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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牵涉着多方面问题,都无法构成真正的诛灭理由罢了。

  楚子沉之所以要跟顾然保持联络,是因为他毕竟还是十七局的客卿,目前虽然实质掌权通吃两路,但接手时间太短,摸透的也只是一个十三组而已。论起整个十七局。还是顾然这种沉浸了十余年的人来的熟络。

  不到十分钟,顾然就给出了回复:“目前可确认正于外调任务中的人员有一百三十一个,我把目标缩小为二十六个,正在排查中。不过还不够。你知道,局长主和。”

  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对永夜发动诛灭行动,有时候甚至无需理由。但——十七局的正局长,或者说涉及到的更上面一点,他们主和。

  “够的。”楚子沉用指尖把原木色的棋子拨开,重新丢进一旁的棋盒里:“有一枚很重要,A级人物……不,顾然,不可能没有,你一定是还没有想到。”

  此时帐篷中只有楚子沉一个人肃然跪坐,他眉头微紧,反复在心中推敲着已经温习过十遍百遍,近乎是完美无缺的一盘局势,亦是他这些日子来学习的最完美成果。

  “更多的?”楚子沉闭上眼睛,脑海中自动回忆起那枚偏离中心而自成一体的星辰:颜色、轨迹、趋势、云气的每一分颤动……不,还不够。他开始推更前一些。在他没注意到这颗星星时应有的变化……一个月?不够,要更往前……半年……还是不够……一年……不……十年……它总应该有特别特殊的地方……它应该……

  “曾冲紫微。顾然,A级人物里,有没有人曾经有叛国罪嫌疑?玩笑?我不开玩笑……也不扯淡,不要骂脏话。只是一点点,近乎可以忽略的污点,但牵扯的是重大问题……”

  “扯淡是我目前最文雅的说法。”顾然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有这种污点的成不了A级那批。”比如说顾组长自己,按道理他应该可以评预役A级,但他的小状况大家都明白,而阻碍他提A的甚至还不是原则xìng的问题。

  “不,不必是他本人。”楚子沉闭上眼睛,回忆推算的更加迅速,身体稍稍后倾:“可能跟他有关系……顾然!十四年前……十四年零五个月前,十七局出过一次什么事情?这个人搅在里面!”

  那时候顾然甚至还没入局,不过他后来的确对于那场动dàng略有耳闻。

  十四年前……A级……跟曾经的叛徒有关……顾然没有拿电话的手单手成拳,青筋毕露,眉头也完全纠结成了一个大疙瘩:“我想一想……我知道了!楚相,这个人怎么了?”

  “在手段下应该说了一点东西,现在已经消失了。”

  楚子沉长跪而起,把手指按在了一颗岌岌可危的棋子上:“这条消息jiāo给你。顾然,你大约可以换一个新局长了。”

  “我会在三天内赶回去。让十三组整顿状态吧,在接下来的冲锋中,他们将是直面敌手时最锐利的刀锋!”

  楚子沉掩住桌上几乎落定的一局星盘,站起身来出了帐篷,走出了百十来步,找到了特意避嫌出去的苏折。

  “明天你去跟白泽见面,我们后天就走。”

  苏折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又稍稍犹豫道:“楚相,你额头上……”

  那个光斑还没有完全褪去。

  楚子沉微微一笑:“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可以留待后效。”事实上,在今天上午,楚子沉已经收到了白泽隐晦的告别。

  连白泽都知道,他必然是要走的。

  “还有……你还叫我楚相吗?”

  “……楚组长。”

  第六十八章 孟谦苏折番外(1)

  帝都的夜晚,常年见不到几颗星星。墨蓝的苍穹被林立高楼分成一块块零碎的格子,带来难以言喻的支离破碎的禁锢与压抑。

  苏折就在这样的夜色里安然入梦。

  两年前他亲手杀死了自己一生中最仇恨的敌人。尽管因为这种不守纪律的行动受到了不小的处分,但他完全不在乎。

  他本应最在乎的人,受尽百般折磨死在了仇敌手中,那几个月宛如炼狱一样的刑讯视频只需挑出几份,就足够让他心口撕裂,肝胆沥血。

  处分算什么,他只要让那人死。

  他用敌人的xìng命,抹去了长久以来的不能入眠。

  他昨天刚刚了结一个新任务,从楚子沉手中拿到长达半月的假条。面对接下来轻松安逸的假期,他有足够的理由睡得香甜,梦的愉快。

  在沉沉的黑甜乡里,他并没有发现有人从十二楼的窗缝中挤进来。

  那“人”在苏折窗前飘了良久。今夜苏折睡得早,忘记拉上窗帘,那“人”就着淡薄的月光隔着窗户仔细审视了苏折的脸。

  又过一会儿,他身子一折,整个人宛如一滩水一缕风一样穿过了密闭良好的卧室窗户,无声无息的落在了苏折床前。

  月光穿过他半透明色的身体,又慢慢在他的表面凝聚起来,折shè出淡淡微光。那轻而易举穿透苏折窗户缝的男人亦轻描淡写的凝成了实体。

  于是虚幻下隐约动人的脸庞立刻就显现出十分惊艳的绝色!

