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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位叫做张鼐的c只有十七岁的小将天真地笑着问。

  “是的,他带着一些人马在迎接咱们。说不定洪承畴也在前边。怎么,小鼐子,有点胆怯么”李自成故意问,他的语气c声调和眼神都流露出他对这位小将十分宠爱,含着像慈父般的感情。

  “胆怯”张鼐侧着头问,“我什么时候胆怯过我还打算活捉孙传庭替咱们高闯王报仇哩”

  “好啊,小张鼐你说的很对,应该跟洪承畴c孙传庭他们算算血账,替咱们高闯王报仇”闯王拍着张鼐的肩膀说,同时想着:“这孩子真不错,磨练成啦,永远也不会泄气”

  站在张鼐旁边的一个年轻战士带着很有自信的神气笑一笑,说:

  “当然啦,碰上他就不会轻饶他杂种”

  有着络腮胡子的王长顺跟着丢了一句松话:“我看,咱们明天会把孙传庭的人马杀得落花流水,可是不容易把他本人捉到。”

  “为什么”张鼐问,心中可有点儿不服气。

  “因为咱们的马有好多天没有喂料,连草也吃不饱。老孙的马吃得饱,跑得快。”

  大家都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声随即被一阵从南边来的马蹄声压下去了。李自成正等候一员小将,听着这阵马蹄声,他自言自语说:

  “啊,来啦。”

  过了不久,马蹄声愈来愈近,随即在稀疏的c落了叶于的灌木中间,在苍茫的月色下,出现了一小队人马影子。李自成的乌龙驹突然把头一抬,喷喷鼻子,萧萧地叫了一声。张鼐向走近来的小队骑兵问:

  “是双喜哥么”

  “是”一个青年的声音在马上回答。

  这一队共有十来个人,回答的青年骑在最前边的一匹高大的白马上。每个人的马镫上挂着一颗或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不住摆动。走上山头以后,他们都跳下马来。李双喜牵着白马走到闯王面前,禀报说:

  “爸爸,周山这杂种又逃脱啦”

  “又没捉到”

  “我正要赶上他,不防从官军阵上射过来一阵乱箭给他龟儿子逃脱啦。”

  闯王顿着脚说:“嘿又给他逃脱啦”

  听说没有捉到周山,自成不由得皱皱眉头。周山原是李自成亲手提拔的将领,闯王对他十分信任,叫他担任中军1。高迎祥死后的一年之中,他的部下首领许多人顶不住官军压力,相继投降。李自成初当闯王,尽管做了很大努力,却没法阻止义军内部的分化和投降趋势。去年十月间,他率领一部分义军从陕西进入川北,连破许多州县,虽然进攻成都不克,却给明朝很大震动。今年正月,李自成为着避免被洪承畴所督率的优势官军包围,退出川北到陇东南,又向北挺进到洮州。洪承畴一方面派曹变蛟和贺人龙等死追不放,一方面调动了许多部队堵截。几个月中,李自成为着打破官军的包围,率领着农民军从甘肃进入西番地2,在羌族游牧人的地区转来转去。农民军缺乏粮食,又不得休息,在西番地牺牲很大,仍然摆不脱官军的追赶。李自成不得已从嘉峪关的东边北出长城,到了塞外,又突然从兰州附近折转回来,猛不防突破洮州一带的官军堵击,回到陇东南的山区中化整为零,休整部队。就在西番地最艰苦的情形下,这个破落地主出身的周山对前途失去信心,勾引一起人投降了曹变蛟。从这以后,他就死心塌地为虎作伥。由于他是从农民军中混出来的,对农民军的一切内幕c作战方法,都极清楚,这就使曹变蛟如虎添翼,给农民军的麻烦更大。过去农民军对官军作战常用的许多老办法,有的根本不能再用,有的用起来效果也比较小了。每次遇到两军交战时,周山就骑在马上呼喊诱降,企图瓦解军心。李自成和他的将士们恨透了这个叛徒,常常想在战场上捉到他,可是他比狐狸还狡猾,几次都是快要捉到时给他逃脱。今天黄昏,自成在侄儿李过宿营之后,猜到周山会重新露面,亮着自己的牌子3劝降,所以留下双喜带着一队人等候周山,装做要送给他一封自成的书信,把他捉到。谁知这一计又没成功

  1中军古代的所谓中军有两种意义:一种是军队中官职,其职掌类似近代军队中的副官长,有时兼管传宣军令。另一种是指军队番号,对左军c右军c前军c后军而言。周山所担任的中军属于前者。本书中写高一功为中军主将则属于后者。

