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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第六章 奔马尽处是灵州

  五更才过,东方就隐隐地开始白了起来。人声、马声、骆驼声,渐渐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三个人都没休息好,十一、芸娘脸色暗淡,只有十七脸上尚有一点光彩。

  十七睡了一觉,气意全消,虽然并不真切地明白到底发生了些啥,但肯定是什么难为情之事、令十一羞于出口。这么一琢磨,十七便明白了五六分,探着脑袋对旁边收拾东西的芸娘说:“娘亲,十一是不是被人……被人……呃……”十七停住了,倒不是她羞臊,而是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汇来描述形容。

  芸娘忙反身在她小嘴上轻轻拍了一计,虽然不疼,但也让生性活泼的十七撅着嘴巴鼓着腮帮子。芸娘无可奈何地对她悄声说:“你可千万不要冒出头来,不要让人注意到你是女儿身。现在咱们三个就像叶子上的蚂蚁,飘在水上、逐着水流,随时都有倾覆下来的危险,一不小心,就是个死啊。你这个小祖宗,可千万不要出岔子,有时间在这里琢磨这些,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逃跑。”

  一席话,说得十七悻悻地没了脾气,跑去帮十一穿衣服。她看着那伤口,鞭鞭到肉,甚是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十一咧着嘴穿上了圆领长袍,任由十七弯下腰帮他拦腰束着红带。十七束好带子,直起身来才到十一下巴,她仰着头盯着十一的脸凝神道:“你长得真像她啊,真好看。”

  十一听到这话,想到昨晚的事,煞地羞红了脸,忙打发十七去拿水来漱口。

  可不一会儿,副使帐内的一个仆从悄然而来,身后两员兵甲,来到十一三人面前,盯着十一的眼睛笑意盈盈地问道:“大人差我来问你,昨天的事,你可打好了主意?如果想好了,现在便随我一起回帐。”

  十一自然是不答应。

  仆从仍旧一脸笑意,阴阳不定:“大人说如果你不从,那就将你们三人绑在马后,一天都不给水、食。你可想好了?是否要连累他们两人一起受罚?”

  涉世不深的十一未想到副使会如此阴损,看了看芸娘十七,心有愧疚,不知该如何选择。十七抢先一步答道:“休想把他带走,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要绑就来绑,要打便来打。”

  仆从不搭理十七,依旧笑看着十一。芸娘拦在十一身前:“刚才的话你既已听到了,可以回去传话了。”

  不多久,使团便奔着远处的群山而去。群山看着近,走起来却很远。

  大队伍前面跑着三匹马,分系了一根长绳,每根长绳后都栓着个人,此刑是谓“奔马”。驭马人时不时地抽鞭跑几步,走走停停,又回身来到大队伍里,往返走着,直把三人折腾得呛。三人中,芸娘一向劳作,虽然看着年纪大,但也才36岁,故而勉力能支撑住;十七自小调皮,身子茁健,也能扛住;唯有十一,腹伤还未痊愈,背部又添新伤,没有一块好肉,加上一宿没睡,中间几次晃悠悠似乎要昏倒过去,幸得长年习武,才没拖倒在地。

  不过,说到底,这驭马之人是得了旨令:只需折腾他们到屈服,不需要真的把他们折磨死了。这副使,是怜香惜玉?其实,只是一路无聊,权且逗个乐子而已。他们三个死了,那到哪儿去再寻乐子呢?

  副使一路上笑意盈盈,时不时地关心下十一他们,要驭马人多跑几步。而看着这出闹剧的正使翟让思,虽身居枢密使之职,但因为副使家那圣眷优渥的姊妹,一路上也只是不发声,任其折腾。其他几个官员,更是不敢管——甘州之内,谁人不知副使夜落纥的诨名?况且这等人命,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一日下来,便到了神点沙,矮丘连绵,沟壑纵横。

  三人水米未进,又行军一日,毫无人色。看押他们的侍卫给他们送了一点胡饼和水。

  “这是正使大人差我们送来的。”生硬地丢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休息了。

  三人吃完水、饼,十七很快就累得睡着了。芸娘担心十一,将他的长袍翻了上去检查伤口,虽然有些红肿,却比昨日好一些了,都是血痂,不觉偷偷拭泪。十一只能装作不知,但心中愧疚,悄声对芸娘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咱们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你虽非我亲生,但在我眼里,与十七无异。只是你这样子,明天是否能够支撑得住?”

