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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她也觉难过,当下低声道∶“你是不能不回去的,荆堂主眼下还无力与帮主抗衡,而孩子既不能留在你身边,也不能放在这里,所以以荆堂主之意只得先给孩子找一户人家,等尘埃落地后再接回来。荆堂主觉得对不住你,所以不忍亲口对你说。去年年底荆堂主来的时候已经找好了人家。那家人生活尚可,夫人刚刚产下死胎,家中人口又简单。只是荆堂主一拖再拖,想让你多与孩子待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飞雪忍了半天才把泪水咽下去凄然道∶“我明白他的难处。这孩子是他一心想要的,他不会比我好受。”

  “飞雪……”马闻翠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要送出去就趁早吧,时间久了我怕自己再放不开手。”飞雪手中随便抓过什么揉搓着低语。

  这时于袅来请马闻翠,马闻翠知道必有要事便起身告辞。飞雪怔坐了半天才发现手中揉得稀皱的是她为爱子所绣的一件小肚兜,当下哪里还忍得住一扭身伏在枕上痛哭失声。

  三天后马闻翠带走了荆戈,再过五日飞雪与阿娇踏上了回帮之路,护送她的是杜眉。路程不远,脚程再慢也不过两日就能到。想想离得这般近居然也能瞒过去飞雪不由得苦笑,可见荆尘实在是做得密不透风。

  因为有飞雪在,一行走得很慢,半途上找了间客栈投宿。那客栈不过小小一个院落外表极不起眼,更奇的是除了他们竟无他人投宿,空寂得几不闻人语。杜眉解释说这些天因传战火即将烧过来,所以人人南逃闹得这里的客栈都空了。飞雪无心想别的,进了客房连饭也不吃就睡下了。直睡到月明中天的时候忽听得有箫声如水,一丝一丝洇入梦中,散发着古泉的清凉,刹那间这小小客栈变得不似人间。飞雪觉得蹊跷于是披衣而起开了窗向天井望去,但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紫衣女子正立在当中低头吹着箫,另有一年轻男子着极浅的蓝衣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一手支着腮静聆。桌上只有一个茶壶两只杯子。那男子一双素来清泠的眼此时却有淡如春烟的轻愁,那不是公子蓝又是谁呢?

  听到飞雪开窗的声音公子蓝向这边望过来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抬起的脸在月光下竟似透明一般,那有点恍惚的笑容更是飞雪初见,不由教她看得呆了一下。飞雪下了楼走到天井时那箫声也停了,吹箫的女子抬头对飞雪也是展颜一笑,收了箫来到桌旁请飞雪在公子蓝对面坐下,又为她斟了茶。那是个素雅温凝的女子。飞雪这时才注意到公子蓝身后另站了一个少年,相貌极普通,唯有一对菱形大眼满是张狂野xìng。那少年左手一直不离腰侧短刀,见了她只扫来一眼就拨转了视线,那一眼却令飞雪肌肤起了凉意,好似被狼爪划过一般。飞雪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公子蓝,又不知他所来何事,便不肯先开口。

  公子蓝悦耳的声音在飞雪耳旁响起∶“深夜扰了夫人清梦还请见谅。只是关于夫人未来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飞雪有些诧异∶“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二字当不起,不过想问一声夫人不悔么?”

  飞雪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于是淡然道∶“我有怨有憾但无悔。”

  公子蓝点点头似有所思,默然片刻才道∶“夫人这条路其实走得不会太难,以荆堂主才干怕不会居人下太久。可恕我直言,夫人还是离开为好。荆堂主待夫人虽好却未必能够善待他人,日后必牵涉到夫人。”

  “公子为何关心起我的事来?他该没有碍到公子大业吧?”

  公子蓝轻声道∶“夫人应该不知道,令公子的nǎi娘已落水身亡了吧?”

  这话说得飞雪一惊,看着他颇含深意的眼睛她立刻明白过来∶“难道是他……”

  “死人是最可靠的。若不是陈先生走得快现在也活不成了。荆堂主下手下得狠哪。”公子蓝话中并不带一丝感情。

  飞雪蓦然跳起∶“我孩子呢?”

  “孩子是送了出去,不过我已派人带走了。否则只怕荆堂主选中的那户人家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替人养了孩子却死在这个上头实在冤了一点。”

  听到荆戈落在公子蓝手上飞雪声音拔高了∶“你把我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公子蓝道∶“令公子与我无冤无仇,我尚不至于泯灭天良。”

  飞雪知道他其实是看不过荆尘所为,自己亦觉有愧,缓过一口气幽幽说道∶“他的脾气我怎会不清楚。可是公子可曾喜欢上一个人,为她将天地万物统统抛却亦不后悔?”

