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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从鞋底疙瘩大,抓成个人,每一根肋巴我都摸透了。喧啥呀不过,你忙就忙你的去。要淤冬水了,埂子得攒好。”白福母子俩打着哈哈走了。男亲家也把引弟抱上架子车,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母女俩,气氛顿时清静了。妈认真看一阵女儿。女儿却躲着妈的目光。一会儿,妈说:“兰兰,问你个事儿,可要实话实说呀。”兰兰说:“你问啥你问。我又没啥隐瞒妈的。”

  “你和婆婆是不是不好”

  “也没啥不好的。婆婆嘛,就那样。谁家的婆婆也那样。”

  “吵架不”

  “刚来时,顶过几句。后来摸着了她的脾性,也就不顶了。怎么她给你说啥了吗”

  “我不过问问。以后你早晨起早点。”

  “再咋早呢我起来,做了早饭,扫了院子,喂了猪。他们才起呢。”

  “早就好。你是个小辈,起早是应该的。人家苦了半辈子,应该歇歇了。还有,平时没事不要到别人家去串门。”

  “谁爱串门呀不过有时到人家看看电视。家里的那个破电视坏了。没钱修就放着。我就到人家去看,也不常看,十天半月一次。咋听到啥闲话了”

  “闲话倒没听到。只是常往人家跑,免不了叫人指长戳短的。你当然没啥,可大人就受不了。对不你也该替大人想想。再说,到人家,也免不了和人家说几句。明理人当然不说啥。不明理的,说你和男人嘻嘻哈哈,有这个那个的。当然,我的姑娘是个啥人,当娘的当然知道,可别人就不知道了。对不对”

  “妈。”兰兰抬起头,“有啥你明说好了。婆婆还给你说了啥你明说。”

  “也不是你婆婆不好,丫头。”妈叹口气,“你自己也该注意些。你想吃啥了,到娘家来,妈给你做。想买啥了,给妈说,妈给你买。不要动别人的东西。叫人说三道四,妈脸上拿刺条抽哩。”

  第十一章7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定是那老妖说我偷着吃了,拿她的零花钱了。”兰兰流出了泪。“那老妖在人前编排我不止一次了。我怀那个娃娃时,想吃个炒鸡蛋,吃了一个。她就说我偷着吃。你说,谁没害过个口呀有爱吃酸的,有爱吃甜的。可我偏偏爱吃个炒鸡蛋。你说,妈,才一个。老妖就指桑骂槐了半个月。娃娃流了,总该饶我哩吧我喝了凉水,为啥不喝气头上我还想上吊呢。还有,五奶奶上回头疼,买去痛片,没钱就那个五保户。问我借,我哪有钱呀正好她桌上有一块钱,我就给了五奶奶。她就在背后说我手脚不老实。你说,妈,这还算个大人吗我再眼小,总不是只值一块钱吧”兰兰哭出了声。

  灵官妈也流出了泪,想到女亲家亲热的笑,觉得像吃了苍蝇。“还说我爱串门啦,和男人嘻嘻哈哈啦,套骗人家的臭鞋底儿穿了在村里传了个一溜风。串门我咋个串法不过到秀兰家看个电视嘛。她的男人又不在家,我咋个串了后来,你说我串门,我偏串。只许她和男人龇牙咧嘴,我连个话也不能说了人家问话,我总不能不答吧她就说我和这个嘻嘻,和那个哈哈。啥风都是她放,啥谣都是她造。你说她算个大人吗秀兰给了我一双鞋,是她买的小了,穿不上。我还给了她个头巾呢。她就说我丢了她家的人了,套骗人家的臭鞋底儿穿了。我头巾换双鞋,就丢人”

  灵官妈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啥话也不想说了。

  “还教唆儿子打我呢,说是打到的婆姨揉到的面。还算人吗白福待我稍微好些,她就气不过似的。总要生出个方儿,叫白福打我一顿,她才顺气。连公公望我一眼,也成了我的罪。呜呜,眼睛长在人家身上,他望人,与我有啥相干我总不能把他的眼睛剜掉吧总不能不给端饭吧不端,她说我没教养。端吧,又说我如何如何。你说,有这样的大人吗”

