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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聚餐 上

  傍晚雨停了,空气里有雨水湿冷的味道,也有草木鲜花的芬芳,还有路边烧烤摊混合臭豆腐强烈的味道,感觉一切都是鲜活的,满载着人间烟火气。

  华灯初上,学院路触目所及全是人。

  人潮涌动,举步维艰。何未被挤在人堆里,一步一步地缓慢移动。四周全是人,潮水一样连绵不绝,一波接一波不断朝这里涌过来,很快将这条不很宽的后街迅速占领塞满了。今天周五又赶上过节,整座大学城都沸腾了,所有人全像约好了似的倾巢出动,抬眼望眼前密密麻麻满坑满谷的除了人还是人。

  “早知道人这样多,我还不如在宿舍睡觉呢!”何未自言自语,事实上,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另两个人听了她的话一齐摇头,其中曲白还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下了诊断结论,“难道你也被梁冰传染了?不会吧,古墓派神功如此了得,这么快就让你沦陷了。”没办法,最终拗不过那两个人,何未还是被强拉着一道出了门。

  回头望,曲白个子娇小此刻被周围人流挤来挤去,差点就看不见了。何未见她处境艰难,本想伸手过去拉她一把,无奈相隔太远人又太多她根本够不着她。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舒蓉指给她看前头不远的一家火锅店:“就那儿,我看到门口的人了,咱们过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何未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生正在冲她们招手,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舒蓉那位传说中的神秘男友了。待走得更近了一点,彻底看清了那个男生的长相,她心里却多少有点失望。怎么说呢?反正与想象中大相径庭。舒蓉样貌出色,按说像她这样的大美女,能看上如此其貌不扬的一个男生,这倒蛮出乎她意料的。不过,也许可能大概,舒蓉不看重外在而重内在?毕竟,这世上也不全是像曲白一样的外貌协会啊!

  她陷入沉思中,不料背后突然有人一把箍住了她的脖子。“呃……”她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了曲白那张震惊到无以复加甚至有些扭曲变形的脸。

  “妈呀!”曲白完全一副见了鬼的无语表情,嚷嚷道,“你,你不要告诉我,门口那男的就是咱舒美人的……”

  何未反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些类似“这人好丑哦”等等叫人恼怒尴尬的话来。何未有理由相信,就凭曲白这个大嘴巴,她绝对能够也敢于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她必须立刻出手阻止她。

  到了火锅店门口,舒蓉为双方作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李大海。这位是何未,她旁边这位是……”

  曲白用力挣脱了何未手掌的钳制,咧开嘴抢着搭腔:“你好!曲白,你可以叫我曲小白,也可以叫我小白!”

  “你们好!”李大海笑得憨厚,挠了挠头说,“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还是先进去吧。”他边说边在前面带路,领她们上到二楼,走到一间包厢门口,然后停下了。走廊里灯光很暗,包厢的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笑闹声。

  李大海回头朝她们抱歉一笑说:“里面是我的几个室友和一个同学,平时我们这帮人凑在一起就爱瞎闹,你们别见怪啊。”他边说边推开了包厢门。

  屋里坐了三男一女,四个人正围成一圈斗地主。见到他们进来,其中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生撇下手里的牌,迅速站起身,笑容满面地大步迎了上来。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来来来,三位大美女快请进,请进!”那男生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态度十分殷勤周到,“我叫陈浩,你们好!”

  舒蓉笑容亲切,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你好,舒蓉。”

  “原来你就是舒蓉姐,常常听咱们老大提起你。”陈浩背后一个穿绿眉眼细长妩媚的女生也站起身,走过来,伸出手笑嘻嘻地和舒蓉打招呼,“你好,我叫叶岚。”

  舒蓉回握住她的手,也笑了:“你好!”

  寒暄几句,众人落座。李大海侧身为她们介绍了包厢里另外的两名男生:左边白白胖胖,笑得一脸慈悲为怀的男生叫孙书鹏;他旁边那位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始终散发着一股冷硬气息的男生叫江鸣,他们都是他的室友。

  “呃,不好意思!”李大海抱歉地向女朋友解释,“我还有两个室友,他们还没到,恐怕还得再等一会儿,你看……”

  “再等等吧。”舒蓉立刻领会精神,她表示理解,“没关系。”

  “那我出去打个电话催催。”李大海笑,同时还不忘关照在座的女生说,“你们饿不饿?饿的话先吃点零食垫垫。”

  叶岚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好了,知道了。啰嗦!”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两个人太不像话了,老迟到!待会儿,看我不罚他们酒!”

  李大海大笑:“那我得提醒他们小心了!”

  叶岚俏皮一笑,冲他眨眨眼娇嗔道:“你去,有本事你去啊!”

