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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惊 谈

  于长安此后便在这“无稽阁”住了下来,每日抄写那《无稽长话》一两千字,吃食上因嫌走得远,所以通常只是晚上到“癸卷阁”吃上一顿,然后要了些馒头c干肉之类的干粮对付第二天早c午两顿。这样一来余下的时间甚多,他便翻看慢慢翻看那《无稽长话》来。

  这《无稽长话》初初读起来有如清汤寡水一般没有多少滋味,盖因这无稽道人写得甚是清冷干瘪,象是敷衍一般只冷冷的将事情叙述了一回,不带半点的思想,后头的评点也只是点而不评,极是含蓄。不过数卷读下来,他却渐渐觉得文章虽冷但每卷都隐约有一些人世的警醒之意在里头,而且这无稽道人用字用词极为精道,读过之后细细回味常有余韵长绕之感。让人忍不住又想知道这无稽道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只是惟独有一样不好的地方,就是这《无稽长话》有时用语偏僻,内中有不少生僻字,于长安只读过三四年的书,虽然有近千字在肚腹之中,但还大为不够,但凡有生僻字的只好一一记下。他虽然听长榕子说过里头有一处殿阁叫文知殿的,专门给年纪幼小的弟子讲授一些文辞知识,但自己却去不得。所以想来想去晚上只好去问长榕子,那长榕子甚是热心,自然一一解答。

  这样一算下来,日子过得倒还算安逸。

  到了第八日,他读完一卷书后,只觉得心胸气闷,便出屋子透透气。他刚走出屋子,却见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老者,这老者身穿一件紫袍,头发全白,如雪一般。因老者面对着湖面,所以只看到其侧脸。

  于长安本是个沉静少言的人,这类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警醒之意,后来在白坟岗c十方观经历了一些事情,待他出了村子后又形形色色的见了不少人,戒心自然又更重了一分。如今这里本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却凭空出现这么一个老头来,心中更是警惕。

  他看了紫袍老者一眼,又想了想,就遥遥对紫袍老者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要回去。

  “你这几日一直在读无稽道人的书吧,觉得如何?”

  于长安刚转身,却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段问话,声音平静之极。他一惊,忙又转回身,却见那紫袍老者依旧面湖而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说话,不过四周除他之外确实再无一人。

  于长安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先生可是问我?”

  紫袍老者问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人?”

  于长安这才确定刚才确实是石上的紫袍老者问话,他想了想就说:“老先生,因为我在这里寻常无事,所以就随便看看。可惜我只是个性情驽钝的人,哪里读得明白?聊做打发时间而已。至于觉悟什么的,那就更没有了。”

  过了一小会,紫袍老者才说道:“无稽道人的书我也没有读过,不过昔日曾读过一位门中前辈高人的手札,他在手札中提到过他曾读了百十卷,并在手札中写了一段评语,你可想知道这位前辈高人是如何评价的吗?”

  于长安不语,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紫袍老者好似瞧见了一般,待于长安行完礼后就才缓缓说道:“这位前辈高人在手札中言道,无稽道人相传乃是宗里的一怪人,他所著之书读去果然也有些古怪之处,这书若放在世俗或许有用,可惜放在道门就百无一用了。”

  于长安一想紫袍老者的这话确实有些道理,读了这几卷后,这《无稽长话》中道门所重的修行之法在书中并未见有一字,都是些世俗见闻。

  “小兄弟,我到这里看望你,你难道不愿请我到屋里坐坐?”紫袍老者忽然奇怪的说道。

  于长安一愣,朝紫袍老者望去,却见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站在自己身前不过丈余处,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自己。于长安这时才看清了紫袍老者的样貌,这老者虽然眉发皆白,但面皮平洁红润,不见一丝的皱纹,若不是白眉白发的更象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于长安心中暗自嘀咕道:这人难道我见过?可是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既然没有见过,难道找我有什么事情不成?只是我一个孩子家又能有什么事?而且看这人仪表气度断不象是一般人。

  他只好说道:“那小子就斗胆请老先生到屋里坐上一坐。”

  紫袍老者也不客气,施施然的便进了屋子,见席子上有两个蒲团,便顺便拣近处的一个盘腿坐下。看那架势倒好似这屋子是他自己家的一样。

  于长安见紫袍老者这般的不客气,心中多少也有点郁闷,但是对方是一长者,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他也走入屋中,正想给紫袍老者倒杯水,谁知那紫袍老者却忽然叫他先将门掩上,于长安更是满腹狐疑。

  于长安将门掩上后,又给紫袍老者倒了杯水,紫袍老者就让他在对面的另一个蒲团上也坐下,于长安没奈何,只好坐在其对面处见紫袍老者正一语不发的平静的看着他,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可是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二人就这般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紫袍老者忽然缓缓说道:“于长安,年不满十岁,襄南道熙州府长熙县于乔村人氏,家中有祖母一人,父母二人,兄弟四人,长兄c次兄均已婚娶,三兄于长山被朝廷征召修建通天台,四兄于之远与其一胞同生,生时二人均生异状。”

  于长安听紫袍老者初时有些不解,这老先生怎么背起自己的履历来了。但其听到后面却已是面色大变,越听越是骇然,因为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在履历上未曾写有的,这紫袍老者却是一清二楚,就好象是他们村里的近邻一般。

  于长安惊疑不定的听紫袍老者说完,已是如坐针毡。他略犹豫了一下,便小心问道:“不知老先生说这些是何意?”