  “我看前面地形山势俨然,不会再像今日这样平坦好行马了。就算他明日再绑着我们,估计也无法像今天这样行军了。只是,你们无端受累,我真恨不能死了才好……”

  “好了,不要说胡话了。有什么事,咱们三个人一起扛着,没有连累不连累的,你啊,不许有这种轻生之念。记住芸姨从小跟你说的,任何时候,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你看,咱们熬过了这一关,就会回到大唐,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第二日,依旧是一日的酷刑,天气也比前一日来得更炎热,暴晒之下,山势迤行连绵,虽然走马不如前一日方便,但上上下下,也教十一三人险些承受不住。

  正使翟让思虽然不愿意直接驳了夜落纥的面子,但也不想白白失去两个人才。懂多族(国)语言,即使搁现在,也是少见的人才,更何况甘州回鹘地缘政治十分复杂,西接归义军,北面达鞑,南临吐蕃,东有嗢末、党项,夹缝求存,纵横捭阖就显得尤为重要。所以,他让驭马人不要妄为,更差看守他们三人的侍卫一日三餐给水予食之便。

  连着几日翻山越岭,终于过了细腰沙,出了党项地界,在朔方节度使辖下一戍卫都帐处递解了文牒,经比对查验人马货物后,将使团简便地安排在驿馆内外,并派出两员驿丁驰报灵州节度使,再由灵州驿交报地方、继续驰报京中。

  一路斜分古驿前,阴风切切晦秋烟。驿馆位于大道要冲之上,以便驰报往来文书,虽条件简陋了些,但规制亦不差。驿馆分前后院落,廊院式布局,每一进皆呈“回”字型,廊子环绕,行走蔽风雨。前院主要建筑为堂,堂前为前院入口,左右两厢,内庖外厩,高仓邃库,数十驿丁、驿马皆安置于此。前院是办理接待、通信、运输等事务的场所;后院为宾客下榻之处,其主要建筑为上厅,周围环绕着别厅。

  正使自然安排在上厅,夜落纥等居于别厅。驿丞照例进行了接待,酒筵晏然。而十一三人等身份卑微之辈随驼马被安排在了堂前院。

  这一夜,一轮圆月盈盈生辉。他们离开野漠已经整整一个月。

  三人早已经是筋疲力尽,手腕处皮肉模糊,即使扯了衣服裹上也完全无用,稍一活动,便是钻心疼痛。又因为天气炎热,伤口周边都已见脓包。为了减轻手腕的伤疼,他们本想用衣服层层裹住手掌再去扯住绳子,可是被副使的仆从生生地扯了去。他们只得紧紧地徒手抓绳,几日下来,手掌磨得伤势不轻,全无力气、手指也难伸直。

  三人恹恹地就着水啃着胡饼,未几,便昏睡过去。大约亥时左右,副使的仆从带着人把三人一起提到了馆内别厅门前。这驿馆虽简陋,但规制却也不算小,

  副使在厅内饮着酒,吃着葡萄,脸上通红,俨然已是半醉。他趔趄地走到十一跟前,眼神游弋,问了十一一句是否想明白了,如果今日再不让他称心如意,那明日就将这三人投进黄河之中。

  芸娘刚想回答,便被他打了两计耳光,对十一森然道:“我要你来答。”

  十一不知该如何作答,既不想做那龌龊事,又不忍心芸娘、十七受累。只是恨恨地看着夜落纥,一张惨白的脸红筋贯目,愤愤一句:“无耻。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就好,为难不相干的人做甚。”

  夜落纥看他几日下来竟然毫无转圜,啪啪就是给了几个嘴巴,然后用力捏得十一的两颊生疼、被迫张着嘴,道:“你这个贱种胚子。我抬举你赏识你,竟然不知好歹,跟本国舅爷作对,真是活腻了吧你。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有几条命跟我斗、跟我谈骨气。”随后便让人取来了鞭子,朝三人身上重重挥去。或许是醉酒的缘故,打了二十几计后,夜落纥喘着气,竟有点力不能支。

  夜落纥再问,十一仍然不答,十七和芸娘也是不吭一声。这愈加激怒了夜落纥,他把鞭子给了侍卫,让他们狠狠打、重重地打、往死里打。

  这不大的驿馆里动静马上传开来,榻上的翟让思已经脱了衣服躺着,听到仆从来报。翟立马起身,穿着汗衫、长裈,披着一件长袍便下了驿楼赶到后院。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几人,全是累累鞭痕,尤其是十一。

