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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很晚才摸回窝铺。老远,他就听到猜拳声。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六章2

  1

  灵官从沙窝回来的次日,村里出了一件大事:打了半截的井塌了。“塌了不消说,还把钻井队的钻头也埋了白花了两三万哪。天的爷爷,瘸腿上拿的棍敲。老天也不长个眼。”憨头说。

  他这样解释井塌的原因:“你说那个大头,当队长定制度的,是你。犯制度的,也是你。别人能管住自家女人,为啥你管不住那个猪头妈妈听说身上还来红呢。你说倒霉不倒霉两三万呐。你说,这大头烧山药。”

  “上井的究竟是大头妈还是大头女人”灵官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眉目。

  “当然是女人。”

  “赔。这可是说好的。”老顺硬梗梗说。

  “赔”憨头说,“大头连毛也撕不上一盘子。女人卖了,也赔不起你说,驴不吃草,算个啥你咋呼啥哩找啥大头我一见她扇个膀子吱吱哇哇跑上井,就想不好。明摆着最忌女人上井,可她偏偏这是晌午的事。后晌,果然,轰隆一声,全完了。”

  “你看见了,咋不挡”老顺说。

  “挡了。刚一到她跟前,她就一把推到我这儿”憨头指指右肋,“疼呀,差点闭过气去人家早猫颠狗窜上了井。”

  “还疼吗那地方”灵官妈慌张地问。

  “哪有那么便利,除了神仙的药。”憨头说,“吃了几丸,好多了。不尖噪噪地疼,是厚楚楚,温楚楚的。好受多了。不要紧也怪毛旦那个臭嘴,一见大头女人上井,就乱喊:哎呀,女人上井了。井要塌了瘸五爷抡起巴掌就给他一个耳光,又闭了眼祷告可没治,井还是塌了。”

  “接口气。”老顺说,“这事全靠接口气。这毛旦,要是不胡说,也许没事。一说,完了。那年三队徐四盖房子,就这样。有个老汉说:哟,你盖这么多房子,谁住哩当时人就觉得不吉利,骂他挡嘴噎舌。嘿,几年后,人死光了。房子真没人住了。这种事,嘿,话吉利,就吉利。话不吉利,就不吉利。全靠接那口气。”

  “瘸五爷也这样说。可毛旦先是死不认帐,说自己没说井塌了的话,后来赖不过了,就说这婆娘不上井,我念叨了多少井塌的话,为啥没塌这婆娘一上井,为啥就塌了你们都是驴球,单朝软处戳。白狗爹就捞过铁锨,说:你驴日的还成下功了是不是你驴日的还一天价念叨着叫井塌,是不是就一锨拍了毛旦个狗吃屎。”

  “真是的。”灵官说,“这关毛旦啥事他又不是神仙,说啥就应啥。不就是他穷些吗专找软的欺。”

  “打井队也说与女人无干,与毛旦也无干,是地太酥。可谁听反正明年唉,又又得出票子。”

  “队长咋说”老顺问。

  “他说啥呀忙颠颠拉上自家的驴去兽防所了。这会儿,怕还没回来呢。”

  “赔叫他赔。自己订的制度,还有啥话说”老顺说。

  灵官妈说:“当面说去呀。背后充啥好汉只怕见了大头,就倒缩回来了。”

  “这有啥不敢的他还能吃了老子”

  “去呀。”

  “老子也就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再说,又不是老子一家子的井,塌就塌了。别人出多少,我也能出多少我惹人干啥”说着,他掏出烟袋唏唏哩哩抽起来。

  “看。”灵官妈说,“背后诈唬,不顶用。没胆子,就别逞那个头。”

  灵官笑了:“凉州人都这样。都是背后的英雄,都不敢出头。怪不得养贪官。”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六章3

  “咋”老顺说,“你们的意思是叫我管嘿,我不敢大不了挨枪子儿。就怕你们娘儿们拧歪鼻子。”

