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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幸”过的人。

  “哥,您再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想了想,我决定再辩一下,“咱们都是男人,可男人又是什么呢?上有头与眼,下有guī tóu与马眼,上头管着灵,下头管着xìng,为哪头活着都不可耻,可我老觉得越来越多的人只在乎下面那头,您说这多狭隘啊!您说我有手有jī bā,既然能自慰干嘛还老指着别人安慰?所以我琢磨着吧,男人不该只有梦遗,更该有梦想,不该老想着与喜欢的人jiāo配,更该想想自己与他配不配。”

  吉良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来,你的嘴太厉害了,歪理也能说直了,跟你辩简直是自讨苦吃。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你看过顾遥那部《玩风》吗?我最近又仔仔细细看它一遍,盗了里头的句子,自己改的。”我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托大了,于是赶紧打马虎眼,求他别把这话跟黎翘说。

  “这可是你自找的。”吉良最后一次幽幽叹气,“求我还有什么必要呢,你跟Lee大约就此陌路了吧。”

  挂掉电话后,我突然意识到吉良说的可能是真的,于是那点我不愿承认的后悔又多了些。

  好容易遇上这么一个人,愣是我手握铡刀,拦腰一斩,把这难得的缘分给断了。

  更气人的是终于连自慰也无法再给予我安慰。此刻的我上有雄心万丈,下有阳物一管,可那管阳物却蔫而不起。我寥寥草草打了一发手铳,懒得下床去洗手,蜷着身子就睡了。这一夜梦老长,梦见了乱七八糟一大堆,还梦见了两个诗人,流放北京的久邑与流放夜郎的李白,两人跨越时空执手相看,泪眼婆娑。

  好基。

  离开艺术中心那天,天气特别yīn晦,天上浓云翻滚,仿佛转瞬有雨。

  “小和尚,好运气呀!咸鱼翻身当演员了!等你大红大紫了,千万别忘记我们呐!”

  其实没多少要带走的东西,也就是杯子、本子和一点杂物,再来这儿主要也就想和大伙儿告个别。可我一个字还没提,我要离开的消息已在艺术中心传了个遍,那些曾经与我比过舞的姑娘齐刷刷地送我离开。

  光头大美女杨滟站在人群最外围,望着我的眼神复杂莫测,我只当她是我未来的老板娘,不顾她的眼神多复杂,照旧回以她一脸讨好的媚笑。

  一转眼,光头大美女就不见了,一拥而上的是另外几个水灵灵的丫头。她们说不出“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这样别离追思的好句,只得遣派了Skylar递给我一只硕大的礼盒,作为离别礼物。我打开那只盒子,继而哭笑不得,大纸盒里收着十来只舞鞋,居然还是穿过而没洗的。

  我嫌盒子里飘出的味儿太大,把眉头拧成川字,Skylar跟我说,味儿大吧?味儿大就对了。味儿大是为了提醒你,即使日后被镁光灯包围,也别忘记第一次劈开一字的苦,别忘记自己是个跳舞的人。

  收拾完东西以后果然开始下雨,雨不大,牛毛一般。正所谓“雨亦绵绵,思亦绵绵”,我抱着杂物与那十来只舞鞋往大门外走,时不时留恋地回头看一眼,看见Skylar她们都换上了舞裙站在高处。我朝那群花花绿绿的姑娘挥了挥手,顺便数了数出现窗前的几个脑袋。一共十二个。

  呵,这阵仗不是金陵十二钗嘛!我可是另谋高就,又不是真的流放。可笑过以后悔丧的心情终于彻底漫上来,我意识到,最后也没能再见一眼我的爷。

  等着签约影视公司的日子,最大的盼头就是青舞赛。晚饭过后,我和我爸早早地守在电视机前,就等着看青舞赛决赛阶段的直播——范小离比我争气,轻轻松松就从预选赛中突围,然而一种非常不安的情绪始终笼罩着我,越临近决赛开始,就越离奇地教人坐立不安。

  特别是范小离昨儿夜里还在上海给我打来电话,我刚接起来就听见一阵哭声,凄凄惨惨戚戚,她说自己肚子疼。

  这不是头一回了。小时候参加少儿舞蹈比赛她也这样,借口肚子疼,哭天抹泪地不想上场,结果被老娘皮硬逼上台后立马恢复了鲜活劲头,随随便便就抱了个奖回家。

  是不是你们女孩子的生理期?

  不是。范小离斩钉截铁回答我,上个月就没来,久没来了。

  除了让她多喝热水我别无他法,只得使劲安慰说,深呼吸,别紧张,想想第一次被人摁着肩膀劈开一字,这点疼算什么?

