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市署临门
“走，出去看看。”
听着门外市署丞的声音，江晟不由笑了起来。
市署是初唐以来负责长安和洛阳五大集市管理的衙门，掌财货交易，度量器物，辩其真伪轻重，和负责司掌对外贸易的市舶司一道，构成了监管商贸活动的官僚体系，堪称古代的工商局和海关。
在主管官员方面，市署置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二人，正八品上。正职的市署令品级几乎可以与上县县令平级，哪怕是孟石这样的市署丞，也是正正经经的官身。
因为平时打交道的不乏胡商豪客之类有钱的主，他们也养成了骄纵的心气，不敲门甚至破门而入，那都是正常操作。
像今天这样只是站在门外叫阵，还特意点明自己是因为“有人检举”，所以才“照章办事”的情况，反而是少见。
这也说明这些一脚踏市井、一脚立朝堂间的官员，个个是人精，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愿得罪江晟，才故意演这么一出。
两人迎出去以后，就看到一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官员带着几名衙役等在门口，正是方才自报家门的孟石。
孟石人如其名，整个人长得方方正正，就像一块粗粝的岩石，这样的形象，无疑会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但若是仔细打量，就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市侩般的狡诈和精明。
显然，他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端方的，而是在长年累月和商贾打交道的过程中，磨练出了油滑的一面，只是不知道是后天培养的，还是这个人本来天生就如此了。
“孟署丞。”
尽管背靠徐有功这座大山了，但江晟表现得比以前还要谦逊，一看到孟石就拱手致礼。
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情况，虽然在无伤大雅的问题上，徐有功以及文官体系会给予他庇护，但这并不意味着后者就会无止境地纵容他。
尤其是在他主动靠拢，给自己打上文官体系的烙印之后。
如果因为他的倨傲，给本就艰难的文官体系带来麻烦，徐有功必然是第一个出面处理他的人！
“江郎，久仰了。”
孟石看到江晟从张氏铁匠铺里走出来，脸上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甚至很有可能，他正是得到了江晟进门的消息，才特地带人赶了过来。
他从各大世家那里得到的委托，是要让张氏铁匠铺关门大吉，既然如此，倒不如直面江晟这个幕后金主，能压服甚好，不能的话，在世家豪族那里也有个交代，也好过还要隔着一层斗法，恁不爽利。
“请进。”
因为预判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刁难，江晟也懒得再装路人甲，直接把主导权拿到了自己手上，俨然以张氏铁匠铺的主人自居了。
张云鹤也不在意，他深知江晟志不在此，现在出面，只是替自己扛下来自世家的压力，而且只要能让这个凝聚了他父子两代人几十年心血的铁匠铺发扬光大，谁来当这个话事人他一点都不在乎。
“江郎这次又是路见不平，还是真能做得了这个主？”孟石似笑非笑道。
显然，县衙里发生的事，已经在长安基层的官场上传开了，像他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中立官僚，虽然不愿意违逆了世家的势力，但同样也不想因此就跟文官体系交恶。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孟署丞又何必寒碜江某呢？”
江晟淡淡一笑，“不错，这张氏铁匠铺中，的确有我萧家注资，现在就算是张铁匠本人，也不过是为我打工罢了。既然孟署丞接到消息，说我这铁匠铺中有违禁之物，那我也不让孟署丞您为难，这样，反正这铺子呢，也就这么大，您大可以带着诸位衙役进去敞开搜便是，我让张铁匠停了炉子配合你们。不过既然要搜，那可千万要搜仔细了，要不隔三差五来上这么一趟，咱小本买卖可承受不起啊！”
他这么说也是给孟石留退路，孟石搜得越久，在世家豪族面前就越显得尽了全力。
虽然这个过程中，世家铁行的人难免要做点手脚，甚至江晟可以断定，跟在他身后的这些衙役中，就必然有各大世家的走狗，搞不好他们身上就带着栽赃的证物，但他也不惧。
只要孟石迟迟不得出结论，那剩下的无非就是扯皮而已。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要给文官体系一点反应的时间，他坚信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孟石想必也明白这点，必然会多搜一会儿。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两边都不得罪，对他也是最有利的选择。
“江郎说笑了，现在这长安城中，谁不知道你是才高八斗，财也高八斗呢？说不得今日冒昧来此，还是我们这些人莽撞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江郎你海涵啊！”孟石不愧是跟商贾打惯了交道的官员，身上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江晟很是客气。
“孟署丞这说的是哪里话，你们不辞辛劳，为我证明清白，江某可是感谢都来不及呢！”
“是不是清白，至少等我们搜过之后再说！”见江晟和孟石相谈甚欢，一个衙役却是忍不住了，插口说了一句。
江晟立刻就明白，这个人九成九就是世家豪族安排进来，刁难张氏铁匠铺的人手了。
他看了孟石一眼，就见后者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也难怪，孟石虽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必须仰世家的鼻息，但再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官身，士农工商，排在第一流。
你一个小小的白役，却连商贾都不如，狗一样的东西，就算是世家养的狗好了，但至少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孟石的属下啊！
这般不分尊卑，胡乱插言，简直就是在打孟石的脸啊！
“刘七，本官与江郎叙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孟石不悦道。
刘七闻言，也不禁在心里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这时插言是犯忌讳的，但来之前他主子就吩咐了，为免夜长梦多，让他一定要尽快把张氏铁匠铺的罪证给实锤了。
为了这个目的，就算得罪孟石也顾不得了，大不了此事一了，他就不干这个衙役了呗，孟石还能对他穷追猛打？
“孟署丞，小的也是为了您的清誉着想啊，您固然为官清白，我们都知道，但您现在与这姓江的言笑晏晏，若是待会从他这铺子里搜出些什么违禁品来，署令面前，您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吃瓜落？”刘七一咬牙，居然梗着脖子，大有“据理力争”之势。
“呵呵，倒是个强项之辈，看来你是笃定能从我这铺子里搜出点什么来了。”