  兰兰抹把泪:“这些,也没啥。最苦的是唉,怪就是怪,为啥单单死娃子生一个,死的。生一个,死的。就齐神婆禳解的那个活得长些,多吱哇了几天。你说,妈。莫非我命里真没福养儿子要没有引弟,真不想活了可那个不长心的,动不动就骂,就打,说是我有意叫他断后不该说这些。妈,我怕你们担心。反正是人家的人了,爹妈知道了也只能搭些眼泪。有啥法子你今天不提的话,我是不说的。说了也没啥意思。”

  灵官妈想安慰女儿,可又想不出说些啥,只是流泪。她觉得亲家不仅糟蹋了她女儿,还欺骗羞辱了她。女儿竟生活在这样一个家中,她的心都寒了。

  “兰兰,有啥话就说。啥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受些。不说,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兰兰却醒了似的地睁大眼。她抹去泪,说:“妈,没啥。其实也没啥。不管咋说,我在媳妇堆里还算好的。真的,能吃饱肚子,能穿上囫囵衣裳。队里有个媳妇连肚子都吃不饱呢。没啥。就是心里不太舒坦。忍一忍,也就惯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第十一章8

  妈知道女儿是怕她扯心才安慰她,心里更加难受,泪开了闸门似的一个劲流,渐渐哭出了声。女儿一个劲劝她,劝一阵,反倒将自己劝哭了。娘儿俩索性抱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4

  既知道了真相,灵官妈对女亲家就有了新的看法。她自然不去“解释”女儿的那些缺点。她知道那样免不了绊嘴。弄不好,感情一冲动,难免说出过分的话。女儿既已给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人。由她打由她骂吧,当娘的只能陪些眼泪。她不像有些当爹妈的,动不动就跑到姑娘婆家吵呀闹呀,解决不了啥问题,反倒闹僵了亲家关系,结果只能使女儿的处境越加恶劣。

  到了快收工的时候,灵官妈担心的倒是如何见亲家的面。亲家自然不是傻瓜,不会估计不到兰兰的“解释”。真相大白之后,女亲家肯定会难堪。灵官妈反倒担心亲家如何摆脱难堪局面。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女亲家一进门就一如既往地浮上了亲热的笑。那是十分自然的笑,仿佛她和兰兰之间不曾有过不快。随着笑,她热情的招呼很自然地出口了:“哟,亲家。”那语气充满喜悦,反叫灵官妈觉出了自己的小气。

  晚饭后,女亲家打发白福宰了只鸡,叫兰兰爆炒了一盘子,又炒了亲家带来的兔子,还叫白福去小卖部买了瓶白酒。三亲家和小俩口围在一起,热热火火吃起肉喝起酒来。

  这一番举动冲去了灵官妈心里的阴影。兰兰也因为婆婆宰了鸡而脸色鲜亮了许多。这使灵官妈发现兰兰的处境并不像下午想象的那样坏。女亲家也不是一个很坏的人。亲家这番热情的接待,竟使她心中的郁闷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对亲家宰鸡的过意不去。

  “哎呀,亲家。这可不对了。你看,我又不是外人,破费啥呀”她说。

  “瞧,亲家,你咋这样说呀我们是实亲。你又轻易不来。我们俩亲家好好喧和一下。”女亲家笑着,一脸真诚。

  这一说,下午在她脑中丑陋不堪的女亲家形象就完全从脑中消失了。“谁家没个碟儿大碗儿小的事呀牙和舌头都闹矛盾呢。”她想。

  肉端上来了,冒着热气。“吃,趁热吃。”女亲家亲热地劝,用筷子夹了一块腿肉,递给灵官妈。

  灵官妈接了。想到听了女儿的解释后对女亲家的那个气法,不觉笑了。她想也许是自己没出息,见不得人的笑脸。此刻,她的心完全被眼前这暖融融亲家欢聚的气氛融化了。

  “吃,吃,亲家。”女亲家亲热地劝着,并将软肉一块块挑出,堆到靠灵官妈的盘沿上。这等于在告诉在座的人:这是亲家的,别人不能动。

  灵官妈过意不去,用筷子将那些肉拨散,说:“谁也吃。我又不是驴肚子马板肠,能吃了这么多”

