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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吊胆的八爷,你不知道,人家早想甩我们娘儿俩了。迟一天早一天,没啥。”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7

  “你知道就好。”双福冷笑道。

  孟八爷说:“谁也别说气话。过头的饭能吃,过头的话不能说。不要动不动离呀离的。有啥话,好好说。心字头上一把刀,谁都忍着点。”

  “还说啥八爷。”双福提高了声音,“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叫我说啥你还叫我在人面子上走不啊动不动叫人指脊梁骨,说他的女人如何如何。我的脸往哪儿放”

  “你自己呢”女人嘲弄道,“你不能光拿镜子照人呀。也该照照你自己。我有错,你就十全十美了”

  “男人生来是打天下的。知道不”双福冷笑道。

  “天下的理全归你一个人了是不是”

  “没说的了。一个字,离”

  “离就离”

  孟八爷跺着脚道:“还有没有别的屁放”

  4

  老顺猴塑塑蹲在东沙窝里的沙丘上。瘸五爷咋劝也劝不回来。

  晌午时分,起风了。沙土啸叫着自天而降。老顺竟凝成个土人儿了。眼珠掉进了眼眶,深枯枯的怪吓人。

  风最猛的时候,太阳就瘦,小,惨白,在风中瑟缩。满天黄沙。沙粒都疯了,成一支支箭,射到肌肤上,死疼。空中弥漫着很稠的土,呼吸一阵,肺便如浆了似难受。

  最怕人的是风中的声响,像千百头牛吼,但远比牛吼难听。有人说那是风吹沙驴球的声音,或是风过塌陷的沙洼所至,但老人总说是黄龙在叫。沙子和风就是那家伙叫出来的。沙窝于是成一个大风箱了。太阳先前泄在沙上的热气早叫风带走了。而风中的太阳也自顾不暇,像三九天抱着膀子吊着清涕的光棍汉一样,还舍不得把身上的热量施舍给人们呐。不过,风尽管凛冽似箭,但沙湾人不出门它也没治。万一出门呢好办,前襟相搭,再勒个大系腰,身子就暖和了。脸呢,顾不上了--这年头谁还顾脸呢

  从双福家出来,老顺就似在梦游,神情依旧那么痴呆。瘸五爷怕他想不通寻短见,就不即不离地跟着他。老顺一直飘向沙洼,凝在沙丘上。

  “老顺,没啥。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没啥。”瘸五爷用瞎仙那里听来的话劝。

  老顺不语。

  “真没啥。这事儿多着呢。娶不上媳妇的,又不是猛子一个人。”

  老顺不语。

  “猛子不懂事。气头上说那话,没啥。大人不见小人过。记啥恨和儿子见过,还不气死”

  老顺仍不语。

  瘸五爷没辙了,像个磨道里的驴一样转起了圈子。转一圈,叹一声。许久,掉头,去了老顺家。

  灵官和憨头闻讯赶来时,风已起,沙满天。灵官老远就看到沙丘上的黑影儿。他自然知道猛子那句话的份量。瘸五爷一转述,就明白那是把刀子。

  一股风沙裹来。灵官低头,沙粒啸叫着打到脸上。脸顿时麻了,烧烘烘的,像刚听到猛子的丑事时一样那个臊啊,仿佛被当场抓获的是他但他没怨猛子叫他家蒙羞。他能理解猛子。他只是为他必须应付的那种尴尬难过。但很快他便知道,最尴尬的,其实是父母。

  “走吧。爹,风大了。”憨头小心地拽爹的袖子。

  灵官见爹的头脸上尽是沙尘。人也瘦瘪了许多,仿佛大风吹干了所有水分,把他吹成了木乃伊。

  “走吧,风这么大。有啥,到屋里去。”憨头说。

  老顺不语不动,瓷了似的。

  “总得说话呀。”憨头说,“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灵官捣了憨头一把,搀住爹左臂。憨头明白灵官用意,搀了爹右臂。二人用力,将爹提起,走下沙丘。老顺也不挣扎,时不时喉间咕噜一声。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8

