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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灵芝:苍生劫》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世间再无僧十一

  十七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直令廷谔向隅一泣、涕泗滂沱,犹如锥心之痛。那令姜在一旁哭着哭着便累得睡着了。

  廷谔翻了包袱,似疯了一般,将所有的袍衫都铺在地上,把十七放在上面,又帮十七掖紧了盖着的袍衫,帮她搓着手背、手臂,帮她保持体温,希望等十一回来,借着他的医术能治好十七,让十七重新清醒过来。

  不觉中,外面便是迷蒙的光线透进来,竟是个阴天。一个身影在外盘动着灌木,廷谔忙放下十七的手,躲在洞口旁,准备随时扑上去拼命。

  那个身影闪进来,似乎眼睛还不适应洞中的黑暗,轻声唤道:“十七?廷谔?”

  那廷谔从旁闪出身来,本是欲哭无泪的他忽又泪如雨下:“十一哥,你快看看十七姐吧,她快不行了。”

  十一听闻,忙去到十七身旁,探了鼻息又切起脉来,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不会的,不会的。”

  那廷谔在旁哭诉:“我不论怎样叫她,都叫不醒她。十一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她。”

  那十一十分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眼泪悄然堕下来,“对!用我的血,用我的血。肯定可以救她的,肯定可以的。”

  廷谔听着,抬起头看向十一哥:“真的吗?十一哥,那你快一点啊,快一点救救她。”说罢,廷谔用衣袖拭了拭眼泪,又燃起了希望。

  那十一忙拔出手中的七屠刀,毫不犹豫地在手掌中深深划了一刀,那血霎时奔涌出来。廷谔早已微微扶起十七的头,用手掰开了十七的嘴,任那十一掌中的鲜血滴滴流进十七的口中。

  许是太激动,又太过紧张,不小心,便滴在了十七的唇周,可是他们根本顾不得那许多,恨不得所有的血都给十七。

  须臾,那十一的血便止住了,十一又在伤口上割了一刀,血又涌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十七唇角满是鲜血。

  “十一哥,我看够了,这么多够了。”十一的血又止住了,又想去割,被廷谔止住了。

  “真的够了吗?”十一紧张、害怕,又有一点茫然无措。

  “够了,已经很多了。十七姐应该待会儿就会醒来了。”说着廷谔轻轻放下了十七。

  那十一看十七的唇角尽是鲜血,便用自己的袍衫去擦拭,心中万种柔情凝视着十七的脸:“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说着,用拇指去抚了抚十七的下巴,怜惜地去抚十七的脸。

  十七的脸色煞白,更衬得唇周染过鲜血的地方淡淡殷红一片。

  十一就那样看着十七,等着她时时睁开眼,要她第一眼便是看见他,完全忘了周遭的存在,似乎天地间只有他和十七。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度过许多岁月,又一路艰辛来到这里,相依为命。他以前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失去十七,可这一刻,那种感觉令他害怕。他想起十七的笑来,想起十七责骂他的迂腐,此刻,他所有的愿望只是十七活下来、醒过来,哪怕要他当牛做马、杀生吃肉也值了。只要十七能醒过来。

  可是,许久,十七都没有醒过来。只是那脸色似乎好看了点儿,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看得久了、又心怀希望,所以不觉得十七再如之前那么煞白。

  洞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阵阵,直把睡了半日白日觉的小孩儿令姜惊得哭出声来。

  那廷谔忍泪哄起了令姜,只是十七一直未醒,令他心中疑惑不止。想来本不应该的。

  那十一时不时地去切脉,脉象似乎平稳了些,但或许是关心则乱,他又觉得那脉象似乎不是太好,非常人之脉:脉象沉迟而弱,或散乱如丝,雀啄屋漏……不,肯定是自己搞错了。

  廷谔给令姜喂了喂水,给她吃了点胡饼。又把水袋递给十一,十一只是摆了摆手。

  “十一哥,你必须喝口水、吃点东西,否则待会十七姐醒来,你怎能背着她下山?”

  十一听到这儿,方才接过了水袋,胡乱喝了一口,啃了几口胡饼。忽然想起来不见了令欢,问起了廷谔。

  “我回来时她便不见了,可能是之前官兵搜山、慌乱中跑出去了吧。”廷谔声音中有点黯然,担心起那个孩子的命运来,毕竟荒野之中,不论那官兵,只那猛兽也够呛,不由得叹了一声。

  “哦,对,十七姐写了一封信给令欢让她交给你。”

  十一不做声,又喝了口水。只是觉得这预感不好:快十八年了,十七从没有给他写过信。此时此刻,竟然写了信给他?怕是自己知道不好……

  十一不再去想,只是又看着十七。她似乎毫无醒来的征兆,沉得如一朵清莲。十一想着那脉象,心中更加慌乱。难道自己的血没用吗?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十一的心如坠冰窟。