  女亲家却又将软肉拣成一堆。灵官妈不好再拨开,索性一块块夹了,依次递给男亲家c女儿c女婿手中。神情是那样的顽强,有种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的执着。

  女亲家说:“你吃你的。你们也长了手呢。”

  第十一章9

  兰兰显然被婆婆对母亲的那种热情感动了,也用筷子挑块鸡腿肉,递给婆婆说:“妈,你也吃。别光叫人吃,你也该带个好头。”婆婆没有推辞,接了,咬出满嘴的油。脸上是和油一样的神色,仿佛在得意地嚣张那些没有媳妇孝敬的婆婆。

  灵官妈高兴地想,她们也没啥矛盾呀想到上午婆婆的谈喧和下午女儿的辩解,便发现两人谈的,不过起床迟啊c爱串门啊之类的鸡毛蒜皮,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呀。奇怪的是当时自己竟觉得天塌了。真是的,怪不得她爹常骂我“背不住个烫面条儿呢”。

  男亲家和女婿吃得很专注。男亲家拣些鸡爪子和鸡翅膀啃,纯属陪客的架势。女婿则不然,一副馋相,几乎扫荡了除母亲挑给外母的以外的全部软肉,并将骨头咬得嚓嚓响,嘴唇和那几根乱毛似的胡须上尽是油水。灵官妈又将自己面前的软肉夹了过去,白福也毫不客气地将它消灭了。

  兰兰又端来了兔肉。灵官妈不再动筷子。她说:“这都是你们的。我都吃腻了。一见就头疼。”女亲家虽知道这是矫情之言,但也知道她常吃兔肉,就客气两句,不去勉强她。

  “兔肉没炒好。”女亲家说,“炒黑了,我吃过兔肉,白生生的。”

  灵官妈笑道:“那是家兔,肉白。野兔都这样,一炒就黑,可香。毕竟是吃百草的,比家兔肉香。”

  “嗯,是香。”女亲家说。

  白福仍是那副馋相,而且形状愈加不雅。野兔肉更遂了他的心,越发吃得满嘴流油。男亲家也没了陪客的斯文。这时,灵官妈才发现他们父子俩是惊人的相似,忍不住笑了。

  吃完兔肉,女亲家叫白福端了酒给丈母娘敬。两亲家干了几杯。女亲家说:“亲家,你可要吃好喝好啊,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吃好了,喝好了。”灵官妈笑道。

  “我这人,”女亲家又喝了几杯,“嘴坏,可心好免不了有冲撞亲家的时候。亲家可要大人不见小人过呀。”

  “啥话呀亲家。我最喜欢的就是直筒子,有啥说啥。最见不得拐弯抹角的人。亲家是个啥人,我知道。不然我也不对亲戚。”灵官妈说这些话时竟这样顺溜,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细品查,竟没半点勉强。话是自然而然溜出来的,从里到外透着真诚。

  “我这人也不好。心小,针尖大的事也放不开。一有点小事,心就捏成个酸杏蛋儿。有你亲家的一半,也就好了。”灵官妈说。

  “哪里啊我也不好,啥都不往心里去,心里存不住话,有啥说啥。一不留意就得罪人。知道我脾性的还倒好,说我就是这么个大肝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专和谁过不去。”

  “好,这样好。”灵官妈迎合道,“有啥就瓦罐里倒核桃,倒掉就好,存在心里啥都能捂馊,就容易闷坏身子。我这点不好,一有事连饭也吃不下。你看,干鬼一个。”

  “各有各的好处。千金难买老来瘦呀。”

  “啥呀还是胖点好。身体好了,啥病都能抗住。像我,一着凉,就气气气吭吭吭的。”

