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盘外博弈（下）
崇仁坊。
一间豪族世家的宅院屹立于坊中，虽然和萧家相隔不远，但富丽堂皇的装潢和门前的车水马龙表明，这一户世家却是正当其时，风头正劲，和没落的萧家完全是两个极端。
“你说什么？！万年县令断案的时候，没有按我们原本跟他说好的，从各大铁行的铺子里请人，而是直接去将作监找了大匠来鉴定，请来的还是铁钧那个老顽固？”
宅院主人坐在书房中，正在听取亲信仆从的汇报。
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恰好只照亮他脸庞的下半部分，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到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五柳长须，但这时，他的胡须正随着他愤怒的咆哮而一颤一颤。
“是、是的……”仆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而且据说铁老儿当场就与那江晟相谈甚欢！”
“我去他娘的相谈甚欢！”
主人愈发暴怒，“还有那个万年县令，平日里老子好吃好喝地供着，金银美婢应有尽有，一样都没短少了他的，事到临头，他倒好，居然叛到了对家那边去了，白眼狼！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他吗？如此作为，他这个县令么，我看也当到头了！”
“这，还不止如此哩……”仆役面露难色道。
“还有什么你不会一次说来？吞吞吐吐的，你是个娘们不成？”主人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仆役像豁出去了一般，牙一咬，大声道：“县太爷还让咱们各家去领人，说……”
“说什么？”主人的问话中，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说、警告、不，告诉家主您，还有其他诸位，不该伸的手不要伸，不该碰的好处不要碰，这个时候，再遮遮掩掩地搞鬼就没意思了，这件事上，他帮不上各家的忙了！不把那些五陵少年法办，已经是他最后能做的了！”仆役精心措辞，想要稍微减轻一点主人即将爆发的怒火。
“！！！”
阴影之中，书房主人的双眼猛地瞪大，像是亮起了两盏明灯。
从县令的表态中，他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但就在仆役已经做好准备，承受狂风暴雨的洗礼时，他却出奇的没有发怒，反而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仆役顿时颇为好奇。
毕竟如果说之前的那些都还只是县令不作为的话，那最后让他们去领人的要求，却是实实在在打各大世家的脸了。
他不明白，一向看重脸面胜过性命的主人，这时怎么突然偃旗息鼓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自家主人嘴角阴冷的笑容，他连忙打了个寒颤，又把头埋了下去。
“行了，你起来，别怕，我也不为难你。”
主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笑容，摆摆手道，“看来这张氏铁匠铺背后，也不是一点靠山都没有啊！既然如此，你去给我联络各大铁行的话事人，就说我们会从铁税、市署、市舶司等各个方面发力，最后再试探一次张氏铁匠铺，就算不成，当也可造成些阻滞，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是，是，小的这就是办！”仆役逃命般去了。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刚一离开，喜怒无常的主人，一句话就断掉了他日后的前程：“此子总是报忧不报喜，我却是不喜他，待这件事办完，就让他去挑泔水，我这里换个人来伺候……”
……
“老张啊，你要有个准备啊！接下来对方应该还有最后一次刁难，你可千万扛住了，扛得过去，这铁匠铺就会成为我们下金蛋的鸡，以后财源广进，有的是你的享受，可要是扛不过去，你连祖业都得赔进去喽！”
张氏铁匠铺中，江晟也正在给张云鹤打预防针。
“当！当！当！”
烧得通红的高炉旁，张铁匠有条不紊地锤击着铁砧上的器胚，但脸上的笑容，却把他心中的欢喜出卖得一干二净。
“江郎放心，张某理会得，您把大头都接了去，若是剩下些许都接不下，那真是活该张某这辈子受穷受累了！”张云鹤呵呵笑着，看他那表情，若不是手上拿着铁锤，都要拍胸脯表决心了。
他之前从未想过，江晟的能量居然这么大，进了衙门之后，依然还能大获全胜，而且连自己的祖师爷铁钧，都对江晟推崇有加。
这也让他明白，自己找了个多稳固的靠山。
反正自从挫败了各大铁行的阴谋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干劲十足，恨不得甩开膀子狂砸。
“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江晟告诫道，“虽然区区一个铁匠行当，对各家来说，还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失，但没人会看着银钱从指缝里白白流走，所以这一波的反扑，我预料会来得尤其猛烈，你一定要有坚持到底的想法去面对！任他狂风暴雨，我们也岿然不动！”
“我明白了。”
听出江晟语气严峻，张云鹤也微微改了自己乐观的态度，神情凝重了不少，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江郎，您不是说，我们已经搭上了徐无杖这条线，如果世家的铁行对我们发难，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不会坐视不理，但你要明白，江某并非徐无杖的嫡系，充其量只是为他照顾……嗯，照顾一些故人，所以就算你的铁匠铺关门大吉，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更别说你和他们之间，又隔了一层……”
江晟分析道，“我要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就算会对张氏铁匠铺有所回护，那也有个过程，在这之前，所有的压力，都需要我们自己来承担了。”
“张氏铁匠铺是家父一生的心血，张某纵然是死，也绝不会拱手相让的！”张云鹤闻言激动起来，当地一锤子砸下去，竟是罕见失手，把炽红的铁器胚子给砸歪了去。
然后还不等他板正，铁匠铺门外就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张铁匠在吗？吾乃市署丞孟石，有人举报你买卖违禁之物，我们也是按章办事，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听到这个声音，江晟和张云鹤不由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意思：