  公子蓝神色一动却不语。

  飞雪继续道∶“我初遇他时孤寂无助,他的存在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人伴我左右知我冷暖且愿不离不弃,我更觉到自己活着尚存乐趣。他当然不是完人,可也并不是个天生冷心肠的人,对我更非他人可比。再说,我又何曾有机会做其他选择?他来了,留下了,对我而言就是一生一世。无论他变成怎样我都不会弃他不顾。”她盯着公子蓝顿一顿道,“我是看着他一步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是我身体灵魂的一部分,好也罢坏也罢我怎么放得开他?说别的都太晚了。”

  公子蓝叹道∶“夫人怎就偏偏遇上了他呢?否则那林驰其实也比他强。”

  飞雪思及林驰模糊身影怅然道∶“林驰么?他低头挑了我却未必是我的幸运。他何尝懂得我这个人?可是尘再有千般错处却是知我甚深,单凭这一点就强他百倍。若当初他没有死为着不连累尘我也就死了这条心。实在是苍天弄人。”

  公子蓝抬头看看夜空喃喃道∶“苍天弄人么?”

  他起身道∶“我受人所托保夫人一个平安,若是夫人肯听我安排那是再好不过。可看来夫人心意已决,我也不再提这件事。令公子先寄在我那里一段时间,等荆堂主一切安顿下来自当奉还。或者夫人有其他建议?”

  飞雪也知道以公子蓝身份不必费这番周折对荆尘不利,只怕现在的荆尘根本进不了他的眼。既然孩子无法留在自己身边,又如他所言荆尘最后定是要灭口,那么放在公子蓝那里也可减了荆尘一宗罪过。飞雪这样一想虽有些不甘也只好道∶“就依公子了。”

  公子蓝听了便起身道∶“更深露寒夫人请回房吧,我也该告辞了。”

  见他几句话说完这就要走,飞雪忍不住问出口来∶“公子可否告诉我究竟是受何人所托?难道我大姐尚在人世?”

  公子蓝轻轻叹道∶“将聆花姑娘留在这污浊人世实在是太委屈她了。”语毕再不看飞雪一眼,带着那两人径自而去,。

  天井里又恢复了寂静,杜眉阿娇她们竟似是睡死了一般全无动静,只撇下飞雪一个人立于月光之下念着生死不明的大姐不得相见的儿子和咫尺天涯的荆尘。夜是这么长。

  公子蓝在除了月光一无所有的官道上缓步走着。一直紧跟他身后的少年牵着马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林驰是怎么死的?”他的声音沙哑似兽。

  “她以前不知道后来怕也该猜到两三分。就算她一无所知你以为她听了又会怎样?”

  “飞雪姑娘那般善良若知道她不幸里也有太多来自荆尘怕要难过呢。”紫衣女子轻声道。

  公子蓝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有涩意∶“你还称她为姑娘么?若不是林驰死得有些冤枉我也会称她一声姑娘。可是,她和聆花不一样。”

  紫衣女子沉默了下来。公子蓝负手看看碧澄夜空寂寥地叹息∶“这世上也只有过一个聆花而已,只可惜夜半无人聆花语。我实在对不起她。”

  紫衣女子脸上忽生怒意∶“不是公子对不起她,是他对不起她。”

  公子蓝转过头来看她,责备之意掠上眼角,但见她一脸不服便不再说什么。三人只顾无声前行,偌长的大道上只回dàng着马蹄的敲击声,随着他们渐行渐远地离开飞雪的生命。

  次日又是个好天。早上阿娇来侍候飞雪梳洗之时小嘴不停地打着哈欠。飞雪道∶“你怎么才起来就困成这副样子?”

  “我也不知道呀。明明连一个梦都没做怎么倒好像没睡多少似的呢?”阿娇纳罕道。

  飞雪心中一动,想这一定是公子蓝手下动的手脚,便不再问下去。她上好妆下到楼下的时候杜眉已坐在饭桌边,见了她立刻起身问好。飞雪见杜眉也是面有倦容便猜她未必知情,更不提起此事。三人用毕了早饭便上路了。当天傍晚飞雪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院。一年不见这里却似无变化,时间仿佛在这里轻轻地拐了个弯,将小院留在永远的黑夜里,而黎明则遥遥无期。

  因为林自白任奇等皆有要事只有陈三娘出面为她设宴洗尘。宴席设在正大厅,不过陈三娘与杜眉二人作陪而已,但因陈三娘话说的多倒有一种奇异单调的热闹。飞雪吃不下什么,看着碟中堆积起来的菜肴颇觉头痛。杜眉因为急着要赶回去匆匆吃毕就告辞而去,席间只剩下飞雪与陈三娘对坐。

  陈三娘等阿娇端上果盘来便打发了她去整理衣物,亲手为飞雪拣了只苹果切好递过去。飞雪说声不敢当接了过来轻咬一口。陈三娘看着她突然感慨道∶“我第一次见到小姐时小姐才有一点点大,大眼睛乌溜溜看过来好像会说话似的,眨眼间竟已为人妻了。”

