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耽美同人 >不妨月朦胧最新章节 > 不妨月朦胧TXT下载
错误举报

正文 第六章

  那双眼,再睁开。

  璀璨胜焰,明亮过星。

  却是从最深处汹涌流泻的残忍杀灭。

  额上有暗色图案浮现,同时嘴角缓缓勾起,带着撕裂心肺般的穿透力,是让人恐到极致,又不忍移目的危险惊艳。

  红色光芒缭绕间,连发丝都转为暗赤,却是一步一血腥的无情,凝着窒息般的死亡气息。

  被这压得人行动不能的突来杀气冻在当下的来人里,只有施劲轩反应过来。他咬牙,提剑凝神,三步后,飞身而上。

  短短砰呛,便成绝响,

  施劲轩蓦地睁大眼,惊恐非常。

  他的剑,被折成两半。剑锋部分,握在面前人手中。

  而那剑锋,已划过施劲轩的喉。

  只有这短暂停滞时刻,施劲轩才有空隙看清面前人。

  这个始终挂着的笑容,又真切又迷离,明明是从心底泛上的快乐,却是那么遥远,仿似沉入梦境般的宁静寂寥,温顺无害。

  恰有道月光宛转泻下,施劲轩终于看清那人额头上图案,复杂突兀,竟如蛛般狰狞,镶在此刻的笑容里,矛盾又和谐。

  与现在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相似。

  微笑着的魔鬼。

  这才是,真正的修罗。

  ——左鬼流焰!!

  想至此,没来得及哀叹一声,整个头颅飞离,划出一道喷涌的血迹。

  后面三声惊恐的抽气,却已失去后退的力气。

  而红色魔物只是轻轻一笑,目光扫过三人,下一刻手中断剑又紧,已割破手掌滴下更多鲜血,竟似完全不觉。

  一眨眼的功夫,没有惊呼,没有逃离,甚至连闷哼都来不及,倒下的三具无头尸,浸染在好似无尽头的血泊中。

  浓重得快要窒息的腥味,唯一站着的那个人静立其中,丝毫未变的身形与眼神,好似只是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忽然听到身后动响,转身。

  “还真乱来”带着笑意的皱眉,钟碍月扶着身边树枝,略显吃力地站直,轻叹。

  红色人影呆了一下,竟是未听懂般的,微微一笑。

  那眼神就像在说,原来还有一个啊。

  极致的笑容再次展开。

  那就,杀掉他。

  稍稍收敛的杀意顿时涨起,拂过周遭树丛,一波又一波,鸦雀无声。

  一步,两步,三步。

  靠近着,断剑缓起,赤魔慢慢仰起脸,眉眼里不变的满满笑意,在月光下更显绚烂。

  标志般的一笑后,是骤起的狂意,下一刻,便要出手了。

  却在此时,有轻微“噗”的一声传了过去。

  是钟碍月放在胸口剑伤上的手掌,用力自击!

  本未愈合的伤口立即撕裂更深,有殷红鲜血从伤口与嘴角肆意渗出,一时温暖了两人周身空气。

  这痛感唤回了脑海一丝清醒,但更让钟碍月讶异的,却是面前赤魔一瞬疑惑的表情。

  好似看着钟碍月这狼狈的样子,想起了什么,迷惑着什么,挣扎着什么,微微皱眉的模样,竟是特别纯真无害。

  于是,钟碍月试探性地,也是一步,两步,三步。

  可以感受到红魔明显加强的防备警戒甚至于立时夺命,却是缓慢真实地,让自己靠近到不能再近的位置。

  眼前一直凝立不动的,是又熟悉又陌生的,明明最亲的人。钟碍月看过去,就着时明时暗的月色,细细看着不知是否还能叫做小历的这个人,额上那斑驳狰狞的纹章。

  从眉间逐渐扩大的暗红纹路,深深浅浅,扭曲盘旋,交叉延伸。

  包裹在浓重的杀气中,乍看下,如此骇人。

  其实原来,是很漂亮的纹样。

  就像是,活着一样。

  还是第一次看到。

  历代左右鬼,为何只有他有。

  又到底有多少人,能活着看清它,然后,体味它的美丽。

  会不会,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这样想着,皱起眉,钟碍月不自觉地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抚上去,好似,想就此把它抹掉,或者,更近地感触它的存在。