  范小离哭着说,想着呢,可还是疼。

  我听着不像是装的,急了,你别哭啊,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要能坚持咱就轻伤不下火线,要是不能……不能咱就重在参与,既然已经参与了就赶紧把病治了,命总比舞蹈重要吧。

  雪璟老师不让上医院,她说我这是懒出来的,吓出来的,她说我以后还会以艺术家的身份站在面对上千观众、上万观众、上亿观众的舞台上,这点儿心理障碍都挺不过去,还跳什么舞呢?

  那……你到底是不是吓的?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冰冰哥,我现在好后悔啊。范小离的哭声突然在我耳边放大,然后电话就断了,再拨过去显示已经关了机。

  青舞赛的热度完全不比当年,开播前的广告都没几个。我跟我爸在电视机前守了几分钟,便看见衣冠楚楚的男主持出现在屏幕上,他报出所有进入决赛阶段的年轻舞者的名字,却唯独没有范小离。

  “袁国超,你听见小离的名字了吗?”

  “我也奇怪呢,可能是漏了吧。”

  我们抱着只是主持人漏报的心态看完了决赛第一阶段的全部比赛,可一直到最后一个舞者掀着舞裙谢幕,我都没见着范小离。

  只见着屏幕下方一行滚动字幕:17号选手范小离因病退赛……

  我始终觉得当时的范小离有难言之苦,可她不告诉我,她简单地把那段上电视的日子称之为“犯浑”,并渴望得到我的理解——谁年少的时候没犯过浑呢?可这回事情好像不只是“犯浑”那么简单,早晨醒来以后我的心情愈发焦虑,范小离的手机就昨夜开始一直关机,而且就在我囫囵睡觉的时候,她的爸妈连夜走了,我去扣过她家的大门,里头半晌无声息,没人在。

  “袁国超,事情好像不对劲,我联系不上小离,也联系不上老娘皮。”我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跟我爸说,“你听没听小离她妈提过,她们在上海住在哪里?我们要不要赶去瞧瞧?”

  如往常一般,我爸仔细检查过他的小本儿,又把它揣进兜里,出门前看我一眼,对我说,你在这儿瞎担心有什么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戏就好好演,有舞就好好跳。

  我爸迷迷瞪瞪半辈子,难得能露出这种特别有深度的眼神,于是我稍稍放宽了心,赴约去与艺术中心的姑娘们吃散伙饭。大中午地去吃涮锅,锅里的菜吃得不多,啤酒倒是一杯一杯地往下灌,用肚片、笋干、猪脑和各类丸子垫了垫肚子以后,她们便巾帼不让须眉,非要与我喝白的。

  姑娘们不停与我碰杯,唧唧歪歪问了一堆,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问我火了以后还跳不跳舞?

  跳,当然跳,本来就是曲线救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又反问道,你们呢?

  半醉半醒的Skylar把头顶在我的肩膀上,呜呜咽咽地说着,我才二十四岁,可我常常觉得自己已经跳不动了,其实不怕说句特婊气的话,我现在就想嫁个有钱的……

  一顿散伙饭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几个姑娘都喝大了,一点矜持没有地与我抱了又抱。我俯在Skylar耳边,认认真真地祝福她,我这基佬都把持不住啦,你一定能嫁的好。

  各自回家,胃里的酒精灼烧了一路,天空仍旧是yīn的,看得人心里莫名窝火。

  回到家里,我拔钥匙开门,刚进屋放下东西,就听见有人在油腻腻的窄窗外头冲我喊:骆冰,你赶紧去三湘小区看看,你爸被人打了,正坐那大门口哭呢!

  听了这话酒劲蹭一下就上来了,我正想往门外冲,可一琢磨不知道来人什么路数,又转身拿起灶台旁一把十来公分的厨刀——在手上掂了掂,长短正合适,于是我把它别在了裤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我好像闯大祸了

  我赶到三湘小区时,我爸已经不是那儿的门卫了。我看见这小区的物业挤在人群里,勉强算个领导吧,说话的样子也带点官腔,他说,大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老袁贪污停车费已经被开除了。

  我爸坐在小区门口,坐在他的门卫室前,坐在一群围观者的眼皮底下,像个走资派般被义愤填膺的“红卫兵”团团围住。我爸被揍得很惨,满脸是血,血丝嵌在他老树皮似的脸上,以至于能清楚看见那一道道历经沧桑的纹路。

  我怀疑他的脑袋又被打坏了。他悲怆得不得了,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与晶亮的鼻水流作一处,他无力地挥动手上的小本儿,如同祥林嫂或者祥林叔般重复说着,我没偷钱,我每一笔账都记得很清楚,不信你们看。