  “哟。”灵官妈耸耸鼻头,“你还以为你是个啥活宝呀没你,照样活。怕还活得更滋润些。你以为离了狗屎不种辣子呀”

  “你个老妖好,好,这回我逞这个头。我不信,大头烧山药能把我吃上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老顺捋捋袖子。

  “给个鸡毛,就想上天呀瞧,瞧,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咋抖毛,也是个次货鸡。算了吧,谁不知你肚子里有几两酥油还是抱上你的羊蹄甲儿抽去。在我们娘儿们面前咋呼还有人听哩。想找大头的茬儿羞你的先人去吧。怕还没出门,尿就到裤裆里了。”灵官妈酸声酸气地说。

  莹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灵官c猛子c憨头都笑了。

  “你个老妖。”老顺胀红了脸,“你以为我不敢”说完,一阵风出了门。“孙大头,我操你先人,你给老子赔”

  灵官妈白了脸,推了猛子一把:“快,快,他当真了。去,去拉住,别去惹事。”

  猛子笑道:“你就叫他耍一回威风嘛。”

  “乖乖。”灵官妈叫道,“惹那个事干啥惹那个人干啥快去。灵官,你快去。”

  灵官笑着出门,片刻又进门:“哪里啊。人家早躺在北书房炕上啦。你以为他真找大头呀”

  屋里人大笑。

  2

  吃过晚饭,灵官猛子到了井上。井上灯火通明。村里人都挤到井上,黑压压的,悼念这个葬埋了全村人血汗钱和欢乐梦的黑窟窿。孙大头蹲在井台上,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沮丧相。孟八爷则轰着娃儿们:“滚滚这有啥好看的掉下去,连钻头一起成个泥鬼。”因为井已塌了,就取消了禁忌。女人们都到了井上,围成一团叽咕,时不时指戳一下垂头丧气的孙大头,用眼色和低语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一提起明年或后年又要出很多钱打井,便引出一阵长吁短叹。

  男人们大多沉默,形态各异,蹲的蹲,站的站。时不时,走到井架旁望一眼,唉一声。

  瘸五爷的脸色更阴沉。五子每次进城看病都要粜粮。按他的说法,那几颗糇食粜得差不多了。一想到明后年要出一笔钱,心当然要捏成个醋蛋儿。“你说,还让不让人活你说,还让不让人活这老天,还长不长眼睛”他这样自言自语着,困兽一般走来走去。

  “这号事,多。”打井队的师傅说,“弄不好就塌。打这号井,我们也亏本。几千块钱的钻头,轰地一下,就完了。”

  “你们是公家”瘸五爷突然吼一声,但仿佛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便赶紧垂下脑袋,哀告似地说:“可我们,没治。蝎虎子挨鞭子,得死挨。挨不住,也得挨没治的”他的声音渐渐小了。

  “有啥呢塌了,再打,不就得了。”女人堆里发出一个声音。

  “谁说的”瘸五爷被激怒似的抬起头,一副行衅的架势。

  “我。说得不对吗”双福媳妇说,“塌了。不打总不成骂又骂不出井来。”语气显得很平静。

  “当然。你当然。”瘸五爷蔫了,重又低下头,“你是财神爷的卵子儿,福蛋蛋。可老我们得扎住喉咙”

  “没啥。五子有病,我知道的。愁啥呢你的,我出。成不打井收多少,我出多少。行不”她的语气依然那么平静。

  “这可是你说的,红口白牙。”瘸五爷抬起头,“大头,听见没这可是她说的。”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六章4

  “当然呀。”女人说,“这么多人听着,我还能骗你不就几十块钱吗。”

  “啥几十三口人哩,今年二百哩。”

  女人笑了:“多少也成。五子有病,我知道你也别多心,我可是真心。”

  瘸五爷睁大眼睛望着女人,呆了似的。许久,忽然抱头,绽出哭声:“呜--我没用呜呜丢人显眼的不要说啥也不要。”