  到底是哪个,钟碍月也不清楚了。

  而静静看着他的小历,一直盯着钟碍月平淡的表情。钟碍月那又不忍又心疼的眼神,似乎带着神秘的力量,让他虽然不解,仍是渐渐平静下来。

  却在感到指尖触感同时,完全下意识反应,小历手中的断剑直直插入钟碍月腹上三寸。

  似是早有心理准备,吃痛当下,钟碍月竟连闷哼都没发出。

  依旧勾起的嘴角。

  “还是清醒着,比较可爱”钟碍月的声音,也是依旧的轻柔。

  蓦地听到这句,小历皱眉。

  然后,有些惊诧地,看到钟碍月突然凑近的脸,轻轻淡淡,吻在额上。

  小历猛然睁大双眼,呆愣,直到钟碍月离远一些,用那柔和地仿似老友久见的目光透过眼帘,直到心底。

  长久的迷惑与沉默。

  被打散了什么,被拉回了什么。

  有那么些久远又绵长的温暖,不明白,却舒服得,快要让人幸福地睡着了。

  “我说,也不用想睡就马上睡着吧”钟碍月有些惊异地扶着竟是突然倒下去的小历,却也一个松神脱力,跟着倒了下去。

  他便笑。

  最后又伸手抚了抚小历的额头。

  原来这纹章,就是开启封印的标志么。

  吻上时突然气流窜动异常,讶然睁眼时却只见那纹路急速收缩,直到消失无踪。

  小历,也同时倒下。

  活着的,蜘蛛一般的纹印。

  消失了,真好。

  想着想着,钟碍月便被那愈见昏沉的意识攫住,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小历,又看向另一边树丛,然后舒了一口气,栽倒在小历的肩头。

  在他舒气倒下的前一刻,竟是轻笑了一声。

  昏睡前,脑海里只来得及飘过几个零星的念头。

  那个人。

  叹。

  还真是喜欢,看好戏。

  夜风静谧,却消弭了方才深沉的煞气。夜已过了最深暗的时候,此时此地,只剩一双脚步慢悠,从钟碍月最后看着的那方向渐渐靠近。

  “哎呀哈,只看到个结尾哪,真是不解意。”杨飞盖蹲在两人身旁,玩笑的神情,却是一丝不苟的眼神,开始仔细检查起双双昏睡的两人身上的伤势。

  对着已无血色的钟碍月,是愈加皱紧的眉。

  “喂,我说——莫名其妙互相残杀然后吻别最后壮烈牺牲?”戏谑地挑眉摇头道,杨飞盖小心地一手一个带起两人,再难掩饰的小心翼翼,“只是为什么要躺成个大叉叉呢,太煞风景了。”

  尽数放开的轻功。

  只剩末尾一句自言自语的轻笑。

  未及传开,便飘散空中。

  “要是你们就这么玩完,这死相也太难看所以你们两个,都得给我,活下来。”

  夜凉,风凉。

  秋冷,血冷。

  而远远的另一边,那始终犀利漠然注视的双眼,终于染上层戏谑的兴味。

  转身,融进那无边的黑夜。

  只那精致华贵的墨绸发带,轻忽飘摇地在树梢间一掠而过,留下些微宜神的熏香。

  黑色大氅被这一晃带起一角,翻出领口帽檐那一个金线缝成的莫氏皇族家徽。

  转眼,消失无踪。

  ——————————————不妨月朦胧————————————————

  同时,夜色另一边。

  灵巧机敏的身形穿梭在郊外民居间,不多一会儿,便到了一座破庙。

  便是小历在小花园里遇见的墨珠。

  月冷,星寒,他清晰地听到破庙中金铁铿锵,停身掠地,静静等候在数十丈外的树丛中。

  不多久,打斗声静。

  墨珠看见,步出破庙的,只有一个人。

  淡青长衣,俊雅温润带着些智黠的面容,最多比他自己大一两岁的大少年,有着安静又坚毅的唇角,挂着些许残留的血迹。正一手捂着腹部伤口,缓缓靠到墙壁上,静静吐出一口气,松开凝重的眉头。

