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4章 一面之隔
i
三天后。
日本，青森。
上完下午的课之后，蔷薇搭了新干线去青森。下车之后，又换乘电车，去了沿海的一个小城市。在日本半年，青森来了三次，已经是相当熟悉了。二月份的青森很冷很冷，这个位于本州岛最北端的区域冬天常常下雪，积了一米厚的雪层是常有的事。
日本很小，交通很方便，前两次来青森，她已经逛了三分之一的地方了。虽然冬天来青森确实不是个明智之举，没有樱花，没有红叶，只有漫天不停的雪。但，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旅行。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下午六点，蔷薇订的是一间民宿，房东阿姨亲自到车站接她，一路上一直在热心地跟她介绍当地的特色景观。
“后天晚上啊，樱木町有一个超级盛大的庙会呢！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说的冬日祭，说到樱木町也是可有来头了呢，樱木町是志贺将军的故乡，你可能不认识，志贺将军可是我们东北人非常崇拜的一位人物呢！”
志贺将军，莫彦城跟她说过他的传奇，是他外婆小时候告诉他的。前年他们来日本的时候，莫彦城原本是要带她来这里，却因为连续多日的大雪阻碍了航班，最后没有来成。
蔷薇笑了笑，说：“真的很谢谢您，樱木町我一定会去的。”
“你们不是过农历春节嘛，还有几天就要到了，蔷薇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旅游呀。”房东阿姨又问她。
蔷薇说：“我在东京念书呢，今年过年不回去了。”
“噢，是这样，可怜的孩子，你要是在这里多住几天，阿姨我就给做一顿饭吃。”
蔷薇衷心地笑了，说：“真的很谢谢您，柏木夫人。”
ii
第二天一大早，蔷薇就去了樱木町。
下了樱木町车站时，她站在车站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里森林茂密，自然资源丰富，空气实在是很好。雪刚刚停了，天地间一片白，车站门口有一个摆着小摊的老妇，在一片苍茫雪地里格外显眼。
蔷薇走了过去，才看到老妇摆的是早饭的摊点，热烘烘的饭团和各类点心，散发着腾腾热气，让人忍不住想买一个。
“早上好，小姑娘。”老奶奶率先冲她温和地笑了。
“早上好，老奶奶，”蔷薇微微鞠躬，又说，“我要一份饭团和一杯牛奶。”
“好的。”老妇说着给她打包了一份早饭，顺便又说，“姑娘怎么大冷天的出来走动呀，雪这么厚一不小心绊倒可不好哦。”
蔷薇说：“谢谢您，我会注意的。老奶奶怎么这么冷的天也出来摆摊呢？”
老妇笑了，很是开心：“老婆子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做，出来摆个小摊给镇上去上班的人图个方便，我孙子也每天都去城里上班呢，他每天都送我过来，晚上我再等他一起回去。”
蔷薇说：“老奶奶，您真是很幸福呢。”
老妇咯咯笑了起来。
买完早点以后，蔷薇就上了公交车，她没什么目的地，随心而走。一天下来，逛完了这里的苹果酒厂，博物馆，美术馆，海鲜市场，还有一些卖当地特产和特色饰品的小店。
从最后一个地方走出来的时候，离公交车站有点远。她一路走着，拐过一个街角之后，看到了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海。很普通的一片海滩，已经被皑皑大雪覆盖住了。
不由自主地，她已经缓缓走向了那片海滩。
海边的风很大，吹得她脸都僵硬了，眼泪开始往外流，鼻涕也吸不住。蔷薇拿出纸巾来，却只抹掉了鼻涕，任由泪水就这样肆意地掉落下来。她其实很少哭，一个人生活在东京，很多次漫无目的在走在大街上，每天晚上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她都很少哭。只是只要一来青森，她就一定会哭。
因为，青森是他的故乡啊。
她就这样沿着海滩一直走，一直走，整片海滩只有她一个人，谁会像她那么无聊，这么冷的雪天还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可是他们都有家啊，他们都有爱人啊。而她，只是一个人。
她突然止住了脚步，缓缓蹲下身来，把脸买到臂弯里，放声大哭。
“彦城莫彦城——莫彦城！”
“你到底你到底在哪里！”
“啊啊啊——！”她冲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疯狂地呐喊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要绝望了啊。
iii
蔷薇回到车站的时候，距离下一趟进城的车，还有一个半小时。由于她在海边待了很久，错过了上一躺车。
那个老妇依然站在那里，只不过卖的食物更丰盛了一些，更适合午饭和下午茶。
蔷薇主动走了过去，对她说：“老奶奶，您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老妇笑了，说：“那倒没有，我家不远，不在饭点的时候我就回家去，装好下一车要卖的东西到了时间再出来。”
“天气这么冷，您的孙子也让您这样在外面啊。”
“他说不动我的，人老了快入土啊，就坐不住，想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很留念呐。”老妇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腰板，又咯咯笑了起来，她又接着说，“离下一趟车还有很久呐，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本来想坐上一趟车，耽误了点时间。”