  2西番地如今的青海东部。

  3亮牌子叫出名字c这是从前北方的江湖话。

  双喜看见闯王心中不高兴,赶快说:“爸爸,周山虽然没捉到,可是我们把他的侄儿收拾啦,还捉到他的亲信将士十几个。”

  “人呢”闯王问。

  “他侄儿当场给我刺死啦。那些捉到的,因为弟兄们气不忿,也宰啦。”

  双喜说毕,把右手一招,一个亲兵走过来,俯身从白马的镫子上解开人头,扔到闯王面前。跟着,后边的十来个亲兵也都把人头解下,咕噜咕噜地扔到地上,在闯王的脚前滚成一堆。自成看了一眼,吩咐把这十几颗人头都挂到那棵松树上,让明天追在后边的官军和周山看个清楚。

  人头很快地在树上挂好了。周山侄儿的头颅挂在树身上,正是贴孙传庭的那张布告的地方,其余的头颅都挂在旁边的一根横枝上。自成走近前去,重新把所有的人头扫了一眼。月光正照在人头上,连他们的鼻子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因为都长久跟随周山,所以自成连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得出来。他对周山侄儿的头颅注视片刻。双喜站在他的背后,愤愤地说:

  “爸爸,你看,他死了以后还半张着嘴。在阵前,他比周山叫得还凶哩”

  “他叫什么”

  “还不是劝咱们的将士投降哼,比他叔的喉咙还粗哩”

  李自成对着人头把眼睛一瞪,不由得恨恨地哼了一声,真想拔出剑来砍他几下。

  离开大树,自成向双喜问道:“你大哥把队伍布置妥了么”

  “我大哥已经在山口把队伍布置妥当,立了栅寨,准备了滚木礌石。”

  “官兵有什么动静”

  “没有。大概他们怕中埋伏,停下来了。”

  一丝不容易觉察的微笑从闯王的嘴角流露出来,一方面是对官兵的蔑视,一方面是觉得果然实现了他的希望,今晚可以让将士们休息了。他用慈爱的眼光在双喜近来显得消瘦的脸孔上打量一下,又看看他的身上,忽然从敞开的斗篷下边看见双喜的左胳膊用布条吊在脖颈上,袖子上有大片血迹。他轻轻地哦了一声,走近一步,问:

  “你的胳膊挂彩啦什么伤伤了骨头么”

  “箭伤,没有伤骨头。”李双喜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气笑一笑,说,“没有啥,一只手也可以打仗,只是不能够拉弓射箭。看样儿,追赶咱们的敌人又增加啦。爸爸,要不要我回到山口”

  “算了,你跟我回老营1休息吧。请老神仙给你的伤口洗一洗,上点药,很快就会好的。你大哥知道要他马上来老营议事”

  1老营当时习惯,把总部叫做老营,官军和农民军都是如此。这种习惯延续到清朝末年,在北方有些地方甚至延续到民国初年。

  “知道。”

  “上马”李自成向大家命令说。看着双喜上了马,他自己才上马,心中很不舒服。

  双喜和张鼐都是李自成从孩儿兵中提拔起来的勇猛战将。双喜今年也是十七岁,比张鼐只大几个月,但因为他比较沉静,身材也高出半个头顶,所以他在张鼐的面前总喜欢以大人自居。自成因为他也姓李,父母和两个哥哥都给官兵杀害了,没有另外的亲人照顾,就在五年前把他收为义子。两年前,他看见双喜和张鼐在作战中特别勇敢,武艺也好,就把他们从孩儿兵营里调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好使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在战斗中锻炼,也使他们学到指挥作战的道理。他对双喜和张鼐看待得一般重,并没有远近之分。虽然在名义上只有双喜是他的养子,但人们都把张鼐也作他的养子看待。张鼐也同双喜一样,像对待父亲一般地对待他,甚至在他的面前,比双喜更会流露出孩子的顽皮本色。

  “如今战将这样少,”李自成在心中说,“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偏偏这孩子挂了彩”

  他沉默地缓辔前进,考虑着明天的作战问题,希望这一支剩下来不多的基本队伍能够尽量地保存下来,冲出敌人的包围,从潼关附近冲到河南,重新打开局面。

  人马下了山头,沿着一道峡谷前进。谷中很幽暗,散乱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有时,马铁掌在石头上碰得太重,会迸出几点火星。大约走了两里远,才离开峡谷往一座小山上走去。走到山腰,重新望见月光。一会儿,他们走进一片松树林中,月光只能从松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水银似的花花点点。尽管松涛很响,但树林里毕竟暖和得多。大约有一两千名将士露宿在这座松林中,到处是火堆,有的人正在火上做饭,有的人已经躺在火堆边睡熟了。闯王打算在这里停一下,回头对他的养子说:

