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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月晕未央 之 “德王”归来》第六章

  六处急难巧施缓兵计

  临凶险袒露忠良心

  宣室大殿哭得地动山摇,在宫女们歌唱似的哭声中,王政君捶胸号淘,“皇帝啊,你是何等的英武伟大啊,天啊!你要降罪就降在老妪身上啊!为何降在我儿子我孙子身上?叫我送了儿子又送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经受天底下最悲惨的事啊!”王政君心里并不喜欢刘欣,暗指他的死是老天降罪于他。掌玺女史孟萍在一旁劝解,“国有大丧,太皇太后就是国之柱石,朝廷还等着你当家作主,定策安邦,不可伤了千金之躯啊。”王政君大恸,“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老妪还有什么活头!徒招天谴!不如死了干净啊!”董蝉也说:“太皇太后请节哀,大司马等朝中大臣都等着太皇太后召见三公和文武百官,治理丧事哪。”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王政君哭得更起劲。不大会儿,眼泪和热汗使她前襟和后背都濡湿了。她呜咽着,抽泣着,哭闭了气;宫女好一阵呼嚎好一阵捶打又转醒过来。接着又呜咽,又抽泣

  董蝉一直低声下气劝说,可怎么也劝不住,她感觉王政君是故意的,气就不打一处出,但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叱骂宫女,“尔等有没有长眼晴?有没有心肝?不知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可悲伤过度?不但不劝说她老人家节哀,反而跟着鬼哭狼嚎。本宫警告尔等,太皇太后有个好歹,尔等一个也活不成!”

  大殿两侧挺立着纠纠武士。按大丧之礼,皇上近侍都要佩带兵器。

  他们都是董氏吕氏子侄中挑选出来的侍中c常侍。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尖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大殿外面不时传来武士脚步声c口令声c刀枪碰击声这显然在营造刀兵杀伐恐怖气氛,摆明给王政君c孔光和彭宣施压。然而董蝉的叱骂就像给王政君鼓劲似的,王政君更加扯着嗓子嚎。宫女稍微迟疑一下又跟着大哭。宣室大殿哭得更加不可开交。

  谁能禁阻臣子丧君之痛?又有谁能威遏老妪失孙之悲呢?

  毕竟年岁不饶人,王政君的衣衫汗透了。何况这毒热的天气,这险恶的殿堂!她声音嘶哑,气息短促,哭得奄奄一息了。宫女把她抬到偏殿歇息。也许热昏了,也许哭昏了,她的头脑变得混混沌沌,混沌得一片空白。倒在凉席上,木头木脑地仿佛成了木头人。给她擦洗,

  给她换衣服,问她什么,嘴巴闭得死死的,眼晴睁得大大的,不说话也没反应。宫女吓得哭喊,只好禀告董昭仪。董蝉进来一看,更加着急。如果这个老妪这会子死了,全盘计划就落空了。皇上的死因不好说清,这个老妪的死因同样不好说清,这不是乱上添乱雪上加霜吗?

  过了很久,王政君终于闭上了眼睛。也许睡眠带走了她,或者灵魂出了壳,周围的人影模糊了,周围的声音微弱了。她似乎离开了别人也离开了自已,远远去了

  轰!天空一声霹雳。

  王政君吓了一跳,仿佛魂魄回到了躯体,她醒了。抬眼向窗外望去,草木凝止不动,长空万里无云。轰!轰!轰!天空频频滚动雷霆。没有风哪有云?没有云哪有雷?她感受到了皇天的震怒,衰老的心脏颤抖不停。汉室衰败,二世无嗣,而今董氏欲行篡夺,莫非皇天降罪大汉,易刘为董?

  轰轰!不不!即便汉室气数已尽,皇天也不会授命奸佞,一个人人不齿的男宠!轰轰!不不!皇天要降罪的正是这帮乱臣贼子,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满怀畏惧,一时充满希望。皇天啊,保佑大汉吧。哗!大雨倾盆,霈霈的甘霖从天而降。她终于充满了自信,是啊,皇天的震怒是向那些狐魅的丑类,而把宽宏和慈爱洒向人间。她的心充满敬畏,从床上爬起来。

  董蝉急忙奏报,“丞相孔光c大司马董贤c御史大夫彭宣已等候多时,恭候太皇太后召见。”

  “啊啊,宣”王政君突然想起了什么。“慢!哀家母仪天下,

  披头散发怎能见外臣?”

  董蝉急得要吐血,急忙吩咐宫女替她梳洗打扮,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王政君还不断挑挑剔剔,直到掌灯时分,她回到大殿。刚刚落座,孔光c董贤c彭宣就匆匆走进殿来。王政君满脸庄严:

  “皇帝已经驾崩,哀家召见三公,是要向三位爱卿托付治丧大事。”她故意没有提到遗诏。

  三公伏地默默哭泣,董贤哭得最伤心,不禁嚎啕,泣不成声:“皇上啊!”

  “三位爱卿且请节哀,平身。皇帝尚有子嗣在,亲口托付给我等,望众卿家协力辅政,保我大汉江山社稷安全。”不等孔光等人回应,宣董昭仪抱皇子进殿。董蝉抱着先前那个男婴进来。

  王政君接着说:“众卿家看到了,皇子年幼,治丧期间到新皇即位这段时间,须加强戒备守卫,以防不测。”董贤和董蝉听了这话都暗暗高兴。

  王政君说:“传圣上旨意:召王莽为尚书,辅佐大司马收授发兵符节,组织百宫奏事,统中黄门c期门兵。”董蝉有些疑惑,但这是董贤欣然答应的,他没做反应。

  圣旨当场拟定,交与了王政君。王政君喝到:“拿我汉室的传国玉玺来。”董贤有些迟疑。孔光和彭宣看出王政君的意图,听到她要启用王莽,十分欢迎。他们都很敬重王莽。便乘机劝董贤说,“皇帝玺绶不能由他持有,不然会被看作谋逆之嫌”董贤沉默了一会儿,当场命写好遗诏后,盖皇帝印,将传国玉玺交给了王政君。王政君满意的表示,“共事汉室,以表忠心,赤诚可见!”