  走不多远,兄弟俩便累得接不上气了。刚一松劲,老顺便依旧爬上沙丘,在原来的地方,凝成块石头。

  “像啥嘛你说你像啥嘛风这么大。”憨头急了。他的话一出口就被风沙带走了,有气无力地飘向远处的沙洼。

  兄弟俩徒劳地又重复了一遍那过程,累得东倒西歪,直喘粗气。但老顺最终还是坐在原地。变化的是,老顺第二次返回时,憨头拽坏了他的袖子。

  “饶了我,行不”老顺终于说话了,嗓子哑哑的。

  “有啥话,到屋里说。”憨头说。

  “叫我一个人呆呆。放心,我不死。罪还没受够呢。死不了。”

  灵官望望憨头,苦笑着摇摇头。憨头说:“你看着,我去叫孟八爷来。”灵官说:“拉上车子。”憨头应声去了。

  灵官望望苍老了许多的父亲,一阵难过。叹口气,走过去,背风坐下。风沙使劲抽打着脊背,似拍岸的惊涛。

  一切,迷蒙于黄尘之中了。

  忽听到呜呜的哭声。灵官扭过头。父亲脸上已多了两道泪流。那是浑浊的泪。流过鼻洼,冲下沙尘,流进嘴角。

  “我造了啥孽啊呜呜,养下这些个爹爹有啥意思呜呜活着有啥意思啊你说老天,有啥意思活着有啥意思没意思,一点也没意思”

  灵官不去管他,由他哭。他倒是希望他哭,把胸中的淤闷泄去一些。只是这哭声太瘆人,像锯齿在心上划来划去,划出一阵阵酸涩。

  一阵风强劲地卷来,卷起黄沙,泼向老顺,把哭声泼息了。灵官索性蹲在父亲身旁,闭了眼。这时,他才有些恨猛子。只有在发现父亲可怜的时候,他才觉出猛子确实不该,尤其不该说那些话。

  风小了些。父亲喉间的咕,极像受伤的兽类边舔血边发出的那种。他的脸上弥漫着一种暗灰色的死气。这使他显得很苍老,也很可怜平时凶声凶气骂人的父亲原来也很可怜。灵官眼里倏地蒙了层水气。

  孟八爷c瘸五爷来了。老远,孟八爷就嚷道:“你是女人精,是不是哈,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一手,是跟老婆子学的还是跟儿媳妇学的走,走,不要叫我绑个死猪娃儿,叫女人们看见裤裆都笑破哩。”

  憨头拉着架子车跟在后面,忍不住笑了。

  到跟前,孟八爷从车上取下一盘麻绳,作势要捆。老顺站起身,一言不发,下了沙丘。孟八爷说:“连个烫面条儿都背不住,算啥带把儿的真是的。”

  老顺木了脸,梦游似往村里走。衣裤突然显得过分宽大。风一吹,老顺的身子一鼓一荡的,像要被风带了去。

  太阳偏西了。

  5

  晚饭后,家里仍死气沉沉。猛子不知躲到何处去了。老顺和老伴在炕上挺尸,对放在头旁的两碗饭望也不望。憨头蹲在门坎上,手抚右肋,拧个眉头。莹儿出来进去悄声没气,似自己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见了谁也是脸一红,便低眉顺眼,匆匆而过。瘸五爷进来过几次,除了叹气,便是沉默。

  灵官觉得心里憋得慌,就出了家门。路过北柱家,见北柱挤眉弄眼招手,便过去。北柱说:“知道不双福要离婚。嘿,那婆娘也烈得很,一点也不含糊,说离就离,一趟儿去了乡上。可没人,要不,真离了。嘿,你说,这可听说,双福答应给她二十万。女人不要,说离了他照样活。到城里拣垃圾也成,不要他的臭钱。你说这婆娘,邪了我估摸,她是想和猛子结婚。”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9

  “人呢猛子。”灵官问。

  “在毛旦那儿。”

