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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回—右路军(痴情二)

  飘香坝坝子并不大,四面不远处东一座西一座坐落着青幽险峻的石灰岩小高山,但小桥c流水c井田c人家一样也不少,尽管很多地方都有持续的干旱,这里却是一片勃发的生机:水体里有盛开的菱花c荷花c海菜花,有成双成对的红鱼c青鱼c黑鱼悠然游戏其间;田野里有韭菜花c油菜花c青菜花c白菜花,茅屋周围有桃花c杏花c李花c梨花,道路旁有低矮的野黄花c野芹花c野菊花,它们头上却罩着身材高窕的木瓜花c芒果花c柿子花。

  所有这些花儿引来了方圆数十里内的蜜蜂c黑蜂c黄蜂,引来了几十种来自山岭或不同地区的蝇类和蝶类,各位昆虫们以各自微不足道的嗡嗡声,合成了坝子里浑厚c浮动c大面积扩散的幽深乐曲。

  大家伙正在愉快地分辨众多的味源和声源,远处悠然传来抒情的山歌调,一个动人的男高音诙谐地表白:

  妹妹睁睁吊角眼,

  瞧瞧哥哥手中镰,

  一镰为妹码谷仓,

  一镰保妹称心愿。

  与之相应而同样动听的一个女声婉转答道:

  哥哥揪揪耳朵,

  听听妹妹把话说,

  一说告哥莫贪多,

  一说要哥恪守诺。

  这边歌声方罢,另一头一个美妙女声又起:

  叫哥一声吃着蜜,

  我亲口热口告诉你,

  只要大哥不嫌弃,

  妹十年八年都等你。

  另一头的一位男声得体地回应道:

  叫妹一声吃着蜜,

  我亲口热口告诉你,

  但得小妹做娇妻,

  哥上天入地只为你。

  两对歌手都是调子清扬动听,歌词健康有趣,春燕三人被迷住了,黄楠c七巧也忘记了自己是主人,好一会黄楠才回过神来:“现在大家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飘香坝了吧?不单鼻子c眼睛忙,耳朵c皮肤也能感受到无比的芬芳和馨香!”说罢她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对七巧作了个微妙的手势。

  七巧轻盈地跳上马离开了,不一会即带来一队人,均骑着高头大马,原来她们预先让这队人也尾随到了飘香坝,有趣的是马上人不背剑不挎刀,更不是前来叫阵厮杀,有男子女子更多,衣着十分光鲜,手里均提着两个竹编漆盒。

  队伍里其中一人从马背上取下两个大麻袋,倒出许多精挑细捡过的青松针(松毛c松树叶),厚厚铺了一地,其他人则将大大小小漆盒内的食物一一摆在草地中间。这下子不得了,红的c绿的c黄的c白的c黑的,热的c冷的,肉香c酒香c松针香c水果香c原粮香也加入进自然香中,周周围围真个是花团锦簇c芳气袭人。

  青松针在云南省大多数地方本是极为寻常的东西,未想到出现于此种场合却一下子提升了野餐的档次。三人中春燕吃过见过的多一些,葫芦小狗和红福做梦也未梦过如此精美绝伦的排场和情调,一时之间放开肚皮狼吞虎咽,大吃大喝。只有春燕始终保持几分矜持,应对一直谦恭得体,举手投足颇具君子之风,更加把黄楠姑娘迷得如痴如醉爱至极至。

  回城路上,黄楠仍旧走在前面,七巧排第二,红福处于第三位,众人开着玩笑,手里稍带缰绳,似散步一样走走停停。

  离开化城已经不远了,大家伙谈兴正浓时,小路上忽然出现两只互相追逐的野狐。不知什么原因?两只野狐发现了马队并及时窜开,有一会儿直接楞在小路当中,狐眼血红欲滴一般瞪着马儿,打头的黄楠坐骑无端受到惊扰,前面又无障碍物,竟放开四蹄又纵又蹦,直立数次狂奔起来。

  黄楠平日常和父亲c七巧一块跑马,也逢过一些惊险场面,今天为显气派特地换了匹高大的枣红马,起初并未将马儿受惊放在心上,仍然保持着淑女形象,只是随着马背的起伏调整身型坐姿,没有采取其它控制手段。

  稍后,黄楠意识到自己根本镇不住坐下的马儿,被疯了般的惊马带着飞快奔突,不时还得闪避路边的树枝和荆棘,即便有一定武功根底,要想安然离开马鞍恐怕也非易事,一时间急得花容失色c哇哇乱叫。还好危急中并未忘记基本驾驭动作,还能双手死死抓住缰绳c双腿紧紧夹紧马肚子。

  排在第二名的七巧最早发现前面黄楠小姐的险情,却苦于不能施以任何的援手?只能被动地跟在后面。

  七巧作为贴身侍女责任重大,再兼黄楠待她如同姐妹一般,自是焦急万分。正想不出有效方法加以解救,慌乱中忽听得身后红福大叫道:“快闪至旁边!”手里连忙带了一下,应声将坐骑让进树林里。