“果然来了！”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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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万年县令断案的时候，没有按我们原本跟他说好的，从各大铁行的铺子里请人，而是直接去将作监找了大匠来鉴定，请来的还是铁钧那个老顽固？”
宅院主人坐在书房中，正在听取亲信仆从的汇报。
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恰好只照亮他脸庞的下半部分，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到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五柳长须，但这时，他的胡须正随着他愤怒的咆哮而一颤一颤。
“是、是的……”仆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而且据说铁老儿当场就与那江晟相谈甚欢！”
“我去他娘的相谈甚欢！”
主人愈发暴怒，“还有那个万年县令，平日里老子好吃好喝地供着，金银美婢应有尽有，一样都没短少了他的，事到临头，他倒好，居然叛到了对家那边去了，白眼狼！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他吗？如此作为，他这个县令么，我看也当到头了！”
“这，还不止如此哩……”仆役面露难色道。
“还有什么你不会一次说来？吞吞吐吐的，你是个娘们不成？”主人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仆役像豁出去了一般，牙一咬，大声道：“县太爷还让咱们各家去领人，说……”
“说什么？”主人的问话中，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说、警告、不，告诉家主您，还有其他诸位，不该伸的手不要伸，不该碰的好处不要碰，这个时候，再遮遮掩掩地搞鬼就没意思了，这件事上，他帮不上各家的忙了！不把那些五陵少年法办，已经是他最后能做的了！”仆役精心措辞，想要稍微减轻一点主人即将爆发的怒火。
“！！！”
阴影之中，书房主人的双眼猛地瞪大，像是亮起了两盏明灯。
从县令的表态中，他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但就在仆役已经做好准备，承受狂风暴雨的洗礼时，他却出奇的没有发怒，反而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仆役顿时颇为好奇。
毕竟如果说之前的那些都还只是县令不作为的话，那最后让他们去领人的要求，却是实实在在打各大世家的脸了。
他不明白，一向看重脸面胜过性命的主人，这时怎么突然偃旗息鼓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自家主人嘴角阴冷的笑容，他连忙打了个寒颤，又把头埋了下去。
“行了，你起来，别怕，我也不为难你。”
主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笑容，摆摆手道，“看来这张氏铁匠铺背后，也不是一点靠山都没有啊！既然如此，你去给我联络各大铁行的话事人，就说我们会从铁税、市署、市舶司等各个方面发力，最后再试探一次张氏铁匠铺，就算不成，当也可造成些阻滞，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是，是，小的这就是办！”仆役逃命般去了。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刚一离开，喜怒无常的主人，一句话就断掉了他日后的前程：“此子总是报忧不报喜，我却是不喜他，待这件事办完，就让他去挑泔水，我这里换个人来伺候……”
……
“老张啊，你要有个准备啊！接下来对方应该还有最后一次刁难，你可千万扛住了，扛得过去，这铁匠铺就会成为我们下金蛋的鸡，以后财源广进，有的是你的享受，可要是扛不过去，你连祖业都得赔进去喽！”
张氏铁匠铺中，江晟也正在给张云鹤打预防针。
“当！当！当！”
烧得通红的高炉旁，张铁匠有条不紊地锤击着铁砧上的器胚，但脸上的笑容，却把他心中的欢喜出卖得一干二净。
“江郎放心，张某理会得，您把大头都接了去，若是剩下些许都接不下，那真是活该张某这辈子受穷受累了！”张云鹤呵呵笑着，看他那表情，若不是手上拿着铁锤，都要拍胸脯表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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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让他明白，自己找了个多稳固的靠山。
反正自从挫败了各大铁行的阴谋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干劲十足，恨不得甩开膀子狂砸。
“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江晟告诫道，“虽然区区一个铁匠行当，对各家来说，还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失，但没人会看着银钱从指缝里白白流走，所以这一波的反扑，我预料会来得尤其猛烈，你一定要有坚持到底的想法去面对！任他狂风暴雨，我们也岿然不动！”
“我明白了。”
听出江晟语气严峻，张云鹤也微微改了自己乐观的态度，神情凝重了不少，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江郎，您不是说，我们已经搭上了徐无杖这条线，如果世家的铁行对我们发难，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不会坐视不理，但你要明白，江某并非徐无杖的嫡系，充其量只是为他照顾……嗯，照顾一些故人，所以就算你的铁匠铺关门大吉，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更别说你和他们之间，又隔了一层……”
江晟分析道，“我要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就算会对张氏铁匠铺有所回护，那也有个过程，在这之前，所有的压力，都需要我们自己来承担了。”
“张氏铁匠铺是家父一生的心血，张某纵然是死，也绝不会拱手相让的！”张云鹤闻言激动起来，当地一锤子砸下去，竟是罕见失手，把炽红的铁器胚子给砸歪了去。
然后还不等他板正，铁匠铺门外就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张铁匠在吗？吾乃市署丞孟石，有人举报你买卖违禁之物，我们也是按章办事，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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