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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第二十五章 钟鸣鼎食曹家院

  一个时辰后,酉时七刻,一行人才又回到这寂禅寺。候在门口处的丫鬟看见他们回来便领着芸娘十一等人来到庵堂会客厢房中,让几人赶紧用热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这都是心细的婉娘安排的,尤其那十一,更是差着丫鬟给他束的发。毕竟这一行人的去留,全在于老夫人一念之间。

  看这屋内,榻上放置了两床卧具,已经铺盖好,想来是要十一和廷谔睡在这里,其余几人因是女眷,婉娘安排在了后院。其实她还有个心思,便是想与芸娘一处叙旧,姊妹多年未见,恨不得须臾不离话通宵。

  廷谔则是左右打量这庵堂:这庵堂不是很大,但也透着庄严,进得屋内很是暖和,不似外边风卷冰刀——他还是第一次进到这么暖的屋子里,想着这得烧多少炭。十七用那皮裘裹着令姜,只见那小人儿睡得正香,把她放在榻上,松了松那皮裘,实在屋内太暖。令欢看着这四周,虽然陌生但眼神中却没有一般孩童的怯怯之色。这孩子,心细敏感,但经历了这周遭、宿于山野之中,胆子也较以往大了几分。

  芸娘待十一梳洗好,简单叮嘱了几句,告诉他待会见面的重要性,要他务必令老夫人起心慈之念。之前在路上人多嘴杂,她不便与十一多说些什么。

  十一有点抗拒。在他内心里,始终对母亲有怨怼,如今,芸娘又要他去讨好她的母亲,他一时难以接受。可是芸娘全无顾惜之念,再三说道这一路艰辛,如果此时曹家不收留,他们一行大大小小便是天地之间难以容身。十一听得,低下了头,心乱如麻,杵在那儿结印念起了经,希望能驱散这情绪。

  未久,那厢门便开了,婉娘扶着老夫人进得房来,遣散左右,让丫鬟们离得远远地把守着。

  芸娘向前来行礼,一众人亦是行礼。那老夫人看着这房内几个少年,一眼便认出了十一,抖着手去捂住自己的唇,身体颤抖着哭起来,芸娘忙上前与婉娘一并扶着老夫人,坐在椅子上。

  芸娘忙递眼色给十一,但是十一却无法上前,脚下像生了钉子,没法挪得步来。十七看看老夫人、娘亲,又看看十一,大约便心下有了数,便在十一背后推了推。十一仍旧没有向前,只是叹了口气,加速地盘起手中的念珠来。

  那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看向眼前这像足蕊儿的脸,只见他清秀俊朗,低眉闭目,盘着念珠,似乎不愿意上前来与她说话。她便看了眼芸娘,芸娘忙在旁道:“这孩子自小长于野漠,又早失了母亲,所以一时之间感伤不已。”她说完,转脸向着十一,“十一,快过来见过老夫人。”因为老夫人尚未认这孩子,所以,只能是老夫人。

  十一听得芸娘的话,内心抗拒,但想着芸娘的叮嘱,想着这一路的辛苦,不得不抬眼看着老夫人,向前走了两步,再次行礼:“十一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这浑厚悦耳的声音,边擦着眼泪,边再次细细地端详着十一。只是看着他又想起自己孩儿的苦楚,便又止不住地流泪,心绪百转:认,也不对;不认,又不忍心这酷肖蕊凝的孩子流落山野。况且,蕊凝的遗愿,她也不能不顾全。

  老夫人心内纠结,打定主意暂时先不认这孩子,待回去后先与老爷商量过,再做打算。于是转脸悄声对婉娘叮嘱了些许,便站起来要回得房去,芸娘与婉娘一起送了送。

  未久,丫鬟们送来了好些糕点吃食,份外精致,十七便让令欢、廷谔吃起来。自己拿了两个樱桃毕罗去到十一身旁,递了一个给十一。有点饿的十一接过毕罗,吃起来。这毕罗果然是比透花糍还要好吃几分。

  “刚才,你为什么迟迟不说话?”吃着毕罗的十七作无心之问。

  十一沉默了,继续又咬了口毕罗。

  “我知道很难为你,不过如果你觉得实在不开心,那我们明天就一起离开这里,在山中寻一处地方住下来。”十七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正好撞上转目而来的十一,二人相视无语,又忙转开了眼去。

  “山中太苦。芸姨说的对,这是我们当前最好的选择。”十一吃了最后一口毕罗。那令欢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到这,便拿了两块水晶龙凤糕来塞在十一和十七手中。

