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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节

  多时候,憨头不说一句话。疾病,仿佛使他成了哲人。

  灵官最担心的,是肝癌独有的那令人谈而色变的剧疼。他费尽心机想方设法才找了几支“杜冷丁”。这几支,仅能维持几个小时。一但出院,比较容易找到的“强痛定”最终不起作用的时候那一天终究要来这几支“杜冷丁”无异于杯水车薪。他恐惧这疼痛甚于恐惧死亡。死亡既然不可避免,早一日晚一日没太大的区别,而疼痛每次想到这,灵官的牙根就酸了。仿佛,那是个看得见的恶魔,环立在一旁,随时会扑过来把憨头撕成碎片。

  最可怕的是,母亲如何承受憨头的惨叫。这是更令灵官担心的。许多时候,最疼的不是病人,而是听这惨叫的亲人。母亲会发疯的,一定会的。母亲一着急,就会在地上转圈子,双手撕着胸膛,还会“老天爷老天爷”地叫。在这个巨大的“天爷爷”面前,母亲显得那样无助可怜。这是灵官最怕看到的镜头。他懊恼极了。

  第二十一章4

  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不让憨头回家。实践它有两种方式,一是多住几天医院,一直住到医生预言的大限到来。另一个办法就是在郊区租间房子,叫憨头以治疗为名住下。前一种显然不成,医生已经多次催他们出院。再说,他家也付不起昂贵的住院费。后一种可行,灵官甚至到郊外定了一间房子。哪知,老顺一句话就否定了它:

  “不行。不能叫娃子当破头野鬼。”

  2

  老顺和莹儿回家时,正赶上乡上的催粮队往外抬麻袋。催粮队有几十号人,除了乡上干部,还有派出所c司法所c法庭的人,黑压压一院子。灵官妈哀求着:“我们又不是不交。娃子正住院,顾不上。等他们来了再交,成不成”胖乡长拨开灵官妈,两个小伙子进了旮旯。

  干部说:“不交由了你们”

  灵官妈大声说:“化肥往死里涨价,咋不见你们管啊活叼活抢哩凭啥我们又不是不交,说清是儿子住了院,顾不上。等出了院,一颗也少不了你们的。”

  “你儿子永远不出院,就永远不交”胖乡长说。

  老顺觉得血直往头上涌。日你妈,老子的儿子都成那样了,你们还这样。老子拚了。他扑上去,一把撕住抬麻袋的小伙子的衣襟。麻袋掉下来,口开了,倒出一堆玉米粒。

  “干啥干啥妨碍公务,先抓起来”一个大盖帽气势汹汹走了上来。大头见势不好,上前挡住,劝道:“别生气,别生气。他儿子病了,心情不好。”

  老顺大声说:“让开,大头。怕啥他能把老子囫囵吃上扁拉下。老子也委实不想活了。有本事,你给老子个铁大豆。你们还讲不讲王法”

  “你以为老子不敢给你不交,老子就抓你。你要啥王法上了皇粮不怕官,孝敬父母不怕天。天经地义。”

  “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副乡长语气和缓些:“你还干啥不识抬举。”

  “你给谁当老子”一个年轻干部接口道,“老子们是政府,是党。你给党当老子你给政府当老子”

  “吃人哩,一群人吃人哩。是不是”老顺带了哭声吼。

  “不交你不交,叫你家破人亡。”大盖帽说。

  老顺气极反笑,他捞过一个铁锨:“你叫老子家破人亡操你的先人。你来呀。你以为老子是兔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子怕啥老子的一个儿子就死了,还有两个哩。你杀去,你杀去老子委实是活够了。”

  灵官妈扑了过来:“你说啥憨头咋了憨头咋了”

  老顺扔了铁锨,呜呜哭道:“不瞒你了,啥都不瞒了。老天给个啥也得受。憨头是癌症,活不了几天了。”

  第二十一章5

  灵官妈发出一声厉叫,就晕过去了。

  干部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说:“走,走,再一家。”于是,一窝蜂往外挤。胖乡长说:“你们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长心的。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市上天天批评,没法子。”