  “住手。”翟雄浑的嗓音喊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副使他已经醉了,难道你们也醉了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擅自杀人。你们这些下人,这是要把你们的主人架在火上吗?难道要你们的主人因为你们的过失而承担罪责吗?”话里话外在众人前给足了夜面子。

  半醉的夜落纥,听到这话,忽想起这是大唐驿馆。翟的话虽然听起来让他很是不痛快,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在驿馆杀奴,旁生枝节,只怕无端令大唐猜疑,总归不是好事。他虽早就知道前几日是翟让思暗中袒护了这三人,只是没有直接冲驳他的面子,所以才没有发作,毕竟对方才是正使、枢密使,不必要为了几条草芥而与翟结下梁子。于是,他只得就坡下驴、作酩酊一醉,把剩下的烂摊子交给翟——夜落纥瘫坐在毛毡上,直叫唤“再给我来一壶,我没醉”,作出一副大醉的模样。反正,人,他也是教训过了,恶气也出了。

  翟让左右扶下三人,遣人送去了药膏,让人传话下去,明日好生过关,不要再生事端。

  回到帐内,旁边的一员低阶无檐扇冠上前在翟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显然是翟的心腹。

  只见翟冷笑了一下:“雪中送炭、死境得生,不是更好吗?施恩易,买得一颗忠心却很难。所以,早不得。”

  第二日下午灵州方面的文书才到,使团便于第三日一早沿着驿道在贺兰山中行了三十里,到了黄河岸,一行人、辎重、驼马渡船而过,来到了灵州城外。因天色已晚,城门已闭,便在城外驻扎,等一早通关。

  大唐昌盛时,每三十里设一驿,除了京师的四方馆、鸿胪馆设于城内,多数驿馆因城内宵禁不便于往来驰报,所以,多数落于城外驿道旁,但亦有少数在城驿,例如这灵州驿。

  次日一早,整个使团便在灵州城外准备好,只等着时辰一到,向守捉递送通关文牒。

  不多久,灵州城门徐徐洞开。一队戍卫分作两旗各二十五人,城门内外分散开来,其中一人是队头。使团中一人上前递上文牒,队头审视后,再让一员戍卫驰送城中。不多久,两队轻骑约百人飞马而来,让戍卫们按照文牒上,一一检视通关、放行,比之前严格了许多。

  使团一一开箱查验、过关。其随行贡品和物资有:良马120匹、骆驼60匹、琥珀50斤,白鹤羽、牛尾、禄野马皮、野驼峰、羚羊角、白貂鼠皮、狮子皮、貂鼠、安西丝、丹盐、玉装刀子、波斯宝等。

  而查到十一三人时,虽然已更换了袍衫,皆是回鹘装扮,但看上去神色苍白。戍卫看看文牒,指着这三人,问向昨日与翟私语的无檐扇冠官员。

  那名官员手拿一卷文书作为补充给对方,满脸堆笑道:“这是随行的奴隶仆从,买卖文书还请您一一过目。”

  文牒上确实汉字描述了随行人等数量、体貌特征,奴隶文书上亦分毫不差,虽然来使人数少于文牒所载。戍卫想认真查验三人身高体貌等,但被城内那一队人马催促,便得作罢。只是口头询问了下为何三人伤痕累累。

  扇冠官员笑答曰:“这本是定居在甘州的汉人,习得几族语言,故而带来大唐,希望可得一用。结果路上三人竟相约逃跑,才致鞭打惩戒。”说完,眼神凌厉地扫了三人一眼。

  戍卫听闻,同情一瞥。同是唐人子孙,却生为戎奴婢。呜呼哀哉!

  一一放行后,两队轻骑各作左右两侧布在使团周边,保护开道,进到灵州城内。

  灵州城自绢马贸易、丝绸之路改道后,便成为互市重镇,繁荣兴盛,即使身子乏弱的十一十七二人都忍不住一直看个不停。城池雄壮巍峨,城内屋舍俨然,里坊排布整齐,主街宽达数十米,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色衣衫,甚至其中不乏高鼻深目、卷发虬髯的粟特人。只是这灵州城的味道似乎不大新鲜,那渗坑渗井沿街满布,走在街边的十一十七虚弱的神经一下被熏得清醒了不少。二人虽然前途未卜,但看着这花花世界,十七竟然有点欢喜了起来,手上身上的伤都觉得似乎没那么疼了,十一则深刻地领悟到了佛经中所说的“五蕴相”究竟是为何物。

  而芸娘则悄然泪下,心里念着:“小姐,我们终于回到大唐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