  “这个可好吃了。”令欢嘴里都是毕罗,说话时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

  “令欢最乖了,快去吧,多吃点。”十一摸了摸令欢的脑袋,心中想起了良玉序怡来,更不忍心因为自己而让众人受罪吃苦,便下定了决心来。

  过了好一会儿,芸娘才回来,脸上满是欣喜:“老夫人已经决定明日带我们一起回府了。咱们今夜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便进凤翔城去。十七令欢,我们去后院禅房睡。”说着抱起令姜,一应行李留在此处。

  十七走时抬眼凝望十一,十一看着那眼里的缱绻柔情无限深意,相顾了两秒后便眼寻它处、避开了。

  这一夜,芸娘带了令姜去婉娘处休息,屋里只有十七和令欢。令欢很是开心,终于躺在了棉花被子里,屋子里还升腾着热气,脸露在外面都不会觉得冻了。她躺下来时,听到十七叹了口气,便悄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十七侧过头,看着睡在身旁的令欢,莞尔一笑:“傻孩子,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你为什么叹气?”令欢有点不解,奶声问道。

  “我啊,只是想起了十一哥哥刚才的样子。”十七觉得无法糊弄这孩子。

  “十一哥哥?刚才他好像确实不是很开心。为什么呢?”令欢说着,整个人连带着裹着的被子一起往十七身旁挪了挪。

  “十一哥哥不是不开心,他只是想起了他的娘亲。”十七幽幽答道。

  “他也没有娘亲吗?”令欢声音中有点伤心。

  “嗯,十一哥哥的娘亲很早就去世了。”十七忽然想起令欢来,忙又补道,“但是十一哥哥还是很坚强地长大了啊。你看,他现在也很开心对不对?因为他知道,他的娘亲一直在身边。今天我们来到这里,都是他的娘亲指引的,刚才吃的东西,也是他的娘亲让人送来的。令欢的娘亲,也一定一直在身边保佑着咱们的令欢令姜。”

  “姐姐,十一哥哥的娘亲是什么时候死的啊?”令欢声音里有点哭腔了。

  “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十七直懊恼自己怎么对着令欢说这些伤心事。

  “那他从那时候起,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娘亲了吗?”令欢用小手擦了擦眼角。

  “有见的,十一哥哥做梦的时候经常梦到他的娘亲,”十七伸出去把令欢连被子一起搂在了怀里,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令欢,也不想去骗她,“你睡着的时候,爹娘有没有来看过你啊?”

  “有,可是每次睡醒了,他们就不见了。”令欢边说边小声地嘤嘤哭了起来。

  “咱们的小令欢不哭了,好好睡觉,睡着了,就能见到爹娘了。乖啊!”说着便在令欢的背上轻轻拍了起来。

  五更三点,凤翔城内的第一声报晓鼓响起,随即各条南北街道上的鼓楼依次跟进,城内外的寺庙晨钟四起,节奏激昂的鼓声与浑厚悠远的钟声共同唤醒了凤翔天兴这座繁华古老的城市。

  由于前一日夫人嘱咐婉娘的妥当安排,一大早众人用过寺中的斋饭,收拾停当,之前逃路时的铺卷物什都一一弃了,换了婉娘不知何处而来的不算新的衣衫,个个作小厮丫鬟打扮,由于孩子太小,令欢跟着走,令姜则由芸娘抱着,好在这孩子乖巧,一路上睁着个眼睛看个不停。

  在这寺中直等那城内三千报晓鼓几近敲没了声、城门、坊门、衙内大门各个早就开了,才等来一早进城去的家丁拿了什么东西回来,众人方启程往天兴城中赶去。

  城门处守捉们一一检视过往公验,待查到这一众时,婉娘向前出示了曹府令牌和官方文牒,原来这是老夫人一早便让人进城给曹家三郎通报去了,要他利用职权制了一方进城的公文来,这才放得进去,否则这兵荒马乱之际,怕是没有公验早就拦在了当场。

  令欢毕竟年幼,十一便背着她在这凤翔城里走了起来。那孩子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城池,眼睛都要看花了:只见那黄土夯实的路面直有近百米之阔,路两边庇荫的榆、槐早已落尽了繁叶、剩得光怪的枝杈耸立成行,加上昨日夜间的风雪,又增一抹冬日苍凉之感。道旁是深达两到三米的渗坑渗井排水沟,沟外是覆着玉尘银屑的黄土坊墙,这坊墙不甚高,大约一人高,有的甚至不及肩膀。那坊墙内深宅大院、寺庙道观的飞檐重楼纷纷透了出来。这一路回曹府的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巍峨气派的宅院,有些甚至在坊墙上开了自家大门,门口列着两排戟架、甲士豪奴。如果这搁在长安、洛阳,只有王公贵戚三品以上方得享此特权,一般人家只能向着坊内开门,否则便是逾制的重罪。不过此乃岐王节度治所,规格便降了不少,但端的是地方豪强王公显要。