  灵官便走向毛旦家。老远,就听到毛旦的破锣嗓子:“怕啥你说怕啥球,放心”

  进了门,猛子果然在,还有白狗c花球等人。毛旦一见灵官,便露出一惯的嘻皮笑脸相,吸一下清鼻涕,说:“来呀,帮你哥参个谋,也好日后叼个奶头吃。”灵官不理他。

  见灵官,猛子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他又为自己显出的尴尬而羞恼。他胀红了脸,气呼呼哼一声,想说句啥但终于没有说。

  白狗说:“怕啥又不是你叫他离的,他有多好嘿。”

  毛旦嘻笑道:“就是。怕啥拔了胡萝卜,有窝窝儿在。有啥呢可这孙蛋,怕是常在城里逛花了眼听说那舞厅可逛不得,花球,啥这个点子那个点子的,老子可记不清。”

  花球笑道:“左手捏的手腕子,右手摸的靠蛋子,胸膛挨的两点子,脚下踩的鼓点子,心里想的鬼点子”毛旦接口道:“有了钱嘛,当然要蹬乡里女人了。然后,嘿,啧,搂一个,啧,高跟鞋,烫发头,软乎乎的奶头,白汪汪的脸,红丢丢的嘴。嘿呀,美死个驴撵的。”

  白狗笑道:“眼热了,你也搂去呀。”

  “搂拿啥搂”毛旦嘻笑道,“要肋巴倒有几根,可人家希罕不人家喜欢的是啥白白净净的脸儿,花花绿绿的票子,或者掌个印把儿呀啥的。老子们,只是球--还不是个好球。”

  “谁说不好”白狗笑道,“一个城里女人正和当官的贼男人在外面干好事。嘿,叫一个拾粪的农民碰见了。女人怕他嚷嚷,就叫他也干。嘿,一干,女人就叫唤:天老爷呀,还是农民好。”

  花球一口茶喷了出来。猛子也忍不住笑了,但他望一眼灵官,硬生生收了笑。

  毛旦拌拌嘴:“好又顶啥用现在女人喜欢钱。谁又在乎软硬呀长短呀,钱多就好。北柱,你有经验,说,是不是这样”

  “屁,我咋知道呀要想知道,经过一遭。你也去试一试嘛。黑夜到城里广场门口,见背个包游来游去东瞅西望的,就问卖不卖试一试嘛。”

  “也不一定。”白狗挤眉弄眼道,“女人嘛,缺钱的喜欢钱,不缺钱的还是喜欢真家伙。像双福女人,图个啥还不是图猛子猛吗”

  毛旦说:“倒也真不知他咋个猛法,也没见识过。”

  “见识一下,不就得了。”白狗煽动道。

  猛子沉了脸,唬道:“你们是皮胀唤了,想挨揍”

  毛旦“哟”了一声,道:“瞧,瞧,礼行都给了你了。你多少次欺负老子,啊老子说了个啥老子们逗你一次,你就放恼了。不行,白狗,花球,来,我们也给他上个刑法。”

  三人笑着一涌而上,掀倒猛子。灵官怕猛子难堪,出了门。屋里嘻笑声,打骂声响成一团。半晌,忽听毛旦叫道:“哎呀,电把子,怪不得”“驴的一样”“怪不得那婆娘双福的我见过,平滩上一个秃桩桩,蚕儿似的”

  天空里有一牙月亮,外面并不显黑。有了这几个活宝的陪伴嘻闹,灵官便放心回家。走了几步,听到几个女人在路口上叽咕:“你说这真连脸都不顾了。”“就是呀,娃娃都那么大了。”“你说双福差了啥了,钱又那么多吃不愁穿不愁的,还巴望啥呀”“福烧着了。”“就是,人嘛。”“就为那点事,嘿,啧啧”灵官听出她们在喧双福女人,就绕过路口,他听出其中有一个被称做“公共汽车”的女人,心道:“你也配议论别人”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10

