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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回去,言简意赅地概括:“不用看了。是金陵来的讣书。”

  谁死了,还需要通知谢怀?

  宿羽一惊,“……陛下死啦?你没爹啦?”

  谢怀又是一脑瓜崩弹了出去,“我倒是想得美。是袁公。”

  皇帝和谢怀这对父子杀孽太重,皇帝也是个带衰别人的命,像谢怀一样碰谁谁倒霉虽然不好说他俩之间是谁克谁。

  三年前,袁谒见了皇帝一面,被削去兵权返回南境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年轻时常年带兵,全身是旧伤,上了年纪,寒冬更是难捱。

  当年纵横山河的文筋武骨,最终被岁月磋磨成了一把脆弱空心的老骨头。

  就在这个冬天的某一个清晨,袁谒起了个大清早,照例找出磨刀石,细心打理当年御赐的宝剑。

  令人牙酸的磨刀声没有持续多久,袁境之推开门时,只见一地冷冽鲜血。

  不知袁公是中风摔到了剑刃上,还是实在熬不住了预谋自戕,总之,老爷子早已撒手人寰。

  讣书传到金陵,又从金陵传到谢怀手中。

  袁谒虽然没了兵权,但统率南境的高唐军仍是袁谒当年的部下,袁谒一死,那群一早就忿忿不平的军士必然有所动作。再加上袁家从老大到老五全都战死沙场,阖府只剩一个娇滴滴的六小姐还是个当年差点提刀进王城找皇帝算账的主。

  退一万步讲,就算袁境之仍然葆有忠心、愿为金陵俯首,那毕竟是个女人。大周讲究军中无女,算来算去,整个南境没人压得住场。

  皇帝这辈子算是个霸主,统一了风雨飘零的大周,却没能做到天下大同。到了如今,大周才刚刚收拾干净了蔽覆中原的流民饥荒,至于边境之上的世积乱离和风衰俗怨,一时还分不出闲暇照看。

  民间时常有人说皇帝晚年昏聩无能,但明眼人知道,这甚至不是区分昏君明君的度量衡胸怀有宽窄,手段有高低,内外之乱之间却并没有一条哪怕模糊的灰线。所谓“国之脊梁不可弯折”和“一屋不扫天下不定”之间的争论,就好比骸骨撑长城与白骨露於野的搏斗,原本就是徒劳的悖论。

  用不着等到王命急宣,宿羽都看得出,谢怀得回金陵了,没准还得跑一趟南境。

  宿羽蹭地坐了起来,下地推门营地上灯火猎猎,虎贲军的黑旗已经张开,正在进行最后的列队。

  谢鸾还在抱着枕头打瞌睡,被燕燕丢上马背,“别睡了别睡了,枕头给人家还回去!算了算了,你抱着吧,不用还了……”

  宿羽把门一关,满世界找衣裳。

  谢怀说:“干嘛?”

  宿羽翻出旧衣服来,“带上我啊。”

  谢怀没准要去南境,还没准要打仗。起码在打仗这件事上,宿羽知道自己还挺靠谱。

  然而谢怀把手肘搭在桌面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带你干嘛。”

  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一句轻慢就能把小宿的一肚子话堵回去。

  宿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就是来跟我道别的,是吧。”

  第36章 恶风横

  这次相遇本来就是巧合,如果几天前他没有擅自离开九回岭,或者如果他离开九回岭后没有出事,也许他和谢怀就在陇州军营里擦肩而过。一别之后,也许又是三年、十年、三十年,或者一生。

  这三年过得轻忽如弹指,可以想见,一生也不过只是区区一息罢了。

  谢怀打了个呵欠,“相识一场,说一声呗。反正也闲着没什么事儿。”

  宿羽的衣服穿了一半,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摸出火石点亮了油灯。

  灯色溶溶,映得谢怀的五官染上了一层虚假的艳丽柔和。眉眼长,鼻唇薄,些微苍白被远山起伏般隐约的桀骜威赫压住,只剩下了一脸万事不足为外人道的漫不经心。

  谢怀一直知道自己长得还行,惯于恃脸行凶,任由他看。

  宿羽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一个人,直到看够了背熟了,才点点头,说:“再会。”

  谢怀也说:“再会。”

  除此之外再不能多出一字,这真是利索的道别。

  门一开一关,黑夜吞噬了谢怀劲瘦的身形曲线。

  宿羽坐回桌边,听得外面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大地隐约震动,马匹的啸声钻进门缝,又一寸寸拉远。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帐内某处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咕噜”声。

  桌上有半盘烙饼,有一个白薯,还有一小碟咸菜。

  宿羽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饭,慢吞吞地倒了杯水,就着烙饼吃白薯。

  吃到了一半,宿羽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没吃饭,因为喉咙疼。想起来这个事,就又想起来好像没吃yào,他站起来去找yào,往帐子中央一站,就开始发呆,又是好半天。

  他有点生自己的气,不知道为什么。

  年岁渐长,按理说应该积攒一点点智慧。但是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有人推开了门,带进一阵凉风,噗地吹熄了油灯,宿羽头都没回,直到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哭了?”