  “就是。”一个年轻干部说,“我们也是人。明知道农民苦,可没法。吃这碗饭,就得管这事。”

  老顺哭道:“爷爷们,你们把你们的走。少不了一颗。饿死也少不了你们的一颗。明天我就上去。放心,少不了。”边说边用力掐老伴的人中。掐了半天,灵官妈才哭出声来。莹儿早扶着墙角,哭成个泪人儿了。

  “土匪你们是土匪”望着远去的干部,北柱吼一声。

  “水浇不上你们哪里去了化肥买不上你们哪里去了啊催粮时就由了你们了”孟八爷大声说。

  老两口坐在院里哭着。老顺的哭声大,像牛吼。灵官妈却只是流泪,边流泪边呆子似念叨:“不是说是肝包虫吗咋又成那号病了咋又成那号病了”念叨许久,才哭出声来。莹儿扑进了小屋,爬在炕上哭得失声断气。

  北柱们也被这消息击呆了,木桩似立在那里,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北柱走上前,拉起爬在地上哭的老顺,说:“行了,行了,不要哭坏身子。”孟八爷说:“北柱,由他哭,哭一阵舒服些。这世道,这鬼天爷叫他哭,叫他哭。”说着,自己也带了哭音,抽抽搭搭抹起泪来。北柱媳妇c花球妈和几个女人也哭了。

  灵官妈边哭边念叨:“叫人活不活了叫人活不活了”老顺抹去泪,抽泣着说:“老婆子,行了,行了。老天爷给个啥,老子们就受个啥。他能给,老子就能受。”他用衣袖擦擦眼睛,拍拍身上的土,从车棚下拉出骆驼车,取过器皿。

  “做啥哩”孟八爷说。

  “不上。”北柱大声说,“不上,头掉不过碗大个疤。麦子市场上涨成个啥价,他们才给一半。活叼活抢哩。”

  老顺说:“上吧,上吧,叫人家辱臊一顿,划不着。碗里清一些,腰带紧一些,大不了。”

  “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孟八爷说。

  “怕啥”老顺慢慢地说,“能活了活几天。活不成,不活他了。有啥恋的当不成人了,当鬼总成吧老婆子,起来。抬。”

  北柱招呼白狗:“来,我们抬,我们抬。”

  灵官妈却站了起来,她用衣袖擦擦脸。她的身子晃了几晃,像要倒下去,但终于站住了。哭声硬生生给她咽下肚去,变成哽咽。眼泪却流着,脸上一片水光。她走上来,一粒粒拣起撒在地上的包谷粒,装进口袋。

  老顺牵过骆驼,套了车。北柱白狗帮老顺把麻袋抬上车。老顺吆了,往粮战去了。灵官妈跟着,走几步,抹一把眼泪,走几步,抹几把眼泪。

  第二十一章6

  3

  灵官妈的天塌了。

  等她咬牙抬着那个山一样重的斛上完粮时,便没有了一点儿力气了。瘫在颠簸的车子里,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要死了死了多好。真想结束这可怕的噩梦真没力气活了。她哭得失声断气。嗓子很干,头闷,气短,下气不接上气。真接不上倒好,就这样死去,多好。可颠簸真实。车箱的响动真实。骆驼的喷嚏真实。唯有自己不真实,是一团虚气,一团浓烟,一个凝聚着悲哀和绝望的幽灵。

  泪很苦,腌得眼珠发涩。昏昏沉沉。那个亮晕似的太阳落了,可又不是一片漆黑。漆黑多好,死一样的漆黑多好,可偏偏又不是漆黑。是一晕昏黄,像聊斋电视中的坟地,像洇了水又存放多年的纸。昏惨惨的颜色,昏惨惨的味道。天塌了,可又没塌。塌了多好,塌了多好。