  若是十三组有任何一人在此,立刻就能就着微薄的月光辨认出,这赫然是苏折大仇得报前坚持使用的那张脸!——除了孟谦,还有谁堪当如此殊色?

  那人一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中只噙着浓浓的冷意,讥讽勾起的粉红唇角也镌刻着自嘲冷淡的哼笑。他伸出刚刚凝结为实体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在空气中结出几章符纸,就让苏折睡得生死不知。

  做完了这一切,他终于向床上的苏折伸出手去,轻轻拨开了他脸上几缕碍事的刘海。

  他静静凝视着青年安然入梦的睡颜,一双桃花眸下有无尽的心思连同波光一同流转。过了半晌,他玉雕一般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缕不悦之色。

  苏折,跟多年前朝自己下手的时候,容貌也倒没太大区别。

  “从小大大……”孟谦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按下苏折头上顽皮翘起的一缕硬发,动作温柔,语气却冷淡的令人望而生畏:“我对你怎样算也称得上尽心竭力……”

  “……我倒从未想到,你对我也是倾其所有,无所不用其极!”

  他月光下泛着玉色的手瞬时移到苏折的脖颈之上,带着他表露的一点杀意缓缓收紧,并不至于让苏折呼吸困难,但却足以让孟谦的五指感受到有力的脉动,和一片鲜活细腻的温热。

  孟谦仿佛受了什么冒犯一样猛然抽手!

  他自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的冷淡终于被打破一角,这一角很快就碎裂成了道道缝隙,如同春日浮冰开裂一般,最终崩成片片点点,消失在无尽的心事之中。

  这被打破的冷淡正如同一张缺损的假面,让孟谦再也无法挂住那浑身上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气息。

  所幸这房间里并没有外人,于是只有月光得窥这个修长美丽的男人无法遮掩的痛苦。

  孟谦悲伤的闭了闭眼,低低的自言自语道:“苏折,师兄还能做些什么……我尽半生心血,却还是没能教好你。”

  “九泉之下,我也没什么脸面再见师父。”

  苏折一直以来心心念念孟谦对他的好、孟谦为他的容忍、竭尽全力的从孟谦过去的朋友手中获取一点跟孟谦相关的东西,试图营造出一个师兄没有因他而死的虚假表象,妄图留住师兄存在过的每一点痕迹。

  顾然把这些看在眼里,只评价一声:入了魔障,但也怨不得。

  他当年是孟谦极为亲近的好友,孟谦对待苏折的一点一滴他也都看在眼里。这对师兄弟相处,宛如父亲教导自己的儿子,母亲关照自己的幼子,师父启蒙自己的徒儿,孟谦是那样的竭尽心血、无微不至,就如同苏折是他行走的另一半生命。

  但顾然仍然有不知道的事。

  比如说……苏折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孟谦。

  二十多年前,孟谦的师父在风雪夜里踏着凛冽冬风回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他解开包裹着婴儿的襁褓,把自己侍奉膝下的孟谦唤来。孟谦时年十三,正是如同玉树一般的好年华。师父看了看睡熟的孩子,又看了看一脸清正的徒儿,终究是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指着这个婴儿问孟谦,据说此子生来带煞,祸及父母亲朋,因此被至亲厌弃。谦儿,你怎么看?

  孟谦皱眉道:“人之运道,生来有序;因果报应,屡试不爽。世上灾厄或是天灾,或是人祸。若是推及稚子,岂不可笑至极!”

  师父平平道:“我看这孩子的确是命格不好,日后大约会做什么大jiān大恶之事,还多半同你息息相关。你自幼就过于仁善,我怕你吃了大亏。不如就在今天把这孩子摔死,也算一了百了。”

  孟谦继续被惊呆了。他低头看那婴儿孱弱的身体,细瘦的胳膊,生怕师父真的说到做到,连忙向着桌上婴儿疾走两步,把孩子护到自己怀里。

  师父冷眼旁观这一幕,只觉得要在心中叹上一口漫长的、属于命运的气。

  孟谦不知师父此言真假,但他依旧仰起头极其恳切的对师父求情:“稚子无辜,未来天道命运谁又说得准?师父一向慈和,万望莫要为了徒儿手沾鲜血……如此,徒儿真是万死莫辞。”

  师父点了点头,又抛出另一个建议:“那我便把他送到山下福利院,也教这孩子有人供养。”

  孟谦ròu眼可见的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而艰难的开口发声:“师父,若是这孩子真是天生带煞,我们也送他去山下,未免为祸世人。”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你究竟要如何?”

