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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贪恋

  花月意看着行走在前方的六子和少女的背影越走越远,她停驻了脚步,目送着他们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清楚。</p>

  反而江镜庭有些不解:“为什么?”</p>

  花月意轻扬眉梢:“什么?”</p>

  江镜庭:“为什么让光阴过的这么快?”</p>

  花月意弯唇笑笑,放开了江镜庭的手。</p>

  江镜庭平静的望着花月意。</p>

  花月意看看江镜庭轮廓分明的脸,摸了摸他乌黑的发丝,江镜庭温润的笑着问她:“不想看看我老了以后的模样么?”</p>

  花月意颔首:“想看。”</p>

  江镜庭慢声道:“闭上眼睛就可以了。”</p>

  花月意摇摇头,指尖轻轻的抚过江镜庭的眉宇,惦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柔的落了一吻。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漾出了泪光:“我会看见的,但不是这里。”</p>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了,逐渐成为一片虚无的白。</p>

  花月意睁开眼眸,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窗外的天已经亮了,枕边还摆着穆涵之走前留下的梦神丹。花月意翻过身来,两只眼睛望着眼前的霜白瓷瓶,提起颤抖的手抓住了瓷瓶,痛苦的嘶吼一声,使劲全身的力气将瓷瓶掷在了地上。</p>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花月意终于分清楚了梦境和现实的区别。</p>

  过去,她如同庄周梦蝶一般沉溺在那片不真实的梦里,自私的贪恋着片刻的欢愉,可穆涵之今日的话,像是一记耳光,把彻底她打醒了。</p>

  可戒断过程是痛不欲生的,有时会是如烈焰焚身的炙热,有时又如坠冰窟的寒冷,最让她难熬的是痒,她就如同看得见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她的身上爬着,伴着蚀骨的疼,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她时常难捱到难以自持的抓伤自己,后来墨生香就在她后面紧紧地抱着她,墨生香从前觉得自己小妹力大无穷,拽都拽不动,可如今他没有废多少力气,就能紧紧地锢住她的手,花月意在他的怀里痛苦的昂着头,脖子,额头的青筋毕现,她一遍遍的唤着江镜庭的名,一遍又一遍。</p>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成为了能拯救彼此的力量。</p>

  她虽身处炼狱,可借着梦神丹所织造的梦境,她还能见到他。</p>

  可他呢?他似乎什么都没有。</p>

  哦不,他有至亲的忌惮,有身边人的责备,还有敌人的虎视眈眈。</p>

  他孤傲一生,从未开口求过任何人。</p>

  可他如今竟连仅有的孤傲都舍了。</p>

  她得活下去,活下去见他。</p>

  赴汤蹈火,她也得回去,千山万水,她也得回到他身边陪他。</p>

  当旭日升起的时候,总是她最筋疲力尽的时候,通常这时候,她虚弱的背靠在墨生香的怀里,望着蓬勃朝气的旭日东升,这是她一天之中最为轻松的时刻,墨生香提起手,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她的面容憔悴,深陷的眼窝怔怔的望着窗外,她再没力气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回忆着,一遍遍的回忆着她和江镜庭相处的点点滴滴。</p>

  炊烟有时候会顺着风飘进来,有时候是药草的味道,有时候会是鸡汤的味道。</p>

  穆涵之和沈易山两个大男人做饭的时候不是摔了碟子就是糊了锅,穆涵之通常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胳膊站在沈易山背后指手画脚的,这让沈易山颇为不满,日子久了两个人开始争吵,声音有时候会很大,连花月意都能听得见。可每次两个人端着饭菜走到了月洞门外的时候,又默契的闭上了嘴。</p>

  日子久了,三个人的分工开始明确了起来,沈易山负责庖厨里头的事儿,墨生香在夜里守着她,穆涵之则是白天守在在花月意的床前。</p>

  花月意靠在墨生香的怀里,一字一句的对墨生香说:“哥,我觉得我很知足了,我在乎的人都待我不薄。可他呢,他有什么呢?”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生平的力气。</p>

  墨生香不说话,江镜庭曾经对他说过,我家月儿孤身一人,多个人爱她总是好事。</p>

  可江镜庭呢,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想要诉苦都找不到人去开口。</p>

  墨生香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有说,却莫名其妙的从心里同情起那个高高在上的九王爷了。他摇了摇头,嘴上宽慰着花月意不冷不淡的话,却没有回她的问题。</p>

  穆涵之喂花月意吃饭的时候就像是哄小孩似的语气:“给个面子,再多吃一口,把这口吃了,明儿咱们放烟花去。”</p>

  花月意多一口也吃不下了:“怎么想起来放烟花了。”</p>

  穆涵之:“明天是春节了。”</p>

  春节的这天,整个灵水村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陆陆续续也有搬回来的村民,活着都费劲,哪还有闲钱买鞭炮。穆涵之起了个大早,一路冒着风雪打马去了临水村,都没有找到一处卖烟花的。他无奈极了,两手空空的出去,两手空空的回来了。</p>

  雪下的很轻,从苍穹飘飘荡荡的落下。穆涵之披着一件银灰色的大氅,零星几点飞雪落在他的发丝上,眉宇间,又很快地融化不见,他绕过月洞门,见花月意坐在门槛,正出神的望着飞雪。</p>

  穆涵之加快了步伐,提手解下大氅,轻轻一抖,冰雪被抖落,他将大氅披在了花月意的身上,站在了她的身后,搓了搓红红的手,抱怨道:“这鬼地方连个卖烟花的都找不到。”</p>

  花月意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出神了好久,她摊开手掌,手依旧抖得厉害,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里,又很快地消融。花月意无力的蜷起了抖动的手,扶着门框想要站起,穆涵之没有扶她,只是站在她身后紧紧注视着她,直至她自己站起身来,他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不少。</p>

  花月意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我想出去走走。”</p>

  “好啊。”穆涵之应的很爽快。</p>

  花月意走在前头,穆涵之走在她的身后。只是从房间走到月洞门的距离,似乎已经花了她不少的力气,她慢慢地走到了月洞门前,望着远处的廊亭水榭,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我当年装小道士,来给你家捉妖,我有一天坐在那亭子里嗑瓜子,被你爹看见了,他脸色好生难看,问我为何不去作法布阵,我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的跟他说做什么阵都没用,你家里出了内鬼。”</p>

  穆涵之抱着双臂:“你胆子倒不小,就不怕真的有鬼?”</p>

  花月意清浅一笑:“怎么不怕,怕的要死,可江镜庭和我说,人心,比鬼可怕。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这说法。”</p>

  花月意说完了话,低头轻咳了几声,又想往前走,脚下打了个滑,踉跄了两步,穆涵之上前一把搀稳了她,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着她,零星的霜雪飘落在她发丝之上,使得青丝染了点点无暇的白。不过片刻出神,一念已生:</p>

  阿意,是不是这样,我们也算相互扶持,白首与共了。</p>

  穆涵之笑了笑,扶她站稳,抽回了手:“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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