  墨珠心道,这人,就是碍月说的,那个在星源寺出现过的,可疑之人么。

  “看那么久了,不过来帮个手?”那人竟兀自开口。

  轻松的语气,轻松的神态,慢悠悠一句话,不是向着墨珠向着谁。

  墨珠心里一沉,倒是佩服起这人的胆魄来。

  于是飞身抽剑。

  下一刻,却便是剑尖相抵,目光拼斗。

  又增血腥味浓。

  那双仍是不避不让不急不徐溢着笑意的眼,倒让墨珠有些好奇。

  一向是听从碍月的吩咐不是么。

  只是来察探一下而已,竟然忍不住露面了。

  墨珠难以察觉地笑。真是莫名其妙呵。

  不过这个人,有意思。

  “看来是仇家啊”那人已看出墨珠不怀杀意,颇为认真地点点头,笑,“连报仇都要插队,唉唉你看这世道。”

  “放心,还没伤着你。”墨珠笑。微弱的愉悦点亮了他略显平板的表情,还原了这张脸该有的夺目光彩。

  竟让那人看得一呆。

  然后。

  “咦?”那人低头,“真的耶。”

  可不是。墨珠的剑抵在胸口,却是胸旁一寸方才庙内受的伤被墨珠的剑气震得更撕裂些许,正热烈激昂地噗噗冒着血。

  “你方才,杀了多少人?”墨珠不带表情道,瞟向一边庙门,闻着内中的血腥味,再看看这人身上的伤,默默估算。

  有五十多些吧。

  “咦?没数过耶需要数吗?”

  “”

  一时沉默。

  飞扬的发丝间,一人挑眉而笑,一人无动于衷。

  “那好吧,这位仇家,”开口,那人终于抬手拍了拍墨珠的肩,渐渐失血的面色,却没有敛下笑容,“埋的时候,记得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墨珠略一皱眉。

  而那人说着说着,竟就这般直直摔了下去!

  墨珠惊诧地伸手一撩,将人带起。

  这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把命交给素不相识的人了。

  真是怪人。

  不过。

  反正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墨珠就这么有些迷惘地想着,拦腰抱起已昏迷的人,飞身离去。

  ——————————————不妨月朦胧————————————————

  有些昏黄的灯豆摇晃,伴着随晚风轻拂的薄纱帘,映照到床边钟碍月担忧的脸,还有安然睡在帐中小历微皱的眉头。

  不但眉头皱着,长长睫毛也是不住抖动,好似做着一个不甚快乐的梦。

  化鬼一次,便虚弱这许多。

  怪不得有这样苍白的脸色,生长迟缓的身体。

  钟碍月就一直这么看着想着,直到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这么担心?”

  转头,杨飞盖穿着薄薄的里衣,轻轻搭着外套,抱臂靠在门边,眼神又摇曳又明亮又邪气。

  “你不是也一样,明明都睡下了。”钟碍月回个笑,淡雅姿容,相比毫不逊色。

  “哎呀哈,同时出现三个重伤者需要照顾,偏偏其中一个还不知死活,放着自己的伤不管,还要守着另一个一整夜。”

  听见调笑的语气,钟碍月全不为所动,幽幽看回小历又苍白了好多的脸颊:“他是我弟弟。”

  杨飞盖笑,“终于肯坦白了?”

  “我不说,想必你也早查出来了。”

  “咦,钟大人的私事小人岂该过问。”

  “紫辰,何必这样与我说话。”颇为无奈,“你最近几个月都很奇怪。”

  “被你发现啦。”笑着,杨飞盖上前,掰过钟碍月的身体,也不管对方有没同意,一把拉开前襟。

  大片的纱布包裹,掩盖其下横七竖八的伤痕。

  “嗯,没出血。”说着,杨飞盖已伸手拿过就近放在桌上的纱布等物,开始换药。

  两人的气息混着药味,弥散在小小的房间里。

  不经意地抬头看时,便见钟碍月愈加泛红的脸颊脖子根,在白皙透明的皮肤上点缀若雪中赤梅,裹在整个人冷清禁欲的气质里,一时妖冶。

  而钟碍月一直掩饰地偏头看着小历,只是眉头皱起一分。

  “放心,都一路跟着你去那种地方,还不惜暴露身份出面救你,定是不恨你的。”杨飞盖笑道,冲散尴尬。

  “我没守住,对他的约定。”

  “自小被长灵教收养不是你们的错,你自愿被当作筹码与人质抛给莫氏王朝自然也不是你的错,一直在做他的替死鬼,他又怎会怪你。”

  “不是替死鬼,紫辰。”钟碍月依旧笑着,只是眼神冷下来,“莫氏王朝要的本就只是前朝余孽,却只知有皇子幸存在长灵教中,并不知原是双胞胎。我一人随时面对死亡还能挣扎求生,何必拖上他。”

  “你的意思,是觉得留他在长灵教会比在你身边更安全幸福?”挑眉,杨飞盖讽刺道,“你认为我代替他所过的生活,很好么?”