  圣旨连夜传到了新都侯府中,王莽已从北军军营回来。一听圣旨到,不禁大惊失色:难道皇上还没有驾崩吗?一听圣旨内容,更是摸不着头脑,理不清头绪。急忙再次差人召集刘歆和甄邯。

  刘歆看了圣旨,分析说:“不管皇上是否在在世,这道圣旨一定是太皇太后的意图,命其掌握军政大权,这是好消息啊!另一方面,太皇太后很可能摄于奸佞淫威,不得不暂且屈服于董氏。”甄邯也确认岳父大人孔光及彭宣都已入宫多时,尚未回府。即使皇上没有驾崩也是病危了。

  王莽当即决定,事不宜迟,再次赶往北军宣示圣旨,并换上些自己的人,好把控北军。紧接着连夜率兵飞奔期门,宣示圣旨,换上甄邯的人。而中黄门是未央宫通往长信宫的门,王莽进不去。

  第二天一早,董恭接到了吕青被杀的消息,细问得知王莽以谎报皇帝驾崩,捏造董氏谋逆的消息,闯入了北军,并接管了北军。不禁大惊失色,大喝一声奔进宫去。在宣室见到了儿子董贤,女儿董蝉。得知刘欣已经驾崩,并告知了宫外王政君的侄儿王莽所做的一切。三人不禁抱头痛哭。董蝉十分气愤,“这老东西,如此阴险狡诈,欺骗先帝,诬陷我们,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董恭将女儿喝止住了,“杀她我们董氏也难以自保啊。”这时,他们才想起来傅皇后和赵太后,傅氏丁氏(刘欣的母亲)外戚应当赶紧联合。只有傅皇后或赵太后肯出面主持遗诏的公布于众,朝臣拥立根儿为皇帝,他们才可以诛杀王政君。

  一切都还为时不晚,他们镇定下来,议毕分头行动,董禅带人去找赵太后和傅皇后,董恭率董家弟子去抓王政君,而董贤出皇城去活动,利用他大司马的身份希望号令傅氏丁氏,并重掌军队。这已是正午十分。

  天微微亮,王政君早早的惊醒了。询问了一番传国玉玺可否保管在身边?中黄门是否有任何异常?然后安心了下来。她不免有些得意,心想:”董贤兄妹毕竟年轻无知,现在她大权在握,而这两个贱货还以为我会受他们摆布,哼”接着,她意识到速度要快。下一步她需要招孔光和彭宣单独谈话,绝不能让遗诏在百官面前宣读,必须阻止董贼夺我汉室江山社稷的阴谋。

  王政君忙宣孔光和彭宣速来觐见。大约巳时刚过,两人已来到王政君住的长信宫。他们向太皇太后请安后,王政君让他们快快平身,并到内室,仅她们三人说起话来。

  “二位爱卿是汉室所倚重的朝廷重臣。如今我哀帝驾崩,其祖母傅氏教育失当,尔等昨日都听到了,哀帝竟说出将汉室江山让给作臣子的董贤,他一定是受奸人所迷惑了。”王政君既是在泄愤,也是在定调和试探。

  彭宣和孔光心领神会,他们对局面也已基本了然于胸,昨夜他们都是深夜才回到各自府中,一大早太皇太后就单独召见他们俩,他们心里都很明白。于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汉室于臣恩重如山,臣定当忠心不二,报效国家!”

  但他们不能确定的是王政君的心意,于是两人一先一后,分别启奏。彭宣先奏道:“皇上春秋鼎盛,突然龙驭宾天,这是不是被奸人迷惑所致还未可知也。立皇子之事皇上并未明言,干系重大,还应请太皇太后决断。”

  孔光接着奏道:“依照礼制,只要是先皇的骨肉,即可顺理成章的立为新的皇帝。皇帝有多少子嗣,还需太皇太后鉴别。”

  王政君见二位重臣心向着她,话语间已点到了要害,认为时机成熟,说道:“哀家从未听说过董昭仪怀过身孕,还曾产下皇子。宫中如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哀家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皇帝突然驾崩,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子,这其中大有蹊跷。所以让哀家感到是奸人想要夺我汉室江山社稷,玷污我刘氏宗庙。”

  二人都明了王政君的心意,连连点头。王政君向他们二位问计道:“现在董贤握有遗诏,这该如何是好?”孔光思谋片刻,答道:“遗诏需要在公开的场合向文武百官宣读才会生效,如果没人宣读这份遗诏,它同样也没有效力。”

  彭宣献策道:“遗诏并非先帝真实意图。太皇太后可以重新下诏,废除先前那份遗诏,并昭告天下,有奸人伪造了遗诏。”

  孔光眉头紧皱,微微摇头。王政君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想了想彭宣的话,特意问孔光:“孔卿家,你与彭大人是一个意思吗?”

  孔光道:“臣以为不妥。重新下遗诏不仅不符合礼法,势必激怒董氏,而且皇室的家事最好在宫内解决,如果反复昭告天下,对国家安定不利。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

  王政君微微点了点头,但不便当着彭宣的面赞许孔光。进一步问:“如何才能不让遗诏公开宣读呢?董贤他任大司马,他自己就可以组织宣诏啊。”

  孔光也没有正面回答:“太皇太后已召王巨君回朝。我等将协助王君侯,尽快护佑太皇太后稳定朝局,安排继承汉室大统。”

  正当三人在内室密谋之时,何闳何公公匆匆来报,长信宫被南军禁军包围了。董恭在宫外求见。王政君等人大惊,故作镇定的迎了出来,热情的道:“哀家这里很安全,有劳董大人费心了。”董恭见孔光彭宣都在这里,心里已明白王政君是在布置机译。他并未下跪请安,作揖拜道:“臣授命于先帝,执掌南军,保护皇宫的安全是臣的本份。请太皇太后放心,南军北军尽在臣的统领之下,臣将加倍注重这里的安全防卫。”王政君冷冷的笑着点头,正准备再称许董恭几句。董恭抢先发话道:“请太皇太后和诸位大人移驾宣室,大司马将军差微臣来请诸位商议并主持皇帝大丧仪式,以快快册立新皇,以安天下。”

  王政君一听这话,大为不悦。这岂不是逼宫吗?但她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回应道:“国家大事,岂能仓促行事?哀家这不是在与诸位卿家商议的嘛”

  董恭厉声喝道:“请!”说完手一招,武士列成两队。

  场面僵持了几秒钟,王政君预感形式不妙,正声传何闳:“何公公,更衣,起驾!”

  王政君磨蹭了一会儿,不得不带着孔光彭宣来到了宣室。大约申时,董贤也回到了宣室,还带着丁氏数人候在宣室大殿。董蝉也领着赵太后和傅皇后候在了大殿。只见赵太后和傅皇后脸上发红,全是掌印,应该是被掌掴过。她们俩有气无力的站立在那里,看到王政君进来,分外眼红。

  三公都到齐了,王政君没理由再拖延,于是率领三公瞻仰遗容。这属于大丧礼仪,内含验明正身意味,让三公确认皇帝已死。三人回到大殿,貂铛捧出丧服给每人换上。这时站在大殿两侧的武士头盔也系上白带,表明从这一刻开始,全国进入大丧。

  一个貂铛把一套丧服捧给王政君。她接到手里淡淡问,“小顺子

  回来了?怎么没来见本宫?”没有人答话,王政君抖开一看,忿忿掷到地上,“三位爱卿看看,这样的丧服合哀家穿吗?”