  此人去而复返,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宿羽很平静地接话:“我什么时候哭过。”

  谢怀颇惆怅地想:没哭过好,冷酷无情好,挺好。冷酷无情宿小羽,拿到赌坊当荷官,保准谁看谁生气,气得全金陵的有钱人都倾家dàng产,让那群抠门精为国库做贡献。

  冷酷无情当然没听见他这一串唯恐天下不穷的腹诽,只问道:“忘带东西了?”

  此行陇州分外仓促,落地几天就打了几天的仗,谢怀其实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过宿羽。这时候宿羽安安静静站在灯下,他才发现宿羽其实比三年前长高了一小截,再稍微一踮脚,可能就跟他一样高了。

  长高挺好,宿羽现在什么都挺好,反正在他眼里是如此。

  谢怀一边瞎想,一边负手溜达了一圈,“没,有句话忘记说了。”

  冷酷无情总算动了动,把穿上的衣服重新脱下来,冷酷无情地说:“不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人,我不惦记了。”

  什么叫不喜欢人,好像谢怀是个想跟大马猴处朋友的禽兽。

  谢怀又笑点奇异地笑了半天,才清了清嗓子,说:“不是。”

  宿羽低头叠衣服,“那是什么?”

  谢怀说:“虽然你都不记得了,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但我怕万一。宿羽,万一日后你想起来什么,记住一句话。”

  宿羽把衣服塞进衣箱,“日后?你管得好多。什么话,说啊。”

  谢怀把不小心被马鞭抽红了的手背在袍子上蹭了蹭,低头笑着说:“就一句话,没什么意思,不用特意去记得。你以后要是没想起来,就当我没说。”

  他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连声音都低了一点,仿佛害怕惊扰到某处陈年的尘埃,“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再也别跟自己较劲,不值得。”

  宿羽薄薄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大概是黑漆漆给人以力量,谢怀管天管地的本能再次开始作祟,想好的“说一句话就走”被他临时起意,拓宽成了一整篇中不了举的八股,“陇州军,你愿意待着,就认真做你的鹰扬卫,但凡事多留一点余地,别老挨刀挨qiāng。现在年纪小不觉得,再过十年八年就知道疼了。”

  “要是咬不住牙了,不喜欢这里,就去金陵。不想见我也没事,去户部找一个叫林颁洛的碎嘴玩意儿,跟他要钱要地要宅子,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或者公子,不好意思去提亲,也跟他说。”

  “……你现在这样很好,但是不要再好了,轻松一点儿,快活一点儿。天塌下来也不碍你的事,反正有虎贲军和九回岭顶着,你跑就行了。别老想着逞英雄,你才多大?大周的江山不用你来扛,有我就行了,知道吗?”

  宿羽坐下来吃饭,全当他说的是废话。谢怀也看出来了,越说越声气不足,越说越嗦。

  直到宿羽重新点亮了油灯,叼了一口咸菜,拿筷子尖指了指门口,一边嚼芥菜丝一边给他铺了个台阶,“殿下,再不走就要弄丢小容王了。”

  谢怀终于想起来前面还有个随军的行伍白痴小容王,不知道已经跟着凶巴巴的虎贲军走了多远,立即提起马鞭推门就走了出去。

  宿羽移回目光,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把噎住的嗓子冲开了。

  郭单皮看见谢怀回手掩住了门,脚下一时没动,在漫天的风沙之中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略显苍白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被呼啸的风声夺去了声量。

  郭单皮催马走近几步,没能看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好问道:“殿下?”

  在风沙中茕茕孑立的人抬起眼,一道雪光精魄,孤绝沉重如山般扫过整片陇州大营。

  他接过了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走。”

  玄黑衣袍在风中一翻一卷,硬挺的衣料被朔风卷出了七分肃杀,柔软的雪狐毛领迅速卷上了极北的沙尘。

  两匹战马迎风奔出陇州军营,沿途灯火明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宿真的冷甜冷甜,3Q哥真的骚盐骚盐,好搭哦,捧大脸痴汉笑。

  可惜又他妈分手了。

  有刀才显得糖甜,大噶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37章 木有枝

  木有枝

  和半月之前的青州军类似,陇州军笼罩在青天白日却双目如盲的yīn翳之下。

  李存年戎马半生,哪怕骨子里是个温吞慈父,手腕也已经强硬到了常人望尘莫及的地步,在间谍浑水摸鱼这件事上绝无容忍的打算。

  黑漆漆的虎贲军离开了陇州,李存年将人一遍遍筛过,掌心不漏过一粒细沙,显而易见,宁杀错,不放过。

  高压之下,所有人说话都轻声细语,走路都绕着边走,恨不得坍缩成无言土石。整个军营风声鹤唳,人人合上眼睛闭起耳朵当穿口雁。

  依照李存年的意思,宿羽要避嫌,所以宿羽并未亲自审讯何耿,但也听闻此人嘴巴硬脾气臭,李昙和李存年不眠不休折腾了足足四五天,也没能逼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刘叔一边喝面汤一边叫住了他,“小宿,又巡逻去了?”