  忽想到家里的沉闷,便驻了足。才入夜,离上炕还有一段时间,心中又有一种搅得他坐立不安的情绪,便想找个人聊聊。想来想去,想到孟八爷。

  6

  孟八爷家在村子的最北头,是个没有院墙的“明庄子”。孟八爷不喜欢拘束,老婆子一过世,他就和花球爹分家另过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孟八爷坐在院里的一段木头上,在夜色里凝成块石头。那条黑狗蹲在他身旁,也凝成块石头。

  四周很静。远离了村里的喧闹和挤压,静出一种萧条冷落,也静出一份淡漠超然。一抬眼,便可望见月光下的田野。一切都显得朦胧模糊,又因之透出相应的遥远空旷来。除了隐约可闻的“促织”的吱吱叫声外,便剩下秋风吹动树叶的哗哗了。

  静立片刻,灵官的心仿佛被水洗了似的清凉。许多喧嚣远去了,近的是奇妙的朴素的静穆。他不忍打破这静穆。

  孟八爷不声不响往旁边挪挪身子,让出一段木头。灵官坐下,摸摸黑狗的头。黑狗便舔舔他的手。孟八爷自言自语地说:“天凉了,一年又过去了。夜里长脖雁叫呢,今年冬天冷得苦。”

  灵官没应声。孟八爷梦呓般的声音慢溜溜像喝米汤,一直流到他心里,化了许多疙瘩。他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觉得话语是多余的。

  孟八爷又说:“你看,树叶儿一次次黄了,人一个个死了。细细想来,怪有趣呢啥都在哗哗地变个不停,啥都是假的黄胡子是前年的今天死的。那可是个厉害人呀,啥都干了,斗人,打人,坑人,害人,当然也救人。现在,怕是只剩下骨头了吧还有他的婆姨,那个大脚婆娘,能干得很,啥都难不倒她,也死了,坟也平了啥都没了。早年,大沙河里树多,水大,野狐子多。现在,嘿,树也没了,狐子跑了,水也剩下饮猫儿的了。过几年,谁知道又是咋样呢有意思得很。细细想来,真是有意思得很。”

  灵官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沧桑感,想说啥,又觉得啥也说不出心头的感受,索性闭了口,叹口气。

  “天也变了。早些年,雨多,雪也多。铜钱大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雀儿头大雪能埋了靴子。现在,少了,啥都少了。天旱了。变个啥样儿呢你说,变来变去,能变成个啥样儿呢”

  “管他呢变成啥变啥。”灵官说。

  “对,管他呢可看来,有意思得很。几十年了,看得多了,经的也多了,啥事儿也有趣。骗人的叫人骗了,坑人的叫人坑了,斗人的叫人斗了,厉害的也没厉害出个啥名堂,富的也没富出个啥结果。都一样,终究都一样。一个土馒头,把啥帐都算了。”

  灵官说:“就是。可人都看不透这个。”

  “看透了就不疯了。真都疯了,你看,追钱的,追权的,追啥的,都疯了。都是假的。追来追去像狗追了个尿脬,一咬,迸的一声,空欢喜。啥都没有,都是假的。临亡了只是四块棺板现在好多人连棺板都没有,只有个匣子。你说,一群狗追个吹气的尿脬,可笑不还不如尿脬呢。尿脬还有一块臊皮,而人,啥都没有。眼一闭,啥都没有。”

  孟八爷用手抚抚黑狗的头。黑狗喉间咕噜几声,仿佛很理解他的话。黑狗已经老了,常见它身上吊着一疙瘩一疙瘩的皮毛。灵官不知道它的确切岁数。记得小时候,常和这狗玩。那时,它还是年轻雄壮的公狗,常常追逐漂亮的母狗,追上就干那不要脸的事儿。灵官几次看到娃儿们把它和跟它“连了裆”的母狗打得吱哇乱叫。现在,它老了,也不可能再有“连裆”的好事了。追忆往事时,它是否也有人似的惆怅呢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11