  看着面前人笑颜展开,又夺目又讥嘲,钟碍月低头不答。

  杨飞盖径自转而走过两步,蹲在床边,看着小历的横着的睡脸,突然一笑,越凑越近,直到快要碰到鼻子尖,才停下凝神细看。

  “没见过未空?”钟碍月的声音。

  “嗯,原来叫做钟未空啊。见过啊,不就是小历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钟碍月笑,“我指你还在长灵教的时候。”

  “哎呀哈,那时候啊,太小了吧,记不清了。”杨飞盖歪头。

  “那你记得我么?”

  听着有些迟疑期待的问话,杨飞盖转头,回答得干脆:“不记得了。”

  钟碍月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只见杨飞盖恶作剧地伸手捏住小历的鼻子,一边看着小历不适地皱紧眉头一边缓缓挑高嘴角。

  那笑容,真温柔。

  想到此,钟碍月突然一个转头,看向窗外。

  微抿的唇。

  酸涩的窒闷,便自他心底翻涌上来,流窜不去。

  早已黑暗入骨髓,只剩那盏灯烛,不甚明亮地笼着似从未停下飘摇的纱帘。

  “我说我自作主张找上门并杀了不肯听话的星源寺老住持,却也杀了被你派去劝说老住持与长灵教脱离干系的前巡抚你不生气么?”杨飞盖没有转头,轻道。

  “那你倒说说为什么要杀?”

  “杀不杀,随便啊。”

  笑,钟碍月摇头:“小孩子,总会有叛逆期。”

  杨飞盖闻言,倒是很习惯了似的毫不介意:“那要是我更叛逆点,会不会更好玩?”

  “呵,会与我为敌的人你杀不完,能被我拉拢的人你照样杀不完——不玩过火的话,随你。”清亮的神采缓缓流泻,自信与张扬隐在那一瞬敛眉淡笑,照样光彩夺目。

  “人命在你眼里,果然不值钱。”故意的重重叹息。

  “贫富贵贱,本有定数。人后天所能选的,只不过把自己的福分慢慢享用,还是一瞬燃烧。”

  “真悲观。”

  “呵呵。如果自认为力挽星河,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这才真悲哀。”

  “只是努力争取过,总比什么都不做多得些东西。”

  “无为死,有为死,早死晚死。真人才死在开始,人们会哀宛地说句‘无奈’;死在半路,就叫‘际遇’;死在最后关头,那就直接骂句‘老天不长眼’。”

  “所以说每个人都只需要努力实现自己,至于他人,可以喜爱帮助同情怜悯,只是点到即止。他人的命运,由他们自己尽力实现,能做到多少便是个人造化。于是乎回归平衡——噫,果然好玩。”杨飞盖转而一笑。

  “不错。这世界,便是场残酷的游戏。残酷才真实,才会有好好玩过一场的感觉。”明明清淡如浮云的声音,在这过于寂静的夜幕里格外清晰,字字掷地有声。

  明明都是微笑的两人,却有着心照不宣的对抗与更深更沉的羁绊牵连,试探纠结,相持不让。

  “哎呀哈,我就是喜欢,你这自大的样子。”

  “呵呵,好说了。”钟碍月如常站起,“换你守班。”

  “你也好好休息,我可以少累几天。”杨飞盖起身答道,送钟碍月出门口。

  门外脚步声远,杨飞盖终于合上门。

  却只背靠在门上,歪了脑袋。

  看着不远处又沉沉睡去的一张脸,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就这么缓缓坐下,轻声开口,却是唱起了一首歌。

  火烛银花触目红

  揭天吹鼓斗春风

  新欢入手愁忙里

  旧事惊忆梦中

  但愿暂成人缱绻

  不妨常任月朦胧

  赏灯那待工夫醉

  未必明年此会同

  三年前,那个连星月都掩去的夜晚。

  浓黑如墨。

  从京城回来的路上,杨飞盖偶住一地。突觉心思扰乱,于是出门随兴而走。

  好似被引导般,往那个方向直走,直到——

  冲天大火突然映亮半片夜空,毫无征兆,毫无预警,甚至无人哀哭号叫。

  好长一段时间里,依旧万籁俱寂。只有那灭世狂焰,安静又张狂,如画着一幅不现实的浓墨重彩。

  美着,破坏着。

  氤氲的热气夹着不时席卷而上的灼烫烈焰扑面而来,他刚停步,却有巨大声响从头顶急传而来。

  烧得只剩架子的房梁终于支撑不住,迎头整个翻塌下来!