“那好啊，”老妇搬出了一张椅子放在了自己身边，说道，“来陪奶奶我聊天吧！”
iv
“姑娘是中国人哦，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很辛苦呢！”老妇看着蔷薇，满眼心疼。
蔷薇笑了，说：“没有啦，一个人生活在外面，其实也是很有趣呢。”
“小姑娘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也没有啦。”
“那是因为你的男朋友太优秀，别人都不敢再来了？”
蔷薇一怔，目光有些黯淡下来，说：“男朋友他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老妇听完一怔，声音也软了下来，温柔道：“真是个可怜的姑娘，也真是个可恶的小伙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能这么狠心抛弃她！”
蔷薇听完，忍不住笑了，又说：“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现在一定也生活得很痛苦，只是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的痛苦，所以我才一直找他。”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啊？”
“嗯。”
“为什么来这里，他是来这里工作吗？还是这里的人？”
“都不是，我只是，没有头绪地在找他。”
老妇听完，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说：“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你的男朋友，真是个幸福的人。”
v
莫彦城走出樱木町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远处外婆看到他走了出来，远远地就冲他慈爱地笑了起来。
莫彦城也冲她一笑，朝她走过去，一边帮她动手收拾摊子，一边问她：“外婆，我回来了，今天还好吗？有没有觉得特别冷。”
外婆笑着说：“没有没有，你给我买的这个东西暖手很管用！”
莫彦城轻轻一笑，注意到了旁边还摆着一张椅子，便又说：“外婆，刚才有人坐在这里吗？”
“嗯，是一个路过的小姑娘，等车的时候坐在这里跟我聊天，她刚刚才进了车站赶车进城去了，是一个中国小姑娘，我还说如果能多等一会儿，就能让你们见上一面呢！”
“中国小姑娘，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唉，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在东京念书，她说她男朋友不要她了，她到处在找他。也不知道她交的男朋友是不是我们日本人呢，要真是这样，那可丢大脸了！”
“真是个痴情的小姑娘啊。”
“是啊，她很有礼貌，又很漂亮，又这么爱着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竟然还狠心不要她。”
有礼貌，又很漂亮，又这么爱着她的男朋友。莫彦城的神色稍稍黯淡下来，似乎是有些苦笑着，轻轻地说：“是啊，她的男朋友，还真是个糟糕的人呢。”
vi
晚饭过后，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莫彦城一个人离开了家里，往海边走了过去。在这里生活一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这片海滩散步。他还私自给这片海取了名字，蔷薇海。
只有在这个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他才会静下心来，让她完完全全填满他的大脑。
2016年2月，他们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一年了，这一年对他来说，仿佛拉长了十倍那样漫长难熬。
一年过去了，蔷薇，你还好吗。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她是名人，要知道她的消息很容易，上网随便一搜，就能知道她的最新动态。而这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去动听和查找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给自己换了一台很老式的手机，连上网功能都没有的手机。
他怕她过得好，那说明她已经把他忘了。
他怕她过得不好，因为如果是这样，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回到她身边
沿着海滩一直走一直走，好像隐约看到前方地面上，有人在雪地里画了什么图案。莫彦城走了过去，看清楚地面上的图案之后，稍稍怔住。
一个巨大的爱心，里面是三个字母。ken。
莫彦城轻轻地笑了。就当做，是她画的吧，就当做，这个ken，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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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日本，青森。
上完下午的课之后，蔷薇搭了新干线去青森。下车之后，又换乘电车，去了沿海的一个小城市。在日本半年，青森来了三次，已经是相当熟悉了。二月份的青森很冷很冷，这个位于本州岛最北端的区域冬天常常下雪，积了一米厚的雪层是常有的事。
