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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惜天地为炉

  春雨如油,将山林中人润湿。泪水从向无忧黑白相间的脸上流下,行了整天整夜,他手脚酸麻,一个趔趄,坐在仅剩二根枯枝的泥泞地上,这里曾是屋中竹床的位置。

  纳兰师父的淳淳教诲还在向无忧耳边回荡:“我门中修道之人,却有五戒,你不可不知。你是为师这么多年来,收的第二个弟子。以后你道号就叫无忧,赐你此名,是想你远离忧愁,放下俗念,修那无忧无念之金丹大道。”

  “因爱故生忧,因欲故生怖,若远离爱欲,无忧亦无怖。”向无忧喃喃自语,几滴浊泪滑落胸前。纳兰师父慈爱安详的神态,仿佛还在眼前。谷中十数根千年柏木枝叶不存,仅留半根树干,树身上片片刻痕,石屋夷为平地,像被洪荒巨兽彻底翻滚了一遍,已经没有完整的地方。

  向无忧泪流满面,胸中剧痛,跪下身来,双手拄地,磕头下拜,祈求上天,保佑师父无恙。

  心中明白,师父,纳兰师父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他依然是那无亲无故的小混混,因为救他生命,教他做人的慈详师父,已经不在了。

  而他,还是要站起来,依然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苦难酸甜,难堪白眼。这些是否,也是人生大道。修道人苦的是身体,凡人的心,却更容易苦得千疮百孔。

  向无忧紧紧咬住手臂,臂上鲜血缓缓渗出黑色肌肤,他看着手上深深齿痕,任细密雨水滴下,洗净创口。暗暗发誓:“一定要如纳兰师父所期许的一样,无忧无怖,修道练形。有了法力,就能找出师父是谁人所害,才有能力为师父报仇。”

  只是,明天的路该往何处走,向无忧也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本来就是茫然的多吧。生命从何而来?又要回到哪去?他微微一笑,一把拭干面上雨泪,走到谷口,回头再看了一眼,向谷外行去了。

  春雨,给失意人,带来的却是点滴秋意。

  天色将晚,残阳落落,杨家村远看灯火通明,火焰高达百米,莫非黎县令这么快就来接亲了?向无忧为黑牛担忧,加急脚步,沿河小跑起来。

  平日安静详和的杨家村,已成人间炼狱。像蝗虫一样的饥饿匪众,正在哄抢村民食物,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残忍笑声夹杂凄厉哭声,和合村中土狗慌乱的狂吠,震动原野。

  一处处新的火头,陆续燃起,点缀新年的夜空。

  向无忧浑身泥泞,衣衫褴褛,汇入数百饥民大军,奋力挤进杨夫子家中。

  院中早已火起,腊猪烤羊烤鸡,杨家的年货都堆放在院中,瘦弱灾民不敢上前哄抢,因为院中站有十数名衣衫同样褴褛的壮年汉子,不同寻常流民的,是一把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也有几人持棍,眼神冷漠警惕,正在放哨。

  女人与小孩的哭声从杨家正屋中传来,及数声残忍的大笑声,向无忧举步往内。“砰,砰”被壮汉一阵乱棍打得退回饥民群中,也不对他喝骂,壮汉们想是看向无忧穿着狼狈,把他当成随行的灾民了。

  听得那些流民口音殊异,有南有北,显都来自蜀郡之外。向无忧心中忧急,也无瑕理会其他村民家中传来的惨叫,急速在心里盘算如何冲入房去。杨夫子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同处许久,好吃好喝相待,就算是泥人,也处出感情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朝夕相处,相见恨晚,肝胆相照的黑牛兄弟。

  正屋中,杨夫子面带不屑,昂首训道:“你等可知天网恢恢,国法无情,若放下屠刀,退出村去,本夫子可不告官,举报你等抢夺财物之罪,你等聚乱民为匪之事,也绝不告官追究。”

  黑胖匪首不怒反笑,拄刀起立,一脚踢开适才所坐木椅,喝采道:“读书人看见俺们这把刀还不跪的,你算是第一个了,俺张忠佩服你的胆量,如你能入伙做俺的随军师爷,俺们便不杀你家中老小。只充你家中财物为军饷,如何?”为增其话中威慑,匪首吐气开声,举刀硬劈,把杨夫子屋中厚实枣木桌,不偏不倚,一刀劈成二半,劈柴功夫甚是了得。

  匪首边站有两名高大汉子,拍手为首领嘻笑喝采,眼珠子却一直紧紧盯着在屋侧抱着三岁孩童的杨星儿。

  杨星儿头扎相思帕,身着浅绿小棉袄,束腰纤纤,绿袄上绣有几条细细鱼儿,越发显得青春美丽,活泼俏皮。只是粉面上挂有几滴玉珠,显然是给吓得不轻。她本是小家碧玉,常处家中。哪见过这种恶混场面,只知道紧紧捂住小弟的嘴巴,不让他再哭出声来,怕惹起土匪凶性。

  杨夫子默然不语,他是个面子大过天的人,要他杨夫子自甘下流,与土匪为伍,是断断做不出来。虽然现在一家性命要紧,可要他服软求饶,就算他心里肯,他的嘴也不肯说出有辱圣人教诲的话来。

  那两名汉子紧盯杨星儿白嫩的脖颈,只差没留出口水来,正嫌杨夫子碍事,一名矮汉撺掇道:“张大哥,还是赶紧捡拾财物食物离开此处,下边村子去晚就没汤喝了,这老头不听大哥的话,做兄弟的帮你杀了。”