  众人在城内主街上稍微几拐,便从一坊墙上开着的大门进得一深宅大院中。这外门似乎并无特色,绕宅一周的外墙放眼望去虽然长宽目尽处,但着实显不出王公贵族世家门阀的气派:那外墙由黄土层层夯筑而成,毫无涂料加工,由着那泥土的秃露着。土墙正中的乌头门也只是三根木柱横竖搭成“艹”行,雕饰并涂成了乌黑色。看得这儿,廷谔特别好奇内宅,毕竟以前他在威州城里能看到的也就这乌头门了。

  沿着砖石青路进得门去,豁然开朗,十分宽敞,由于今日并无客人,故而这空地上并没有马匹。走了数十步,才见远处怒桷虬虬层栌牙牙,那台基之上白墙红门。只见那红门楼高二层、左右宽度约两个房间,进深有四架房梁,悬山屋顶、檐角各一只鸱尾,显得气势非凡、彰显出宅邸主人的身份地位。原来这才是曹家正门。

  正门左手阍室里出得几个值守的家丁来给夫人行了礼,把马匹车辇牵了去,看得在那外墙和宅墙之间是个诺大的院子,里面既有马厩,还有菜园子、仓库等,着实是鼎食之家。

  一行人跟着夫人、婉娘和几个丫鬟进得正门。这唐朝建筑是“回”型四合院,即现在明清四合院中间加一个正堂作待客之用。这四合院四周有屋、墙、回廊,而正堂则华丽无比。之看那正堂黑瓦红柱、砖砌台基,由于曹家老爷位高权重、世代经营,所以家中很是富庶,前两年夫人的大儿子高升,更是差办了下人将过去古朴的白墙硬是用香料红粉涂料漆成了大红色,稍一靠近,便异香扑鼻。

  令欢看那华丽高大的正堂竟然是一座没有南墙的单层建筑,便趴在十一后面悄声问他。十一看去,那正堂太大太深,只有东西北三面墙,南墙则是几根大红柱,像个戏台子一般,想来是便于采光,以免白天议事待客时黑黢黢的,至于冷不冷,那就难免了。但富有人家,大不了就是多生几个暖炉。

  因为这上午的光线好,十一继续看进去,只见里面靠北处一架山水画屏,前面是一张三面围屏的坐床,铺着绵软的茵褥,床上中间竖放着几案,两侧还有可供倚靠的凭几。坐床前,一张诺大的横几用来放置食物,而两侧则各竖排着靠背椅,各配椅披和脚踏。床椅皆由黑漆髹饰。整个房间用帷帐、帘幕分隔装饰,这风一吹便飘飘随摆,角落里立着各式香炉、暖炉、灯烛等。而更令十一倍感奢侈的是,那雕纹花砖铺砌的地面上,竟然铺着一层厚厚的红地毯供舞女在上起舞。为何十一觉得那地毯奢华?因为在陈家村他很是学了几首白居易的诗“宣称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

  这正堂是主人会客之用,位属外宅,一行人等走了许久终于进得“二门”,将外宅与内宅隔开。只见这门亦有人看守,后来听芸娘才知,这二门,外人不得乱入,内宅婢女仆妇亦不准外出。

  进了二门,一座二层孤堂矗在院中央,比之外宅正堂,则规模形制都小一些,是女主人主管的内堂,亦叫寝堂。若是一般百姓,便顾名思义为主人的卧室,但权贵之家,只是充作接客待物之用而已。这小楼的一楼四周皆有厚实的墙壁,二楼则是个全靠柱子撑着张开的亭子,中间放着一张诺大的坐床,檐下是竹卷帘,暑气寒风来时可以放下帘子赏景。

  几人走了这许久,竟然还没有到地方,到了内宅后,与老夫人分开,由那婉娘领着众人穿过重重院子,发现这宅院中不少刚才内堂一般的朱楼小亭,又经过了诺大的后花园才来到一进僻静清幽的小院内,这院子靠近外墙,只2人合力便能翻出去。那后花园里花草繁盛,中间有一镜湖,假山奇石、繁华游鱼,即使是这冬日肃杀之时,依旧满堂春色、红梅抱枝,看得令人不觉春日远。