  董贤抢先拿起丧服,装模作样翻来覆去看了一番,双手递给孔光,

  “下官不谙礼仪,看不出有何不合,请孔大人看看吧。”说着死死盯住孔光,隐含要挟之意。孔光六十开外,须发皆白,为人谨小慎微。接到手中一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不过他心里明白,皇上突然晏驾,状况反常,这是太皇太后拖延待变之策。且董氏父子陈兵殿中,要挟之意表露无遗。可吹毛求疵,不可硬碰硬,“微臣以为不合太皇太后穿用,不知彭大人以为如何?”彭宣看也没看,“孔大人所言极是,的确不合太皇太皇穿用。”

  董贤大感意外,“下官以为治丧之礼,古有遗训:宁戚从俭,服饰不必过份苛求。”

  这时董蝉穿上了孝服,并示意让赵太后和傅皇后穿上孝服,她们二人回道:“本宫以为服饰正好合身。”

  王政君一看这架势,知道其对董氏采取的韬晦策略已经败露。她甚是懊恼,不禁立刻色厉内荏起来:“这是什么话!这里是哀家做主的地方。哪有你大司马越俎代庖的吗?”王政君突然猛地拍案,“礼不可渎,仪不可简,谁说哀家苛求?”

  大殿一片死寂。哗哗的大雨挟着震耳的雷霆,震得这轩朗华丽殿堂瑟瑟发抖。啪!一扇窗户突然开了,一股带水珠的疾风吹进来,殿中的灯烛猛然摇曳,吹熄了好几盏。中书令齐安尖声大叫,“关上窗户,快关上!”灯烛闪跳了一阵,又直直向上燃烧了。

  王政君打破着僵局,“众卿稍安勿躁,哀家这就宣新都侯王巨君赶制丧服,命他择日主持大丧仪式,并册立新皇。孔卿c彭卿,哀家总不能身着吉服与二卿在这里草拟丧诏,对大行皇帝不敬吧。”孔光彭宣连连称是,“此乃良策。”

  董恭也在宣室,一直站在帷幕后面观察动向。董恭董贤董蝉父子兄妹见此僵局:王政君孔光彭宣一唱一和,借辞拖延,一副不合作态度,时间在王政君那边,三人施展的正是“拖”字诀,想拖延待援。不能再任凭这局面发展下去。需要囚禁王政君,分化威逼孔光和彭宣,必要时将他们全部除掉。他示意女儿按既定步骤进行。董蝉说:

  “太皇太后既然说不可草拟丧诏,那就宣读大行皇帝遗诏吧。”

  不待众人反应,扬声高呼,“请出大行皇帝遗诏!”

  中书令齐安手持金黄卷轴应声而出,走到大殿中央大声宣呼,“董贤c孔光c彭宣接旨。”

  董贤当即上前两步跪下,“臣董贤接旨。”孔光彭宣迟疑一下也跪下。齐安朗读:“咨个臣工:传位于董昭仪所生之子根。效周公故事,董贤摄政;孔光彭宣二臣辅政,以至幼君成人亲政。於戏!承天之修,勿废朕命。”

  “臣董贤领旨。”董贤叩头谢恩。

  孔光彭宣跪着不动。

  董蝉知道二人不愿领旨,也不去管他们,又一次扬声高呼,“来人哪!”

  王政君拍案而起,冷笑道:“哼哼,伪诏乱命,荒唐至极!哀家身为汉后,当死汉难,哀家就不从这帧伪诏!你有胆量就把哀家杀了。”直指董蝉,“呸!你这贱婢,何时生了儿子?信口胡说,不怕人笑掉大牙!”

  “你,你,太皇太后!”董蝉亲眼见她向大行皇帝许诺,没想到她胆敢在刘欣遗体面前就反悔了,大声对众人哭诉说:“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亲口向大行皇帝许下的话就不算数了?大行皇帝英灵不远,在旁边瞪着你呢。”

  “胡说!”王政君矢口否认。“老妪何时说过你生过儿子?哀家问你,你生过儿子吗?你没生儿子,哀家怎会在大行皇帝面前许下你生的儿子继承大统?”

  董蝉知道与王政君多说无益。请赵飞燕赵太后和傅皇后上前,故意对她发问:“本宫躲进外家分娩,将皇子寄养外家,傅皇后你因嫉妒,曾谋划派出死士前往行刺,可有此事?”傅皇后自从傅氏皇太太后死后,在宫里无所依靠,现只求活命,连说:“贱妾知罪。谢昭仪宽宏。”赵飞燕已是面容憔悴,神情木讷。遥想当年,新妆过后,面如春风得意的桃花,衣如朝晖辉映的流霞。尤其她那纤细楚腰,柔如临风垂柳;长袖舒卷,翩翩欲飞,轻盈得可以在手掌之上腾跃起舞,想不到落得这般模样。平静的说:“本宫有罪,应尽早立皇子免遭危害。”

  赵飞燕受宠之时,杀害宫中怀孕嫔妃,此时倒成了董蝉说事的借口。

  “够了!”王政君直斥,“胡乱编排,屈打成招,何足为凭?”王政君心里知道赵太后和傅皇后已倒向董氏,但她仍企图在众人面前混淆视听。

  董蝉充耳不闻似的,走到大殿中间,似乎是对赵太后,或是对众人说话:“儿媳不孝,分娩之事只因得悉死鬼与贱婢阴谋,未敢奏报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但蒙大行皇帝恩允,现有大行皇帝遗下之‘恩允外家生养’为凭,请诸位验明。”说着双手将一方素帛捧上,交给赵太后,并给众人传阅。

  等传到王政君手里,王政君真想将其撕得粉碎。在一旁的董恭董贤父子正等一个机会,一个借口好杀了王政君。可王政君掷在地上,冷笑道:“伪帛胡言,可笑之至!哼哼,做伪都做得不像,还想窃取宝器篡夺汉室,做梦去吧。”董蝉心里也发虚,“大行皇帝亲笔写的,哪儿伪了?”

  “哼哼。”王政君冷笑。“休想哀家告诉你,你好再去做伪!”

  董蝉偷偷看了帷幕后父亲一眼,董恭心里也不踏实。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虽不蠢,但自知称不上智者。虽经千虑,何止一失!但时间紧迫,只得向前硬闯,于是做出手势,不与王政君纠缠,继续按原定步骤进行。

  “来人哪!太皇太后悲伤过度,神智已不清醒,送她老人家回长信宫歇息。”这是要准备送王政君上路,秘密除掉她。

  八名武士向王政君奔去。王政君望着大殿门外,雷声隆隆,大雨如注,外面一片漆黑。她曾以亥时为约,此刻该到亥时了吧?王莽能生出什么法子解救危难?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谋事在人,成事可是在天啊。

  她不想再说什么了。语言编造的慌言在于骗人,企图别人相信;刀枪编造的慌言在于吓唬人顺从,信不信在其次。这就看人的风骨了。

  她起身挥斥武士,“去!站远点!尔等身为汉臣,为汉贼为虎作伥!本宫赚尔等没人味,一身鬼气,用不着尔等送,本宫自已会走!”

  “太皇太后留步!”彭宣一直跪在地上,霍然站起。“微臣不受伪诏,愿追随太皇太后左右同生共死!”话声未落,孔光也站起来,“微臣也不受伪诏!为报大汉世代隆恩,不负先祖遗教,不惜洒血捐躯,为国死难。”

  二人都向王政君走去。

  “站住!”董蝉大声叱吒,“拦住二位大人!速送太皇太后回宫!”