  孟谦怀抱僵硬的抱着那软软的一团,他的姿势还不熟练,熟睡的婴儿在这个不舒服的怀抱里皱眉咂嘴,发出不满的咿呀。一条生命就在孟谦的手上,如此脆弱,如此娇小,如此明了清晰。

  “……师父,我们把他养大吧。”

  他这话刚出口的时候迟疑而不确定,然而落下最后一个字音时已经极其坚决:“君子有终身之忧。师父,若我不知此事,送他去山下便顺理成章,最多每月下山探望。但已知此时,再把责任和祸患推给旁人,就是天大的不该。”

  孟谦坚定直视着师父的眼睛,看到那苍老睿智饱经风霜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命运的悲伤:“谦儿,你尚只有这么大,何必要想那么多?”

  “这是……生命。”孟谦怀抱中的婴儿就在刚刚睁开眼睛,也许是因为孟谦僵硬的胳膊让他不适,孩子细弱的哭了起来,哭的让孟谦束手无措:“人有持身之正,这孩子……是责任。”

  “师父,他尚是幼子,懵懂无知。若是逃避,此是懦夫行径;如若扼杀,又该何等残忍。我求师父留下他。孟谦不敢祸及师父,一应照料,孟谦也不敢假手他人。若是此子当真天生带煞,就更应悉心照料,妥善教养,教他君子为人处世之道,传他善者安身立命之想,让他成为正直之人。”

  师父吐出了一口悠长的叹息。

  “由你吧。”

  孟谦还是少年之身,心xìng却已经老成持重,为人又过于纯善安良。但正是这等真心相待才不含杂质,命运虽是天道,亦属人命,未来混沌不堪,一切迷茫而不可知。

  但少年这样坚决而真挚的心意,也许真能破荆斩棘也说不定。

  而孟谦听到这话长疏口气,先替这婴儿谢过师父,然后试探着颠起手臂,有些难为情的小声安抚拍哄起来,虽是手忙脚乱,但眼中却不自觉地泄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

  昔年佛祖舍身伺虎,割ròu喂鹰。他虽然没有那般高尚的情cāo仁及众生,但总归能爱至同类。这孩子这样小,这样弱,软软的一团,小小的生命,紧贴着他的心口,把某种温暖而沉重的责任妥帖的压在了他的心里。

  孟谦为了照料苏折,的确是绞尽脑汁,竭尽全力。

  孟谦的师父虽然曾谈过要杀了苏折,但收苏折为徒后,的确是待苏折孟谦一视同仁,还较昔年照顾孟谦要多上心几分。

  师父的一碗水实在端的太平,以致很久之后,孟谦每每想起当年师父谎称要摔死苏折的时候,都忍不住摇头微笑,心想师父试探我,竟然还用这么拙劣的法子,真是让人发笑。

  从始到终,从头到尾,孟谦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相信,自己的师父,当年真是想过要杀了苏折。

  他那样认真那样恳切的教导苏折,也从未想过,自己日后会因为苏折受到那样大的牵累。

  苏折因孟谦而生,而孟谦却为苏折而死。

  第六十九章 孟谦苏折HE番外(2)

  苏折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片浓厚的混沌里。

  他既像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下坠,也如同在茫茫中漫无目的的闲逛,更像是静坐在一片纯白的颜色里,聆听耳边悠扬婉转的质朴叶笛乐声。

  那声音,温柔的分外熟悉。

  是什么时候听过呢?苏折拼命的回忆思索:是自己被什么人背在背上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是清早吵着要看日出被什么人用衣服厚厚包裹的时候?还是欢呼的向什么人跑过去,看他意态悠闲的靠坐在树旁的时候?

  叶笛声纯净安详,像是在温和的轻推着苏折,要把他送向某个光明的方向。

  那方向镌着柔和的曦光,不断的吸引苏折上前,在苏折终于抵达终点的时候,猛然光芒大作,把他从梦中惊醒。

  苏折猛然睁眼,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他睡前明明关了灯。

  苏折心中一紧,从床上弹跳而起,目光警惕的投向端坐在床头椅子上的身影,却在看清那人平淡漠然的面容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极度的意想不到的惊愕后,苏折心中翻卷而起的是遮天蔽日的狂怒。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孟谦正是苏折心头看一眼都觉得伤痛的淋漓伤口,即使是最亲近熟悉的朋友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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