  杨飞盖一时只觉整个世界只剩喧闹的火焰。

  赤色。

  赤色。

  赤色。

  下意识地躲开坠落的巨大梁木,不防另一边梁木也跟着落下,顿成夹击之势!

  正惊骇间,杨飞盖忽觉腰上一道轻盈又稳健的力量圈起,下一瞬便是突然的腾空而起!

  越过无数碎屑焰末,噼啪慌乱无尽的嘈杂声中,他转头一看。

  精致的脸庞,略显妖媚的斜飞眉眼,眉心那夺人心魄的暗色纹路。

  那人也转眼来看。

  明明是明亮透彻的双眼,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映出杨飞盖呆怔的脸,却好像只是浅浅浮在那里,透不进这个人的心。

  就这样对视着,蛊惑的笑容,蛊惑的声音。

  杨飞盖这才发现,这个人一直在唱着首歌谣。

  清清凉凉的声音,直要把这烈焰全化成冰花,脑海里顿时安静一片,只剩那个攫住灵魂的歌声。

  直到那人突然转头,未抱着杨飞盖的另一只手随之洒脱一挥,才发现另一块梁木从大宅的最高处跌落下来,已被那貌似轻柔却强劲无比的掌风化作齑粉,连带面前其他的障碍物一并毁去,顿时一路畅通。

  那人脚尖轻点,竟又换了个方向,偏生往火海里冲进去。

  杨飞盖这时才看清,那人正带着自己飞翔在这死亡之地。凌乱火场中,埋着盖着裸露着不知数的尸体,即使只一瞥眼,也能看到惨绝的死状,不是尸首分离,便是连腰齐断。

  感觉到杨飞盖不自觉攀上他手臂抓紧的那个人,终于再次回头。

  依旧是那个笑脸,似乎,笑得更温柔了些。

  只是太过迷离,看不清到底是在说,不要害怕,还是在说,我玩得,很开心。

  是的,他,在玩。

  杨飞盖能听到自己鼓噪到耳膜的心跳声,还是不能挪开视线。

  就这么随着他飞翔。

  如火凤,如赤龙,只在这罗刹场中,穿越嬉戏,绽放至极。

  那人薄纱似的赤色外衫随风拂过自己的脸颊,混着几缕黑玉般的长发,犹带着不知名的清冽香气。

  不似女子的温柔甜香软糯沁人,却依旧层层绕在心间,弥久不散。

  惧怕。

  只是这自由的灵魂,如此美丽。

  从未见过的美丽。

  杨飞盖继续唱着,单手抱膝,仍一眨不眨地看向小历,露出一个笑容。

  那夜,直到终于有人发现火事,那人才有些悻悻地停留在未毁去的高墙上。而杨飞盖,则被放置在高墙外的空地上,只能呆呆地抬头仰望那个纤长背影。

  桀骜挺拔冷肃萧索,似有烈焰层层轻绕,却又乖巧顺从,只映得黑发染赤,邪魅肆虐。

  便似忘掉杨飞盖的存在,凭空消失一般,以绝佳的轻功飞身离去。

  只那懒懒散散得快要随风飘远,萦绕脑海最深处的清远歌声,久久未逝。

  才于是,会有现在的自己。

  一个寂寥的笑意,隐没在苍茫的烛色里,有些陈旧泛黄。

  细碎衣袂声,杨飞盖靠近犹自沉眠的人。

  两手撑在枕边,勾起睡梦中人柔顺的黑发,一圈一圈绕指柔。

  “你真的就是他么,左鬼流焰我该惊喜好,还是失望好?”

  贴近耳边,呢喃一般。

  就在这气息缠绕暧昧非常的时候,杨飞盖的眼神一滞。

  因为他对上了,那双似被恶梦惊醒而骤然睁大,犹带朦胧水气的双眼。

  骤然,四目相对。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