  几人无话,又过了两个时辰,外面的雨早就停了,而洞内的倾盆大雨似乎并没有止歇,随着时间流逝,十一和廷谔的心如溺在水中、无法喘上一口气来。那小令姜虽然年岁尚小,却也感觉出洞中情形不对,猫在廷谔身后,不敢出声。

  日暮薄轻云,雷声送雨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七仍旧没有醒,十一廷谔的心陷入绝望之中。

  那十一看着十七,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禁潸然泪下,轻拂着十七的脸,强颜欢笑,颤声道:“十七,你快醒来吧。你听,外面是你最喜欢的下雨声。你说人美这个名字不好听,说还是要叫雨来。记得吗?‘野漠风平处,惟闻似雨来’。只要你醒过来,我答应你,我们马上改名叫风平、雨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十一多希望十七只是调皮与他笑闹,只是吓唬他,多希望十七听到这话立马睁开眼得意地要他践诺,多希望十七嬉笑着缠着他、骂他几句。

  可是,十七依旧毫无反应,沉沉睡着。

  十一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十七,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没有你,我怎能活下去?你又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求你了,求你快点醒过来吧。你死了,我也不会再苟活在这世上了。”

  那一旁的廷谔亦是大放悲声,直惹得令姜也哭起来。可是他听到十一语中有死志,忽又想起十七昏迷前的叮嘱,一时慌乱,不知如何劝慰十一、完成十七的叮咛。

  廷谔泣涕如雨,抓住十一,道:“十一哥,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

  只见十一伤心欲绝、毫无生念,目光颓唐,并不做回答。

  “十一哥,你不能死啊。十七姐昏迷前一再叮嘱了,说要你活下去,要你……”廷谔飞速地转了转眼珠,重又抬眼看着十一道:“要你报仇。她说了,要你为她报仇,要你杀尽这些忘恩负义的天下人,还要你把黄沙大漠的那些彭族恶人给杀了。”

  十一涣散的眼神又聚在了一起,看向廷谔。

  廷谔见十一有了反应,忙续道:“十七姐说了,你不可以这样死,你这样死了,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她?她会怨你恨你的。而且,”廷谔有点慌不择言,“而且,十七姐说你一定要看她给你写的信,即使你死了,她也要在九泉之下问你的。十一哥,你怎么忍心辜负十七姐?她只求你这一件事啊,难道你都不答应她嘛?”

  十一眼神中燃起了一点愤怒,继而又是伤心。他重看向十七,拉着她的手,手冰凉,上面还缠着布条。他一点一点解开那布条,一条深深的刀口刺目而来,直令十一怒火中烧。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俞真真江言,就不会有这祸事。为什么善恶无报?为什么因果虚空?每一次都是这样,引来塌天大祸?为什么?

  这世间之人太凉薄!

  十一渐渐由悲到愤,一股熊熊怒火在烧!

  须臾,那十一止住了眼泪,满目仇恨,对廷谔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且带着令姜下山去,就在我们来时路过的驿站外,我会去找你的。”

  “十一哥,我不走,我怎么可以丢下你和十七姐。”

  “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我不会死的,十七也不会死的。我会去找你的。你赶紧走。”十一的话不容置疑,毫不似以前温柔的他。

  “十一哥……”

  “我让你走,你便走。否则带着个孩子,我们几人反而不方便。趁着雨停,快走。”

  廷谔看十一如此坚决,便背起了令姜,用绳带重系好,准备出洞去。到洞口,那廷谔忍不住回身又向十一道:“十一哥,你一定要活下去,万一十七姐醒来,你不在,那怎么办?你一定要活下去,否则十七姐不会原谅你的。”说罢,向十一行了揖礼,出洞而去。

  外面夜色冥冥,雨后空气中泛着湿气,似乎天公也哭了一场。廷谔明白,这一别,怕是此生无缘再聚。

  十一坐在地上,揽得十七在怀中,细细地看着沉睡中的十七,怎么也看不够,忆起了过往千般事,心中有万语想告诉她,可是却又觉得语言是如此的苍白。

  那骨笛不慎从十七怀中滑落下来,十一拾起来,攥在手心,又紧紧抱着十七,自言自语:“你一直要我为你的曲子做一首诗,说这才是唱和。以前我总是不加理会,害怕你会坏了我的修行,怕有一日我要出家却被这红尘绊住了脚。现在我才明白,自己一直在这红尘之中,只是不敢面对、自欺欺人。”

  “十七,我错了,你快醒过来吧,真的,我错了,我大错特错,错得无以复加。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愿意,真的,什么都愿意。”十一的泪水落在那十七的面颊上,顺着脸庞滑落,似乎不是十一在哭,而是十七在流泪。十一忙用手去擦,可是总也擦不干。他多希望这泪,是十七流的。

  “十七,你说我该为你的曲子做首什么诗呢?我第一次听你的曲子,只是想起了这一路的风波,也怀念野漠里我们一起长大的日子,无忧无虑。辗转黄沙百里墟……千江水月……照芙蕖。凭阑望尽关山处……渺渺烟波……向晚隅。你觉得这首诗可好?配你的《夜凭阑》可还熨帖?十七,你倒是点个头吱一声也好啊。难道你忍心让我这么难过吗?”