日本很小，交通很方便，前两次来青森，她已经逛了三分之一的地方了。虽然冬天来青森确实不是个明智之举，没有樱花，没有红叶，只有漫天不停的雪。但，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旅行。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下午六点，蔷薇订的是一间民宿，房东阿姨亲自到车站接她，一路上一直在热心地跟她介绍当地的特色景观。
“后天晚上啊，樱木町有一个超级盛大的庙会呢！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说的冬日祭，说到樱木町也是可有来头了呢，樱木町是志贺将军的故乡，你可能不认识，志贺将军可是我们东北人非常崇拜的一位人物呢！”
志贺将军，莫彦城跟她说过他的传奇，是他外婆小时候告诉他的。前年他们来日本的时候，莫彦城原本是要带她来这里，却因为连续多日的大雪阻碍了航班，最后没有来成。
蔷薇笑了笑，说：“真的很谢谢您，樱木町我一定会去的。”
“你们不是过农历春节嘛，还有几天就要到了，蔷薇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旅游呀。”房东阿姨又问她。
蔷薇说：“我在东京念书呢，今年过年不回去了。”
“噢，是这样，可怜的孩子，你要是在这里多住几天，阿姨我就给做一顿饭吃。”
蔷薇衷心地笑了，说：“真的很谢谢您，柏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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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蔷薇就去了樱木町。
下了樱木町车站时，她站在车站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里森林茂密，自然资源丰富，空气实在是很好。雪刚刚停了，天地间一片白，车站门口有一个摆着小摊的老妇，在一片苍茫雪地里格外显眼。
蔷薇走了过去，才看到老妇摆的是早饭的摊点，热烘烘的饭团和各类点心，散发着腾腾热气，让人忍不住想买一个。
“早上好，小姑娘。”老奶奶率先冲她温和地笑了。
“早上好，老奶奶，”蔷薇微微鞠躬，又说，“我要一份饭团和一杯牛奶。”
“好的。”老妇说着给她打包了一份早饭，顺便又说，“姑娘怎么大冷天的出来走动呀，雪这么厚一不小心绊倒可不好哦。”
蔷薇说：“谢谢您，我会注意的。老奶奶怎么这么冷的天也出来摆摊呢？”
老妇笑了，很是开心：“老婆子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做，出来摆个小摊给镇上去上班的人图个方便，我孙子也每天都去城里上班呢，他每天都送我过来，晚上我再等他一起回去。”
蔷薇说：“老奶奶，您真是很幸福呢。”
老妇咯咯笑了起来。
买完早点以后，蔷薇就上了公交车，她没什么目的地，随心而走。一天下来，逛完了这里的苹果酒厂，博物馆，美术馆，海鲜市场，还有一些卖当地特产和特色饰品的小店。
从最后一个地方走出来的时候，离公交车站有点远。她一路走着，拐过一个街角之后，看到了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海。很普通的一片海滩，已经被皑皑大雪覆盖住了。
不由自主地，她已经缓缓走向了那片海滩。
海边的风很大，吹得她脸都僵硬了，眼泪开始往外流，鼻涕也吸不住。蔷薇拿出纸巾来，却只抹掉了鼻涕，任由泪水就这样肆意地掉落下来。她其实很少哭，一个人生活在东京，很多次漫无目的在走在大街上，每天晚上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她都很少哭。只是只要一来青森，她就一定会哭。
因为，青森是他的故乡啊。
她就这样沿着海滩一直走，一直走，整片海滩只有她一个人，谁会像她那么无聊，这么冷的雪天还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可是他们都有家啊，他们都有爱人啊。而她，只是一个人。
她突然止住了脚步，缓缓蹲下身来，把脸买到臂弯里，放声大哭。
“彦城莫彦城——莫彦城！”
“你到底你到底在哪里！”
“啊啊啊——！”她冲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疯狂地呐喊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要绝望了啊。
iii
蔷薇回到车站的时候，距离下一趟进城的车，还有一个半小时。由于她在海边待了很久，错过了上一躺车。
那个老妇依然站在那里，只不过卖的食物更丰盛了一些，更适合午饭和下午茶。
蔷薇主动走了过去，对她说：“老奶奶，您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老妇笑了，说：“那倒没有，我家不远，不在饭点的时候我就回家去，装好下一车要卖的东西到了时间再出来。”
“天气这么冷，您的孙子也让您这样在外面啊。”
“他说不动我的，人老了快入土啊，就坐不住，想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很留念呐。”老妇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腰板，又咯咯笑了起来，她又接着说，“离下一趟车还有很久呐，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本来想坐上一趟车，耽误了点时间。”