  本子像是经过了争抢,已经被扯烂了,封皮皱巴巴的,上头也染着血迹。

  “你别再这儿撒赖,起来回家吧,偷钱就是不对的。”

  周围站着的一圈人,不时动手动脚地指责两声,有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也有更难听的已经与谩骂无异。而这些人中最气势汹汹的是一个看来最有身份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梳着老派的油光锃亮的背头,手戴名表,脚蹬名靴,一身的行头都不是便宜货。他抖着手臂与手指,点着坐在地上的我爸,嘴里唾沫喷飞,“老东西偷钱不说还血口喷人,这儿又没打卡器,谁停车了谁没停还不是他自己记的?每次看见我都拽着我要我付停车费,我早他妈都付过了!”有身份的背头男人把脸转向围观群众,一副揍人也是情非得已的模样,“所以不是我动的手,是他这副穷相难看到死里去,拉拉扯扯的自己摔伤了!”

  我大约听明白,也看明白了,我使劲拨开人群走到背头男人身前,指了指我爸,强忍怒火冲他讪笑:“我是他儿子,我爸这人脸老皮薄,像偷钱这样臭不要脸的事情铁定干不了,这当中八成有误会……”

  “没误会!绝对没误会!我停车时间长,每次都百八十块地给!他居然说自己一毛都没收到,不是他贪污了难道还是钱自己长腿儿跑了吗?也不想想,我开的车是奥迪A6,还能看得上眼这几十块的停车费?”

  一个男人比乌鸦还噪,我瞧他不上,但心切地只想把事情弄清楚。我又转过头朝我爸吼:“袁国超,你瞎哭什么?赶紧想想,是不是人家jiāo了停车费你却忘记了,结果在本子上漏记了几笔?”

  我爸像是真被打傻了,眼睛不瞬,眼泪稀里哗啦地流,半晌才突然朝我眨了眨眼睛,摇头一指那个男人:“他没jiāo……一次没jiāo……”

  背头男人大光其火,冲上来就揪我爸的衣领,掏我爸的口袋。我还来不及将他搡开,他已搜出一包中华烟,立马跟铁证在手似的蹦跶起来,拔高了音量对大伙儿喊:“你们看,你们看,这种人哪有钱买这么好的烟,说他没贪污,我他妈还真不信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一概想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一个月入不过一千多的看门老大爷哪有钱抽中华呢?

  “这烟的来路我知道,不是买的,是他拾金不昧,别人奖给他的。”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果不其然让我找到了。我走近那个人,指了指他说,“黄六叔可以为我爸作证明,我爸不是跟你提过拾金不昧的事儿吗,你跟大家说说,你说了大家就明白了。”我勉强挤了个笑容,望向群情激奋的大伙儿说,“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我爸可是捡到五万块眼皮也不眨一下就上jiāo的人,不可能贪图这点小钱……”

  可黄六却摇了摇头,他略小我爸几岁,看上去倒年轻不少,他对我说:“小袁,不是我不帮你啊,你爸没捡到钱这事儿啊……”

  物业也在一边摇头,说,拾金不昧?还捡了几万块钱移jiāo施主,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没听说过。

  物业信誓旦旦,黄六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我一下子就懵了,以我酒后仅存的智商想了想,不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一位带病的老同志,就是那位老同志真没有过拾金不昧的壮举。

  那中华烟是他省吃俭用买的,买给他儿子的。

  眼睛前头雾茫茫一片,我发现自己要哭了。可我告诉自己不准哭,在敌人面前流泪是最怂最孬的表现。

  “尿了!尿了!”一个人突然嚷起来。

  我都不记得我爸多久没小便失禁了。夏装单薄,他的裤衩被尿水浸湿,他的身下很快汇聚出一道令人难堪的水迹。

  这下周围人一个个又眉慈目善起来,眼里有怜悯,也有鄙弃:物业用人怎么也不仔细看看,这人明显就是个老年痴呆嘛。

  “不一定是偷钱吧,可能也是这把年纪了,脑子糊涂了,该记的账漏记了吧。”物业安抚着背头男人的情绪,随后转过身来跟我说,“你把你爸带回去吧,看他年纪这么大了,我们也不追究了。你记得回去教育教育他,穷不丢人,做人得堂堂正正。”

  儿子教育老子,这话多新鲜。

  周围人也齐声附和,还有人上来示好般地拉了拉我的袖子,说,你爸有病你就赶紧把他带回去,打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酒确实是个误事的东西。别人好心好意为我解围,我反倒脑袋一热猛推了他一把,沉着脸说,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难以想象,我扛单qiāng跨匹马,居然以这么惹人发笑的口气威胁在场二十来号人,“你们不还我爸一个清白,我就不回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旁观的人也都乏了,陆陆续续有人要走,也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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