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驻颜之术
幽都，皇城。
已是深夜，文太后居住的寿宁宫，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只有熟悉太后起居的人知道，怕是西府的府主来了，只有西府的府主来时，太后才有这兴致，与他促膝长谈。
至于谈话的内容，却鲜少有知。
水汽氤氲的浴池中，靠着浴池慵懒半眯的女子，头也不回地问着身后的夜云修，“修儿，萧将军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回太后的话，皇上前些时候，已暗中派了长安王前去接应，苏家的人会混在王爷的军队随他一起回来。”
听到这话的人不觉皱了眉头，转头看着身后，眼里有一抹忧色，“那离儿他不会有危险吧？”
“太后放心，以王爷的能力，没人能动得他半分，何况我们已放了诱饵出去，他们的人大半都朝那里去了。”
“诱饵？”
身后的人点点头，“就是苏家放在兰城的一颗棋子”。
“那就好。”
听着夜云修这般说，池子里的人才放心地转过身来，专心地洗浴起来。
良久之后，她才又开口道：“修儿，你说，哀家是不是又变老了？”
池子旁的人眼色沉静地看着她，“不会，有回春丸在，您不会变老”。
“真的吗？”池中的文太后，蹙着眉头捏了捏手臂的皮肤，“哀家总觉得，这皮肤没以前的紧致了，摸着不怎么舒服”。
“那是太后您多虑了。”
水边站着的人手中拿着浴巾，静静地看着女人撩起池中玉液缓缓向着身上撒去，盈盈水珠顺着凝脂玉肤滑落，如水妖一般魅惑撩人。
他的眼眸里却是无波无澜，一如久经千年的死水。
一声浅浅的叹息从池中之人口中发出，文太后眼色幽幽地看向窗外，“若是哀家当年能有现在这般紫色，是否他就能多看上哀家几眼了？”
夜云修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他知道，她这话，并非在与他说，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京城盛传文太后驻颜有方，一点不假。
池中女人虽年近半百，却是不知用了何种的法子，青春依旧，韶华更胜当年，丝毫不输于京城正是盛名的美人，甚至更甚，单是一回眸的倾城，就足以让天下男人为之魂牵梦萦。
只是，她的眼眸不同于妓子的勾人魅惑，里面有着的是不容人忤逆的威严，高贵不可侵犯。
美，有时候是一种毒；对于青春常驻的追求，让她几乎为之疯狂成魔。
文太后在年过三十，就开始四处寻方，以求容颜永驻。
在帮小儿子稳固政权之后，她便一心专研驻颜之术，不仅自己翻看各类“仙书”，更是派人暗中四处寻访奇人异士与自己炼丹制药。
却是几年的时间耗去，效果不佳。
直到她年近四十的时候，遇到一自称“药老”的人，与她供上了叫做“回春丸”的“仙丹”，让她在短短一月之内，意想不到地青春再回。
于是，这位叫做“药老”的人便成了她的专属丹师，每月与她供上一枚“回春丸”，让她短时间内竟是比曾经容颜最是鼎盛时还美丽无双。
女人对于美的诱惑，自然少有能抵挡的。直到她再离不开那位丹师，她才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当那个明明她以为已经死去的孩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满心的惊怒恐慌，生怕他是来与她复仇的。
只是，那孩子并没有与她为难。
他要的很简单，只是曾经失去的一切，权力、身份、地位，一切本来该属于他的。
这样的回答，让她很是放心，只要他不是来复仇的，他便无所畏惧。
惊惶了几月，果见那人无甚动静，她这才稍稍的放心。
尤其是在她看到他的盛世美颜之后，她更是相信了，“回春丸”的效力。
想到曾经种种，池中人淡淡勾唇，浸在温热水中的右手缓缓摊开，他要的，她给他又何妨？只要他的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她不愿意了，随时可以收回。
“对了”，女子的声音变得慵懒了几分，“那一直看哀家不顺眼的陈大人如何了？”
“回禀太后，陈大人已于返乡途中，遇上山贼抢劫不幸身亡。”平静的声音，却是满带血色。
“哼，这老不死的早就该归西了！居然说哀家修炼邪术，哀家自己的事，与他何干？！”
想着那敢与自己作对的人如今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问太后也就稍稍息了怒气，转头看着站在浴池边的人，眉眼含笑道：“修儿幸苦了。”
“为太后分忧是卑职本分。”
见着夜云修回答得一本正经，文太后微微眯了眼，半真半假道：“要不，哀家就赏你下来与本宫一起洗鸳鸯浴如何？”
“多谢太后厚爱，只是卑职身份低微，不敢逾矩。”
夜云修垂眸看着地板，微微弯身施礼，不移半步。
似乎早就料到池边人的反应，文韵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也不生气，转过身子来毫不掩饰地倚在池边看着对面的人，调笑道：“男人这个坎你这么多年来都放不下？哀家与了你那么多的美妾取乐，你倒是好，半个都不睬。”
夜云修低着头再是不看池中一眼，“太后就莫要取笑卑职了，这朝中何人不在私下嘲笑卑职，您送那么多人来，不过误了她们终生罢了。”