  孔光彭宣走到王政君身边,八个武士又向她扑来,王政君大喝,

  “哀家乃大汉太皇太后,太行皇帝之祖母,谁敢动哀家?哀家不走,你又能怎样?”

  董贤上前赔笑,“你老人家伤心了一天,昭仪娘娘请你回宫歇息,全是一片好意。”说完正要指挥军仕强行带王政君离开。

  “董贤,收起你那套巧佞之词吧。”彭宣厉声说:“本御史正告你:本御史身负朝廷锄奸重任,你若收回伪诏,绑缚同党,随本御史赴衙请罪,本御史可从宽量刑。如若不然,拘押大臣胁迫谋反,罪加一等。本御史还要正告你:本御史伪诏不从,悖逆不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在本御史身上打算盘动心思作徒劳游说了。”董蝉气得尖声大叫,“彭宣抗旨不遵,恶言犯上,武土,给本宫拿下!”

  “哼!”孔光冷笑,“董昭仪,省得你费事,将本相也一并拿下吧。本相也正告你:本相绝不会按你旨意发布丧诏,典冶丧事的。”

  “反了!反了!”董蝉连连大叫,“拿下!都拿下!”八个武士转向彭宣和孔光,把他们五花大绑起来。“武士,两个老贼嘴硬,本宫倒要看看有没有竹板硬!打!使劲打,直到他们嘴不硬了为止!”她顿了顿,阴笑两声,“嘿嘿,留意点,他们都是朝中头面人物,可别打破了他们的头面啊。本宫还要他们乖乖发布丧诏,典冶丧事呢。”

  “贱婢,你好狼毒啊!”王政君恨声唾骂。

  董蝉不理会她,“还等什么?动手!”

  八名武士把二人摁在地上,挥动竹板就打,王政君走到孔光面前双手一张,“住手!要打冲本宫打!”武士不敢冒犯她,一齐转向彭宣。彭宣骂不绝口,武士气得嗷嗷怪叫,一人一板轮番抽打。片刻之间,身上腿上鲜血淋漓。王政君又跑到彭宣面前护着,八名武士随即转向孔光。可怜孔光年迈,骂了几声就蜷屈身躯呻吟了。王政君急忙向那边奔去,走了两步,身体趔趄跌倒地上,宫女惊叫着围上去。

  孔光扬起头,“太皇太后,不要管老臣了。今日老臣落到他们手里,有死而已,追随大行皇帝去了。”彭宣也叫嚷,“适才太皇太后以千金之体庇护微臣卑贱之身,微臣纵死,感恩九泉。”

  轰!轰!轰!一声接一声炸雷在宣室屋顶炸响。也许董蝉全副精神都集聚在眼前棘手的事情上,也许即将迫近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皇天的恐惧。她居然在这追风疾雨的雷声中咯咯笑起来。笑声特怪特刺耳,持续时间特长,那种阴毒女人阴森可怖的阴毒全都阴毒地表露出来。她扭动腰肢,显出一副浪荡神态走到孔光面前上下打量。

  雷声骤然停息,她的笑声也鬼气阴森地停顿许久,大殿一片死寂。

  “真瞧不出你这糟老头,花甲之年还得麟子,咯咯咯。驭女有术,老当益壮啊,有趣,有趣。”她荡笑着,显得轻佻歆羡,似乎表露出

  与他巫山一战争个高下的意愿。“听说这麟儿,相貌像你家圣祖爷孔圣人。想不想见他啊?大约很想见吧?父子情深情理之中,是不是啊?”

  孔光老来得子,今年只有九岁,不仅大惊失色,“你要把麟儿怎么样?”咯咯咯,又是一阵荡笑,又是一阵沉默。孔光忍不住了,“你到底把麟儿怎么样了?”

  “孔大人想知道?好啊!”董蝉拍拍手,“请出丧诏,笔墨侍候!只要孔大人在丧诏上签上大名,本宫立即让你父子相见,让你带他回家,享你的天伦之乐去。如何?”她指指殿外声音又娇又媚,“天雨夜凉,正是饮酒作乐的良宵。今日你受了累,还受了点皮肉之苦,回家去敷敷药裹裹伤,拥妻抱妾作长夜之饮,要多畅美就有多畅美,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是不是啊?孔大人啊?”她拖腔拖调,有如雌猫戏鼠。还是只发情的雌猫,一边鸣春一边戏耍,那个难听那个剌耳那

  个阴毒那个冷酷叫人汗毛直竖。

  中书令齐安把一卷卷轴拿到孔光眼前缓缓展开。孔光看了几眼,闭上了眼睛。

  “孔大人,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董蝉又咯咯一笑:“有请孔公子。”

  一个幼童跑进殿来,看见父亲手脚绑着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

  一下子惊呆了,哭喊着向父亲扑去。一个武士拽住他,他哭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董蝉走到他面前摸他的脸蛋,“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细皮嫩肉,

  俊眉俊眼,真像你家的圣祖爷孔圣人啊。唉,真是越看越像,简直是一个模子磕出来的。”

  孔子长得啥模样,读书人只是根据零星记载,研判他的言行,揣摸出他的模样来。一千个儒生心目中就有一千个孔子的形象;一千个画师笔下就有一千个孔于的模样。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各地都建了孔

  庙,孔子万千塑像没一个相像的。这个阴毒的荡妇读过几卷书?她也知道孔子模样?她这么说,无非戏耍孔光增大他的心理压力罢了。

  她的语气柔和神态和善,“麟儿,想不想过去与你爹说话呀?那就跪下来求你爹。”孔麟含泪的眼睛转了几下,“爹被人绑着,为什么求爹啊?他他”他表达不出来,意思却很清楚:不求绑他的人反而求被绑之人是何道理?董蝉说:“皇上下了诏旨,你爹不听。快求你爹,听皇上的话”话没说完,孔麟连连发问:

  “皇上呢?皇上呢?不是说皇上要见小儿吗?有两个公公跑到小儿家里,说皇上与我爹饮酒高兴,还说小儿长得像圣祖爷,皇上要看看小儿,怎么把我爹绑起来打得满身是血?皇上是不是喝醉了?刚夸完我爹就打我爹,我爹不疼吗?小儿要见皇上问问他,我爹哪点不

  听话?不听话也不该打啊!小儿常常不听爹的话,爹也没打小儿啊。”

  孔光老泪纵横,“儿啊,他们骗你的,皇上已经宾天了。”

  “宾天了?”显然他不明白。

  别人讳言,只有王政君的身份可以不必避讳。“皇帝死了,他们

  是坏人,故意骗你的。你爹是忠臣,他们逼你爹做坏事。你爹不听,他们就”

  “太皇太后!”董贤上前躬身,“你辛苦了一天,也该累了。还是回长信宫歇着去吧,若有好歹,臣等吃罪不起。”王政君呵斥,“董贤,何时轮到你管起本宫来了?你可知僭越之罪要杀头的!”董蝉却说:“大司马,太皇太后不愿走,就让她老人家留在这儿吧。只要我兄妹尽到了晚辈孝心,随她老人家的便吧。反正本宫的手段迟早要让她老人家看的,迟看不如早看,省得往后费事。”说罢,她拍拍手:

  “把孔麟绑到柱上!把那两个老东西也都绑在柱子上!”