  “双喜,你不用跟我一起啦。赶快先回老营去,请老神仙替你的箭创上点药。”他又向张鼐望一眼,说:“小鼐子,跟你双喜哥回老营休息去吧。”

  两员小将听到吩咐,带着各自的亲兵飞马而去。李自成勒马离开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当他走近一个火堆时,烤火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一位大约三十五岁上下c相貌慈善c农民装束c名叫田见秀的将领向他招呼说:

  “闯王,不下来烤烤火”

  “啊,田哥,你这里倒很背风”自成下了马说,“黄昏前这一仗,你的人马损失得多不多”

  “还好,只伤亡五十多人,赚了曹变蛟两百多。给他点教训,他就不敢硬往前追啦。”

  “挂彩的弟兄们呢”

  “有几个重伤的没来得及救下来,轻伤的都跟着队伍回来啦,如今已经上了药,都在休息。”

  在往日,每逢打过仗宿营时候,李自成不管自己有多么疲倦,总要到受伤的将士中间,问问这个,看看那个,有时还亲自替彩号敷药裹伤。去年夏天,有一个弟兄腿上的刀伤化了脓,生了蛆,臭气熏鼻。自成看见伤号太多,医生忙不过来,就亲自动手替这个弟兄挤出脓血,洗净伤口,敷了金创解毒生肌散,然后把创伤包扎起来。当他挤脓血的时候,连旁边的弟兄们都感动得噙着眼泪。可是现在他急于要同田见秀谈几句话,没有工夫去到受伤的将士中间。如今全军的处境十分险恶,明天就会遇到一场决定全军存亡的大战,他的心头上感到沉重。但一般将士是不容易看透他的苦闷心情的。他还像平日一样,同身边的将士们说了一阵闲话,然后笑着说:

  “咱们明天四更就出发,大概今晚你们想睡两个时辰不容易啦。”

  田见秀也笑着说:“只要能睡一个时辰,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自成拉着见秀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众人知道他们有什么密话要说,没有跟去,只有自成的亲兵头目李强带着两名亲兵远远相随。走到一个岩石下边,自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说:

  “玉峰,如今官兵把通往河南和湖广的道路都堵死了。后有追兵,前有孙传庭亲自在潼关堵截。原来曹操答应到潼关接应咱们,咱们才从汉中一路杀奔前来。可是曹操如今一点儿音信也没有。你想,他会不会中途变卦了”

  “曹操是一个玻璃猴子。我看,他八成是没有来接应咱们。要是他带着几万人马到了潼关外边,孙传庭就不敢用全力来包围咱们。你说是么”

  自成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咱们上当了。”

  他们所说的曹操是当时农民军一位重要领袖罗汝才的绰号。两三个月前,李自成还在陇东南和汉中一带的大山中同官兵兜圈子时就派人给曹操送信,要曹操率领在河南的各家义军到潼关牵制孙传庭,迎接他进入河南。曹操当时同意按照他的计策行事。李自成得了曹操的回信,不顾官兵的重重拦截,向东杀来。两天来已进入商洛地区,离河南边界日近,才看出来官军井没有受到曹操的牵制。可是消息不灵,到底曹操为什么中途变卦,没法知道

  “奇怪,曹操的几万人马到哪里去了”自成小声自语,又像在问田见秀。

  田见秀正想说什么,看见老营的一名小校牵着一匹马,往他同闯王站立的地方走来,便把话忍住了。小校向自成说:

  “禀闯王,夫人请你快回老营。”

  “什么事”闯王赶快问。

  “老营里来了一个人,夫人请你立刻回去。”

  “从哪儿来的人”

  “不知道。只有夫人一个人同他谈话,别的人都不许留在跟前。我只听说好像这个人是从潼关东边来的,路上还挂了彩,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闯王和田见秀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猜想到这个人可能是曹操派来的,但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一则他们明白这事必须十分机密,二则也猜不透这个人所带来的消息是吉是凶。

  “玉峰,我赶快回老营瞧瞧,你随后也去吧。”

  自成说毕,迅速地往乌龙驹停立的地方走去。

  老营驻扎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杜家寨的古老山寨,大部分坐落在向阳的半山坡上。它原来是一个大寨,有两百多户,现在剩下的房屋还不到十分之一。寨门楼也给烧毁了,在月光下还可以看见寨门上边的一块青石匾上刻着“潼南锁钥”四个大字。寨里的房屋差不多都毁了,显得很空旷,到处长满灌木和荒草,把有些小路和井口都封了。寨外,向左是悬崖c深谷;向右是森林,一直伸展到山脚下;寨的背后也是树林,连着一座高山,但有些地方被大火烧焦了。

