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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郑胜仁开了门,小婧扶着妈妈进了家里。

  郑胜仁进屋后,就进卧室赶紧先将床铺好,小婧灌了个热水袋放进了被里后,便扶着妈妈躺在床上休息。她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默地陪着妈妈,看着妈妈。

  郑胜仁给名媛掖好了被子后,问女儿:你吃饭了吗?

  小婧点点头,说:我吃过了,我刚才下了点面条吃了。你们吃了没有?

  郑胜仁摇摇头,还没呢。

  然后,他退出了卧室,并随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名媛今天在医院检查了一天,在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后,心里又极度的悲伤。此时,她心力交瘁,实是太疲倦了。她躺下后不一会儿,便响起了轻轻地呼噜声。

  名媛以前睡觉从不打呼噜的,自从一年前身体不适后,她睡觉时,便有了轻轻的呼噜声。

  小婧见妈妈睡着了,便轻轻地出了卧室。出来时,她也没忘了轻轻地将卧室的房门关上了。

  郑胜仁正在厨房下面条,他见小婧过来了,遂问道:你妈怎么样了?

  小婧告诉他:妈睡着了。

  小婧这时的思绪,已回到了自己的大脑里。她问爸爸:妈得了这么重的病,怎么没住院啊?

  郑胜仁: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我们今天回家来,是拿一点生活用品,你妈明天就去住院。

  小婧有点责怪地说: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妈身体这么不好,你应该让她今天就住在医院里嘛,你自己回家来拿东西就行了嘛。要不,你打个电话给我(小婧的办公室有电话),告诉我需要些什么东西,我明天给你们送过去也行啊!你还让妈跟着你来回地跑,她的身体受得了吗?真是的!

  郑胜仁叹口气,说:唉,我也是这么跟你妈说的,让她今天就住在医院里,不要回来了,我一个人回家来拿东西。可你妈不干啊,她非要跟我一起回家来。她说,怕我不知道要拿些什么东西到医院去?你也知道你妈的脾气,她平时看着软绵绵的,好像没什么脾气,但她要是倔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见小婧点点头,表示同意。郑胜仁又说道:我知道,其实,你妈她是害怕,她从来也没有一个人住在外面过,尤其还是医院这种地方。好好的一个人,独自住在医院里面,都会害怕呢。我了解你妈,她也是不敢一个人住在医院里。所以,我就把你妈带回家来了。

  小婧听爸这么说,她也理解妈妈的心情,遂点点头,默然无语了。

  这一夜,小婧翻来覆去的,睡的一点都不踏实。

  名媛住院期间,郑胜仁因工作太过繁忙,无暇分身照顾名媛。此时,小庐已经结婚另过。家里就郑胜仁和小婧父女两人。

  小婧这时刚刚电大毕业,在车间劳动锻炼。

  按照洪江厂里的规定,所有大中专毕业生,进厂时,都必须先行劳动锻炼一年以上,方可转入技术或管理岗位工作。

  按说,小婧原本就是工人,应该不必遵从此条规定。可是,小婧的电大同学,并不都是从工人考出来的,有些同学是从辅助工人或是职员里考出来的。鉴于这些电大生乱糟糟的职业门类,厂里也不再做辨别,干脆按照统筹分配的原则,将这些电大生,全部分配到各车间去,进行劳动锻炼。故小婧此时正在车间里,进行着劳动锻炼。

  小婧因在上电大之前,她的技术已相当高了。所以,她又回到车间后,自然不会给她再指派什么师傅了。而小婧此时因是属于劳动锻炼,所以,她干活也没有任何的考核指标。小婧因没有了考核指标的限定,她干活时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她此时,绝对属于比较清闲的人士。

  这样一来,在医院里照顾名媛的重任,便责无旁贷地落到了小婧的身上。

  洪江厂对生病住院的职工,是很有一种人文关怀的。洪江厂规定,凡是厂里生病的职工,其家属都可以有一人,专职陪伴照护病人。若病人家属是厂里的正式职工,则可以脱产、带薪,照护病人。若病人家属不是正式职工,则由厂里给照护病人的家属发一定的补贴,让其照护病人。

  名媛长期以来一直是干检验工作的。干检验工作时间长的人,有一个通病,就是看见什么东西,都要东挑西捡地吹毛求疵。长年的检验工作,使名媛养成了对工作精益求精的职业习惯。她的这一职业习惯,不自觉地也融汇到了她的日常生活中里。以至于她看见的任何东西,及对旁人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吹毛求疵,硬是能从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

  对这一点,小婧是深有体会。

  医院里,每天早上,医生都要查房。每当医生查房时,名媛会对医生说出一大推这里不舒服,那里疼痛的问题。小婧在一旁听着,觉着妈妈的身体里哪里能有那么多的问题啊?真是无病呻吟嘛(后来,小婧才知道,妈妈那时的身体,是真的不舒服之极)。

  护士给名媛吃药打针时,名媛因身体不舒服,心里也烦躁,她更是每天都会指责护士哪里哪里做的不好啦等抠责。那些护士在她眼里,从来就没做好过一件事情。护士们背地里嘀咕,某某床(名媛的病床号)真是太裹脚哦(裹脚是贵州方言,意即:太难厘清、太难缠啦)!所以,护士每到给名媛打针吃药换药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说,态度亦极是生硬。

  后来,小婧在医院里待得时间长了,她和护士们都混熟了。她对护士们解释道,妈妈是干检验工作的,检验工作的性质,就是从鸡蛋里面挑骨头,她挑别人工作中的毛病,已经形成了职业习惯啦。所以,她才会对护士的工作,挑剔指摘个没完的。小婧常替妈妈向那些护士赔不是,并请她们多多原谅妈妈的无理指责,多体谅体谅妈妈的心情。

  后来,护士们因为和小婧混熟了,她们给名媛打针吃药完了后,有时便会停留在病房里,和小婧聊上几句。时间久了,她们也看出了名媛其实心地很善良,性子也是很温和的。

  因为,经常,名媛在指责了护士的工作后,这里护士还在气头上呢,她已经忘了有这回事了。还关切地询问护士:多大了呀?成家了没有啊?有男朋友了吗?

  护士们也渐渐地了解了名媛的心性。后来,她们对名媛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和蔼了。

  其实,医患关系,就是在医生能够理解病人痛楚的心情,病人也能理解医生工作的辛苦,这种两下里相互理解的基础之上,才能良性互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