“谁敢说你？！哀家马上治他罪去！”女人的眼里瞬时就闪过一抹杀机。
“多谢太后厚爱，不过，您这样只管得住口，管不住心，于卑职来说无甚意义，流言蜚语就任它去罢，卑职自知本分。”
文韵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就依你，只是以后若是谁说得过分了，你也莫要太仁慈了便好，朝中有些人，早该敲打敲打了”。
“卑职谨遵太后教诲。”
这浴房一待就快一个时辰，洗得久了，文韵也失了兴致，低头看着水中倒映出的倾城容颜，满意地笑了起来。
只是，她突然瞥见了水波倒映之下，眉角几条浅浅的细纹，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啪”的一声，蓄了长长指甲的柔荑猛地将那一平静的水镜打破。
该死的，药效又快没了，才不过半月的时间！
“哗啦”一声，女人从水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夜云修，眼中全是妖娆魅惑，却是一个不妨，脚下一滑，眼看着人就要向着后面的玉阶倒去，却是惊叫还没出声，就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看着蹙眉看向自己的人，文韵突然恶作剧地笑了笑，突然起身将他狠狠一推，“噗通”一声，夜云修一个不防，带着怀中之人双双落入水中。
待从水里重新站起时，他的身上已是衣衫尽湿，水面之上的衣衫紧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年轻矫健的身体曲线。
“看来哀家还真离不开你了。”
没有这人的丹药，她都无法想象，自己要怎样活下去。
她捏着他在手里，他又何尝放过了她？真是作孽！
她神情不甘地冷笑一声，抬手恶意将男人头上碍眼的黑纱帽去掉，任着那一头发丝散开。
发丝披散的人，却是面容冰冷，不带半分妖冶之色，似天上高贵的神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文韵诡异地笑了笑，着魔般地看着容颜如天神般俊美不凡的人，抬手再慢慢将面前人领间的衣服拉下，露出肌肉紧致漂亮的胸膛，她将脸轻轻贴在那处，听着那里一声一声传来生命的鼓动，眸色有些黯然。
“还是年轻好啊。”
“太后会一直容颜不老的。”直至死亡，都容颜依旧。
“你是不是这里”，文韵抬手，指尖轻轻点向夜云修心脏的地方，“一直在怪哀家”。
“没有，您给了我想要的，便是补偿了。”
文韵却只是淡淡一笑，“你不要怪哀家，要怪就怪你母妃谢云汐，是她先陷害哀家，若不然哀家又怎会当时气极，让你遭受这非人之罪？”
“一切都过去了。”
夜云修站在水里，静静地看着水面飘荡的花瓣，眸色里无波无澜。
听着这句话的人满意地笑了笑，她倾身附在夜云修的耳边，悄声道：“苏家那边就有劳修儿费心了，哀家可不希望朝中有二心的人再动摇我孩儿的根基，待这一切了结了，哀家会好好报答你的。”
对，好好报答你的。
“卑职遵命。”
文韵转身满意地离开，顺便吩咐道：“明日哀家宫里有客，你回去顺道去御膳房让他们多做几道菜送来”。
妖娆的笑声渐渐消失在室内，待那人的步子都离去了好远，池子中的人才从水里走出来，“来人”。
“奴才在。”
“与本座拿一套衣服来。”
本是沾了水的发丝，无风自动，飞扬之间，水汽氤氲散去，跟那衣衫一起，片刻便是干了个彻底。
两个侍者垂头小心将夜云修的中衣和外衫脱去，另外与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待换完之后，两人转身看着那水中的黑色纱帽，有些犹疑起来。
府主素来爱干净得很，这顶帽子，是要还是不要？
“无妨，明日让制衣局再做一顶新的。”
夜云修看都不看浴池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寿宁宫外，一直等在那里的青衣见他出来，连忙跟上去，看了一眼周围后，小声附耳与他说了几句。
夜云修神色瞬时有些凝重起来，“一直未有醒转迹象？”
青衣摇摇头。
“毒老在何处？”
“他好似去青州的永宁城搜集药材了。”
“永宁城？”夜云修垂头思忖了片刻，“既然离兰城不远，便让他明日中午之前赶到兰城，务必将人救醒”。
听到“中午”二字，青衣惊讶了片刻，这永宁城离兰城说近也不近，骑马都要半日的脚程，这眼看天就快亮了，算上信鸽花费的时间，主子这是要那老头子飞过去？
对于主子的决定，青衣纵然惊讶，却不敢出口置疑，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待只剩自己一人，身穿青衣的人才转身，看向身后灯火通明的皇城，眸色一片幽深。
良久，他才转身离去。
待走过那种满从海外移植过来的玫瑰园时，他驻足片刻，伸手折了一朵半开的花苞下来，艳红的血顺着□□滑落，他却丝毫不在意，将花朵凑近鼻尖，闻了闻它散发出的浅淡花香，慢慢向着宫外走去。
这人世这般肮脏，云汐，你看看，我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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