  婉娘安排了众人先行休息洗漱,嘱咐了丫鬟们赶紧传上午膳、热水,让人拿了些新衣服来给她们平时换洗之用。十七廷谔纳闷还没到申时,怎么就吃起饭来,后来才知原来这豪富之家一日三餐,并不与平民百姓一般作两餐之用。这诺大的宅院,主人家丁部曲丫鬟仆妇,约有千人,加上老爷公子们的亲朋门生同乡,不下一千三百人,着实令十一等人吃惊。

  这院子里有好几处房间,婉娘把钥匙给了芸娘,让丫鬟仆妇们好好打扫整理了处理。对芸娘说道:“老爷公子们此刻都不在府中,要晚上才能来回了。我看夫人的意思,大抵今晚便会召见你们,看如何处置。你也不用担心,我看夫人神色之间,还是希望能收留你们的,虽然不一定会正式承认,但好歹你们也多有了个出路。”

  芸娘对婉娘千恩万谢了一番。婉娘又道:“这钥匙你拿着,你们几人好生洗漱打扮下,晚上不要失了礼仪才好。待会万万嘱咐那孩子,不可像在寺中一般冷淡。这老爷夫人,都是心慈之人,或许他这头热了起来,那边也就能捂热了。哦,对,今晚可能安平公子也会来的,按照往年的规矩,他都会在今晚来请安,明日一早再回家主持腊八祭祀。你们待会儿可别冲撞上了。”

  十一听到安平两字,很是愣了下,便走过来将心听着二人的谈话。

  芸娘听到安平公子要来,婉娘又让他们别撞上,这是何故?便问起婉娘来。

  “唉!你想,如果让外人知道小姐还生了个孩子,且不说对曹府,这最无光的怕就是安平公子了。”

  芸娘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很多事你是不知道啊。当日你们在方渠被劫,才5岁的安平公子侥幸逃过一劫,却堕下马来折了一条腿落下残疾,容貌也毁了。此事当时闹得虽大,但毕竟不是光彩之事,老爷开始还让人着意施压给朔方节度,终究没个下文,只是忽然就传言开来,说小姐没死,只是……”

  看婉娘面露难色,芸娘忙问道:“只是什么?你我二人,何故吞吞吐吐。”

  婉娘看着芸娘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传言恶毒不堪,说你们被人掳了去被卖作了……”婉娘看了眼芸娘,低下头道,“被卖作了妾室、私娼。唉!一时蒋家、曹家颜面大失,便再不提及。这蒋家姑爷因为老爷给朔方施压,节度使方面亦给不了他好脸子,没两年这蒋姑爷便丢了差事、又回到凤翔军中,只是因为此事,认为曹家拖累了他,便与曹家再无往来。而老爷夫人则更是对蒋家丢了女儿、又没个作为,怒从中来,便从不给他在凤翔方便。为此,两家便结下怨来。只是可怜了安平公子,那蒋姑爷没过一年就续娶了妻子又纳了妾室,连生了几个公子小姐。而落下残疾的安平公子却从此再不受父家待见。”

  芸娘愤愤道:“千说万说,那可是小姐拼死给他蒋家留下的血脉,他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唉!是啊,当年小姐如果没嫁这白眼狼,便不会有这一劫啊。”婉娘说着又连连嗟叹了几声。

  “那安平公子现下如何?这算起来,应该都二十二了。”

  “唉!这安平公子也是命苦啊,因为这一身残疾,将门不习武,读书难入仕(残疾受到偏见歧视、一般难以做官),还好老爷夫人一向念着死去的女儿、外孙的不易,常常接到府上,给蒋家敲警钟不要欺负了这孩子,可终究不如意,处境艰难而尴尬。”

  “这畜牲,真是不配为人,辜负了小姐一片深情厚谊。”芸娘呀要切齿,恨不能杀了那负心人,忽又想到一事,“对,安平公子现下可成家立业了?”

  “前几年老爷夫人要为他定个好亲事,可是蒋姑爷毕竟才是父亲,没有他点头,谁能结下这门亲?蒋家门第不高,公子又一事无成。据说那姑爷几房妻妾都死于难产、隐疾,他日日宿在营妓帐中,于是府里便由安平公子操持家事,形同深宅妇人,更教他兄弟、父亲看不起。你说,这如何结得下亲来?所以婚事也一再耽搁。”

  芸娘听得又掬了一把辛酸泪,为安平公子,更为小姐。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