  女人笑盈盈说:“我说了,要给的。不要也给。”说完,出了人群,径自走了。

  “瞧她,神气的。”凤香说。

  “人家,当然啦。财大气粗。拔根汗毛,比我们腰粗。”

  “粗有啥用还不是活守寡。”

  “就是。我们再穷,男人可是我们的嘻听说双福一天换一个。””

  “就是,就是。其实她也怪可怜的。”

  瘸五爷哭了几声,把肚里的怨气泄一阵,就不哭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听到女人替自己交钱时的失态。“丢人不如渴凉水。”他怨自己,但想到下次的打井费终于有了着落,心里还是轻松了。“没啥。活到这个份儿上,还谈啥脸皮”他想。

  “哎哟。”北柱怪声怪气叫了一声。被派出所关了几天罚了几千,他仿佛驴打个滚。“我们咋办呢罚的罚,抢的抢,老子穷得子里拉二胡。算了,不打了。这井不打了。活一天两半日子。”

  “就是。凑和算了。再打,谁知道会不会再塌”毛旦说。

  “放屁。”孟八爷吼道,“你个驴撵的。再放咒,老子不把你丢进这个泥窟窿不算人。”他指着北柱:“你以为打井是捅你女人的窟窿呀,那么容易。不打成哩,你北柱子不打成哩。你不要浇水。天若不下雨,你能把你那几个妈妈的子缝住,喝风去。”

  北柱伸伸舌头,不敢再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孟八爷环视人群,质问似地说:“破点财,消消灾,有啥不好塌的已经塌了。总不能一个个栽这黑窟窿里吧不管咋说,总得活。老天叫你活,你得活。不叫你活,你也得活。没法子。塌了,再打嘛,怕啥不就再扎一回喉咙嘛扎就扎。吃细粮的加些粗粮,吃粗粮的掺点麸皮。少吃些稠的,多喝点清的。怕啥六零年吃个啥人不如个苍蝇。大沙河里死人一层摞一层。不也过来了怕啥”

  瘸五爷接口道:“就是。滚里爬里也得活。该着咋样就咋样可可不管咋说,钱是个硬头货。”

  “对呀,钱是硬头货。”毛旦嘻笑道,“人家打井队又不要阴国票子。要的话,也得买上张白纸才能印吧老子我连买白纸的钱也没有真穷成白虎星了,连个毛渣渣也刮不下来。”

  “谁信呢”北柱说,“你一人吃饭,灶神爷也饱了。又没个拖累再说,挖个棺材坑啦,烧个死娃娃了,哪回没个十几块”

  “不假。是不假。”毛旦道,“可一年半载死不上个人。想挖个坑,想烧个死娃子,也没人请。我倒是天天盼村里死人,好叫我有个来钱路数呢。”

  “呸”“呸,还是盼你自己死吧。”“怪不得没个母的给当婆姨,你这么缺德,谁给。”女人们嚷嚷着,朝毛旦吐唾沫。

  毛旦越发得意,牙缝里咝咝地抽着气,笑出一种怪声:“咋啦咋啦我也倒盼我死呢。死了,变个鬼,咝溜从门缝里钻进去,嗖地上了你们的炕。嘿嘿,那时,可由不得你们了。”

  “呸”“呸”“呸。”女人们越加起劲地吐唾沫。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六章5

  “活着啥意思”毛旦接着说,“吃吃不上个肚儿圆。穿穿不上个眉眼。啥意思还叫人今日揪几个,明日掐几个。反正老子不打井了,谁打谁打去。老子地也不种了,划不来。收上三个,叫人卡掉五个。到凉州城里要饭,也比守在这里叫人在鏊子里烤强。”毛旦越说越来气,竟声嘶力竭了。

  “划不来,划不来。”瘸五爷说,“真划不来。老子也不种了可不种又有个啥法儿”