  那个老实得像骆驼的憨头要死了。这个念头是鞭子,时不时,抽她一下,像黑蒙蒙的天空中掠过的闪电。冷不防,又一下。死,原本是个遥远的概念。可它要降临了,要降在这个家里,要降在她心头肉似的儿子身上了。不敢相信。从来不敢相信。憨头一住院,那个模糊而又清晰的不祥的字样就象黄昏中归巢的乌鸦一样直往她心里钻。她极力躲避它,不敢去碰,不敢去望。可它还是来了,来了,那乌黑的翅膀掠着阴风,一下下变大,盖住了自己的天空。

  她哭着,失声断气地哭着。那鞭子,一下下抽她的心。老顺的安慰和吆喝很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儿子也很遥远,近的是那条抽她的灵魂的黑色的鞭子。

  儿子要死了,才活人,却要死了。她极力躲避这个“死”字,但这“死”字就像水中打捞出的石子,凉凉的,一下下往她心上投那种病那种病,儿子竟会得那种病。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憨头为啥得那种病为啥天老爷,为啥为啥不叫恶人得为啥不叫那些贪官得叫老娘得也成,五十几了,也算活了几天。可儿子,才活人,才活人呀

  “行了,别嚎了。”老顺劝道。

  行了行了儿子得了那样的病,你叫我行了她有些恨老顺,觉得他不近人情。可她不说什么,只是哭,哭,哭得天昏地暗。儿子害了那样那样的病,不叫我哭,算人不

  莫非是父母做了恶事报应到儿子身上吗人说报应“远在儿女近在身”。真的吗回顾自己一生,也没有做过啥恶事呀。没做过“套白狼,打闷棍,挖掘户坟”的事呀。虽说杀过几只鸡,可那些屠夫为啥反倒肥头大耳富得流油呢再就是干过几件糊涂事可糊涂事谁没干过还有清清醒醒明明白白地坑人c骗人c害人的呢,为啥不报应他们这狗天。

  夜深了,老俩口仍没睡意。灵官妈哭一阵,痴一阵,自言自语说几句。老顺只是抽烟。该流的泪也流了,心头仍噎巴巴难受。除了怨一阵天,认几声命,他想不出别的言语劝老伴。

  一声猪叫。灵官妈想起猪还没喂,又挣扎着爬起身。

  夜很黑。和好食,从亮里进了黑地,她成失明的盲人了,扶着墙,挪出庄门,仍辨不清路。好一阵,才渐渐适应,从黑暗中辨出灰影似的一条小路。

  第二十一章7

  风吹来,水泼似的。灵官妈清醒了。方才的一切,夜里的一切,都似梦。憨头真得了那种病吗她甚至有些不相信了。也许是梦。倒真希望是梦,可她又觉得那一切似乎是实实在在的。老顺的哭叫一切都像做梦。一切又很实在。这是残酷的实在。多希望这是虚幻,可偏偏却很实在,而且是难以改变的实在。这是命。

  真是命吗灵官妈不甘心。

  她不敢想下去。一想这个残酷的结局,天就塌了。这是插在心口的一把刀,碰不得。真不敢想。墙头高的儿子,说得病就得病,而且是那种治不好的病。这狗天,真不长眼。

  凉风激醒了灵官妈的大脑,也激醒了她的痛苦。她又被绝望笼罩了。眼泪流了一脸,很凉。哭声也出来了,再也无法抑制。

  4

  医院停了药。早晨,护士给别的病人都吊了液体,独独没给憨头吊。侯主任告诉灵官,账已结了。灵官阴了脸,什么也没说,走了出来。他告诉憨头,你的刀口已长好。大夫说,能出院了。

  刀口确实长得很好,新生的肉像一条红蛇爬在刀口上。憨头似乎相信了这个解释,说:“就是。早该出了。再蹲,人都疯了。”为了表示他很想出院,他笑了一下。因为疼痛,他的笑充其量只能算咧嘴。