  就这样十一抱着十七一直喃喃自语,似要将这十八年里的心底话说个干净。

  外面又是一阵雷声四起、霏雨铃霖,不知怎地,那洞口的灌木被人一刀拦斩,进而听得人声大作:“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儿。”

  说罢,便有几十个官兵把那洞口围得水泄不通,那江言和一个为首的全身湿透,进到洞内,旁边一个士兵掌起了个火把。那火把洞内照得影影幢幢。只见那十一抱着十七坐在地上,满是泪痕,而十七的唇周似有殷殷之色。

  江言看着,心中便顿时了然,冲着十一嚷声道:“赶快放下十七束手就擒吧,她是不可能再醒转过来的了。”

  十一毫不理会,木然道:“她会醒过来的,我的血可以救活所有人。”

  江言心中十分诧异,发现身为彭族,他竟然不知道如此攸关之事。便对十一道:“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的血肉只对凡人有效,而对于你们自己的族人,却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无药可解。”

  十一听闻,霎时脑中一凛、想起了莲护给他们的血胡饼……“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的血可以救她。”十一不相信,也拒绝相信。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这毒,重则死亡,次则永堕昏迷,轻则癫狂。你看看她,如果她还有气息,怕已是永堕昏迷、再无可能苏醒。”

  十一心中大骇,惊心肉跳,连那抱着十七的手都抖了起来。他想起了之前十七的脉象。“不,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那十一红筋怒目看向那江言,一腔怒火似要喷薄而出。

  江言看十一如此形状,怕他伤心自刎,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立在洞口,好言劝慰道:“你看看她,是否服食你的鲜血后,一直未曾苏醒?你再想想其他人服用后都是缓缓醒来,甚至有的脸色立马有了光彩,可是你看看她。”那江言曾细心观察过俞真真。

  十一看着怀中的十七,依旧是苍白的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嘴唇都似浅白,失去了光彩。他无法相信,竟然是自己的血害了十七,他更加无法相信,十七再也无法醒来。

  “不……”十一心中悲痛欲绝,一声长啸,直把十七更加紧紧地抱在怀中,涕泗交颐。

  “要不你把她交给我,我来给她找世间最好的大夫,绝不会让她死去。”

  那十一愤怒地看了一眼江言,满是仇恨,随即又看向十七,痛悔万分,心中怨怼自己为何屡屡行那善事、非要取血救人,祸事不爽、落得如此伤心田地,更害了十七。

  他想起了野漠屠村那日,那莲护字字椎心泣血,直忏悔这世间罪业万千,宁愿自己堕入地狱,也不希望他们在外受尽苦楚。他此刻终于明白当日莲护为何杀意决绝却又慈悲满怀。如果他知道逃出野漠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当日死在莲护刀下、无知无觉,不似这般呕心抽肠、摧心剖肝。

  他看着怀中的十七,看她似在沉睡一般。他用手轻抚着十七的脸,直觉得凄入肝脾、撕心之痛。如果要她这样活着、被人作为肉灵芝取食,他宁愿她毫无痛苦地死去。

  十一脸上满是泪水,绝望而又柔情蜜意地笑道:“十七,你听,外面是你最喜欢的雨声。以后,我便是你的风平,你是我的雨来。”

  说着,十一本是抚着十七脸的手缓缓地捂住她的口鼻,身体因为痛苦而不住地颤抖、泪如断线,心中却在质问、控诉十方诸佛:“为什么?为何这世间善恶不分?为何善人长埋泉下泥销骨,恶人却朱门酒肉笑春风?要说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可是,为何不是善恶有报此生销,非作虚妄来世了?我不知是否有来世,只知今生善恶虚空、因果无报。”

  一旁的江言等人担心冲上去十一会了结自己,所以并不敢乱动,只是在那里怔眼看着。

  待到十七没了呼吸,十一又紧紧地抱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十七的尸体,扯断了手上莲护赠与他的念珠,拿起了七屠刀,缓缓站了起来,只见发指眦裂、金刚怒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又有谁曾怜顾?此后我必一日七屠,教心中十方诸佛变作人世一尊恶魔”。

  从此,世间再无僧十一,唯存一柄七屠刀。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