  北柱笑道:“哟,谁都想成精哩。癞蛤蟆咋叫,也还是个癞蛤蟆。不信还能叫成个雷神爷白叫。不如捂住沟子蒙住嘴,一锤捣个肚儿里疼。死挨吧。不死挨你还成精哩。”

  毛旦说:“北柱你咋呼啥哩你癞蛤蟆接了雷的气,好像比我们能行”

  “我能行啥呀你们是地狱十八层,我是十九层。”北柱笑道,“我还动不动叫人家罚个驴死鞍子烂的。怕啥我不是还喊乱弹唱秦腔么老鸹死了嘴还硬。只要有嘴,我还要当得郎当唱。叫啥苦白叫你以为你告个艰难,谁就给你几个呀没门。有本事了,你叼几个抢几个。没本事了,你唱几声骂几句。就这样,活人嘛活人,活人,活着就好。”

  “说这些没意思。白白生气,气死白气死。算了,回吧。”忽然,孙大头冒了一句。猛一听队长的话,许多人还真产生“算了”“回去”的念头。但很快,一些人醒悟过来:他们到井上来是因为井塌了。而井塌的原因按孙大头当初的声明:“谁的妈妈到井上来,出了事谁负责”是他的女人到井上来了。话题和人们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偏出老远。想来孙大头已忘了这个茬儿。

  毛旦说:“哟,你还成了功似的,教训起我们了。”

  “就是。这孙蛋。”有人骂道。

  孙大头省悟了似的又垂下头去,从“队长”身份退到了井台的被告席上。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来,大声说:“毛旦,你个驴撵的,老子咋了啊老子连话也说不成了啊你个驴撵的涝坝大了鳖也大了啊是老子捣塌的吗啊老子天天喊干嗓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啊老子是叫你们头上拾棱儿的吗啊你们以为老子是土牛木马谁想骑就骑吗啊”

  开始,人们还很有兴趣地听孙大头训斥毛旦。可听到后来,那个“你”竟然变成了“你们”,就觉出了大头话里的骂人成分。一些人互相望一望,便慢慢散去了。

  队长毕竟是队长。他拿平日最没有威信任谁都可以打骂的毛旦开刀,渐渐指桑骂槐,竟将自己的尴尬消解了。自始自终,他没有认一句错,反倒抖出了队长的威风。灵官笑了。

  “大头。”孟八爷发话了,“谁们欺负你了谁们在你头上拾棱儿了。骂谁就骂谁,舌头上少带钩。”

  大头笑了:“谁说你呢。我骂毛旦。”

  “我们的肩膀上扛的又不是谷糠盆子。”孟八爷气恨恨道。

  “这便是结局了。”灵官对打井师傅笑道,“都想兴师问罪,倒叫大头指桑骂槐给了个狗血淋头,只好灰溜溜走了。”

  打井师傅笑着摇头:“有意思,真有意思。”

  3

  次日早晨,打井队撤走了,拉走了机器。井上一片狼藉。孙大头自昨夜将毛旦训斥一顿后,又恢复了队长的威风,遂将全队男劳力召到井房里,用打井队吃剩的酒肉打了一次“平伙”。这一来,越加将男人们的嘴捏住了,都不再提他女人上井之事。唯独毛旦不依。原因很简单:大头喊人时把毛旦“忘”了。等懒虫毛旦睡过了头起床时,男人们肚里的酒肉都快变成粪便了。于是,他不饶不依,追到井上。那架势,简直要和大头拚命: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1

  “大头,你个驴撵的。收钱时有老子,吃时就没老子了今日你说不出个因儿,老子跟你没个完。”

  孙大头做恍然大悟状:“哎呀,你才来呀我还以为你早来了呢毛旦这可怪不得我,我可都叫了,挨门挨户叫了。谁不来是谁的事。我又不能把人从家里抬来。对不对他又不是我爷爷。对不对就算是我爷爷我不抬他也没治。对不对”