  憨头穿上了新衣服就是他自己要的那套。他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身上也是皮包骨头。只有那个癌包所在异常的鼓,像塞了个篮球。脸色也格外黄,脸上密密麻麻的斑点更明显了。qishuǎng蓝蓝的新衣,使他的躯干显得“精干”了些,但衬得脸愈加像个病人。

  猛子去雇三轮车。灵官去开杜冷丁。护士曾答应在出院时给他们开两盒。但这次,护士长的语气很冷,理由也很充分:账结了。

  灵官异常愤怒。护士长冷笑几声:“咋就算能开,也不开按规定,这种药只能在医院里打。”

  “是吗祝你长寿。”灵官冷冷说了一句。一出门,眼泪就流了出来。这世道,人都不像人了。咋没有人应该具备的一点同情心呢憨头的病,对他家来说,是巨大灾难。可在医生眼里,却啥也不是。憨头充其量只是个病例标本和能为他们带来财富的顾客。

  仅此而已。

  一个巨大的难题倏然降到灵官头上:如何寻找足够的杜冷丁护士长的失信使这一问题严峻起来。疼痛比死亡更可怕。而对杜冷丁的控制又是空前的严格。

  灵官脑中嗡嗡响。抢救憨头的生命已经无望,缓解痛苦就成了灵官唯一能做的事。他喃喃说道:“放心吧,好哥哥。我一定要多弄些杜冷丁,叫你少受些疼。”

  猛子进了楼道。灵官马上抹去泪。医院逼着出院的事必须瞒着他。猛子是个炒麦子脾气,动不动就噼噼啪啪地爆。而一吵架,真正受伤害的,仍然是憨头。

  第二十一章8

  弟兄们收拾好行李,出了医院。声称结了账的普外科并没将单据转到住院部会计室。会计的话也很冷漠:“过几天再来。”

  一切都显得冷漠。白墙。表情呆板的人。被虫子吃光了叶子的小树。硬硬的烙得脚死疼的地面别了,这鬼地方,这充满了死亡和残酷的所在,这充满着恶心的令人发呕的气味的鬼地方。灵官希望今生今世再也不进这个鬼地方。

  风吹在脸上。三轮车缓缓滚动。憨头一手抚着肋部,一手抓着栏杆。太阳很灿烂。灵官不知道憨头此刻有什么样的心情。他是镇定呢还是麻木但灵官知道,这是憨头最后一次在凉州大街上转了。他的心里一阵阵疼。

  三轮车在人来车往的世界里缓缓滚动着。一切都在身边喧嚣。汽车刺耳地怪叫。小商贩干巴巴地吆喝。骑摩托的小伙子亲热地招来顾客一切,离他们很近,又离他们很远。仿佛世界已将他们抛弃。人们都那样快乐,而这个孤独的三轮车上,憨头却被宣判了死刑。

  仿佛在梦中。猛子“慢些走,慢些走”的叮嘱仿佛在梦中。憨头被颠簸引起的疼痛扭曲的脸也仿佛在梦中。阳光夸张而模糊。灵官置身于梦的世界里。只有心头的隐痛很清晰,清晰得刻骨铭心。

  “我想逛逛文庙。”憨头说,“我还没去过呢。”

  逛文庙灵官认真地望一眼憨头。憨头仍那样子,脸仍被疼痛弄得扭曲而又苍黄。啥意思逛文庙是啥意思莫非,他已知道病情。既然知道了,为啥又这样镇定他为啥不问自己得的究竟是啥病他望憨头,憨头却不望他,他的视线在街面上,瞳孔是一口深井。他是执迷不悟的贪恋呢还是超然物外的豁达看不出。生病和住院,使他成了哲人。

  “那有啥好转的”猛子说。

  “散散心。”憨头淡淡地说,“住了这么多天,心都憋烂了。”

  “去就去。”灵官吩咐三轮车去文庙。他为啥要选择文庙呢大字识不了几个的他竟然选择了文庙。没去过当然是一个理由,但他没去过的地方很多:钟鼓楼,海藏寺为啥他选择了文庙莫非,他一直对自己没念好书耿耿于怀