  李大海轻咳一声,转开视线,正色道:“那个,你们先玩着,我去去就回。”

  舒蓉抬高一侧眉毛,笑着起身说:“这样吧,我陪你去。”

  李大海点头,舒蓉挽上他的胳膊,两个人携手出门,身后徒留陈浩一人在大声呜呼哀嚎:“我受到了伤害。老天爷,请赐予我女朋友吧!量不在多,一个就行;质不在高,堪比志玲姐姐亦可!孤独是可耻的,单身是有罪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贱兮兮又故意一本正经的搞笑了,何未忍不住抿嘴笑,心想这位小哥说话还挺逗!她一边笑,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陪在一旁看别人打牌。正看着呢,冷不丁曲白把头靠过来耷在她肩膀上,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何未抬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声问:“你,又怎么了?”一个月朝夕相处,她大概也摸清了曲白的一点性格脾气,每次这小妞只要开始哼哼唧唧了,那准没好事儿。

  果然,曲白不鸣则已,一鸣势必惊人!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唉,失望,失望啊,我太失望了!难道这几个就是咱们舒美人口中说的大帅哥?逗我呢!呵呵,你看他们仨长得,忒一言难尽了吧!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挫,这也太货不对版了?我跟你说……”

  “你还是别说了。”何未低声说,暗中偷偷掐了她一把。曲白这个人口无遮拦惯了,什么话张口就来,只怕得罪人了都还不知道。何未迅速扫一眼周围人神色,江鸣坐得离她们最近,估计曲白刚刚那番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果然,他脸色变了,整张脸涨通红隐隐有爆掉的危险,估计气得不轻。

  他冷哼一声,嘴里只蹦出俩字:“白痴。”

  曲白皱眉:“骂谁呢?”

  江鸣嘴角轻轻一扬,瞥了她一眼,眼神流露出□□裸的鄙视。

  曲白彻底被激怒,猛拍一把桌子,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大战一触即发,暗流涌动。空气瞬间紧绷,场面突然有点尴尬。

  眼看情形不对,何未轻“咳”一声,赶紧打圆场:“那个……曲白爱开玩笑,她就是那么一说,并没有恶意……”

  孙书鹏也反应过来了,“哈哈”笑着来和稀泥:“对对对,大家都是开玩笑,当不得真,哈哈一笑就过去了,是吧,江鸣?”他伸手拍了拍江鸣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一秒,两秒,三秒……江鸣显然在努力克制之中,表情逐渐有所和缓,他把头默默偏向一旁,等再次转回来的时候他脸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颜色。

  但曲白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这梁子今天算结下了。

  谢天谢地没有打起来!小白同学或许外表看起来软萌,但其实脾气急躁,若今天这俩人真杠上了,结果恐怕不好收场。何况曲白嘴还不饶人,吵架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骂人从来不带脏字,绝对能气死你不偿命。现在好了,到底没有吵起来。不管怎么说,何未都大大松了口气。

  大伙重新洗牌,牌局继续。这把轮到何未上场,她抓了一手好牌,正一心一意算牌,起初没有留意到门口的人,直到某人在她耳边极为亢奋地大吼了一嗓子,“哇!”

  “美男!美男!”曲白异乎寻常的激动,简直快语无伦次了,她一边大力猛拍何未的胳膊一边大叫,“快,快看,门……门口。”

  何未闻声抬头,不经意一瞥,门口那张脸瞬间让她楞了一下。与其说是被漂亮男生的美貌震慑,倒不如说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熟人——白色旧衬衫,黑裤子,眉目清俊,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季安。真的很巧,对何未来说更是意外之喜!他们俩几乎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

  “周季安。”

  “何未。”

  曲白狐疑地看看身边的何未,又扭头看看门口的美男,好奇心十足地开始盘问:“哎?你们认识?”

  何未点头:“嗯,我们两家住一起,是邻居。”

  大家不约而同“哦——”一声拖长了音,“呵呵”笑,全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潜台词明显,何未不算笨,自然全部听懂了。她脸微微发烫,端起桌上水杯猛灌自己凉水,借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曲白附庸风雅吟了首诗,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哈哈~~”陈浩把巴掌拍得“啪啪”响,一边起哄,一边调侃他们,“难怪了,原来是青梅竹马,这情意难得啊!”

  “别,”周季安微笑否认,态度一派坦然,“我和何未,我们就是邻居,她就是我妹妹。你小子少胡说八道。”

  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何未胸口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嗤”一声,这下子彻底熄灭了。心脏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哈,没想到,真没想到他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妹妹”,多常见又敷衍的一个称呼。亏她还以为,还以为她在他心里多少有一点点特别——可哪里特别呢?原来是自作多情!她本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却原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整个成了南辕北辙。

  何未喉头发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偷偷在心里苦笑一声。她太想当然了,她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愤。

  “嗯,‘哥哥’‘妹妹’,这种最有爱了,我们都懂。哈哈,是不是?”曲白笑着挥了挥手,其他人纷纷拍掌附和,当然只除了两个人,一个是一直无奈摇头的周季安,另一个则是一脸尴尬窘迫的何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