  武土把孔麟一拎,绑到柱子上。孔麟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是坏蛋,骗人!骗人!”

  “孔光,你骨头够硬,莫非你的心比骨头还硬?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只要你签上大名,你还做你的丞相,新君封你为公,封你为王,都好商量。如果执迷不悟,飞黄腾达的路不走,偏要拿你老命,拿麟儿小命,拿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与本宫斗气,本宫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孔光高叫,“麟儿,听明白了?他们把你骗来,就是要杀你,要杀我父子两个,你怕不怕?”

  孔麟哭了,“爹,我怕,怕”

  “乖儿子,不要哭,不要怕,人总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孔光不疾不徐谆谆善诱的口气就像平日在家教导儿子。“只要为忠为义为国为民而死,就死得轰轰烈烈。儿啊,你还记得圣祖爷的话吗?”

  “记得。杀身成仁,舍身取义!”

  “说得好!你还怕吗?”

  “不怕怕”他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了!

  “嘿嘿。”董蝉轻松笑着。“你们父子说完了?那好,传周四!”

  一个精瘦精瘦汉子,三十多岁,双目深陷,两颊深凹,脸上骨头凸起,青筋四布,但一双猫眼又黑又亮,黑夜中准能闪烁蓝荧荧的光。他一进殿,眼睛就四处乱转,他实在看不出这儿的正主儿。两个貂铛

  同声暴喝,“跪下!”心里一紧张就在王政君面前跪下了,“启禀昭仪娘娘,小的”

  “放屁!”王政君唾骂,“本宫太皇太后,母仪天下,岂是那不齿人类的贱婢!”

  两个貂铛把他拖到董昭仪面前。董蝉倒没生气,笑容可掬地问:

  “你做啥营生呀?”

  周四调头望着两个貂铛,董蝉和蔼说:“说呀!”周四又看了看两个貂铛,他的营生实在难以启齿,在这华丽的殿堂,在这些贵人中间,只得嗫嚅:

  “小的,小的专干割肉杀人”

  “割肉杀人?新鲜,新鲜!”董蝉轻松笑着。“世上有这等营生,

  本宫还是头一回听到。有意思。”人是她派貂铛出宫请的,干啥营生不会不清楚,故意这么问这么说,那是给孔光听的。

  周四这才轻松起来,“其实,小的也是吃官家饭的,这叫零割处死。”

  零割处死就是凌迟处死,它是磔刑的发展。磔刑就是先断其肢体,然后将人杀死。汉代以前,“凌迟”尚未正式定为刑法,但磔刑一直存在。为了使人死得更痛苦,零割其肉,再断肢体。一些暴君酷吏就常常用这种方法把人处死。

  “零割处死啊!”董蝉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态,死死盯住孔光。“干这行多少年了?一刀一刀把人割死,你能割多少刀啊?”

  “回昭仪娘娘的话,要小的割多少刀就割多少刀。小的干这活儿,

  全听主儿的。当然哪,割多少刀还得看这人罪大罪小,皇上c官爷要解恨,要让他死得慢,死得惨,就千刀万剐,可以割上三千刀五千刀。”

  “一个人能经得住三千刀五千刀?”董蝉来了兴致,“起来说话,

  细细说与本宫听。”

  “谢昭仪娘娘。”周四站起,说话更加活跃,如数家珍似的。“其实,零割的真正功夫,不在于用刀多少,而在于迟。割上十刀八刀后,人感到的疼痛,与割三十刀五十刀差不太多,更不用说三千刀五千刀了。”

  “怎么个迟法?”

  “可让他一时三刻死,也可以让他三天五天死。”

  “三天五天?血也该流死了?”

  “回昭仪娘娘的话,小的师傅传下秘方,割刀后敷上药,血就不流了。光是疼,活受罪。”

  “好!”董蝉很兴奋。“今日本官就看看你的手段!”

  周四看看三个绑在柱上的人,围着彭宣四下转。彭宣五十多岁,

  比起孔光年轻得多,“先从这人开始?”

  “不。”

  周四又看看孔光,吐了口唾沫:“这老杂毛!一大把年纪了,还做伤天害理的事,惹得昭仪娘娘生气!”他向天一拜,向地一拜,“老杂毛呃,别怨俺周四,要怨就怨祖上缺德,受这零割之苦。”

  孔光向他直唾了一口痰,“呸!本相孔圣人十四世孙!祖德光耀天下,惠泽万代!你敢说本相祖上缺德!”

  “你,你!”周四惊呆了,“你是孔丞相?”

  “哼!”孔光傲然昂起头。

  “动手!”董蝉大喝,原定步骤只割孔麟,吓唬孔光就范,看周四听到他是孔子之后堂堂孔大丞相迟疑的样子,心里来气,先割他几刀,杀杀这老家伙的威风,看他还敢嚣张不!

  “你不敢了?”

  “小的”

  董蝉恶狠狠说:“你不动手,本宫先零割了你!”

  “是,是,小的”周四从袖口摸出一个油包慢慢打开,露出一柄寒光闪闪又薄又亮的尖刀来。走到孔光面前哆哆嗦嗦割了一刀。这一刀又深又重,鲜血直流,孔光大叫一声,旋即大笑,“哈哈哈。”

  “爹!爹!”孔麟哭叫,“血!你身上流血,你不疼吗?干嘛还笑啊?”

  “乖儿子,哭也是疼,笑也是疼。”在这生死考验关头,他要给儿子作榜样。孔光哈着气,咬着牙,更加使劲咬紧牙,“大丈夫

  流血不流泪,学爹的像,记住圣祖爷的话!”

  “孩儿呜呜孩儿孩儿记住了。”

  董蝉要周四停下,走到孔光面前,“孔大人,你别把事做绝了。你是逼本宫往绝处做是不是?麟儿还小,本宫不想伤他,更不想要他的命。叫你先挨几刀,尝尝零割滋味,你就知道在麟儿细皮嫩肉上零割是个啥味了。你这当爹的,老来得子不易啊。你也舍将让他受这份罪?你也忍心让他在你眼前一刀一刀割死?本宫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吧。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来得及。只要你签字,本宫今日多有不敬,来日必带幼君登门慰勉,如何?”

  “哈哈哈。”孔光爆出一阵怪诞的笑声,很像哭。它发自剧痛,发自悲伤,发自对几子焦虑,它是号淘,它是怒吼,它是向上苍绝望的呼号。它很难听,但没人觉得难听;只是扰得每个人凄楚不宁。

  “今日本相不从,死的不过是老夫父子两人;今日本相若是附逆,不出三日,死的将是孔氏满门。就凭你们这些奸佞淫邪之徒也能成大事得天下?想我圣祖爷传到老夫这代,已历十四世,岂可因老夫父子贪生于一时,而让圣祖爷血脉断绝?”

  “割!割小儿!”董蝉气得脸儿发青,“老贼,辱我太甚!本宫奉大行皇帝遗诏为新主之母。新主登基,名正言顺,谁敢不从?割!一刀一刀慢慢割!”她突然发问,“啥时辰了?”