  猛子留在门外看着行李。灵官陪了憨头,进了文庙。文庙是好。只那门口的铜奔马,憨头就看了好一阵。灵官听到他不易察觉的叹气。松柏很青,很绿。憨头望一阵绿色,许久,又进了书画室,在一件件书法绘画作品前驻足。他看得很认真。灵官发现他真是在看,在嚼,有种地道的贪婪,口半张着,仿佛在看马戏一样。

  第二十一章9

  “真像。”他指着一幅清末的人物画喃喃自语。而后,他咽下两片强痛定,又慢慢前行。

  又进了一个个文物陈列室。灵官也不向他解释什么,憨头也不问,只是默默地看,认真地看。这里陈列着人类的历史,凉州的历史,但灵官知道在憨头眼里这都是稀罕物品:木人,稀罕。木头车马,稀罕。锈刀,石斧,瓷花瓶,像钢丝床那样的盔甲,布画,佛像一切都好,都稀罕。在那几个巨大的铜人前,憨头立了许久。灵官怀疑他错将他们当成了佛像而祈祷。

  “走吧。”憨头说。

  回到家,憨头笑了,是真笑。但这笑像流星。

  妈妈从厨房里扑出来,见了憨头,笑了,但眼泪同时也流下来了。“好好”她不停地说。不知是说是出院好呢,还是说他恢复得好。看到母亲,灵官身子一阵阵发紧:“该如何告诉她真相呢可活不成了”他望望父亲。父亲依那样的木然,麻木绝望还是认命都不像,又都像。父亲更黑了,更瘦了。

  “瞧,娃子的体子”妈妈喃喃着。

  进了屋,妈把被子一折二,铺在炕上,又捞过一个被子,靠在墙上。父子们扶憨头上炕。灵官估计妈会问:“好了吗”但她什么也没问。她只是望着憨头,眼泪泉水似涌,擦都擦不及。

  5

  憨头出院后的这段日子,在灵官的印象中像噩梦,一切都虚虚幻幻的可怕。那些日子,他没见过太阳。天地间灰蒙蒙的。妈妈老是哭,边干家务边流泪。只有在见到憨头时,她才笑。灵官最怕这笑。妈笑时,泪总在眼眶里打旋,稍不注意就会滚下脸颊。这时,妈便会慌张地抹去泪水,换上一种幅度更大也更难看的笑。好在憨头并不望人。他老是闭着眼,即使睁眼时也是面朝墙。疼极了,他就呻吟几声,灵官就打一支强痛定。然后,憨头就闭了眼,或是望墙。

  灵官脑中老在嗡嗡。那嗡嗡繁衍着灰色。一切都是灰影子。绝望和痛苦的微粒浸遍了每一个角落。结局是明显的:死亡。没有任何希望。病人和家人都在等着一件事,那就是死神的降临。

  灵官知道憨头的寿命只有几十天,或是几天要是医生预言的大出血来临的话。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一切都会像肥皂泡一样随着死亡的降临而破灭。在生命河流中,几天c几十天不过一瞬。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个人的生命也不过像骤生又骤灭的水泡。在面对死亡这个必然的结局时,几十年或几十天没有太大的区别。憨头被判了死刑。而所有的人被判了死缓,只是这种死缓是不可能再减刑的死缓。如此而已。

  灵官想到了憨头与毛旦的那次打斗。要是憨头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久就会结束的话,他肯定不会动手。在死亡这个永恒的主题面前,一切恩怨都是肥皂泡。要是所有的人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距死亡并不遥远时,他肯定会超然许多,绝不会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争斗,决不会为过烟云烟般的名利而痴迷。一切都是无常,只有死亡是真实的永恒。

  第二十一章10

  这一感悟使灵官万念俱灰,客观上冲淡了憨头的病带来的许多痛苦。一切都在他眼里变了样子,露出了虚幻c短暂c丑恶的一面。他想到小时候北柱把攥着的手伸到他鼻前要他看花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的事。“抓屁。”他想。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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