  休养几日之后,刘叔官复原职,眼下仍是副校尉。

  宿羽摘下肩甲搂在怀里,点点头,“刘叔好,今天吃面?”

  刘叔嘿嘿一笑,“你知道怀王殿下上次拉回来的粮草有多少吗?厨房现在天天盘算着吃荤。”

  从上次夜袭北济大营开始,一把年纪的老刘就多了个新偶像,那就是穿金戴银盘靓条顺的怀王殿下。

  老刘看怀王简直是什么都好,连谢怀yīn着脸骂人似乎都十分有道理,一天三趟往中军帐跑去听骂人。现在谢怀的人虽然走了,还有个老刘把谢怀的精神留在心间,日日跟小辈们传颂怀王殿下的老谋深算。

  宿羽嘟囔了一句,“明明是我拉的。”

  刘叔说:“你说什么?”

  宿羽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李将军吃了吗?还在审?”

  马沙和三lún人手两碗面,蹬开门走出来,“头儿!吃面哎!自从有了虎贲军!天天都是年三十儿!”

  宿羽也不解释了,跟着他俩一块去给地牢父与子送饭。

  地牢里yīn冷潮湿,李昙仰着睡一会,都快冻出了老寒腿,龇牙咧嘴地接过碗,“爹!吃饭!别耗气了!爹!再不过来面要坨了!爹!反正我审不出来你也没戏!”

  这狗熊儿子叫人吃饭如同号丧,李存年答应一声,从里面走了出来,奇道:“小宿,你怎么下来了?”

  宿羽面相年轻温和,看脸还是个孩子,显然不是能审犯人的料,他自己也知道。再加上腿上有旧伤,他平时不常往这种地方跑。

  这次的情况又格外特殊一些,是李存年特意叮嘱他避嫌的。

  宿羽贵人多忘事似的微笑道:“来送个饭。”

  李昙说:“也好,宿羽,你替我爹看着他一会去,别让他睡着了。”

  宿羽说:“你们不来吗?”

  那几个人埋头吃面,李昙说:“你办事我放心!”

  三lún说:“我细皮嫩ròu的,我能干啥啊?”

  马沙说:“我怕他咬死我,我还得回家找媳fù呢!”

  只有李存年抬头,“不怕,我们都听着呢。”

  皇帝当年铲除异己上位,其中的异己有一多半都是心狠手辣的主也是因为如此,当今的朝堂温吞如水,所以才衬托得整天喊打喊杀的虎贲校尉其人格外残暴。

  大周不缺酷刑,但缺酷吏。所以温吞吞的李存年审讯何耿,虽然马鞭也用了刑具也用了,最有威慑力的仍然是硬熬这一招。

  牢房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绑在刑架上的何耿,另一部分是一张画满正字的木桌,一看就是李昙穷极无聊的手笔。

  宿羽怕脏,走进牢房,犹豫了半天,才在那张染血的方凳上坐下。何耿真的盹了过去,宿羽打量了半晌,突然劈手丢过去一块木板。

  何耿生生被砸醒,咂了口血味,认出了宿羽,便闷笑一声,困顿道:“换人了啊。劝你别白费力气,间谍多着呢。”

  宿羽若有所思地两手托着下颌,“不费那个力气,我知道管间谍的是谁就行了。”

  何耿纹丝不动,连移开目光都不曾。

  越是如此,越是蹊跷。

  宿羽四顾无人,起身走了过去,低声说:“大周与北济不通商,离尉都最近的关隘就在陇州。若有jiān细,十个里就有九个是从陇州进来的,九个里就有八个是经你的手。”

  何耿呼吸平稳,但平稳中也透出一种强自镇定的按捺。

  宿羽继续说:“何校尉,那天你用命去换的人,我猜,也是你多年至jiāo了吧?”

  何耿抬起头来,只见这年轻人神情平静,唇角甚至有种天然上挑的柔和轻快,但眼底殊无情绪与温度。

  宿羽就这么与他对视半晌,突然说:“八年前,要娶历星公主的是北济当年的小太子吴微。和亲公主于途中薨逝,太子一脉受取重创,自那之后路途坎坷。今时今日,太子已继承大统,不过摄政的亲王,若我没记错,是太子长兄吴行。”

  何耿仍旧没有丝毫表情,但也没有反驳哂笑。宿羽知道自己说对了。

  八年前吴行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便能笼络到何耿这样的至jiāo部下为他出生入死,竟至于jiān.杀别国公主。摄政之后,吴行其人更加神秘yīn恻,民间甚至传说他有副金黄的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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