  “回昭仪娘娘:戊时初刻。”

  “周四,你听着!不论你割多少刀,一刀接一刀,一直割到明日戊时初刻,才准这小儿死。中途老贼改了主意,你还得救活他。本宫

  可要告诉你:不论你做不做得到,你都必须做到,如果你还想活着出去的话。”

  “是是。”周四应着,拿刀的手却颤得厉害。听了半天心里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小儿是无辜的,且为孔圣人之后。他不敢违拗,就在孔麟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个小口子。

  “哇!疼,疼啊!”孔麟大声号哭。“叔叔,别割了,别割麟儿了!麟儿疼啊!”

  “乖儿子,别哭,笑,笑!”孔光说着,泪流满面,却发出笑声,放声大笑。

  “爹,孩儿疼疼笑不出来”

  “乖儿子,别忘了你是圣祖爷十五世孙!圣祖的话不能忘啊!”

  “圣祖爷说,杀身这这是割肉啊!”

  王政君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股劲,一掌推开周四,扑到孔麟身上,

  紧紧抱住了他。

  董蝉大怒,“武士,把太皇太后推开!”

  王政君调头厉声:“谁敢动本宫一下,讨逆之日,本宫就把谁的

  全家零割处死,一个不留!”

  八个武士都是董氏子侄,听了她的话都愣住了。董蝉更怒,“今日就是天王老子地王爷,也给本宫拉开!”这八个武士毕竟董贤兄妹

  的亲信,也知道命运与共的利害,一拥上前去拉王政君。王政君气急了,“你敢再割小儿,老妪就死在你面前!”

  董蝉却大喝,“割!”

  王政君一头向立柱撞去,一个武土眼疾手快,拽住了她的衣服。但冲力不小,衣服撕裂了,栽倒在地,又引得宫女一阵惊呼。

  “把太皇太后驾回长信宫,严加着管,不能让她死了。”她完全撕破了面皮,凶相毕露,八个武士驾起王政君向乘舆走去。

  孔光哭号着,“太皇太后,你对微臣父子的恩情天高地厚,微臣父子来生再报吧。”王政君被人驾到乘舆前调头,“孔卿c彭卿!二卿忠义,董贼奸计不会得逞,大汉不会亡!”

  乘舆停放在大殿西侧紫色房门前面,没待坐下去,砰地一声,紫门大开。一群人从灯影中走出来。在前开路的是右将军孙建和中大仆

  何闳;紧接着是新都侯王莽,在他左边是长子王宇,右边是刘歆的长子刘垒;一共五十余人,手持刀枪;殿后的是光禄大夫刘歆和车骑将军王舜。

  紫房里头有木梯向上,屋顶上有“复道”。复道是架设在空中连

  接楼阁的通道,又称空中阁道。这条复道直通未央宫外的北宫,入口与出口都设在紫房之内,称为“紫房复道”。

  “何人擅闯禁宫,都与本宫拿下!”董蝉心头颤栗,口中嘶吼,“胆敢反抗者格杀不论!”

  两排武士扑了上去,孙建等人也一字排开准备厮杀。王政君正好

  站在中间,大声呵叱,“站住,都给本宫站住!”

  两边的人都站住了。

  “大行皇帝遗体在此,谁都不准妄动干戈!”王政君显得十分沉

  着,口气也很平和,“新都侯王莽c右将军孙建c车骑将军王舜c光禄大夫刘歆!”

  “微臣在!”王莽c孙建c刘歆c王舜一齐跨出队列。

  “你们既然进宫来了,大行皇帝寝息之地,舞刀动枪干什么?都收起兵器,好好协助三公治理丧事。天气太热,大行皇帝遗体不能久放,如不尽快入殓,大行皇帝寝息难安不说,后人怎么说?青史怎么写?别的事暂放一边,一切等到丧事办完后再说。”全是一副息事宁人神态。话说得很慢,上气不接下气,就象寻常家庭的老祖母对子孙的不肖表现出无奈。

  “臣等谨遵圣谕。”王莽等人一齐收起兵器。箭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弛。

  “尔等四人先尽人臣之道,随本宫前去瞻仰大行皇帝遗容。其余的人原地站好不得乱动,谁也不准挑起事端。”王政君让孟萍驾着,颤巍巍向椒风走去。

  董蝉心里狐疑,向帷幕望了一眼。董恭没动声色。大概也拿不定主意。她不知该什么反应。

  王政君走得极慢,踉踉跄跄的,王莽等四人垂手跟在后边。门屋里,回廊上都站着武士,她目无斜视径直走去,武士纷纷闪开。可是一跨进椒风,她猛然推开孟萍,大步跨前直取纱厨御案上的玺绶。守灵的貂铛正要拦阻,孙建一掌把他推开。王政君高举玺绶转身走出来,

  也不用孟萍搀扶,走得又快又稳,高声宣呼:

  “朕太皇太后,玺绶在此,谁敢不从!”

  太皇太后称朕,表明她接掌大权临朝称制了。王莽跟着吆喝:

  “太皇太后陛下驾临,百官跪拜。”

  他一路呼喝,回廊上门屋里的武士愣住了。喊声传到大殿,董蝉

  大叫,“反了!反了!”

  谁知中书令齐安突然尖着嗓子跟着高呼,“太皇太后陛下驾临,百官跪拜。”

  王政君跨入大殿,宣室中的貂铛宫女一齐跪下山呼:“叩见太皇太后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万岁,万万岁!”

  还有几个貂铛宫女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齐安向他们横了一眼,“还不跪下!”他们也都慌忙跪下,接着大喝一声,“掏家伙,速护太皇太后陛下大驾。”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柄尖刀,站到了王政君一旁,五十多名貂铛c宫女呼啦一下簇拥住她。

  这些貂铛都是平时伺候刘欣的,被刘欣一向视为心腹。董贤,吕红c董蝉日夕在刘欣身边,与这些貂铛宫女很熟。平日还多施恩惠,

  以为他们都很可靠,谁知他们竟是王政君派来监视皇上的。这一惊非同小可,董贤董蝉都呆了。

  孔光彭宣都还绑在柱上,老泪泉涌大声高呼,“太皇太皇陛下万岁万万岁!大汉有救了,大汉千秋万代!”

  王宇刘垒率众疾速向王政君靠拢,很快两边的人会合到一起齐声欢呼。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声音宏亮整齐划一,显现出悍卫太皇太后陛下随时准备血战的忠忱,震得大殿四处发出嗡嗡回响。

  宣室杀机四伏,那帮董氏子弟侍中c常待c黄门郎足有二百人,都没跪下向太皇太后陛下山呼。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降伏。宣室外面还有期门军守卫巡逻,董氏兄妹不可能不作困兽之斗。鼓噪起来,双方兵力悬殊,生死杀戮爆发在瞬息之间。君子不留险地。王政君历验多年,目光何等锐利!“各位爱卿,大行皇帝寝息在此,侵扰不祥。解开孔丞相c彭御史,随朕前住中黄门议事。”

  几个貂铛去解孔光c孔麟c彭宣,董蝉又向帷幕后一看,董恭不在了,她知大势已去。但是她没有退路,死也得找几个垫背的。强压心头的惊恐,尖声大喝,“谁也不准出宣室。”董贤也叫,“强抢玺绶,违抗遗诏,武士,听本座将令:关上殿门,不可放走一人!”