  俩亲家在那儿唱唱和和,你吹我捧。男亲家和白福听腻了,各自喝了几盅酒,就去睡了。两亲家喧到半夜,才睡了。

  躺在被窝里,灵官妈想:“女亲家也不错呀。”她对亲家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她虽不像她希望的那样好,但也不像女儿说的那样坏。

  第十二章1

  1

  灵官妈在女儿家住了两天,回来了。女亲家极力挽留,她却牵挂屋里的猪呀c鸡呀,还牵挂憨头的病。憨头成了她的心病。因为兰兰队里的一个小伙子死了,得的是胃癌。先是感到胃痛,硬抗,抗不住了,才拉到医院,发现胃里长满了菜花状的癌,就死了。据说,早发现的话,能治,割掉部分胃就好了,可一晚就没治了。听到这事,灵官妈的头皮都酥麻了,仿佛看见憨头疼得在炕上打滚。--她还不敢想那是“啥”病,仿佛一想啥病,儿子就会得啥病似的--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把憨头和那病联系起来,但憨头扭曲的面孔却总在眼前闪。

  老顺正在院里收拾架子车,见了老伴,笑道:“哟,当家婆这么快就来了我还当你吃得走不动了,咋还那个猴相哟,白福也来了”灵官妈边取装着新品种黄豆的小包,边说:“只有你这种猪转生的,才一天吃吃吃的。憨头呢”“井上去了。”“疼不疼了”“说是吃了药舒服多了。”她才放下了提悬的心。

  灵官妈喧了有关兰兰的那些琐事。老顺一听就笑了:“真是的。你们女人们,尽是些一块钱呀,一个鸡蛋呀,一双鞋呀,在这些屁事上呕气。越说头发长见识短,越来了。”

  灵官妈嗔道:“你一天又想的啥大事也不就是架子车呀,牲口缰绳呀,再想些啥还当你是想政策呀想天下大事呀人就在琐事窝里滚。不想琐事,想啥呀”

  老顺笑道:“好,好,想去想去。我又没说你,我是说你那位亲家。你急躁啥哩”

  灵官妈说:“你少说风凉话。你当回婆婆试试。不管吧,事不成。一管呢,当然免不了有碟儿大碗儿小的是非。”

  “不就对了嘛。”老顺道,“那你还说人家的婆婆干啥将心比心,你又不是没当过婆婆。”

  “我也没说人家的不是呀我只是喧一下,谁又怨人家来”

  正说间,凤香和莹儿说笑着进了庄门,看样子说得正红火,可一见灵官妈,二人便住了口。莹儿招呼道:“妈,咋不多住几天”

  灵官妈断定她们在议论她,很不高兴,就不冷不热地说:“我呀,天生是受苦的命。蹲不住呀,还是回来受苦吧,免得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的。”

  凤香和莹儿对视一眼。

  老顺说:“别疑神疑鬼了。谁吃饱了没事干,编排你呀。”

  “难说呀。”灵官妈拉长了声音,“林子大了,啥鸟也有呀。免不了有一些搅三惑四的人呀”。”

  凤香说:“我是来借架子车的。我可没和莹儿说啥呀。”

  “承啥头呀”灵官妈冷冷地说,“我又没说你。心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

  老顺拍拍架子车栏杆,说:“刚收拾好,用就拉去,别借不借的。”凤香拉了车子,不声不响走了。

  第十二章2

  老顺对老伴说:“瞧你。有话,不能在心里搁一搁吗说那些话,有啥意思”莹儿说:“她真没喧啥。她只是喧和北柱妈吵架的事。”

  灵官妈觉出了自己的唐突,但嘴上不饶人:“还说没喧啥腿长招露水,嘴长惹是非。”

  老顺笑道:“这话很对。可不要光拿镜子照人,也该照照自己。”

  灵官妈白了老顺一眼,进了厨房。

  莹儿怔了一怔,说:“妈,凤香叫我帮她拉山药呢。她身子重,怕伤了胎气。一个人不敢拉车子。”