  位于第三位的红福得以靠上前,一边跟着跑,一边作好直接控制惊马的准备。未料到前面的大枣红马听得耳旁响声有异,反而更加来了精神,蹄下跑得更疯了,红福只得收了收缰绳,暂时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眼看路中间出现一段木桩横躺在地,跑疯了的惊马未能成功跨过去,蹄子在木桩上蹭了一下,一个趔趄马失前蹄,双膝和头部猛然磕至地上,巨大的惯性把紧伏在它背上的黄楠甩至半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紧跟后面待机而动的红福不顾一切地从马上跃起,双手接住呈抛物线坠落的黄楠,因为高度不够施展腾挪功夫,抬着黄楠重重摔至地面。

  黄楠虽然受了些惊吓,却未伤着一丝一毫;红福则因垫在下面,左半身重重落地,左腿两处骨折c左胳膊受伤c左胸肋骨也磕断两根。

  葫芦小狗迅速给红福喂下恩师神药,削下几根树枝权当夹板固定伤处;其余人则赶快就地做了架简陋的担架,由大家抬着返回城里。

  黄楠不由分说硬把红福抬至自己家,在葫芦小狗处理伤情时又派人将三人行李也搬到黄府。

  葫芦小狗继承了恩师医术,又经过十一年历练,加深了对某些药草和药石c药木的认知,有些方面甚至有青来自蓝而秀于蓝的胜出,他谢绝了黄楠父母请来的开化城最好伤科大夫,拿出自己回城路上匆匆采摘的几种鲜草和树皮,再加上黄母送来的一个重达七c八两的百年生“三七”大王,让人捣烂调上白酒,配上随身携带的无量神草干粉,为红福正骨c固定c敷上药膏,先控制住伤情。

  医者的医术好与孬,有时候外行人从伤员的反应,伤情的处理,也能够猜个不离十,黄老爷和黄夫人在旁边看了治疗情况,口中一个劲的全为褒奖之辞。

  尽管受到的惊吓很大,黄楠姑娘依然初衷不改,除了在红福身边做这做那c嘘寒问暖外,春燕那里她同样毫无放手迹象,有事无事一刻都不让“他”清静,连精明的黄家二老也受了感染。

  没奈何,短期内也不可能离开黄家一拍两散,再隐瞒下去说不定会伤害到人家小姑娘,春燕只好找了个机会,在最合适的时候,使用最温和的语言,以款闲话的方式,半开玩笑地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步步紧逼的追求者。

  黄楠小姐虽说年少娇贵,倒也提得起来放得下克,并未因为自家闹了个大笑话而生气和沮丧,既然那方面的用情已经谈不上,女儿家的友情却又进了一大步,与春燕更是好得形影不离。

  葫芦小狗三人这些天的福可是享大了,什么事都有人代劳,完全成了公子和大爷,被黄府一天一小宴c两天一大宴的招待着;正宴用过了,房间和客厅里还摆着各色美酒c炒品c糕点随意享用,连远产于僮省地方的新鲜龙眼和荔枝也有专人送来。

  丰盛的食物加上男女仆人无微不至的照料,几人的体重一下子均有所增加,红福是瘪得选择,葫芦小狗和春燕不禁着急起来,再这样长住下去,恐怕再坚强的意志也会被舒适与安逸消磨得干干净净?

  十天后,红福基本可以动弹了,再过去二十天,左胳膊可以自由比划了,左腿也可以试着站立了,又用十天光阴,扶着人能够慢慢地以小步子移动了。

  黄家人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安定下来,红福自己的担忧也逐渐消失,虽然他百分百信赖葫芦小狗的医术,还是未曾想到自己那么严重的伤情,既然仅仅养了四十天光阴就有了重大好转。

  葫芦小狗和春燕利用这四十天时间,以他们的慧眼,对开化城一些符合黑衣会特征的可疑人物c可疑场所进行了侦查,最后初步锁定了一家名为“大善堂”的中医馆。因为证据不足,又顾忌红福的伤势,顾忌黄家会受到牵连,也就暂时隐忍不发,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又过了十天,待红福基本恢复,能够骑马走路了,三人立即向黄父c黄母和黄楠辞行,黄楠家人留了又留实在留不住了,拿出许多金银要赠给贵客作盘缠,客人们仍然谢绝了分文不取。

  与葫芦小狗等相处了这若干时日,黄家上上下下越来越不相信三位客人是正宗药材商人了,但是作为主人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不过有一点黄家二老都放心得很,这三人绝对不是什么坏人,不但人品好c学问好c医术好,似乎武功也极有根底,心中也象黄楠当初一样,巴不得在里面挑一个做女婿。

  现在什么想法都还没有着落,娇客就要离开了,黄老爷和黄夫人均体会到了自己内心的若有所失,某种沮丧情怀可能比自家女儿还要复杂或沉重几分,如此感觉一般来说只有为人父母的人才会产生,有什么办法呢?难怪自古以来就有了那句名言—“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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