  飞雪听得纳闷,想她在自己成婚之时也不是这般多话,却不知怎么突然扯到这里来,又不好接话,只低了头吃苹果。陈三娘见她不理一笑道:“小姐怕是在想我怎么变得这般饶舌。”她灌下一杯茶又道, “我是看小姐身子还未调养过来有感而发。”

  这话稀松平常,飞雪却是一惊。她生了孩子体型变化倒不大,但陈三娘是明眼人,此时她说这话就显得很有些深意。其实飞雪本以为父亲会见她一面,若是那样倒不难瞒过去,见换了陈三娘飞雪早觉得坐立难安了,此时更是肩头一僵。陈三娘瞟她一眼笑了起来∶“呦,我不会吓着你了吧?怎么大冷的天汗都下来了?”

  她替自己和飞雪各倒了一杯茶,手腕上的玉镯在烛光下闪过飞雪的眼――那是林家送的聘礼之一。飞雪从未戴过并在离开的时候将它留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显然是父亲转赠了她。陈三娘察觉到飞雪的视线不由一笑:“这是他给的,我原不知道是小姐的东西。”

  她自己盯着看了看笑意苦起来:“这也是他惟一送过我的东西,我跟了他这么多年。”

  飞雪第一次觉得她可怜。小时候她恨她抢了母亲的位置夺了她父亲的视线,而现在她终于明白父亲对陈三娘亦不过如此。他以前不肯娶她今后自然也不会。娶不娶对父亲来说本无不同,只是空费了陈三娘这些年的青春美貌与痴心相随。她只是不懂陈三娘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

  陈三娘看出她的困惑再饮下一杯酒道:“荆堂主已经找过我了,我答应他照顾你。”

  飞雪明白过来,原来是荆尘早虑到她有可能看出来。飞雪看着她问∶“为什么?你跟了我爹这些年不怕前功尽弃?”

  “你爹只要一天手中有权他就不会顾及儿女情长。我虽恨他却是这样离不开,否则早几年就放手了。如今荆堂主给了我一个机会,只要他不再是副帮主,帮里再无他立足之地他眼中才能有我。我要的就是这个。”

  飞雪虽不喜欢她却也为她的执著生出敬意,尽管她不懂陈三娘的这一把能否赌赢。她想起她的父亲,那个顽固刚直为蛟龙帮几乎陪上一半生命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失去他所追求的一切后还剩下什么呢。

  这时阿娇收拾好了屋子来请飞雪安歇。飞雪对陈三娘告了乏回到自己屋子里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年大姐有了身孕一事只怕是陈三娘看出来告诉父亲的,否则父亲不会闯来要了大姐的命,当时可只有陈三娘在场。这么一想飞雪的眼睛yīn了下来,对她的一点怜意也冷了。

  半夜里下起了小雨,雨水扑簌簌地打在窗格子上带来yīn寒的湿气。当荆尘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飞雪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慨。孩子不在身边,两人似又回到一年前一切开始出轨的那一刻。然后飞雪靠近他用纤纤玉指抚摸他棱角分明的口鼻轻皱的眉毛微湿的头发,直到荆尘的唇覆上她的唇齿压下她未出口的叹息。

  从次日起飞雪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每天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只是绣花看书。荆尘会在夜半来访,照样不谈帮中的事。关于荆戈,飞雪从不提起,那超过了荆尘的能力范围,她不愿令他难过。

  在牡丹花盛开的时候燕王终于攻入了京师,接下来是一串噩耗。朱鸣远率皇后宫妃在宫中自焚,纪云起下狱李微贤被诛九族。然后又传出消息,狱中的纪云起重伤了公子蓝,与六甲之身的夫人仰yào自尽后被燕王下令鞭尸并弃骨于乱坟岗。自此公子蓝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以至于说他已死的谣言都冒了出来。公子蓝再度出现是在朱斐的登基大典上,由朱斐亲口下谕令他迎娶十公主,据说婚约是早已定下的。三个月后即将出嫁的十公主暴卒,公子蓝上书愿为公主三年不娶。随之而来的是公子蓝雷厉风行的举措,对江湖中人恩威并重,对不利朱斐的门派与亡命之徒则大开杀戒。很多大派的掌门突然发现自己的行动竟都落入他的掌握之中,而叛徒也许就在自己门下。这一年的天空海河似与枫叶同色,不知有多少春闺梦里人化为白骨,又有多少风流往事被雨打风吹去。以往站在燕王身后的公子蓝终于迈到了他的身前,像一柄半出鞘的剑被它的主人完全拔了出来,听到这个消息飞雪回忆起他月下淡淡的神情竟为他感到悲凉。

  荆尘正式与林自白决裂了。这是飞雪从陈三娘那里得知的。因为林自白把错了舵,蛟龙帮不换帮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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