  紫袍老者淡淡一笑说道:“你不必紧张,我说这些并无恶意,不怕让你知道,但凡是宗里的人,不论是宗门里的弟子还是寻常的匠役都会被宗里派人查得一清二楚,否则岂不会被一些不干不净或居心叵测之人混了进来?”

  他这般解说,于长安依旧心中惊疑,心知这老先生方才说那番话必定有其深意。

  紫袍老者又淡淡的说:“去查访你的人回来说,你们村里的人都说你是悄悄失踪了的,不知道你去了何处。你失踪的那段时日你们村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异事,倒是你们村附近的一处道观起了一场大火,几乎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还死了不少人。听说你又是经常寄宿在那里,所以有的人就说你被烧死在里头了,可是你却坐在这里,想来你独自一人跑出来和道观的大火有些缘故吧。”

  于长安心思飞转,小心说道:“确实有些缘故,那晚观里闯进了一伙盗贼,我在混乱中刺伤了一人,因害怕惹上官司,所以就逃了出来。”

  紫袍老者只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细问,轻易将此事就此揭了过去,又问:“你后来怎么就来到这里了?”

  于长安微一思量,就将路经良江遇洪水被冲到此处简单的说了一遍。

  紫袍老者默然听完,又略沉思了一下,忽然伸出了三根指头,缓缓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三桩事。”

  于长安此时早把老者当成是宗里派来查自己底细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遂说道:“老先生请问。”

  紫袍老者说道:“第一桩,我听说你出生时衔石而生,略有些怪异,我想看一看。”

  于长安这倒没有犹豫,不少人都是见过的,而且自己也想知道这石有什么来历。

  紫袍老者接着胎石,仔细端详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面无表情的还给了于长安,其间紫袍老者双目的瞳孔中蓝光疾闪,但末了只是说了一句“是有些奇异之处。”这令于长安颇有些失望,他本想听听老者是如何评说的。

  紫袍老者伸指点了点于长安的胸腹处,说出一句让他觉得石破天惊的话:“第二桩事是你胸腹处的那幅魔图。”

  于长安听了自然大骇,强笑说:“老先生说笑了,我身上哪里有什么魔图?”

  紫袍老者淡淡笑说:“你不必害怕,我并没有害你之意,我只是对一些邪教的修炼功法略感兴趣,所以想看看,说不定还可以帮你化解其中的一些后患。”

  于长安听了紫袍老者的话,前面说还不觉得如何,但后面一句却让其大为动心。他哪里知道紫袍老者说的是,但凡修炼邪功的总有些后患,以帮其消除后患的说法来诱他将功法主动献出,哪里会知道于长安根本就想去除这怪图。

  于长安解衣敞开自己的胸腹,露出那幅诡异的怪图,口中说道:“老先生请看。”

  紫袍老者没曾想于长安竟然如此识趣,自己一说这孩童就露了出来,他原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的。他一直平静似水的脸上也忍不住现出了一丝异色。他定睛细看了那幅怪图一会,又默然想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这图倒真有些棘手,竟是一幅秘法凝炼的传功法图,似乎除你之外竟无人能学。”

  于长安问:“老先生,那这该如何是好?”

  紫袍老者不动声色的问:“这图是谁传给你的?”

  于长安心思一转,将自己与孙三卫c乔福子等猎狐然后误入地窟又撞见巨怪要强迫收其为徒之事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与高先生相关的事情尽数遮掩了过去,只说是自己趁巨怪睡着就偷偷逃了回来。

  紫袍老者听罢眉头一扬,也不知信还是不信,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若真想去处这幅魔图,我倒是有一法子,也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于长安喜道:“老先生请说?”

  紫袍老者说道:“你将此功法的修炼法门记下,然后抄录给我,以我上百年的修行必定能参悟破解之法。”

  于长安听说老者已有上百岁吓了一跳,不过听其意还要自己去学这门很是邪门的功法,不由的犹豫了起来。

  紫袍老者见于长安犹豫不决,眉头微微一皱,以为他看破自己所图,不愿意将功法抄录给自己,就又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白看你的东西,我必定会传授给你一套适合你的功法——你可知道你家四兄如今的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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