  孟八爷又说:“听过猴子捞月的事吗啥都是那个假月亮。知道了那是个假月亮,就不去捞了。可问题是猴子们都当它是真的,就去捞,费个九牛二虎之力,一捞,哗--,散了。聪明的知道那是假的,不聪明的,还以为月在水底呢,一头栽下去,完了。到死还不知道那是假的。你说,可笑不黄胡子,啥没干过威风大的那阵子,皇帝老子一样,想睡谁的女人,就睡。临亡了,啥都是假的。现在,嘿,都没了,只剩下几根骨头。再过些年,骨头也没了。都这样。你看北柱妈,年轻时,画上人一样,红处红,白处白。现在,那红呢那白呢啥都没了,老眉枯攒的。啥都一样。你还小,还看不出这些。到老,就明白了。”

  灵官觉得自己头皮渐渐麻了。他感到灵魂深处有种震撼。心随之灰了。一切都变了样子。一切都像年代久远的画一样,无论画面如何清晰,总透出一种过时的霉味,心随之平静了。想到猛子的所为,便感到有些滑稽。几次,莹儿在他心头晃过,竟也晃不去心头的淡漠。

  月亮缓缓地在云层里移动着。是云层移抑或是月亮移不知道,反正在动就是了。没有院墙的院里很静。风很清。黄叶哗啦啦响。孟八爷望着很远的地方,又像啥也没望。黑狗也痴了似的,不知是老得懒得动了,还是经的多了,已没再叫它动心的东西了。

  灵官的身心都化了。

  遥闻一声犬吠。

  6

  猛子被白狗打坏了。当晚,就被背回家里。

  打架的原因很简单:白狗们强制性参观了猛子的生殖器后,还不尽性,提议给猛子个“老汉看瓜”:就是将他的头塞入裤裆扎成一团。猛子放恼了。

  放恼了的猛子几下就将花球和毛旦摔倒,按倒白狗,用生殖器在他眼窝里捣,边捣边叫:“看,没见过老子叫你看。”白狗也放恼了。两人扭成一团。

  最后,白狗一酒瓶打昏了猛子。

  一见猛子血迹模糊的样子,妈吓坏了。她以为是双福打的,赶紧打发憨头去请大夫。

  老顺跳起来:“扔出去扔出去打死活该打死活该老子门里没这号畜生。羞先人哩。羞先人哩。死了好死了好”

  猛子挣扎着爬起,却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

  “你叫啥叫啥还有脸叫哩死去死去”老顺猴子似跳着。

  妈用热毛巾擦着猛子脸上的血,身子哆嗦着,眼泪不住地涌。

  憨头请来了大夫。大夫察看一番,说不要紧,包了伤口伤口早不流血了。猛子直喊疼。大夫就开了点西药。

  这时,毛旦才说出了猛子受伤的原委。灵官妈一听,像抖着毛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跳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双福呢。是白狗呀他凭啥凭啥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老娘问他个青红皂白。”说完,就往门外扑。

  毛旦捞住她:“猛子也打人家呢,鼻血也打下来了猛子先放的恼。”

  “不管咋说,总是他打坏猛子,又不是猛子打坏他。抬,抬到他家。不信天底下还没个理儿。”灵官妈吩咐憨头。憨头却不知所措地望父亲。

  “你咋呼啥咋呼啥”老顺指着老伴鼻子喷唾沫星。“羞死先人了。养下这么个爹爹,还有脸到人家门上去呀”

  “是我的爹爹,不是你的爹爹挨了打,还不叫人问个理”

  “他咋不打我啊他咋不打你啊为啥单打这个短命畜生啊他天生就是个挨打吃粪的货。我还嫌打轻了呢。一下子把脑浆捣掉多好,省得日后浪费国家的一颗子弹。”

  大漠祭第四部分大漠祭第七章12

  灵官妈哮叫起来:“你恨啥哩咒啥哩你捂住心口想一想,你还像个老子吗啊憨头,你去取那个洋镐来,叫他捣。我看他捣谁的脑浆。老娘尿一把屎一把抓养大,还没动过一指头呢把你个老贼还有理得很。”

  老顺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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