  老营驻扎的一座四合头院子是全村惟一比较完整的宅院,但门窗和家具也破坏很重。宅院周围,安设十几座帐篷,驻着老营的一部分骑兵;在几个路口都布着岗哨,戒备严密。近来闯王全军总管和中军主将都由高一功担任。但是由于战斗紧张,他经常不得不冲锋陷阵,对敌厮杀,所以老营里许多事情,以及属于总管职掌的许多事务,例如全军的军需c给养和财务等等,都不得不让他的姐姐高桂英替他分操许多心。就以老营宿营后的警卫工作说,本来中军的将校们都会认真布置,不至于疏忽大意,但是高夫人每天还要亲自检查一下,生怕有不够周到的地方。她常常告诫中军的将校们说:

  “咱们平常惯用的那一套偷营劫寨c收买奸细的办法,周山这个鬼东西都学会了。常言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大家多辛苦一点,小心没大差,备而无患。”

  高桂英是李自成的结发妻子,今年才三十岁。虽然是农民家庭出身的姑娘,小时没读过书,但是近几年来由于肩上的担子愈来愈重,工作需要她必须认识几个字,更好地帮助丈夫,她在马上和宿营后抽空学习,已经粗通文墨。她有苗条而矫健的身体,带着风尘色的c透露着青春红润的,线条爽利的椭圆脸孔,大眼睛,长睫毛,眉宇间带着一股勃勃的英气。年的部队生活和她的特殊地位,养成她举止老练c大方,明辨是非,遇事果决而又心细如发。在封建时代,一个三十岁的少妇能够具备这样的德行,应该说是历史的奇迹。但是实际上又没有什么奇怪,正如她自己常说的:“要不是走投无路,只好跟着男人造反,还不是一辈子围着锅台c磨台转”

  她是赫赫有名的c已故的农民军领袖高迎祥的侄女。高迎祥和李自成两个家族虽然不是同县,却是世亲。自成的堂伯母就是高迎祥的姐姐。依照所谓“侄女随姑”的古老风俗,迎祥的侄女嫁给了自成。高桂英既是迎祥的侄女,又是自成的夫人,加上她自己也有使人不能不敬佩的美德,所以在高迎祥和李自成所统率的这一支农民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她自己也很重视维护高迎祥的光荣传统,有时遇到部下做事不对,她就说当年高闯王如何如何。倘若是她的弟弟高一功或其他高姓的将校们犯了错误,她就伤心地告诫他们,说:“如果五叔活着,他可不允许你们这样”有时她也称呼高迎祥的字,说“如岳叔”如何如何,把高迎祥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要他们作为榜样。

  李双喜请医生治了创伤,回到老营,走进上房,高夫人叫他脱掉铁甲,坐在火堆旁边。她看过了双喜的箭伤,一面询问黄昏前伙击曹变蛟追兵的战斗情形,一面等候闯王。她有一个女儿名叫兰芝,今年才十岁,连天鞍马不歇,十分困倦,一驻下来就在里间床上睡着了。两个短衣箭袖c腰束绸带c身背宝剑的姑娘,一个蹲在火边用砂锅烧开水,一个站在蜡烛旁边替双喜缝铁甲上的绽线。这个替双喜收拾铁甲的姑娘名叫慧英,今年十八岁,那个蹲在火边的叫慧梅,才十七岁。高夫人身边像这样的女亲兵原有十几个,几个月来陆续阵亡,只剩下她们两人。其余的亲兵都是男的。

  忽然,小将张鼐把一个陌生的农夫领来,站立在门槛外边。他自己先进来,向高夫人小声说:

  “夫人,从前队送来了一个庄稼人,他说他是从河南来的,有密书带给闯王。”

  高夫人站了起来,吃惊地小声问:“从河南来的是从曹营里派来的么”

  张鼐点点头。高夫人心中有些怀疑,又问:“曹操如今在哪里”

  “他不肯说明。他说他的话只能亲自对闯王说,万一见不到闯王,对你和总哨刘爷说也可以。带来的书子也不肯叫别人见。”

  “好吧,让他进来见我。”高夫人接着又说,“还有,你派人飞马去禀知闯王,请他速回。”

  那个陌生农民被带进屋来。高夫人向他通身上下打量一眼,看见他完全是一个逃荒人的打扮,约摸有四十岁上下,右腿似乎略微有点儿瘸。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高夫人注视着他的脸孔问,并不立刻让他坐下去烤火。

  陌生人不肯回答,微微一笑,同时向站在屋里的张鼐和男女亲兵们扫了一眼。高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使大家出去。但双喜的右手握紧剑柄,留在门后。高夫人为使陌生人完全放心,把下巴轻轻一摆,让双喜也到院里,然后她走到方桌旁边,同陌生人隔着桌子,说:

  “快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是曹帅派来的下书人。”

  “曹帅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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