  那稍高一些的汉子,见首领默然,忙举起大刀,往杨夫子急急劈去,生怕首领反悔。

  杨夫子却是吓得木呆了,他这一辈子之乎者也,圣人言语不离口,圣人书卷不离手。自是圣人附体,万邪理当回避。从来没想到有刀斧加身的这一刻。

  杨星儿捂眼恐惧大哭,三岁的杨宝儿得姐姐放开嘴来,哭嚎更是洪亮,声震屋宇,闻者感伤。

  那高个土匪心如铁石,哭声充耳不闻,杀招既出,加力劈下,倾刻,血如流瀑,人若稻草。可怜那杨夫子,前半生为人师表,兢兢业业,竟落得个身首不存。

  杨星儿晕倒地上,内屋杨夫人病得迷糊,听得惨叫,强挣起病体,扶出门来观看,也被那高个土匪撞见,他正杀得性起,手起刀落,杨夫人本是久病之体,见这般凶神恶煞的盗贼举血刀砍来,吓得生生晕死过去。刀未及颈,人便先魂归地府,也免了一场痛苦。

  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造刀以来,刀下多少冤魂,有兵以后,兵家频添牌位。

  向无忧无法可想,听得屋内声声惨叫,心如刀割。望见院旁五十米有处人家,大火辟啪,横梁掉落,点点火星四散。

  他心头灵光一现,急冲入火堆之中,炎炎火焰燎来,双眼不能视物,向无忧闭上双眼,伸手在火中摸索,身上衣物不奈高热,已熊熊燃起。

  他少顷抱起一根巨木,约四十来斤,一丈许长,身上衣物头发俱燃。向无忧舌绽春雷,吼道:“挡我者死。”左手挟定燃燃巨木,头上冒火,身上冒烟,跺脚用力,对准杨夫子院门,冲了过去。

  难民群中大乱,有一人不及闪避,被向无忧巨木凌空顶飞到一丈开外,有几人身上衣物被火焰带燃滚地,众流民大惊之下纷纷躲避。十几名放哨壮汉也吓得张目结舌,目瞪口呆。本能地让开一条直径,任向无忧持火木冲进屋去了。

  向无忧挟满天怒焰,冲进屋来,立势不住,踩踢到屋中间圆圆一物,定晴一看,原是杨夫子首级,双目圆睁,仍能看出惊怒之色,显然来迟。向无忧呆怔在地,虽然身上火焰熊熊,他心中满满的却都是凉意。

  那黑胖首领见一团火焰冲进,先是一惊,认出人形,提刀在手,心稍稍安定,壮胆问道:“你是何方妖怪。”

  向无忧身上阴灵之气已自然发动,右首衣物焦黑半毁,被体表纯阴之气一镇,熄了下来。左首半身仍熊熊燃起,丝丝温热渗进身体左首各处穴位。半身烈火熊熊,半身白霜浸浸。黑手再挟一根火焰巨棍,头上发丝也熊熊燃起,的确不像人类,更像鬼门关里闯出来的弑血魔神。

  向无忧睁大怒目找寻黑牛尸体,听见屋内有男子急促的喘息与衣帛撕裂声。

  匪首惊问,他也不欲答话,心中恨意熊熊,挥火棍一招举火烧天之势向黑胖首领击去,对杀人凶徒,有何话好说,我向无忧正是妖魔。他做混混之时,事事义气为先,无故杀人之事,心中一向深痛恶绝,更何况是亲近之人被伤。

  那黑胖子武艺不弱,双手挥刀一格一绞,急挡住火棍,正待伸脚踢出,棍上火焰袭来,正正烧中他头上束发布条,黑胖匪首头发油黑发亮,发质极好,想是平日里何首乌吃多了。束发布条也被头发浸得油亮,一遇火光,急急燃烧起来。

  火上头来,正是十万火急。他厉声惨叫,连滚带跌,抢出屋去,院中即刻传来通通扑打之声,如击重鼓。如此打法,就算是救得火熄,那万恶匪首最少也得落个轻微脑震荡。

  向无忧绕过杨夫人尸身,冲进屋去,一看之下,怒塞胸膛,眼若血盲,哇呀呀大叫一声,挥火棍往床上击去。

  帐外望去,杨星儿晕卧大床之上,娇弱酥胸颤颤,雪上两点樱桃。一**大汉正举手解下杨星儿贴身小衣,另一人姿意爱怜杨星儿那羊脂白玉般的乳胸。二人皆一丝不挂,下身丑恶直立,让人望之欲吐。

  床上那两汉子正在欲火正炽的时候,之前也隐约听到屋外响动,在色授魂消地紧要关头,他们也不以为意。何况院中还有许多兄弟。这两人正是花丛老手,把杨星儿脱个干净后,倒是不急不躁,层次分明。二人边举目细细欣赏,两双恶手边在杨星儿敏感处放肆揉捏,到处游走,想把这迷人娇娃刺激醒来,再提枪上马,大快朵颐。听得火焰呼呼声响,愕然抬起头来。

  一道红焰袭来,外间那名大汉先应火倒下,头脸乌黑。里间那名大汉得此一缓,蹦离床上,赤身奋力推窗,一时推之不开,眼见向无忧满身烟雾,手挟火焰,熊熊逼近,急得跪在地上,涕泪齐下,磕头道:“火神爷爷饶命,火神爷爷饶命。”这名瘦高汉子,正是杀害杨氏夫妇的凶手。

  此时一声微弱啼声,在床边响起,向无忧被哭声一惊,分神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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