  “放屁”毛旦唾沫乱迸。不知是睡过了头还是气极所致,他的眼球充血。谁也没想到平时嘻皮笑脸任打任骂的毛旦发起火竟也有这等威风。于是,喝得晕晕乎乎的男人们都惊奇地围了上来,带着兴灾乐祸的神态观这场“龙虎斗”。

  “你啥时喊我来啊”毛旦疯狗似的叫,“我知道你狗肚子里的酥油。你杂格子就不干净。你个嫌贫爱富的骚孔雀。你以为老子穷告诉你个牲口,穷是老子的合该穷。老子问你要吃了老子问你要穿了啊你凭啥鸡儿鵮球,看人这么皮薄”孙大头看出毛旦真恼了。他没想到这个软不溜球的东西硬起来竟也这般“欢势”,心里有点怵。他不是怕打架。凭他的身架,两个毛旦也不是对手。他是怕叫这个赖皮缠上。他知道毛旦在耍赖方面是绝对的好手:他会躺在大书房炕上,铺上被儿,大哭二喊,甚至拉屎拉尿。你打又打不得,一打,他更要拼命,或是上吊啦,碰墙啦,喝药啦,跳井啦,难缠得很;便索性不理他,只吩咐保管去将打井剩下的棕皮按户分成若干分,顺便叫男人们带回家去。

  毛旦见孙大头不理他,胆子愈加大了。说心里话,他还是怕大头那钵碗似的拳头,叫那家伙擂一下,只怕连苦水都能吐出来。他只是在没有吃上一顿而气极败坏的驱使下才一反常态的。此刻一经发泄,气小多了。而且,他知道自己行师问罪的理由不充分。按村里人的说法,这是“一嘴不到,气得胡跳”,便索性避了吃喝,只将矛头往大头的品行上戳。戳了几下,他知道戳对了地方,便越加气势汹汹。

  “你以为老子稀罕那点人吃剩的下巴水子呸老子不稀罕。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老子看不惯你这种嫌贫爱富的骚孔雀。你以为你是个啥东西哟,涝坝大了,鳖也大了饿老鹰上了葡萄架,你龇毛郎当格势大。一个队长,球毛上个虮子。你以为你是个啥还当是林子里的老虎欺人哩吃人哩要是你当个乡长,还要搬老子的肋巴啊”

  孙大头不理不睬,见保管已把棕皮分好,就对男人们说:“一家拿一份。不准多拿。”

  毛旦扑了过去,将那一束束棕皮揽到怀里:“这是老子的,老子的。老子也是花了钱的。吃的挨不着。老子拿这个顶。日他妈,老子活腻了。谁挡老子跟谁拚。老子老羊皮换他张羔子皮。”

  憨头劝道:“毛旦,那个你没用。我给你个兔子,成不”

  “不要,老子不稀罕。老子就要这个。没用老子烤火。”说着,掏出火柴,嚓地一声,点燃棕皮,并望了孙大头一眼。

  孙大头敏锐地从毛旦那一眼中捕捉到他的心虚。他知道毛旦气头已过。现在仅仅是装腔作势而已,遂大吼一声,猛扑过去,按倒毛旦,用拳头在毛旦大腿上擂了起来。毛旦杀猪样叫。

  “日你妈,在老子头上拾棱儿,老子服个软,由你撒野。可你还上人的头哩。给点颜色你往大红里染哩。这是谁的是大伙儿的。你凭啥烧你欺老子,老子让你。你欺负众人,老子就斗斗你个赖皮。你活腻了,老子也活腻了。老子也羔子皮换个老羊皮。”孙大头边骂边在毛旦大腿上猛擂。

  “哎哟你个大头,哎哟--你真打呀--腿--哎哟,折--了,老--子开个玩笑,你--哎--哟--真打呀。”毛旦惨叫一阵,又开始告饶:“饶了我--哎哟--行不行--算老子错了--哎哟--行不行”

  孙大头又在他屁股上狠揍几拳,才放开手。

  “不是老子怕你污了我的手,真想放你的气。驴撵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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