  “哈哈哈。”王莽爆出一阵大笑,震惊着犹豫不决的武士。他的笑声宏亮,在这杀伐即发的殿堂特别震耳,也特别震动武士的心。“董贤,太皇太后陛下一再圣谕:大行皇帝寝息于此,不可侵扰。你却一再鼓噪,意欲何为?”

  尽快离开,他的心情同样急迫。但欲速则不达,在兵力悬殊情况下不能保持镇定,危险就会接踵而至。

  “董贤,本侯就不相信,这些大行皇帝的近侍深受皇恩,愿意追随你谋逆。”他走到一名侍中面前拱手,“你姓董是不是?”侍中没有应声。他又拱拱手:“敢问一句不敬的话,你虽姓董,莫非也与董贤一样是个男宠?”侍中没应声,他接着说:“不会吧?董贤谋杀皇上,你也谋杀皇上了?不会吧?依小侯看,这些赃事丑事迕逆的事你都不会吧?”

  “王莽,你血口喷人,谁谋杀皇上了?”董贤质问,“今日若不说清楚,本座必手刃你这奸伪之头!”

  “啊,你要手刃老夫之头?嘿嘿。”他轻松笑着,又对那名侍拱手,“你不是男宠,也没谋杀皇上,为何要听命一个男宠奸佞弑君之贼?就因为姓董?还是因为受了董贼蒙骗,害怕朝廷诛戮?”

  这些话说进董氏子弟心里去了。他们都是纨绔子弟,从来没有经过阵仗,心里一直在打鼓,动手吧?人数虽比对方多,但刀枪没长眼,生死难料;不动手吧?谋逆之罪难逃一死。

  王莽扬声,“汉律虽严,不斩无罪之人;法网虽宽,不罹无据之罪。各位大行皇帝近侍,迄今为止,你们不过守卫宣室吧,何罪之有?”

  “王莽奸伪,妖言惑众,他们不会放过我董氏的。千万别上王莽的当!到时候灭门灭族,追悔莫及了。”董蝉声嘶力竭叫着。

  轰!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雷。闪电的强光射进殿中,直射到她的脸上,青蓝色的,特别狰狞。

  “贱婢,你听!”王莽右手指天。“到底谁骗人?你欺人欺心,就不怕五雷击顶,遭到天戮?”

  雷霆在天空滚动,他那高亢的声音随着隆隆雷声在殿中震响。他的话声已落,雷声仍久久不停,撞击着每个人的心。

  王莽双手扬起:“各位大行皇帝近侍,小侯言尽于此,为刘为董

  在此一举了。”接着,他深深向王政君一拜:“恭请太皇太后陛下起驾。”

  王宇刘垒等人一齐呐喊:“太皇太后陛下起驾罗!”

  王政君登上乘舆,孙建走到前头,长枪一晃:“挡我者死,诛灭九族!”

  武士慌忙闪到一旁,王宇刘垒等人一拥而上,簇拥王政君的乘舆,旋风般出了宣室大殿。

  滂沱大雨哔哗下着,满耳都是雨声水声。黑暗中只觉天上是水,地上是水。他们走在石板铺成的御道,已成了雨水奔流的水渠,有的地方竟然齐腰深。长长的闪电分着岔儿撕裂天空,一直撕裂到地平线上。这时十里宫阙的楼台亭阁全都披上鬼魅般青蓝光彩,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而当眩目的光芒将灭未灭之际,巨雷在头顶炸开,震撼着泥水横流的大地。每个人都仿佛要被颤抖的大地弹簸起来。

  雨大风寒,王政君咳嗽了两声。不夜的宫阙被重重雨帘遮拦,宫灯的光芒不但不能穿透黑暗,反而被黑暗挤压成一团。她问,“到哪儿了?好像还没到柏林呢。”

  宫中一片柏树林,离宣室不过一顿饭路程,走了这么老半天怎么还没到?何闳伺候她二三十年,能够体谅她的感受。其实走的时间并不比平日长。只因淋雨走夜路,走得挺吃力。他只得柔声安慰,“回太皇太后陛下:这儿是三岔口,前面就到柏林,偏西不远是丙殿。”

  王莽c刘歆走在凤辇后面,听见王政君咳嗽,心里都不好受,上了年纪的人怎耐大雨浇淋?刘歆提议,“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避雨?”王莽觉得局势危急,怎能顾得上避雨?刘歆说:“此去中黄门,董贼尽知太皇太后陛下路径。董贼失去玺绶,必作困兽之斗。若趁雨大天黑,蛊惑期门军陡截追杀,后果不堪设想。小弟以为,不如改变路径,找个地方让太皇太后陛下避避雨,也可让董贼失去太皇太后陛下行踪,挫败其奸计。”

  刘歆学究天人,王莽思忖片刻,走到队前对孙建说:“全队三岔口暂停,带几个人随愚兄到丙殿去。”

  孙建发令后,刘歆c何闳追上来:“小弟与何公公也一同去吧。”

  一行人直奔丙殿,殿前只有几个期门军军士在门口守卫。王莽等人登上台阶,期门军军士像木桩似地站着不闻不问。他们也旁若无人昂然而入。殿中分外清静,守更的貂铛看见何闳来了慌忙跪下。何闳

  问他门口领班的是谁,怎么不见人了?

  宫中规矩,守卫各宫府的期门军都由侍中带领,盘查进出的人;站岗的期门军不得过问。昨天半夜,领班的全换上了董氏子弟。大约一炷香之前,有个骑马的常侍前来招呼,领班的侍中什么都没说跟他走了。

  王莽等人前后查着了一下,除了貂铛和宫女,再无闲杂人等,适于暂避。孙建当即返回,命令全队向丙殿转移。

  太皇太后陛下的凤辇刚刚进入西行的岔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期门三百铁骑举着火把直奔柏林而去。双方的距离不过二三百步。

  幸喜没有闪电,幸喜王政君没有咳嗽。马队过后,王政君剧烈咳起来,直到丙殿才缓过气。

  进入丙殿寝宫,王政君感到一阵眩晕,遥远的往事一下兜上心头。五十多年前,她十九岁,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张床上,被当时的太子刘奭剥光衣服摁在身下。他是那样激动,略微痉挛着脸,频频抖动着身子。那会儿,她多么惊惶!多么害怕!没几天正当她尝到欢愉的

  甜头,却被刘奭抛到一边去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房上过这张床,再也没有见过刘奭痉挛的脸抖动的身。幸而在这暂短的欢愉中她怀上了龙种;几年后刘奭即位,是为汉元帝,她册封为皇后。

  一个被遗弃的皇后!

