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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人间至味(上)

  乳白浓稠的汤汁,在江晟面前的陶罐里“咕嘟嘟”地冒着泡,翻滚的汤汁中,时不时能看到一两片海带的身影,白色的雾气蒸腾起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不过除了江晟自己和萧青萝,萧家的其他人,都无福在第一时间闻到这股奇特的香味,就连萧青蔷和萧守业,都被江晟以要“给他们一个惊喜”为由,推出了厨房门外。

  别看江晟把水杨酸和青霉素的提炼方法教给了刘医师,就以为他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了。他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把药方传出去,一方面是真心想多救几个人,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自己其实也不擅长医术,更不具备成体系的医学知识,三板斧“咔咔”一用完,再遇上什么疑难杂症,就只能束手无策了,倒不如交给刘医师发扬光大。

  但厨艺不同啊,这可是他的兴趣所在,更是未来安身立命的根基之一,若是搞得路人皆知,那他以后还要不要挣钱了?穿越者也是人,来到一个时代,就难免要食这个时代的人间烟火嘛!

  江晟虽然性子超然,但他也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富裕的人才有资格讲情怀,若是囊中羞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整天讨食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资格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所以,食肆必须开起来,还必须要火爆长安,否则萧家的家业一旦败落,我的清闲日子也就到头了。”

  江晟脸上难得浮现出认真的神色,冲着旁边的萧青萝一抬手,“小萝,鸡油给我!”

  “给!”萧青萝忙端起旁边一碗黄澄澄的鸡油,递到了江晟手中。

  江晟端起碗,往瓦罐中一泼,“哗啦”,空气中弥漫的香味顿时变得更浓烈了,勾引的人馋虫蠢蠢欲动。

  “好香啊!”萧青萝吸了吸鼻子,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表情。

  “这就香了?还早呢!”江晟自信一笑,捣鼓了一下灶膛里的柴火,转为文火慢煮。

  这一煮就是两个时辰,连门外的萧青蔷等人都不耐烦了,各自散去,瓦罐里的汤头才终于被大致熬干,留下一层金黄中透着白皙的晶体小颗粒。

  鸡精,大功告成!

  “这就是姐夫你说的厨神传承吗?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啊!”萧青萝好奇地探过小脑瓜,纤纤玉指沾了一点鸡精就往嘴里送。

  啪!

  江晟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这个不能干吃,做菜的调料呢!”

  萧青萝瘪了瘪嘴巴:“喔,知道啦!”

  江晟又笑道:“虽然厨神什么的都是扯淡,不过这东西确实会是未来我们的王牌之一。”

  萧青萝睁大了眼睛:“之一?”

  “嗯。”

  江晟点点头,“以鸡精为调料,我们还要再烹制一种更复杂的调料出来。”

  说着,他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冬菇、干紫菜、石蜜(蔗糖)、酱、盐、鸡精、河贝等食材,一一投进瓦罐中,再次加水,炖煮起来。

  他这次要制作的,却是厨房调料中最晚出现的蚝油了。

  虽然因为长安地处内陆,生蚝要从海边运来不易,但他还知道用冬菇为主料,制造另一种素蚝油的办法,相比之下,晒干的紫菜和海带运到长安来,就方便许多了。

  虽然素蚝油在滋味上可能略逊一筹,但用来糊弄萧守业他们这些从未见识过鲜味调料的古人,却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会一熬又要两个时辰?”萧青萝眼巴巴地盯着瓦罐道。

  “怎么?”江晟调侃道,“等不及要尝鲜了?”

  “就这么干瞪着个大瓦罐,一瞪就是几个时辰,我都快闷死了!”萧青萝哭丧着脸抱怨道。

  “行了,你出去玩会儿,这里有我盯着就够了。”

  江晟闻言哑然失笑,萧青萝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让她一动不动地守着锅台,也的确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好耶!”萧青萝欢呼一声,就往门外冲,“我去找姐姐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别忘了告诉他们,晚上在我院里用晡食!新调料出来了,也得让他们都尝尝鲜,省得一个两个还以为我们在吹牛!”江晟冲着她的背影嘱咐道。

  “晓得了!”话音未落,萧青萝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厨房门外。

  看得出来,小丫头是真的憋坏了。

  “这丫头……”江晟摇摇头,埋头继续搅拌瓦罐中的汤汁去了……

  ……

  一转眼,就到了晡食的时刻。

  武周时期,大部分人都还是一日两餐,早晨一餐称为“朝食”,下午一餐称为“晡食”,只有在衙门里工作的“公务猿”,才会在工作间隙提供一些小点心充饥,称之为“会食”。

  当萧家众人应邀赶到江晟的小院时,却看到他才刚刚升起篝火,一罐汤水架在火上,尚未沸腾冒泡,旁边则是串好了烧烤食材的铁钎,但上面的食材也都还是生的。

  “稍等片刻。”

  江晟微笑道,“我想了一下,还是现场制作的晡食,你们吃了才会心服口服,也免了我舞弊的嫌疑。”

  “都是一家人,不至于。”

  萧守业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敏锐的眼神一扫,却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江晟手边两碗自己从未见过的调料。

  一只青瓷碗,碗底盛着浅浅一层黄白色的颗粒,正是鸡精;而另一只碗里,则是半碗棕褐色的黏稠油膏,其貌不扬,乃是他后来熬制出来的蚝油。

  “这就是厨神传授给你的佐料吗?”老爷子半开玩笑地问道。

  “正是。”

  江晟点点头,轻笑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没关系,正好水开了,尝过就知道。”

  他拣了些碎肉和面皮,熟练地捏成一个个包馅的面团,随手扔进锅里,任由它们随着沸水的翻滚载浮载沉。

  “牢丸啊!”老爷子呵呵笑了起来,“今日的伙食倒是不赖。”

  所谓“牢丸”,就是唐代和武朝对“饺子”的称呼,这时的牢丸,和后世的饺子差别已经不大,还有蒸饺和水饺的分别,水饺叫“汤中牢丸”,蒸饺叫“笼上牢丸”,因为其中包肉,对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得上的佳肴,但对萧守业来说,也就只能得到一个“不赖”的评价了。

  萧清见状,也是冷哼道:“若只是牢丸而已,怕是对不起你厨神传人的夸口啊!”

  “稍安勿躁。”

  江晟摆摆手,见牢丸煮得差不多了,就从装蚝油的碗里挑了一点,配上其他佐料冲成汤底,盛上牢丸,递给萧守业,道,“爷爷请用,今日这汤中牢丸,精髓却是都在汤中。”

  “切,装模作样。”萧清兄弟几个只是不屑冷笑。

  他们刚看得很清楚,江晟做牢丸的每一步,都和寻常时候一般无二,唯一的差别,就在那黑糊糊的油膏上。

  但萧守业这辈子虽然不是太贪图口腹之欲,但毕竟家世地位摆在那,从小到老,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就凭这半碗底黑糊糊的油膏,也想征服老爷子的胃口?简直笑话!

  众人盯着萧守业,看着他舀起一勺连汤带水的牢丸,慢慢送入口中。

  可是仅仅下一瞬,老爷子身躯一震,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突然就凝固了,手上的动作也猛地顿住,整个人仿佛顷刻化作了一具僵硬的石像!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