  “去就去。”灵官妈在厨房说。

  莹儿转身出了庄门。本来,她还想问问家里的情况,但这阵势,似乎还没到问的时候。

  2

  莹儿径自去了地里。

  凤香家的山药很好。望去,地里一个白滩。山药大,而且匀。莹儿和她挖了一个上午,也夸了一个上午。两人都是个山药肚子,对山药有特殊感情。见了这么好的山药,兴致大增,说说笑笑,直到回家拉车子时被婆婆不冷不热地训了一顿。

  “你可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样。”莹儿边拾山药边劝。凤香说:“我还不知道她的脾性吗婆婆嘛,都一样。她们的肠肠肚肚,我还能不知道说叫她们说去,谁在乎呢。”

  “就是。只当没听见。”

  “那算啥我刚到北柱家那阵子,她妈可厉害呢,起得稍迟点,就摔碟子掼碗的,真正一个金头马氏母老虎。现在好多了。人嘛,都那样。哪个婆婆都差不多。除非你厉害,也当个泼妇,她没治,可能还怕你。不然,都一样,都欺弱怕硬的。”

  莹儿不说话,望一眼凤香。

  “你说怪不怪为啥男人一对我好些,她就气不过呢是真气不过。一次,我穿了件新衣裳,你猜,咋他们娘儿俩婆婆和小姑子硬是不望我一眼。嘿,不望也就算了,可一见我,屁股一拧,嗖嗖嗖就过去了。我说你操心,别把屁股拧成八片子。”

  莹儿笑道:“那是忌妒你呢。你想,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却把媳妇当成个宝贝蛋蛋。娘哪能没忌妒心呢男人越对你好,她自然越气。”

  “也许是的。”凤香笑了,“可开天辟地遗留下来的规矩是男人得娶妻呀,总不能和娘过一辈子吧”

  “注意点,就好了。在大人面前,不要过分亲热。”

  “啥呀”凤香说,“谁又显出啥亲热样子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个挨刀货是个没心肝的,平时连望都不望。男人嘛,只在那个时候才待你好些。你说是不是”

  第十二章3

  “也许吧。”莹儿笑道,“我不是男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咋个想法。反正,嘿--咋说呢”

  “哟,还假正经呢。我知道,仰脸老婆低头汉。憨头别看一天蔫不叽叽的,一上炕,谁知道多蝎虎呢谁让你长这么水灵呢我要是个男人,不吞下你才怪呢。”

  “不说了。”莹儿说,“不说这个。好不好”

  凤香认真望莹儿一眼:“还害羞哩生米成熟饭了,姑娘成婆娘了。还害啥羞哩那种事,说穿了,也不过嘻嘻。”

  “真不喧这个。”莹儿红了脸。“说说你咋个当媳妇呢”

  “咋个当那叫熬。真不容易。七八年了,急急儿了。等分了家,才算松了口气。”

  “你真那么难”

  “当然啊。你想,人家动不动就抖翎毛。等到后来,我也不客气了。我尊你敬你都没个好脸,还尊你干啥后来,她骂,我也骂,平打平骂。怕啥红下脖子黑下脸,唱一场,怕啥不过,挨了些打。那个挨刀货死要面子,我一和他妈吵架,他就打我,没轻没重的。几天几夜起不了床,起不了就不起我就睡,没忙没闲的,就睡,哪怕六月天麦子烂到地里。后来,才好些了你不骂,我当然也不骂。你待我好一分,我对你好十分。你给我一刀,我当然要还你一枪。对不对可也真管用,除了偶尔指桑骂狗或者呜呜闪电地走路外,她再也不敢耍泼妇劲儿了。你说,人怪不怪尊你你不受,为啥偏叫人骂才舒服呢”

  莹儿笑道:“也真是的。娘家队里有个媳妇也这样说的。”

  “是我把她的毛病治了。嘻嘻,信不信以前我起得稍迟些,嘿,包天大祸惹下了,不骂你个鸡飞狗上墙才怪呢。每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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