侍卫狂吼一声,作势yù咬,却够不到十四耳旁,随即鼓腮一吹,将最后凝聚的一口真气喷向十四!

  “啊……”

  痛呼声中,十四捂着一只耳朵,不住打滚,想来耳孔内脆弱的耳膜受袭,不胜其创,隐侍者忙将两人远远分开。

  “唉……”

  只听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知何人而发,那声息低哑,仿佛就在人耳边吁气,远远压过了十四的痛声惨号,我左右张望,却见人人亦如我然。

  “你终于来了!”

  虎使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矮树上的身子一飘一dàng,气劲虚浮提扬,似乎随时都会飞身扑出,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一路潜随?”

  “我一直也没弄清,”

  那人的声音宛如郁郁自语:“余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们四个谁的外室?连探望自己妻儿都易容化名,嘿嘿,苗正芳,你的心机可是真深啊。”

  他的声音在众人耳旁不疾不缓地响起,身影却未出现场内任何一处,仿佛隐在所有人的知觉之外,又似乎远在灰蒙蒙的高空,正低头漠然俯望地面上所有人。众人唯一能知道的,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郁郁难舒。

  那“十四”浑身发颤,举头寻望,嘶哑地吼道:“你……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是谁?”

  天光昏暗,夜风将人人都吹得身上发寒,而那人好一阵没有声息,仿佛忽然消失了。

  数十名杀光敌人的黑衣隐使者,几乎同时感到不安,人人手中提剑,警然四望。

  “苗正芳!”

  罗侍卫被多名隐侍者在人群中推拥移动,心有不甘地回望,口中连声斥问:“原来你还有家眷没被杀光!哼,我不信你早有叛心。你说!是否上次潜回临安被收服,设下这个圈套出卖大家?你这又yīn又蠢的混蛋!你以为这样自己会有好结果吗?他们要生擒我们几人,只不过想拿到他们一直害怕的那件东西!哈哈……那事至今只有我知道,也只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会藏于何处!而你这没用的人,转眼就会被抛弃,你就等着报应吧!大哥一定会来寻你的,哈哈!”

  “众侍卫!为何不让他闭上鸟嘴?”

  虎使一面留意四周,一面皱眉喝斥。

  拥着罗侍卫的几名隐侍者都是一副失神呆滞的神情,仿佛正有令人生畏的dú蛇游走在他们身畔,缩着身子,一点也不敢动弹。

  “小心!”

  瞧出情形不对,虎使将身一倾,势如猛虎下山,直向阵中破空掠去,身下六名黑衣虎侍疾奔相随,将至阵前,虎使气竭处,回跃于众虎侍上头,略一借力,又弹身而起,雄壮的身姿在半空展开,落向押着罗侍卫的隐侍者上空。

  但虎使还是慢了半步,罗侍卫身周一乱,数名隐侍者朝四向散扑,一人突然出现于人群,夺着罗侍卫在阵中快速游移闪动。

  “苗正芳,你还有何遗言jiāo代?”

  一道剑光霹雳一闪,那“十四”捂住胸口,满面惊恐:“你……你是……”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妻小。”

  那“十四”苗正芳面露苦笑,身子软软扑倒,一命呜呼!

  呼喝声中,隐侍者东聚西涌,纷纷栏截追击那人,那人推着罗侍卫却如鱼儿穿游草藻,进退自如。赶来的虎使凌空追扑,喝道:“众侍卫勿乱,外围布阵!”

  众隐侍者让开中心,退防四方。

  阵中露出那人身形,却是个少年体态,蒙面束身,捷劲如豹,而又卓然超脱,身陷重围之中,却有临崖独峙的从容。

  我心上剧跳,不知为何,见身如感,仿佛猝逢未曾谋面的亲人,让我一阵气窒、迷糊。

  “阁下藏头露尾,chā手本教事务,意yù何为?”

  扑临的虎使一凝虎爪,一团气劲在那少年与罗侍卫立身处闷声bào响,衣片碎飞!

  那少年拉拽罗侍卫之身如陀螺般左旋右转,避开虎使连施爪劲,身子趋闪之隙,扬剑回击,虎使停坠六虎侍上方,身落而又起,凝爪残攻,那少年身畔如被捏碎无数个气泡,纷然zhà响,六虎侍舞动铁索飞爪,八方抓袭,外边层层密围的隐侍者,也伺机出剑夹击。

  那人身受多方群袭,剑随身走,以快击乱,如千手解万丝,忙而不慌,时而推着罗侍卫四下冲阵,牵引得衔尾追击的人阵左右摆动,如龙狂舞。

  “本教的剑法!”

  “玄武剑气!”

  众人纷纷嚷道,虎使暴喝一声:“尔乃何人,给我现出原形!”

  “波!”

  的一声,又一团气劲在冲阵中的少年耳旁zhà开!少年身一闪,头也未回,一剑当先,破开人墙,挟罗侍卫冲入人头踬动的黑衣隐侍者人潮之内,破浪而前;沿途隐侍者纷往两旁跌退辟易,隐侍者高手众多,竟无人能丝毫抗其锋芒!

  雀使纪红书见势不对,飞身迎击那少年,一只手上火球狂抛,另一只手上绸带挟劲飞袭,少年只以一柄长剑敌匹万变。

  忽一刹那,火光照彻那少年面庞!

  我脑门一晕,顿如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住。适才虎使爪劲虽未能伤及少年,却将他面上蒙着的巾布zhà得粉碎,此际雀使火球一照,那少年俊秀的面孔眉目分明,印堂至下颔,一道凌厉的血色划伤,使他俊容平生一种灼人的魅力,令人不敢置信!

  怎么会?我喉间有一丝丝发苦,身背凉沁沁的有如寒意灌浇,心中说不出的恐惧──世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自己!我好端端在这,又怎能在那身抗众敌?

  望着那少年“李丹”虽身陷重围,犹处变不惊,意若逍遥,我恍如置身于梦中。

  那姿态,那神气,的确是多少回臆想中完美的自己!那举手投足散发的无敌气概,令我痴迷,令我心狂,宛如临镜自照,自许自叹,心醉神迷间,有那么一点恍惚。

  众敌声嚣,剑光飞闪,隐侍者黑衣如潮,却淹没不了那灰白相间的影子;灰的是少年李丹,白的是重伤昏迷的罗侍卫,两人汇合的身影始终像惊涛中飘着的一截浮木,浮dàng在潮头顶端。比之白衣僧在敌众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倏来倏去、纵横无碍,少年李丹的身法,则更多了一点从容高远之意,就像深谙水xìng之人,在水中顺流而飘、回波而dàng,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身旁、身后有看不见的敌人逼近,那道身影也能如意感应,漫不经意地飘滑,始终保持着一份警觉的间距。乍一眼瞧去,少年“李丹”宛如与敌众合一,浑然一体,仿佛同一块圆球上的斑点,无论如何使力团捏挤动,斑点随势而动,依然存在。

  这种几近天人合一的身法境界,直令观者赞叹,我见东府众人目瞪口呆,举哀中的小渔也忍不住拿眼窥望,而身具功法的霍锦儿简直可称得上是眼露激赏了。

  这个人,竟然是“我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