江晟似笑非笑，转头对孟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得嘞，孟署丞，江某也不损及您清誉了，请！”
“回头再跟你掰扯！”
孟石狠狠瞪了刘七一眼，深吸一口气，才用力挥手道，“搜！”
“快！”
一言既出，他身后的衙役们，就像早就憋急了似的，一窝蜂涌进了张氏铁匠铺之中！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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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署是初唐以来负责长安和洛阳五大集市管理的衙门，掌财货交易，度量器物，辩其真伪轻重，和负责司掌对外贸易的市舶司一道，构成了监管商贸活动的官僚体系，堪称古代的工商局和海关。
在主管官员方面，市署置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二人，正八品上。正职的市署令品级几乎可以与上县县令平级，哪怕是孟石这样的市署丞，也是正正经经的官身。
因为平时打交道的不乏胡商豪客之类有钱的主，他们也养成了骄纵的心气，不敲门甚至破门而入，那都是正常操作。
像今天这样只是站在门外叫阵，还特意点明自己是因为“有人检举”，所以才“照章办事”的情况，反而是少见。
这也说明这些一脚踏市井、一脚立朝堂间的官员，个个是人精，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愿得罪江晟，才故意演这么一出。
两人迎出去以后，就看到一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官员带着几名衙役等在门口，正是方才自报家门的孟石。
孟石人如其名，整个人长得方方正正，就像一块粗粝的岩石，这样的形象，无疑会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但若是仔细打量，就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市侩般的狡诈和精明。
显然，他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端方的，而是在长年累月和商贾打交道的过程中，磨练出了油滑的一面，只是不知道是后天培养的，还是这个人本来天生就如此了。
“孟署丞。”
尽管背靠徐有功这座大山了，但江晟表现得比以前还要谦逊，一看到孟石就拱手致礼。
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情况，虽然在无伤大雅的问题上，徐有功以及文官体系会给予他庇护，但这并不意味着后者就会无止境地纵容他。
尤其是在他主动靠拢，给自己打上文官体系的烙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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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郎，久仰了。”
孟石看到江晟从张氏铁匠铺里走出来，脸上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甚至很有可能，他正是得到了江晟进门的消息，才特地带人赶了过来。
他从各大世家那里得到的委托，是要让张氏铁匠铺关门大吉，既然如此，倒不如直面江晟这个幕后金主，能压服甚好，不能的话，在世家豪族那里也有个交代，也好过还要隔着一层斗法，恁不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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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郎这次又是路见不平，还是真能做得了这个主？”孟石似笑非笑道。
显然，县衙里发生的事，已经在长安基层的官场上传开了，像他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中立官僚，虽然不愿意违逆了世家的势力，但同样也不想因此就跟文官体系交恶。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孟署丞又何必寒碜江某呢？”
江晟淡淡一笑，“不错，这张氏铁匠铺中，的确有我萧家注资，现在就算是张铁匠本人，也不过是为我打工罢了。既然孟署丞接到消息，说我这铁匠铺中有违禁之物，那我也不让孟署丞您为难，这样，反正这铺子呢，也就这么大，您大可以带着诸位衙役进去敞开搜便是，我让张铁匠停了炉子配合你们。不过既然要搜，那可千万要搜仔细了，要不隔三差五来上这么一趟，咱小本买卖可承受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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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过程中，世家铁行的人难免要做点手脚，甚至江晟可以断定，跟在他身后的这些衙役中，就必然有各大世家的走狗，搞不好他们身上就带着栽赃的证物，但他也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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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孟石一眼，就见后者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也难怪，孟石虽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必须仰世家的鼻息，但再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官身，士农工商，排在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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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不分尊卑，胡乱插言，简直就是在打孟石的脸啊！
“刘七，本官与江郎叙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孟石不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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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晟似笑非笑，转头对孟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得嘞，孟署丞，江某也不损及您清誉了，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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