“那好啊，”老妇搬出了一张椅子放在了自己身边，说道，“来陪奶奶我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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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是中国人哦，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很辛苦呢！”老妇看着蔷薇，满眼心疼。
蔷薇笑了，说：“没有啦，一个人生活在外面，其实也是很有趣呢。”
“小姑娘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也没有啦。”
“那是因为你的男朋友太优秀，别人都不敢再来了？”
蔷薇一怔，目光有些黯淡下来，说：“男朋友他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老妇听完一怔，声音也软了下来，温柔道：“真是个可怜的姑娘，也真是个可恶的小伙子，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能这么狠心抛弃她！”
蔷薇听完，忍不住笑了，又说：“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现在一定也生活得很痛苦，只是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的痛苦，所以我才一直找他。”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啊？”
“嗯。”
“为什么来这里，他是来这里工作吗？还是这里的人？”
“都不是，我只是，没有头绪地在找他。”
老妇听完，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说：“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你的男朋友，真是个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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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彦城走出樱木町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远处外婆看到他走了出来，远远地就冲他慈爱地笑了起来。
莫彦城也冲她一笑，朝她走过去，一边帮她动手收拾摊子，一边问她：“外婆，我回来了，今天还好吗？有没有觉得特别冷。”
外婆笑着说：“没有没有，你给我买的这个东西暖手很管用！”
莫彦城轻轻一笑，注意到了旁边还摆着一张椅子，便又说：“外婆，刚才有人坐在这里吗？”
“嗯，是一个路过的小姑娘，等车的时候坐在这里跟我聊天，她刚刚才进了车站赶车进城去了，是一个中国小姑娘，我还说如果能多等一会儿，就能让你们见上一面呢！”
“中国小姑娘，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唉，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在东京念书，她说她男朋友不要她了，她到处在找他。也不知道她交的男朋友是不是我们日本人呢，要真是这样，那可丢大脸了！”
“真是个痴情的小姑娘啊。”
“是啊，她很有礼貌，又很漂亮，又这么爱着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竟然还狠心不要她。”
有礼貌，又很漂亮，又这么爱着她的男朋友。莫彦城的神色稍稍黯淡下来，似乎是有些苦笑着，轻轻地说：“是啊，她的男朋友，还真是个糟糕的人呢。”
vi
晚饭过后，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莫彦城一个人离开了家里，往海边走了过去。在这里生活一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这片海滩散步。他还私自给这片海取了名字，蔷薇海。
只有在这个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他才会静下心来，让她完完全全填满他的大脑。
2016年2月，他们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一年了，这一年对他来说，仿佛拉长了十倍那样漫长难熬。
一年过去了，蔷薇，你还好吗。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她是名人，要知道她的消息很容易，上网随便一搜，就能知道她的最新动态。而这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去动听和查找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给自己换了一台很老式的手机，连上网功能都没有的手机。
他怕她过得好，那说明她已经把他忘了。
他怕她过得不好，因为如果是这样，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回到她身边
沿着海滩一直走一直走，好像隐约看到前方地面上，有人在雪地里画了什么图案。莫彦城走了过去，看清楚地面上的图案之后，稍稍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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