  宫中盛传孝武皇帝时,陈皇后失宠,拿出黄金百斤,请司马相如写了一篇《长门赋》,孝武皇帝看了,大受感动,即日临幸长门宫,陈皇后因而再沐天恩。她也想拿出百斤千斤,甚至倾其所有请人替她写一篇赋,企求元帝刘奭临幸她的寝宫,哪怕只是一夜,哪怕只是一刻!可是哪里去找那样的辞赋圣手呢?只好求人找来《长门赋》,望梅止渴,一遍一遍读,一字一字品,越读越感伤,越品越流泪。痴迷似的,天天吟咏,时时默诵,倒背如流了。后来虽然出了一位辞赋圣手与司马相如齐名,名叫扬雄。但元帝刘奭早已辞世,《长门赋》

  也从她脑海中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今天,一些久违了的诗句又随口吟了出来: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

  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她知道,她已经记不全了,中间缺了几句。何止这些诗句,连刘奭是个什么模样她早就记不清了,更记不清刘奭那痉挛的脸抖动的身了。今天她已经鸡皮鹤发了,还像一条丧家犬浇成了落汤鸡,却进了这间房上了这张床,早已遗忘的景象一幕幕全都映现到眼前,是那样清晰那样细致,心里真说不出是甜还是苦。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中书令齐安带领王莽孙建一行人从丙殿侧门跃出,在风雨中踏着水摸着黑向西疾行。他们驰到一面高墙前面,顺墙向北拐弯,摸到一扇小门,轻轻敲了几下,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老貂铛提着灯笼,看见齐安风雨夜驾临,吓得两腿颤抖跪在地上。齐安很不耐烦,“石太守关在哪里?前面带路。”老貂铛哆嗦着提着灯笼,佝偻着在前面走着。

  这里是宫中关押貂铛和宫女的监狱,叫做“掖狱”。中书令齐安是刘欣身边的总管,也是董贤最信任的人。董贤为了控制期门军,昨日清晨以皇上诏令把沛郡太守石诩关进了掖狱。前往宣读诏书执行逮捕的人,就是这个齐安。

  按汉朝军制,南军军士由各郡骑士轮流充任,一年更换一次。今年的期门军是从沛郡调来的,沛郡太守石诩也就常驻宫中当值。期门军共一千二百人,由千夫长罗密带领。石诩明经尊礼自守清流,看不惯董贤兄妹奸佞行径,始终与董氏保持距离;罗密一介武夫,一心攀高结贵,不用董贤兄弟下功夫就投进了董氏怀抱。石诩见到齐安破口大骂:

  “奸佞蒙主,阉贼帮凶”突然着见灯影中站着笑吟吟的王莽,

  缄口愣住了。

  “石使君,骂够了没有?”王莽嘿嘿笑着,命令看守打开石栩身上镣铐,把齐安的身份介绍了一番,“皇上驾崩,董氏作乱,欲行篡夺”

  石诩听见皇上宾天,伏地大哭。王莽急忙劝止,“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期门三百铁骑受董贤指使追杀太皇太后陛下,危急万分。”石诩叩拜,“下官治军无方,高祖皇帝家乡子弟,竟为奸人所用,助纣为虐。下官有罪,罪在不赦!”王莽说:“现在也不是自责的时候,贵郡子弟不过受奸佞蒙蔽罢了。眼下能够在军前揭示真相陈破利害者,唯使君一人!”

  “走!”石诩奋然而起。

  十余骑风驰电掣向白虎殿奔去,期门军的大营就设在白虎殿的偏殿。轰轰,震耳的雷声中,闪电照出白虎殿宏伟廓影。而当天地恢复一片漆黑,看见一片火把从殿门飞掠而出。不用说又是期门三百铁骑。

  他们的行军方向正是丙殿!王莽十余骑迎上去,石诩大喝:“站住!”

  罗密一马当先,左右亲兵手持火把,三丈开外还是一片黑暗,连人影也看不见。“你是何人?”

  “该死的东西!连本府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你作恶还不够,带

  兵又往哪去?”石栩斥骂。郡府统兵长官为都尉,千夫长不过都尉手下一名军官,离太守的品秩还差好几个等级。

  “你!”罗密倏然一惊,强自镇定下来。“你抗旨不遵,圣上降旨严办,你居然越狱出逃。左右,与我拿下!”

  “哈哈哈。”石诩一阵大笑,提缰从黑暗走出来,步入火光照射范围。罗密的左右亲兵听见石诩的笑声,刚走出半个马头都勒马停住

  了。“罗密,我且问你:皇上已经晏驾,何来旨意?你奉的是奸佞贼子董贤之令,遵的是是谋逆乱臣董贤之旨!适才你带期门三百铁骑追杀太皇太后陛下,罪大恶极!”

  皇上驾崩消息,天黑前就在期门军私下传播。但从本郡太守口中得到证实,期门军将士心中依旧有如天空隆隆雷声震个不停。

  “胡说!”罗密强辩,“王莽劫持太皇太后,本官奉命前往救驾。”

  “哈哈哈。”黑暗中又爆发一阵笑声,王莽一骑在火光中映现出来。“小侯何曾劫持太皇太后陛下?奸佞贼子董贤说的吧?”罗密一时口塞。“敢问罗千总,你说你前住‘救驾’,‘救驾’的军令你可曾下达给军士了?”他从罗密迟疑神情中看出自己所料不错,“只怕你下达的军令是‘格杀勿论’吧?你敢让石太守询问一下将士吗?”

  又被王莽说中了,罗密更加忐忑不安。

  王莽大喝,“罗密!你下达格杀勿论军令,不就是妄图趁黑杀害太皇太后陛下吗?该当何罪!”

  “王莽,你血口”罗密话没说完,倏然一将从黑暗中跃出,

  盘龙金枪快逾闪电,直指他的咽喉。他是右将军孙建,只听一声暴喝:“罗密,还不下马受缚!”

  罗密滚鞍下马跪在地上。

  王莽跳下马上前搀扶:“罗千总请起,不知者不为罪,太皇太后陛下不会怪罪千总的。”

  “杀一儆百”是我强敌弱时的策略;“赦一安百”则是敌强我弱时的策略。王莽搀起罗密就是执行后一种策略。“董贼奸佞,狐媚君主,蒙蔽我期门将士,罪在董贼一人。我期门将士来自高祖皇帝家乡,是我太汉好儿郎,岂愿与逆贼为伍?小侯奉太皇太后陛下谕旨,赦罗千总无罪,赦不知者无罪。愿诸君与小侯同讨逆贼,共建殊功。”

  石诩接着说:“本府治军无方,致使我郡将士受奸人蛊惑,为奸人利用,罪在本府一人。太皇太后陛下皇恩浩荡,赦免我等之罪。我等就该杀敌擒贼,讨逆平叛,回报太皇太后陛下的隆恩。”说罢他振臂高呼,“我等来自高祖皇帝家乡,是汉堂好儿郎,诸君随我同唱一曲《大风歌》吧。”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诸君怎么唱得不精神啊?再唱一遍!”

  风雨中歌声再起,三百人齐声吼叫,终于盖过了漫天的风声雨声水声。王莽令孙建统领这支铁骑,返回白虎殿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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